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9、告白 ...
-
兜兜转转走走折折,天上的太阳依然炙热,阳光透过云层和枝叶洒在肩上额头,子夜迷茫地走着,却拐到了山前。
面前时向上倾斜的山坡,放眼望去,山上树木灌丛愈见浓密,安静的一根针掉到地上反复复都能听见,子夜感到丝丝烦躁,再往前走了走,猛地像是有什么飞虫从耳边飞过,猛地一扇翅膀,‘嗡’的一瞬,子夜醒悟,不知何时自己已经走上了山林之中,远处有朦胧的人声传来,她握紧青嵬,靠着灌木丛的掩护,一点点像人声处走去。
不下百步,面前是一个类似于集市的地方,来来往往人声鼎沸,子夜迟疑的起身,一步步探下去,一切都很正常,她仍是放不下心,一点点走下来,靠在一个桌前,看着周围的男女老少,想找出一丝破绽。
“老板?”一只手拍拍她的肩,子夜慌忙转身拔剑,面前一个书生打扮的清秀男子被吓了一跳,他指指子夜身后,怯怯地问:“那条蛇怎么卖?”
子夜回头,吓了一跳,那么大个的铁笼中盘卧着一条鳞片悠悠的泛着青光的三人长巨蟒,那只巨蟒正偏着头倒在笼中,一双大眼睁着,仿佛是在看书生,仿佛是在看灰蒙蒙的天空,子夜心中看着,竟升起无端浓重的遗憾。
“不买不卖!那是祭天的祭品!”一个五大三粗的肥婆从房内跑出,上下打量打量子夜,转眸问那个书生:“楚珂,你兄弟?”
名唤楚珂的年轻男子淡淡的摇摇头,子夜终于发现为什么感到这个人有些眼熟了,原来如果细看的话,自己和楚珂眉眼间的确有些相似。那个叫楚珂的男子单薄的转身离去,走了几步,便回头看看笼中的青蛇,走几步便回头,子夜看到当楚珂回过好几次头时,那条青蛇闭上眼,扭过身背对着楚珂。
天空中竟飘起了雪,转眼间遍地都是厚厚的积雪,恍惚间市场上已人烟几几,子夜随着稀稀散散的两三个人走到市场尽头,那里摆出了一个巨大的高台,有青铜大鼎仙香直指苍茫长天,一阵喧闹,在人们欢乐地笑声祝语里,新的一年已经来到了,七八个壮汉推着一个巨大的笼子到正中央,子夜看到无力动弹的巨蟒被人从笼中抬起来,巨蟒的七寸之上此时正被麻绳紧紧的束缚,它僵直的平躺在高台之上,人声鼎沸中,那条巨蟒睁开眼,子夜却看懂了它眼中的卑微。
自嘲,认命,无奈,不甘,遗憾。
侩子手穿着喜庆的朱红,巨斧呼啸着风声,恍然间一个青衣男子在群众的惊呼声中几步奔上前,用自己的单薄身躯护住身下的蟒。巨斧停住了。
子夜认得出那是楚珂,白日里见到的那个书生。
在人群的咒骂声中,楚珂怀抱着巨蟒,一步步艰难的挪出村子。在大雪中,茫茫远方了无际涯。
恍然间子夜身处于一间竹楼之中,大红灯笼高挂,四处是血一般的朱红,两个新人并躺在新婚床榻上辗转斯磨,没有他人,冷清得旖旎。
再往后,子夜看到楚珂上京赶考,那是昏君当政,楚珂告诉妻子要为国尽瘁。子夜始终看不清那女子的脸,却已有种与生俱来的熟悉感,柳腰峨眉扶风手,她遥遥地站在柳荫之前,痴痴望着夫君绝尘而去。
金榜题名时,吉时良宵夜少。
至于后来的事便是那女子在家中收到了一封远自京城的信。
珠泪一滴一滴,心海中微弱的灯火一晃一晃。
“挚爱吾妻,
此去无期不时悔,心字已成灰。
愚夫辞此”
就在那一秒钟,轻轻的一声泪溅,烛火尽灭。
那个女子以为相公弃自己而去了,于是她依旧柔美地摆动着青色的蛇尾下山杀了村里的所有人。
回到竹楼里一闭经年。
直当她收到京城相公的官僚朋友遣送回来的相公尸体时,子夜看清了她的脸。
苑红薏靠在红木棺上,睁着妩媚的眉眼,泪水泂泂流淌,顺着棺材的纹路,汇成浅浅一条溪流。
那个赐相公死的昏君灭国了,自己也被流放,死得无处安身。
苑红薏穿上新婚之时的朱红嫁衣,亲手葬了自己的相公,但她相信自己的相公早已转世,便收拾了包袱,幻化成平常少妇的模样,流浪天涯寻找相公转世。
子夜看到那抹朱红一点点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漫天的雪弥漫过来,决眦无踪。慢慢地,漫天的大雪化成了刺眼的大片星光模糊,子夜发现自己正站在山林之中,仰着脖子仰望天际。她不觉得惊讶,因为在刚才她便已经意识到了自己被妖施了幻觉。
但这并没有什么恐怖的,子夜突然间不怕蛇妖了。她的确明白很多事,也知道那都是三娘想想自己解释的一切:
蛇妖是苑红薏;
蛇妖也是为情所困;
蛇妖不过是个是个天涯沦落人。
她突然想起了远在汴京的温庄远,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呢......是否已经娶了娇妻,有了儿女?
茫然的向山下走去,子夜发现天色已经完全转暗。她一点也分不清东南西北,但此时就只想慢慢的走下山,好好睡一觉,忘掉一切,然后离开这里。
脚下一滑,子夜顺着斜坡一路滚下,眼看就要摔到尖石之上,却腰间一紧,被藤蔓缠着滚到了另一边的松软土地上,子夜艰难地咽咽喉咙,抬头看看藤蔓的另一头被土坡挡了个严实,所以不知被什么拉住了。再看看自己,衣衫被扯开线路,满身泥泞,而她索性也就这样脏着。
靠在树桩边,因为急速滚下引起阵阵咳嗽,子夜腰间的金铃也响了一路,她苦笑笑,这样也好,反正自己已经分不清方向,在这深山老林里也是怎么转也出不来的,等明玉过来救自己也不失为良策。
正当子夜喘息之时,一只沾着鲜血的手猛然搭上子夜的肩。
如鬼魅般的声音响起:
“小公子?”
“小公子?”
“小公子?”
子夜虚弱回首,看着面前满脸担忧的苑红薏,子夜苦笑两声。
果然梦不一定全是反的。
“三娘,我都知道了......”
苑红薏的手微微颤抖,子夜拉开她的柔夷,却发现手心两道长长的血痕正泂泂地向外冒着血珠,她惊道:“三娘,刚才的藤蔓,是你...........”
苑红薏含笑站起,一条青色的蛇尾映入子夜眼帘。
她原来穿着嫁衣,鲜艳如血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