《惜聆》乐乐乐

11、十

　　帮主姓江，果然是个带水的姓。江夫人本来一手把持着整个海涛帮的账本，不过现在肚子里有了孩子——以前怀过一个，因为太劳累，没保住，这一次，是小心万分。管帐这种事情，本来也不放心交给别人，这些个跑江湖的，哪里做得了这些精细活。

　　于是，夫人想找一个识字的伴当，一来可以叮嘱她要注意些什么，二来她要是有什么事，也可以让伴当给写下来。没想到还真是找了两个多月才找到。

　　以前嬷嬷在我耳边念叨的那些，我全当是左耳进、右耳出，现在全部要一一挖出来，在江夫人的耳边唠叨，不过江夫人可不像我当时，什么都听了进去，记了下来，全部照做。

　　至于我，每天最辛苦的就是要给江夫人念账本，写写算算的。一个月下来，字着实进步不少。

　　到了月底，管事来发月钱，给了我一两银子。我对金钱没有什么概念，也不知道事实上一两银子可以让一个五口之家过上大半年有鱼有肉的舒坦日子，也就不惊不咋地揣到怀里了。管事瞪大了眼睛看了我好半天，后来，我猜想，也许他当时在想：这女人的良心是叫狗吃了吗？这么大的恩惠，也不见个谢字。

　　到了江夫人的肚子有五个月的时候，已经是秋天了，那个时候，海涛帮的生意也不是那么多了，夫人也就没有那么忙了。空闲下来的时间，她开始去附近城里去拜访那些大户人家的夫人们。海涛帮在这两年，这附近的几个城里，都开设了镖局，连陆上的钱也要捞一把。

　　江夫人去串门子，也是为海涛帮拉些关系，到时候，这些人家要是要托镖，看在江夫人的面子上，也会照顾一下海涛帮的生意的。

　　只是今天，她做的事情与寻常日子不同，反倒是跑到了附近的村子里去，去找那些渔民。

　　刚开始，我还不是很明白，走访的人家多了，我发现这些渔民家里都是有待嫁少女的，而且模样还都不错。

　　这不是在给江帮主找二房吗？

　　我沉默了，这就是贤妻良母吗？一路上，我一直没有再说话，这个一手掌握了海涛帮经济的女人，也要这样做吗？

　　回程的时候，江夫人也看出了我的不对劲：“怎么了，冬晴？”

　　“没什么？”我顿了顿，“夫人真是一个好女人。”

　　也许是听出了我语气中的不以为然，江夫人神色有些黯然：“你以为我想吗？看看我们家那位，天生的一个风流种，我现在不方便了，他当然可以理直气壮的出去拈花惹草。与其等他带一个喜欢的回来与我分庭抗礼，还不如我现在就自己给他找一个，好歹，渔家女子，再怎么闹腾，也就那么点能耐。”

　　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听不到了，可是那种无可奈何，却充斥了整个车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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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前天才去瞧过的人，今儿个那个叫梅巧的姑娘就被轿子抬着，悄悄进了偏门。用去下聘的人的话说：这是梅巧上辈子烧了高香，才攀上了这门亲。

　　那女子一脸的胆小唯诺，若是一个长得普通点的女人，只会让人看着生厌，但好在梅巧长得的确是清如雪梅，懦弱的性子也只觉得惹人怜爱罢了。于是，从梅巧进门后，江帮主就一直夜宿在这二房的院子里。

　　江夫人依旧是嘘寒问暖，体贴入微。偶尔有一日，她看着窗外满地金黄的落叶，突然就同我说起了往事。

　　“我还记得，我娘最喜欢侍弄花草了。”她轻轻抚摸着自己隆起的肚子，仿佛抚摸到了孩子一般，“那一年，洛阳的牡丹开得特别的好，我娘就兴起了办个牡丹花会的念头。”

　　秋风起了，我给她盖上了一条薄毯，她往上捋了捋，继续说：“那一年，她托人在洛阳买了好些牡丹，运去湖南。这花，就是托海涛帮运的。”

　　“到了牡丹花会那一天，我还记得那天我穿的是条浅绿色的褂花碎褶裙，一走进回廊，就看见他，斜斜地倚在廊柱上，盯着会场里看。后来我才知道，因为他们事情办得很不错，娘又托了他们，要他们仔细点牡丹，别让人给糟踏了。这是他们的第一笔大生意，连帮主也不敢大意，亲自出马了。”

　　“他们习武之人，耳朵就是利索，我才轻轻走了两步，他就听见了，回头看了我一眼，就那么一眼……”她似是陷入了回忆之中，脸上泛起了甜蜜的笑容，连嘴角边一个不太常见的梨窝也现了形。

　　半天，她才回过神来，微叹了口气：“只那么一眼……冤孽啊冤孽……”

　　听了这话，我愣住了，呆立在那边，好半天，直到手中原本烫手的茶壶变得冰凉，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又想起了顾瑶轩这个人。

　　这世上，谁不是谁的冤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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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要走长江水路的江湖人马，若是来的人比较多，又是有门有派的，先会遣人往海涛帮在各个码头的分舵投个名帖，说明，我们只是来这里借个道，不想惹是生非，与海涛帮关系好的，多半会来桑平登门拜访。

　　不过今天来的这一路，却是想请海涛帮的人马沿途护送一程的。

　　“夫人，这些是什么人啊，神神秘秘的。”最中间的一辆马车给遮得严严实实的，就是到了地头上，也有好多人护在马车的周围，也没见马车上的人下来。

　　“这些是漠北瀚沙宫的人。”江夫人本来是在午睡的，突然来了这么一群人，帮主就把夫人唤醒，到了大厅接待客人。

　　那个看上去象是个领头的古朴男人与帮主商议了很长时间，象是妥当了。那人一声令下，护在马车周围的人“呼”地散开了，那人撩起了马车的门帘，一个壮硕黝黑的男人抱着一个瘦弱的身影从马车上下来了。

　　众人的视线一下子全集中在那个瘦弱身影身上。那人看上去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脸色苍白，甚至有点发青，额角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一副时日不多的样子。嘴角却挂着清清淡淡的笑，似乎什么事情都不过是云淡风情一般。

　　那少年眼神一转，对上了我的视线，目光流转之中，象是有丝丝蓝光逝过。随即他又低垂下眼睑，让人抱去了后院的客房之中。

　　许久，直到夫人唤我，我才缓过神来，嘴里回答着夫人的问题，心里却总是在想：这个少年，似乎在哪里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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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大家新年快乐！！

　　男主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