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
-
“《述异记》上有写‘水虺五百年化为蛟，蛟千年化为龙，龙五百年为角龙，千年为应龙。 ’这话说的轻巧，又哪是这么容易办到的？龙，尘世间代表着帝王，代表着权贵，且不说真正的龙王，就以人间帝王为例。
从有史书记载至今已有三千九百八十六年，真正开创朝代的真龙天子总共只有八十六人，其中还包括乱世之中各自为王的人数。再算其中草莽皇帝，不过一十八人。其余封天子皆是世袭。
龙族也是如此，注重血脉传承，即使是外族化为龙形，也只是被认为非我族类。”
谢三：“腾煜难道不是条水蛇么？他与龙族有关系？当初我没地住，误打误撞住到他的家中，还看过它的原身，确实只是条水蛇的样子。”
黑猫摆了摆尾巴，从一边换到另一边，暧昧地眨眨眼：“哟，还看过原身呐！”
明邀也笑道：“我以为你只是被他人身给迷住了，原来早就芳心暗许。”
一抹红晕爬上了谢三的耳朵尖：“不是，我……”
明邀打断他：“别辩解，反正你现在就是把人给放到心上了，如果是，你就继续听我说。”
谢三立即闭嘴，招来黑猫一阵嘲笑。
明邀：“你知道水虺是什么？古书云，水虺，水中小蛇，传说修炼五百年可化为蛟，至少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哪条蛟是由水蛇化来的。”
黑猫：“那是你见识少。”
明邀：“……”
谢三愣住了：“你是说，腾煜现在不是水蛇，是蛟？”
黑猫：“呆子！”
明邀：“笨蛋！”
谢三：“……”
明邀没好气地开口：“你听到我刚才说什么了么？我不是说我到目前为止还没看过由水蛇化作的蛟么？”
谢三诚恳道：“可是黑猫不是说是因为你见识少么？”
“……闭嘴！”明邀没好气地说，“腾煜压根就没变成过蛟，他直接变成了龙！”
谢三直接呆在了一边，过了好半晌才不确定地重复了一遍：“……龙？”
“是。”明邀说，“他做水蛇不过百年开了灵智，又过百年修得人形，结果从人形变回去的时候，变成了龙身。”
黑猫蹲在桌子上，舔了舔右爪：“你瞧瞧人家这旷古烁今的本事，也难怪他高傲地看不上你这只笨螃蟹了。”
如果地上有洞，谢三绝对会跳进去把自己给埋了。
“后无来者谁也说不准，但是前无古今绝对形容的就是他。就像皇家对血脉的重视，龙族也是如此。总是有鲤鱼化龙，那种龙也只是空有龙形，登不了龙谱，进不了龙庙，担任不了守护一方风水的要职。他们不属于龙族也不属于原来的族系，最后往往因为孤独自卑选择魂飞魄灭或者从恶危害一方被人收复。”
谢三一听，顿时急了：“那腾煜怎么办？他是不是也不被认可？”
明邀对着桌上的茶壶茶具轻轻一点，再一挥袖，变出了一套新的茶具取代谢三送过来的那套。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别急，等我说完。腾煜之所以能够在短短数百年直接由蛇化为龙，我推算了一下，大概是因为百年前的一场风流韵事。”
“你瞧，这世上恩怨情仇的初始大抵逃不过因缘际会这四个字。龙性本淫、蛇性亦如此，也不知道腾煜的父亲母亲是怎么看对眼了，脑袋一热就生了腾煜。他父亲原是镜湖千年水蛇，就因这件事，别说千年修行功亏一篑，最后就落了个魂飞魄散。他母亲我不大清楚，但是后来百年间杳无声息，想来也是不在人间了。我猜想，腾煜可以早早化为龙形，大概是他母亲在龙族之中血脉精纯，又将全身龙气渡给腾煜，再加上天命不可探究，才造成腾煜这种返祖现象的出现。”
谢三问道：“返祖现象？”
明邀“嗯”了一声：“这是我的猜想。按理说龙族之中出现血脉外传，往往选择斩杀，但是我最近收到的消失却是带腾煜回龙宫，因此，腾煜身上出现的事例必然不是血脉外传这种简单的事。”
明邀轻描淡写，将龙族视若头等大事的事形容成不值一提，然而此中种种争斗险情却不是旁人所能想象。
谢三仿佛被针尖戳了最软的心头肉，刺刺的疼痛夹杂着痛苦、担忧随着腾煜的不见而到来。
