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波不逐流》金鲤

4、四

　　离春节长假还有一个星期，产业园的大门已经挂上了“欢度春节”的字样，两边各挂了个大红灯笼，一条条小彩旗也拉了出来。上午发了年终奖金，晚上又要吃年夜饭，整个产业园的气氛已然过年一般。平时没事不敢胡乱走动，现在也三三两两围着聊天。
　　苏然见韩菲菲推开门四处张望，便笑着说：“进来吧，她们两个都不在。”
　　韩菲菲这才放心地关上门，一溜烟跑到苏然跟前，趴在她的桌子上：“你说奖金干嘛要做成银行存单呀，放在信封里，看着都是薄薄一片。”
　　“存单方便啊，省得再跑趟银行存起来。”
　　“方便是方便，可大家都是一张纸，看不出个多少来。我看陈艾艾拿了奖金以后心情特别好，坐她旁边的王哲问她拿了多少，她笑得那叫一个温柔，说还不是按着考核拿嘛，能有多少？我看，按着考核她可笑不出来。”
　　苏然看了她一眼，慢慢地说：“她的考核成绩，怕还真是最高的。”
　　“什么？”韩菲菲听了睁大眼睛：“不可能！”
　　“我昨天看到奖金表了，她的奖金比沈铭还高，是项目部最高的。”
　　“怎么会这样？你没看错？”韩菲菲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苏然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不会错的，已经问过我姨夫了，他说是王名凯把自己的客户给了陈艾艾。”
　　“啊？凭什么么呀？”
　　“陈艾艾一直跟前跟后地帮他跑腿，所以才特别帮她。”
　　“沈铭也经常替他跑腿呀，又是副部长，要偏心也该偏着他呀。”韩菲菲说到这儿，突然压低了声音：“怪不得说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不正常。”
　　苏然吃了一惊：“什么？”
　　“有人看见他俩从酒店客房部出来，一起上了王名凯的车。”
　　苏然想了想，不同意：“有可能是送外地客商过去住。”
　　韩菲菲不以为然地说：“接送客商都是卢琛的事，就算是大客户要亲自送，怎么可能开自己的车？”
　　苏然点点头，但马上又摇头：“这种捕风捉影的事不能当真，别说没有亲眼看见，就算看见了，也可能是另有隐情，不能乱说。”
　　“我哪有乱说？很多人都议论过这事儿呢，听说王名凯的老丈人是市里某位退下来的老领导，王名凯就是靠了他才爬得这么快的，所以在家有点怕老婆。”
　　王铭凯怕老婆？苏然没有和他正面接触过，只是在开会的时候看见过他，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实在和怕老婆有些搭不着边儿。
　　“别人议论，你听听就算了，可别跟着传。”
　　“我不就只跟你说了吗？” 韩菲一屁股坐到旁边的沙发上，呆了半晌，才喃喃地说：“本来拿了奖金还挺开心的，觉得没白辛苦。这么一说，觉得自己一点儿也不值。”
　　苏然安慰她说：“别这样想。反正不管陈艾艾的奖金拿多拿少，你总是这么多，不会少拿。”
　　“可是，你难道不知道幸福是比较出来的吗？就算大家奖金一样多，可是她拿得比我轻松，那就比我幸福，更何况她还拿得比我多呢。”
　　苏然听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桌上的手机亮了起来，是一条10086的服务短信。她看了一眼手机背景上的那张笑脸，对韩菲菲说：“对了，菲菲，我发现一个现实版的金秀贤，你也见过的哦，要不要告诉你？”
　　“我见过还能不知道吗？肯定不像。”
　　“嘿嘿。”苏然也不说什么，拿起自己的手机按了一下，举到她面前晃了晃：“你看看这个。”
　　韩菲菲皱起眉头，盯着手机看了几秒钟，才迟疑地说：“你怎么把那个宋岩的照片设置成墙纸了？这是他拍的写真照吗？效果不错啊，啧啧，画了妆吧？”
　　苏然抿嘴直笑，拿起一个用来刷电脑键盘的小刷子，挡在手机里那个人的额头上，冲她眨眨眼：“再看看。”
