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转缘》高辛沐霖

6、百转缘（六）

　　慢慢地牵着马回去，一回到营地，所有人都围了上来，问端宁怎么去了这么久。端宁只是摇摇头，一脸的疲倦。
　　“今晚就在这边歇息吧，尼曼他们还在喝酒呢，你看起来很累，先让婢女带你下去休息吧。”蒙古王妃亲切地说。
　　“我太久没有骑马了，有点体力不支。谢谢阿妈体谅。”
　　蒙古王妃听到这句“阿妈”，喜不自禁，轻轻地抚着端宁的头，说：“快去睡吧，孩子，祝你做个好梦！”
　　端宁回到蒙古包，直挺挺地躺在榻上，眼睛一直盯着穹顶看。她连动都不想动。
　　“唉，说是吃顿饭，可是却比打场战都累。”她皱着眉头，叹息道。她闭上眼睛想睡，可是眼皮刚合上，就看见了大王子妃那意味深长的笑，那笑一直在眼前晃着，她感到头很晕。又听见了黑暗里自己对满达日娃说的话，觉得那好像不是自己，自己是不至于这么狠的……她实在是睡不着，坐了起来，一个人望着落下的灯花发呆。她开始想自己今天经历的事。其实今天一整天，对她来说并不都是晦暗的，她对大王子妃说那番话的时候，她是真的觉得幸福，她的快乐没有兑水，她从来都不知道，回忆可以让一个人产生那么大的满足感。想着想着，两行热泪从她的眼角滑落……她又想起她对满达日娃说的话，她自己都觉得当时的自己肯定特别骄傲特别讨厌，可是……她的身份不是她能选择的，如果可以选择，她只想做一个普通的满族姑娘，饮马牧羊，和心爱的人双宿双栖，享尽人间自由的幸福！可是……既然命运给了她这个身份，给了她一段不想要的生活，她也就认了——她不会去想着怎么摆脱这个身份——因为她知道她放不下紫禁城里的人，那些都是她的亲人，更不可能舍弃自己唯一的哥哥——既然舍不下，做不到，就干脆不要想，省得徒伤神。她只想利用自己的身份，保护自己。深宫数十载，她太明白人善被人欺，所以她要从一开始就让自己够强势，强势到下边的人不敢侵犯自己半分，只有这样，她才有足够的选择空间，去过上自己想要的平静的、相对自由的生活。
　　不管怎样，端宁不后悔对待满达日娃的态度，从她的神情看得出来，她以后不敢轻易乱来了。
　　“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有点起色呢？”端宁暗暗落泪。
　　“不……不用扶我，我自己可以！”端宁听到外面的喧闹声，赶紧擦干了眼泪，想出去看看。她刚走到门口，尼曼闯了进来，摇摇晃晃的，显然是醉得厉害。
　　“你们都下去吧。”端宁伸手把尼曼扶过来坐下，又倒了杯茶，“先喝口茶吧。”
　　尼曼握着茶杯，两眼望着端宁，不说话。
　　“你怎么啦？不舒服吗？”他还是不说话，呆呆望着端宁。端宁刚想伸手摸一摸他的额头，忽又把手缩了回去：“这样，你先休息一下吧，我让他们传大夫来。”端宁刚要走，尼曼忽然死死地抓住端宁的手。
　　“你干嘛！”端宁要把手抽开，可是尼曼死活不放手，反而把她拥在怀中，端宁挣扎着，可是越挣扎他抱得越紧。端宁干脆不挣扎了，他还是不肯松手，喃喃地说：“我好像，有点
　　端宁一听，脸色都变了：“你忘了你向你们的长生天发过的誓吗？违背誓言是会被长生天惩罚的！”
　　“我并没有发誓说不可以喜欢你！”
　　端宁呆住了：“不是……你明明是知道我的意思的不是吗？这段日子以来我们不是相安无事不是挺好的吗？我们相处那么少，你怎么就觉得喜欢我了呢！”她越说语气越急。
　　“可是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是，我们相处的时间很短暂，可是就今晚——仅仅一个晚上，我就觉得你身上有很迷人的光环。你很聪明，很细心 ，很勇敢……你跟我想的那种格格根本不一样，我不知道你身上还有什么惊喜，我只知道如果我放开你的手，我一定会后悔的！”
　　“你真的醉得头脑发烫了吧！”端宁挣开他的手，拼命地跑出去。他把她拽回来扔在榻上，开始吻她，一边吻着一边开始撕扯她的衣服。她拼命挣扎，可是她忘了，即便他深受汉文化的影响，可是谦谦君子的形象也只是在白天。在黑夜，面对自己喜欢的女人，蒙古人所特有的热情会让他血脉贲张……感受到自己和他力量悬殊，端宁放弃了挣扎，只是冷冷地盯着他。端宁的目光冷若冰霜，尼曼感受到端宁平静下来了，抬头看着端宁，目光交接的刹那，他看到端宁的眼角有泪痕，可是她的目光却是那么倔强，那么不屈，尼曼忽然感觉自己像强抢民女的强盗……他慢慢地松开了手，端宁的泪水夺眶而出，她从榻上跑下来，缩在墙角里瑟瑟发抖，小声地啜泣着。
　　此时，尼曼的酒也也醒了几分。他看着眼前这个看起来孤立无助的姑娘，想起今天宴席上从容淡定的她，低着头走出了帐篷。
　　过了一会儿，他拿着一件衣服回来，走到端宁身边：“换上吧，我……去外面站着。”端宁不理他，他只好放下衣服，走出了帐外。
　　在外面走了很久，尼曼不知道要走去哪里，只好坐在草地上看星星。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看到天空上也是端宁的笑脸。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我们确实接触不多，可是为什么我会觉得自己那么喜欢她？明明已经答应让她只做名义上的太子妃，可是为什么今夜会那么想跟她做真正的夫妻？为什么自己会打从心里觉得她就应该是自己的正妃呢？”他觉得头疼欲裂：“我真是这样强取豪夺的人吗？她不会原谅我的。”尼曼就这样在草地上一直坐到半夜，才慢慢地走回帐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