因爱生忧，因爱生怖，若离于爱，何忧何怖？
然而放眼世间，又有几人无忧无怖？
谢三灰头丧气，低声喃喃：“也不知道现在他怎么样了。”
明邀抱过黑猫，神情端庄，如同等候千年、不骄不躁的神祇，也不知道说的是谢三还是各人各命：“命中无他，强求不来；命中有他，静候即可。”
人间四月，牡丹初始。
疑是洛川神女作，千姿万态破朝霞。
阳楼秋有兰台夜宴，春有丹中宝宴。
阳楼丹中宝宴便以牡丹为题，汇聚天下能工巧匠，展现牡丹雕饰精品——鎏金牡丹发簪、百两金（牡丹别称）式双跳脱等等，各式玩物举目缭乱。
“小公子，你看这家的翡翠丸子、酒酿圆子、松鼠桂鱼很有名，要不要进去尝一尝、歇一歇脚？”
腾煜瞄了一眼身旁身高不过四尺、穿着墨绿衣、手忙脚乱擦汗的龟藤，冷笑道：“就凭这种掺了淀粉的翡翠丸子、劣质酒酿做的圆子、半生不死的鱼做出来的松鼠桂鱼你就想来打发我？”
龟藤简直就要哭了出来：“小公子唉，这已经是第三十四家饭馆了，咱们又不用吃饭，做什么这么……”
“记住，不是咱们，是你。”腾煜下巴微抬，神色倨傲，说出的话却是阴阳怪气，“我又不是堂堂龙族，自然是需要五谷杂粮。”
龟藤明知腾煜是胡说八道也不敢乱反驳，只能一个劲的擦头上滚下来的汗珠。
腾煜转身就走：“我们去看看下一家。”
小短腿龟藤连滚带爬才勉强跟上大步的腾煜，他心里哗啦啦地流泪，龙不是喜欢的是金灿灿亮闪闪的东西么！为什么这位小公子净是对吃的这么上心，这么多家店不是嫌弃菜不新鲜就是埋怨那家菜式老套，明明味道都很好啊！
腾煜闲云散步、四处张望：“你如果不愿意跟着，你就给我乌溜溜怎么滚来的怎么滚回海里去，难得吃一次饭，不吃到最好的怎么甘心！”
“愿意愿意愿意。”龟藤摸着自己的良心说着口不对心的话，“小公子，等你吃完了我们就去见主子好不好？”
“不好。”腾煜一口否决，“让你家主子来见我。”
龟藤委曲求全，毫不犹豫出卖了自家主子：“……好。”
腾煜满意地看了看四周，看似随意实则有意地指向视线所及范围内最豪华宏伟的一幢楼：“走，看看那家有什么吃的。”
龟藤只感觉到一把刀毫不留情地插到自己心尖上，从那房子的外表就可以想象里面东西是如何的贵，他抠门的主子只叫他全权负责小公子的衣食住行，但是没有给过半个铜板！想想他攒了大半辈子的私房钱……阿弥陀佛观音菩萨如来佛祖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太白金星各路神仙一定要保佑小公子那个挑剔性子一定要把这家店里的东西给否决掉，否则卖了他这身龟壳也吃不起呀！
然而，腾煜恶鬼般地声音欢快地响起：“唔，这家不错，就它了！”
龟藤：“…………”
龟藤非常想直接找个绳子自我了断。
阳楼丹中宝宴由牡丹初开为始，花落为终，期间连开数日，昼夜不歇。因此开宴前往往闭楼数日，筹备良久。
此时阳楼正属于筹备阶段，不迎宾客，欲走进的腾煜被门口的小厮拦了下来。
小厮赔笑道：“公子，阳楼现在不迎客，不如公子再晚个几日，正好可以赶上丹中宝宴？”
紧紧跟着腾煜的龟藤一听，立即从失活的枯草状原地复活，满脸希冀、苦口婆心地劝着腾煜：“小公子，你看我们是不是换一家去吃？”
腾煜站在阳楼门口，透过门缝看见里面来来往往悬挂绫罗绸缎的人，眯了眯眼，微不可察地露出几丝狡意，紧接着脸上的表情被蛮横、固执取代。他挺直腰板双手背后，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不！小爷我就要吃这家！上门即是客，小爷没听说过送上门的生意会被拒绝的！”
小厮万分为难：“公子不能这么说，隔几日，隔几日来公子一定是客上客，但是今日确实不方便迎客。”
龟藤连忙说附声：“对对对对。”
腾煜大手一挥，慷慨大方、豪情万丈：“龟藤，拿一锭金子给小二。只要能让我进去吃顿饭，多少钱没问题！”
小厮：“……”
龟藤：“…………”