　　韩菲菲被她这么一提醒，凑近手机仔细看了看，突然张大嘴巴：“啊，这不是都教授吗？”
　　“是呀，露起额头的都教授，差点不认识了吧。”苏然很满意地看着她惊讶的表情说。
　　“嗯嗯。”韩菲菲连连点头，“长得真像呀，我怎么没见过这样的金秀贤？”
　　“说明你对偶像的关心还不够。”苏然一把拿回自己的手机：“金秀贤有你这样的粉丝要伤心了。”
　　“错！我不是金秀贤的粉丝，我是都教授的粉丝，这可不能混淆。”
　　“好，知道啦！都教授神圣不可侵犯。”见韩菲菲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苏然也开心起来。
　　滨湖公园是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也是南安市最大的公园。南安地势平坦，只在东北角有一片呈月牙状的山丘，叫龙还山。山上的树林被保护得很好，古树名木众多。山的南面是个深水湖，叫隐龙湖。滨湖公园就环绕着隐龙湖，一直延伸到龙还山。一到夏天，南安市酷热难耐，滨湖公园里却绿树成荫，碧波荡漾，好似一个天然空调房和氧吧，吸引人们前去避暑。
　　在龙还山和隐龙湖之间，滨湖公园腾出一块地，建造了滨湖名邸，是南安市有名的楼盘。它依山傍水，本就是块风水宝地，更是南嘉房产重点打造的高档住宅。南嘉房产是业界新秀，创业之初，倡导的“生态宜居”理念非常赢得消费者青睐，成为一匹业界黑马。因此，滨湖名邸的绿化景观竟是毫不输给外面的滨湖公园，使整个住宅区与公园完美地融合在一起，相得益障。
　　湖的另一边，就是今晚产业园吃年夜饭的地方——御龙山庄。
　　苏然跟着顾雅娟从车上下来，对她说：“阿姨，你和姨夫跟我不坐一桌，你们先进去吧，我在门口等等同事。”
　　顾雅娟知道年轻女孩喜欢扎堆，也就点点头，和叶正林先进去了。
　　苏然趁着等人的功夫，四下打量这里。御龙山庄不像别的星级酒店那样金碧辉煌，而是选了个僻静的地方，门面像个古老的大宅，飞翘的屋檐，青砖黑瓦，被茂盛的大树遮掩了不少，从大路经过的人只能看见一截白墙。
　　同事们接二连三地到达酒店，苏然一眼看见韩菲菲：“你快先进去，帮我和静好占两个位置，省得等会儿人多了坐不到一起。”
　　韩菲菲奇怪地问：“她还没到吗？不对呀，我出发前还打了个电话给她，当时她已经在路上了，怎么会比我晚？”
　　苏然听了拿出手机，要拔许静好的电话，韩菲菲一拉她的衣袖，指着前面说：“快看，这不是来了么。咦，她这是坐谁的车来的？”
　　苏然抬头一看，许静好站在一辆雷克萨斯SUV旁，弯着腰对里面的人说了两句，向她们俩走来。SUV转弯开向停车场，苏然看见里面一个熟悉的面孔。
　　韩菲菲叫道：“你怎么才来呀？你不是骑电动车的吗？”
　　“车子摔坏了。”许静好说着揉了揉手腕。
　　两人同时一惊，苏然抢过去拿起许静好的手仔细看：“破了点皮，不过有点肿。”韩菲菲也问她：“到底怎么回事呀？”
　　许静好说：“在路上突然蹿出一条狗，我一吓，笼头没稳住，撞在旁边的栏杆上。”
　　“你的手能动吗？没伤到筋骨吧？”苏然问。
　　“没事，一点小伤。你们在这等了我很久吧，进去吧。”许静好满不在乎地甩甩手：“我的那辆车本来就旧了，这一摔就跟散了架似的，我没敢再骑，把它锁在路边了。想叫辆出租车过来，结果等了半天也没看见一辆，刚好宋岩开车经过，他认得我，就带我一起来了。”
　　“对了，我想起来了，刚才那辆车是宋岩的。”韩菲菲恍然大悟。
　　“嗯，我也不知道，财政局居然和我们同一天、在同一家酒店吃年夜饭。”
　　“啊？这么巧？不会是商量好的吧！”
　　“应该不会，大概是临近过年，饭店都订满了，撞在一起也没办法。”
　　三个人一边说着，一边跟着位身穿青色短褂和长裤的服务员，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来到产业园所在的“北海厅”。这个厅不大，产业园全体员工和家属一共五桌，已经显得有些拥挤。
　　薜雯倩冲她们招招手，指了指边上的空位，她们赶紧过去坐下。
　　韩菲菲将四周扫视了一遍，说道：“产业园的家属团不够壮大啊，也就领导那桌家属都来全了。”
