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兔》猫舍

25、上仙

　　子夜是在一片嘈杂中睁开的眼睛。

　　早二十分钟前她就被一声低呼从周公身边拽回现实，她不耐烦地闭着眼，听到胡贺喇德粗哑的嗓音刻意压抑着，简直粗哑的不像话：“姓纳兰的，是爷们儿就给我从柜子上下来！”

　　“啊...本道一生光明磊落，难道今天就结果在你这个猿猱手里？”
　　“来来来，下来我不打死你我跟你姓。”
　　“纳兰喇德...呕......”

　　......

　　子夜在下一秒掀被而起，抓起枕头被单精确地抛掷过去。冷眼看着盘腿坐在衣柜顶端，手掐着诀一脸错愕嘴刁枕头发型凌乱的纳兰明玉和手持大刀凹好造型，却被棉被盖个措手不及的胡贺喇德。红唇轻吐：“都，他妈，滚，出，去。”

　　话一出口，明玉立刻麻溜的从衣柜上滑下来，手还抱着枕头，和身边站的笔直的胡贺一起向子夜毕恭毕敬的鞠了一躬，妥妥的面向前，碎步后退出房间，轻手轻脚的带上房门。片刻的静谧，子夜听到胡贺的震天动地大嗓门在大街上回响：“段！！！！！！先！！！！！！生！！！！！！”

　　艹。子夜龇牙咧嘴地掏掏耳朵，总觉得估计得给整条街的乡亲们赔治耳聋的医药费了。

　　下一秒房门已经被推开，一抹水葱色的身影恍然扑倒子夜。子夜错愕地看着门那边慢条斯理揽袍优雅走进房间的段渊，久久转不过弯来。搞什么这么快......

　　“我们一直守在楼下。”小师父淡眸望着眼前的徒儿，一边伸出两指将青裁一把拨开，给自己腾出位置。

　　子夜闭着眼深吸一口气，暗道：胡贺这孩子脑子绝对不简单。

　　“姐姐，你已经昏睡了三天。”青裁刚被段渊一拂撂倒床脚，这会又不依不饶地靠了过来，头枕在子夜腿上。

　　“三天！”子夜受到了惊吓，指着床铺说：“你说我像死人一样在这张床上躺了三天？”

　　青裁摇摇头，纠正道：“我们今天清晨才进城住店，在密林里走了三天。你像死人一样跟包袱一起横趴在马背上，胡贺肩上和他肩上。”说罢瞄了眼一旁静不做声的段渊。

　　子夜点点头，咂咂嘴。也是个辗转流离。

　　段渊垂了眸，细指拂过子夜的发迹，轻声说：为师抱得很轻，不象前二者那般颠倒你。”

　　子夜再度挑眉闭上眼，暗道：Fuck your mother，胡贺这孩子还是用倒扛的？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轻声问：“青裁你过来，让我看看你的伤口。”青裁乖巧的把手臂伸出来，右臂上此刻缠满了层层叠叠的纱布，隐隐几层还透了血。子夜看得心惊肉跳，素手停在伤口上方，迟疑又迟疑，终究是不敢碰。没想到青裁看她这幅样子，竟恶作剧的抬起手臂碰了下子夜的指尖。

　　子夜急忙收手，却看青裁一脸得逞的笑意：“虽说受了伤，但我一点都不疼，能救得了姐姐，这点皮肉算什么？”

　　子夜还欲言，却听得窗外一声震天动地的呼唤：“青！！！！！！裁！！！！！！小！！！！！！弟！！！！！！”还好一旁一直神游天外，波澜不惊的小师父眼疾手快，不知从何方拿了一对鹿皮耳罩戴在子夜双耳上。子夜看着面前戴着耳罩的二人，总觉得这么一睡三天，错过了很多事情。

　　十秒后三人歇下耳罩，子夜总算是体会了一遭余音袅袅绕梁不绝。青裁起身，欢快地对楼下应了声：“等着！”一边转身跳着提好鞋跑出房去。留下子夜和小师父二人倚窗而坐，子夜趴在窗框望向楼下，看到来来往往的老百姓一边稀稀落落的取下耳罩，一边各走个的路，各干各自的事情。

　　小师父看她目光惊异，平静解释道：“胡贺自从遇了龙蝇，还没缓过劲来。今日当他初次发声，襄阳县令欧阳便为城中百姓人均置添耳罩一对。”

　　子夜噗嗤一声笑了，忍不住眼中盈盈的笑意，又觉得窗外阳光耀得绕眼。一边含笑着合上窗户，一边抬眼看向对面的小师父。见他额角也贴了细细一层纱布，连忙倾身爬到他面前。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番，段渊直直的坐着，静静等她看完，平淡无波的眼底含了一丝笑意，低声说：“为师还以为你并不会看到它。”

　　子夜一怔，才意识到自己脸几乎要贴上小师父的额角，小师父的每一根睫毛都清清楚楚的映在子夜眼里。耳边仿佛传来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小师父薄唇含笑，和煦的声线传来：“夜儿，你呼吸扫的为师好痒。”
　　像是中了魔障一般，子夜微眯双眼凝视着小师父的额角，轻轻印上一吻。才匆忙退开，避坐在一旁，垂头绯红了双颊。

　　对方迟迟没有任何行动，子夜垂眸看着他不染纤尘的衣襟正对自己而坐。窗扉并没有完全掩上，九点十三分的日光化作一道明亮的分界线铺在子夜与小师父中间。

　　好久没有和小师父这样两人独处了...子夜难免有些神游，自从遇到了他们，虽然一路上有趣不少，但也很难轻易和小师父有任何亲昵，现在都有些陌生了呢......

　　倏尔素白色衣襟的主人向前推了一步，转眼间已经穿过那道明亮的阳光。子夜猝不及防的抬眼望向对方的眼里，小师父一双不染纤尘的眉眼好似千年雪山初见第一抹阳光的折射着和煦的温度。他转眼间已经单膝向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小心翼翼的子夜，伸出一只手臂，踌躇了半分支撑在子夜耳边的木墙上。

　　心脏的擂鼓声大的要脱离胸腔，子夜像溺水一般仰望着他，目光颤抖着，心里一遍遍默念：壁咚壁咚壁咚壁咚，我被小师父壁咚了。

　　段渊轻声问，带着低低的喉音：“好久没有和为师独处了？现在有些陌生？”

　　子夜微微颤抖着，脑中不受控制的运转着：小师父能看穿我在想什么？那...如果我让他吻我呢？

　　脑海中话音刚落，带着空洞的回音。窗外不知名的鸟儿腾空而起，扑凌凌坠下两根流光的羽毛。室内萦绕着绒黄色的日光。段渊衣袂的光芒晃花了子夜的眼眸，他一手撑着墙壁，阖上双眼，微凉的唇附身压上了子夜的唇瓣。

　　子夜感到他身上的气味笼罩住整个自己，像落雨时树叶的味道，像融雪时冰川的味道，像庭院中梅枝间划过的风的味道。他身上的气味顺息万变，每一项都让她思念至今。子夜十指轻轻抵在他胸口，感受到的体温却亘古不变。

　　当年每一次想小师父，全世界便都是他。夜空中飘落的每一片雪花，都载着子夜的叹息。
　　天哪小师父我好喜欢你。

　　子夜没有注意到，自己此时所感所想，一字一句都落入了小师父的掌握之中。在接吻的空隙，迎着阳光，镀上子夜脸侧淡金色的绒毛。段渊绯红染上了了耳翼，心里忐忑不定，一寸寸磨蹭着，踌躇着，又浅浅的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