龟藤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他娘的我有问题！这钱可是老子的私房钱！存了一千多年了！你知道在一群抠的要死的龙族里头我存个小金库是多么的有勇有谋么！
龟藤苦了一张老脸：“祖宗唉……”
“别。”腾煜笑眯眯地说，“我虽然算是个异类，但是往上数几辈子也不可能跟乌龟扯上关系。”
龟藤：“……”祖宗唉，他这是造的哪门子的孽啊！
阳楼的门缝从一条变宽直至露出一人的宽度，一个身穿青褐色长衫的人问道：“怎么了？”
谢三看见站在那儿的腾煜，迈出的步伐一僵。
……腾煜？
小厮听见来人的声音，赶忙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末了加了一句：“谢大哥，这人就交给你了，我还有货要去查点，拜托了。”
才恍惚过来的谢三只听见“这人交给自己”，明知道不是想象中的意思，却止不住如同泉眼处“咕嘟咕嘟”冒水的愉悦，紧接着，他就听见朝思暮想的人眉眼清晰地对自己说——
“我想吃南瓜小元宵了。”
谢三直到将做好的一桌菜送到腾煜在的屋子中，还有一种恍然如梦的飘忽感，仿佛脚踩的不是结实的大地，而是飘渺的云。
腾煜看着谢三两眼呆愣愣地乘一勺汤羹，看一眼自己，仿佛自己是个炙手可热的大宝贝，生怕一不留神就会被别人偷了去。
腾煜瞧着臭螃蟹木头般的表情，“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谢三手足无措地看着腾煜：“怎么了？”
腾煜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拿着青花莲枝压手杯，懒散道：“没事，许久未见，算算也快半年了。”
半年，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也不过是个片段，对于拥有数百年声名的非人，更是短暂的可以忽略不计。
然而对于谢三来说，这半年混杂着担忧焦虑还有自己不可言说的爱恋，于是显得无比漫长。
这半年，腾煜也不好过。
腾煜自寒冬离开谢三家中，回到镜湖，忍着湖水冰冷与湖中孤寂，借助镜湖得天独厚的的风水修炼了一月，就被龙族的人找到，趁着他人少力寡，给他下了个禁制。却不知道什么原因，带不走他。
接着是一番软磨硬泡，变相拘禁，直到前不久他才和龟藤的主人也就是龙族三公子谈妥条件——回龙宫可以，但是必须领略下人间的风土人情。
这也多亏了龙族三公子对凡间产生了浓厚兴趣。
如今再见谢三，腾煜突然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情怀。
他生来无父无母，因缘巧合，百年开了灵智，知道了世间冷暖，尝到的确实镜湖毫无温度的湖水，再过百年他修得人形留恋凡间，却是孤身一人。
目前为止，所有的温暖，所有的照顾都是来源于这个曾经抢了他房屋、伤过他的笨螃蟹，哪怕他曾冷嘲热讽、不告而别，如今谢三眼里的温柔不减反增。
行走在冰天雪地之中的人对微弱的烛火之光尚且眷恋，更何况如今他感受到的是熊熊大火带来的温暖。
腾煜没由来地焦躁起来：“不是阳楼说不给迎客么？”
谢三：“没事，我打过招呼了。”
腾煜心生后悔，寒冬不告而别就是因为不想再给他找麻烦，为什么不过半年，在想办法逃脱龙族给自己下的禁制却主动将麻烦招给谢三？
腾煜突然站了起来：“我不吃了。”
“怎么了？是不是不合胃口？要不要我重新给你做？”
“不用。”腾煜说，“今天我脑子不清楚，不该来这的。”
谢三拦住离桌的腾煜：“腾煜，你怎么了？你那时的伤好了没有？我……”
腾煜躲开谢三，神思混乱。谢三越对他体贴，他越觉得自己心思不堪，他突然大声说道：“我们
俩恩怨已经两清，你不必再如此对我，我的事是我的事，跟你无关！”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九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