　　许静好说：“那当然，年青人多啊，大部分都像我们这样，是未婚青年。”
　　苏然看着边上那桌，问道：“赵沐芳也没带家属来么。”
　　韩菲菲奇怪地看着她：“你不知道吗？她已经离婚好几年了，独自带着女儿生活。”
　　“是吗？”
　　“咳，亏你还是人家的属下，居然连这都不知道。”
　　“她平时从来不谈自己的生活，‘离异’这两个字又不会贴在脸上，我怎么会知道。”苏然为自己辩白，转头问许静好：“你知道吗？”
　　许静好摇摇头，苏然说：“看吧，就你知道。”
　　韩菲菲无奈地说：“好吧，消息灵通也不是我的错。哎，苏苏，叶主任右手边坐着的那个是你阿姨吧，你的眼睛和她长得挺像呢。”
　　苏然点点头：“是啊，她和我妈长得很像，一看就知道是亲姐妹。可惜我没有遗传我妈的瓜子脸。”
　　韩菲菲捏捏她的脸：“这么漂亮的鹅蛋脸你还嫌弃？太不知足了啊。”
　　苏然推开她的手，揉了揉自己脸：“王名凯的老婆看上去很知性啊。”
　　韩菲菲顺着她的目光瞧过去，那是一个举止优雅的女人，戴着副细细的金边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乱，在脑后绾起一个法式发髻。
　　“是啊，她是市中心小学校长。不过，越是这种知性女人越是强势，要不古人怎么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呢！更何况还是老师，专门教育人的，道理说起来一套一套的，王名凯肯定受不了。喏，”她努了努嘴：“像蒋主任的老婆那样，全职家庭主妇，才称得上是贤内助。”
　　“贤内助不是所有男人都消受得起的，夫妻两个在外有各自的事业，在内可以相互扶持，这样才够完美。”
　　“那王名凯的婚姻应该比蒋振声的美满吧？还闹绯闻？”
　　许静好问：“什么绯闻？王名凯的绯闻吗？”
　　韩菲菲看了一眼苏然，小声在许静好耳边说了几句，许静好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这时，陆金走到前台主持，请产业园蒋主任上台致辞，大家都鼓起掌来，目送蒋主任走上前台。苏然不经意间回头，看见身后不远处，陈艾艾的目光却仍然停留在领导的那桌上。
　　蒋振声的讲话无非就是肯定过去的成绩，展望未来的话，但最后讲的话却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LA集团已经跟我们达成一致，在产业园设立分部，为此，孟市长已经让财政局筹措资金了，为产业园兴建写字楼。”
　　“那就是说我们以后有新的办公楼了？”韩菲菲捅捅苏然，“我不求别的，只求干净整洁。”
　　产业园虽然占地一万多亩，但产业园管委会却一直没有自己的办公楼，而是租用一家工厂的厂房，简单改造后，作办公用。里面设施简陋，特别是厕所，一天夏天，整个楼道里都闻得到那味儿。
　　蒋振声讲完话，大家都动起了筷子。蒋振声由陆金陪着，带着叶正林、王名凯两位副主任，挨桌儿向大家敬酒。眼看就要到苏然这一桌，韩菲菲赶紧在面前的杯子里添了些水。将建国刚好走到她身边，敲了敲她的杯子，说：“我听说小韩的酒量不错呀，怎么着，跟着王主任能喝上两杯的，看见我就改喝凉水了？不成啊！”
　　王名凯一听，便笑着对韩菲菲说：“你今天是逃不掉了，喝点吧，放心，蒋主任是不会为难你的。”
　　跟在他们身后的陆金赶紧上前，拿过韩菲菲手中的杯子：“是啊，蒋主任来敬酒，能喝的当然要喝一点。来，我帮你倒酒。”说着，将她杯中的水倒掉，换上白酒。
　　韩菲菲轻声叫起来：“呀，陆主任，这也太多了！”
　　蒋振声说：“没事，我们干掉，你们随意，可别说我们欺负小姑娘啊，哈哈。”说完，挨个儿跟大家碰杯，带头把酒喝了。众人见状，纷纷举杯。
　　苏然喝了口杯里的水，把杯子放下，见几位领导转向旁边的那桌去了，便悄悄问韩菲菲：“没事吧，喝一口行了。”
　　韩菲菲抿着嘴摇摇头，把剩下的白酒往旁边一放，叫站在一旁的服务员再给她端杯水来。
　　苏然见蒋振声他们把几桌酒都敬完了，一起走出了“北海厅”。
　　许静好说：“他们肯定是去财政局那边敬酒了。”苏然点点头。
　　领导不在，大厅里的气氛开始热闹起来。平时很少有机会在一起吃饭，见面就是工作，这会儿都说说笑笑，有几个开始互相敬起酒来。
　　“今天上午发年终奖金的时候，我都没觉得有过年的气氛。现在大家聚在一起吃年夜饭，可是真有点儿年味儿了。”韩菲菲感叹道。
　　“是啊。”许静好点点头：“这就是中国人的吃文化。”
　　今天的菜虽然算不上高档，却都做得精致可口。上汤娃娃菜清淡爽口，火腿笋片汤鲜香浓郁，黑椒牛仔骨肉嫩多汁。苏然和许静好平时都不喝酒，所以也没人喊她们去敬酒，两个人吃得很开心，韩菲菲却已经被沈铭拉着去旁边敬了一圈酒了。
　　她敬酒回来，夹起一块牛肉往嘴里塞，苏然见她的脸已经飞起两团红云，便说：“敬酒的时候意思一下就行了，别喝那么猛。”
　　“你以为我想喝啊，今天那帮人都有些兴奋，不依不饶的。不行，等会儿吃差不多了我就找个机会溜走了先，要不然非被灌醉不可。”
　　苏然夹了个小笼包给她，却一眼看见许静好的手腕已经肿成个馒头了，不由得叫起来：“静好你的手！”许静好低头一看，也着急起来。苏然轻轻地按了按肿起的地方，疼得她“嘶”地吸了口气。
　　“肯定是伤到软组织了，这样放着不管可不行，我得带你去医院看看。”苏然说着就要起身，韩菲菲赶紧把她拉住：“你呆着吧，我陪她去。”苏然知道她是不想再喝酒了，便点点头，说：“那你当心点啊，别碰到她的手。”
　　“你就放心吧。”韩菲菲应了声，托起许静好的胳膊肘，和她一起走出去。
　　她们两个一走，苏然一下子落寞起来。环顾一下四周，其他的人正当是兴高采烈的时候，领导那桌更是被包围着，大家轮番前去敬酒。
　　“小苏，”她一回头，是赵沐芳和罗瑶：“我们自己单位就不用一起过去敬了，但是财政局也在这里吃年夜饭，我们有很多事要请他们办，趁这个机会也去敬敬酒吧。”
　　苏然为难地说：“可是我不能喝酒。”
　　赵沐芳说：“那就以水代酒，你不说，没人会在意。不用都敬，有工作联系的敬一下就回来，没事的。”说完拿起桌上的杯子往苏然手里一塞，拉着她就走了。
　　财政局的年夜饭在“紫云阁”，他们的年夜饭比产业园的吃得更热闹，有人还在台上拿着麦克风唱起了歌。
　　赵沐芳直接向财政局长的那桌走去，苏然跟在罗瑶身后，看见宋岩端了酒杯站在佟局长身边，正说着什么。
　　赵沐芳笑吟吟地上前喊道：“佟局！宋科也在呀。”
　　宋岩和佟局长一起抬头，看见苏然，微笑着冲她点了点头。
　　罗瑶一步走到他跟前，俏声说道：“宋科，上回我帮了你一个忙，你还一直欠我一顿饭呢。”
　　宋岩抱歉地笑笑：“不是我疏忽，实在是这段时间太忙，腾不出空来。这样，我今天先敬你一杯酒，聊表谢意。”说着，就要跟她碰杯，她却把手一缩：“哎，这杯酒可是要先敬佟局长的，你呀，得等一会儿。”宋岩并不介意，手掌一伸，做了个“请”的姿势。
　　罗瑶随即笑吟吟地转向佟局长：“佟局，来，我敬你一杯。”
　　佟局长指指她，对赵沐芳说：“这是罗会计吧，在管委会见过两次。”
　　赵沐芳看了罗瑶一眼，笑道：“是呀，这位是小苏，也是我们财务部的。”
　　“哦，”佟局长盯着苏然看了看：“我听说叶主任的外甥女儿在产业园财务部做会计，就是你呀。”
　　苏然有些局促地点了点头，说：“佟局长，您好。”
　　赵沐芳继续说：“佟局，我带两位同事一起来敬您一杯酒，希望领导在今后的工作中，能给我们更多的指导。”
　　佟局长一边和她们三个碰杯，一边说：“我不是你们的领导，指导也说不上。大家同在开发区工作，又在一个条线上，尽力配合都是应该的。”
　　“是，您说得太对了。我先干为敬。”说完，赵沐芳两口就把酒喝了。
　　苏然见状，赶紧跟着把杯子拿到嘴边，“咕咚”一下吞了一大口，火辣辣的感觉从喉咙一直延伸到胃里。她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慌了。
　　赵沐芳见她喝了一口就站在那儿发呆，小声提醒她：“小苏，敬酒可要干杯的呀。”
　　苏然有苦说不出，见大家都在看着她，一咬牙，把剩下的酒全倒进了嘴里。她勉强对佟局长笑笑，说：“不好意思佟局，我去下洗手间。”
　　佟局长没觉察什么，对她挥挥手：“好，去吧。” 苏然一转身，顾不上赵沐芳询问的眼神，快步走了出去。
　　一出门，苏然拦住一个服务员就问他洗手间在哪儿，服务员的手向前面一指：“走到头右拐就是。”她不来不道谢，就向他所指的方向跑去，果然看见一个洗手池，她急忙跑过去趴在台盆上，想把刚刚喝下的酒吐出来。可是酒已入胃，哪是那么容易吐出来的？她使劲咳了两声，只是徒劳，只能用手接了些清水漱漱口。她伸手扯了张擦手纸，眼前却递过一包纸巾。
　　她抬起头一看，宋岩站在她身后，正皱着眉头，一脸关切地看她。
　　“啊，谢谢。”苏然接过来，抽出一张。
　　“这是怎么回事，看见你来敬酒，我还以为你喝的是水。刚才看你神色不对，我拿你的杯子闻了一下，分明是白酒。明明对酒精过敏，怎么还乱来？”说到后面，已经掩饰不住他责怪的语气。
　　“应该是错拿了韩菲菲的杯子。”苏然用手帕擦了擦嘴角，心里也很懊恼，赵沐芳递给她杯子的时候怎么没有留意一下？
　　“吐出来了吗？”宋岩缓和了语气问她，见她摇了摇头，又急道：“那怎么行？我还是带你去医院吧。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和局长打个招呼。”
　　苏然刚想说不用，他已经一阵风似的没影了。过了两三分钟的功夫，宋岩就跑回来了，还拿了一盒牛奶递给她：“等会儿坐上车再喝，应该可以阻止一下胃对酒精的吸收。”见他这么着急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苏然自己反而镇静下来。
　　苏然跟着他，很快来到停车场。她钻进车里，打开牛奶喝了起来。宋岩倒车的时候有些急，车子一颠，她手里的牛奶溅出了几滴。
　　“慢慢开，来得及，就算过敏症状发作，我可以先忍忍。”
　　“这怎么能忍？我查过了，酒精过敏严重的话会引起休克。”宋岩目不斜视，转动手里的方向盘。
　　“你查这个做什么？”苏然有些奇怪，却没有得到回答。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拿起一看，是赵沐芳。赵沐芳敬完酒回去后没见着她，有些担心，她也没细说，只说自己身体不太舒服，先回家了。
　　跟赵沐芳打完电话，苏然又猛然想起，自己也忘记和叶正林和顾雅娟说一声了，等会儿散席的时候他们肯定会找她，当下又拔了顾雅娟的电话，把情况如实地说了一遍。顾雅娟知道她对酒精过敏，一听到她喝了酒就急了，她免不了又是安慰又是保证，说自己马上就要到医院了，并没有出现什么症状。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抓了抓脖子，总算把顾雅娟安抚下来。
　　这么一折腾，苏然已经完全把刚才和宋岩的谈话忘记了。她觉得脖子上越来越痒，眼皮也越来越重，心里暗叫不好，低头一看，她的手已经肿了一圈，指关节上的褶皱都撑开了，轻轻一弯，关节就胀得发白。
　　宋岩听着她挂了顾雅娟的电话，然后就一直默不作声，趁着路上没什么车，转头向她看了一眼，发现她一只手捂着半边脸，正背着他面朝窗外。
　　“怎么了？”虽然车内光线很暗，什么也看不清，他隐隐感觉有些不对。
　　“唔……没事，你专心开车吧。”苏然没有转身，另一只手也捂住了脸。
　　宋岩心里越发不安起来，他放慢车速，打开车里的灯，看见从苏然的脖子到耳朵后面那块暴露在外的皮肤，赫然布满了一块块红斑。他不由得惊声说道：“你的脖子上？已经开始起过敏反应了！”
　　苏然一把抓起大衣的帽子戴起来，把脸埋得更低了，整个人缩成一团，努力地要把整个人藏起来，嘴里喊着：“别看！你别看！”
　　“好好。”宋岩连声答应，腾出一只手轻轻拍拍她的背，“我保证不看，你坐好啊，我要开快点儿了。”
　　他的手掌温和而有力地拍在苏然背上，苏然渐渐放松下来，直起身子坐好。宋岩又拍了几下，手便放在她背上不动了，正当她感觉那只手掌的温度似乎要透过厚厚的大衣向她袭来，宋岩收回了手，车速加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