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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第十四回 ...

  •   第十四回 [攀险崖江滩现恶兽沉龙涧割腹露残骨]

      从后角门回到侯府,门一开,里面的七八个下人立刻都拥了上来,人人手里拎着应手的家伙事儿。这些人看样子比方才跟赵庆出去仆人还要身体强健,估计是担心出外寻人和抓妖的人有什么不测,他们好防门护院的。看到这一情景,展昭不禁心中一叹。甭管是什么样的人家什么样的身份,豁出旁人总是比豁出自己来得轻松。这位大总管能亲自带家丁出去寻人,以他在侯府中的地位来讲,实实的不易。至少展昭觉得,这个人要比本宅的主子好上些许。
      众人绕路先回了仕文阁的小楼,赵逸就坐在一楼的厅堂里。看似镇定自若地端着茶水,实则从两只手发僵的动作上,就能察觉到他有多紧张。以至于待人们拐弯进了小楼,他这才瞧见众人。将手中茶碗放到桌上,他立刻站起身。“怎么样?”
      回答他的是赵庆:“回小侯爷,三位追那孽障到了沉龙涧上的悬崖边,最终关先生将那妖怪打了下去。”
      赵逸闻言,立刻将目光盯向关铎:“关,先生,你可有受伤?”瞧见对面人身上的血迹,他不禁眉头紧皱。
      关铎微微一笑:“这不是我的血。”
      听完这句话,他立马舒了口气;“既然如此,就多谢诸位替我除害了。那山涧的崖壁直上直下,只有突出的尖石少有支生的枝树,十有八九是死了。”
      细查赵逸的神色口吻,展昭心中的疑惑更甚。之前还一副同声同气,替那‘妖怪’说话的样子,这会儿就直接来句死了拉倒?要是现在让展爷相信这位小侯爷是被迫不得不从,他可绝对不信了。
      此时,白五爷道:“别高兴得太早。那地方险绝不假,人掉下去也不一定非死不可。更何况,若那真的是妖怪,岂不是一阵风儿就遁跑了?”
      此语一出,赵逸立刻朝五爷瞪了一眼,但随即又皱了眉头,直接看向关铎。没有说话,但意思十分明显。他想要的答案不是白爷能给的。
      关铎此时也拧了眉心:“金道长说得对。所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管那祸害是人是妖,一切定论都得寻过再说。”
      赵庆点头:“方才我已经派人去衙门,要王捕头立刻找人手,天色发白开始,就下崖搜寻。”
      赵逸伸手扶了下额头,微微地叹了口气:“告诉我爹了吗?”
      赵庆脸色一僵,但随即就答道:“侯爷是知晓的。”
      惯了的情形让赵逸并未露出什么明显的表情,只是扶着额头的手移向了太阳穴,“既然如此,一切就拜托大总管了。”
      扭头看了一眼屋中的其他人,最终赵庆将目光留在了关铎的身上:“小侯爷的脸色不佳,得多加休息,各位如果没有其他的事,都请先各自回房休息吧。”
      赵庆的意思关铎自然是明白,但瞧了一眼赵逸之后,他对赵庆道:“方才金道长所言极是,那祸害生死不知,我实在是不能放心。办事必得有始有终,我看在未找到那祸害的生死线索之前,我还是遵照侯爷的意思,护着小侯爷的安全为上。”
      闻言赵逸点了头:“就这样吧。我实在是头有些发晕了。”
      “这样也好,小侯爷的安全当然最为重要。那我这就命人去给各位打水。”说到这里他扭头问白玉堂:“金道长可需要再送些吃喝?”
      五爷摇头:“不用了,那会儿那一大铁壶水足够我们俩洗漱,就不用再让人送东西了。我二人休息打坐之时,不能被人打扰。”
      赵庆扭脸再问上官一:“上官道长可还有什么需要?”
      上官一摇头:“我师徒二人方才只是在院中守护小侯爷,并未伸手动招,就不用大总管费心预备洗漱了。”
      多少能瞧得出上官师徒的脸色不那么愉悦,赵庆却无所谓地露了抹笑意。这侯府中除去自己这个大总管外,手下那三位分院的总管哪一个都是在同对方较着劲。只盼着自己过几年告老归家之后好顶替这个位置。昨日冯中还为请来高人满脸喜色,今日李宽迎进来的两位就拔得了头筹,一千两黄金的引子,什么样的人才会真的无动于衷呢!
      此时已经转身来到楼梯口处的赵逸突然停了脚步,扭身吩咐道:“我方才在院儿里站了半晌,吸了些凉气,命人端一盅参茶过来吧。”
      赵庆立刻点头:“我这就去办,一会儿就送到您卧房。”说完他再朝其他人一拱手,“我还得去看看仆人回报衙门那边安排得如何。就不再奉陪了。”
      见赵庆要走,展昭赶紧抬手:“请大总管再稍留片刻。明日一早衙门派人下崖搜寻之时,切记一同叫上我们。”
      “便是仙长不说,我也正有此意,只是辛苦诸位一天了,实在不好意思开口。大恩不言谢,待明日归来,侯府一定大排筵宴以谢各位相救之恩!”说实在的,一开始他听闻那“妖怪”掉下了沉龙涧,心里一百个敞亮。毕竟那地方是什么情形他一清二楚。别说掉下去一个人,就是掉下去一个果子都能被摔得稀巴烂。可白五爷的话却逼他登时就把刚放下的心悬了起来。能掉下去摔死的是人,可那要是妖怪,又何用之有?所以要那些衙役寻人可以,找得到找不到都好说,可若是那妖怪心存要在暗地里报复,没有这些能降妖捉怪的高人是万万不行的。可这种事,自己求总是不如别人上赶着。而且他是真的觉得这两位紫霄宫来的道人怎么瞧怎么那么可靠。
      听着赵庆的言语,展昭微微一笑。“事儿还没办成呢,大总管何必感激。”
      赵庆刚想回话客套,没想到赵逸突然开了口:“明日我也要跟去。”
      众人皆是诧异,就连关铎都把目光看向赵逸,一副意外的架势。“小侯爷,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赵逸扭头瞪向关铎:“事关我的生死,如何能开得玩笑!”

      众人在疑惑和惊讶中看着赵逸上了楼梯,待关铎的背影也消失之后,大家伙儿这才各自回了房间。只是在楼门被关的那一瞬间,展昭听见了一声低低地叹息。
      二人回到房间,五爷第一件事便是倒了两杯凉茶,并自己先大口饮尽了一杯。“擦把脸就歇着吧,明天儿还得起早呢。”说着,他把目光瞟向床铺,朝展昭使了个眼色。
      之前小楼内无人敢进出,可这会儿却是有几个丫鬟仆人在前后忙活着收拾。虽然知道没有人会在一边特意偷听,但有他们的话还是不能被人听了去。所以展昭喝了口茶后,点了头。“是啊,离天亮也没多少时辰了。”
      二人擦了把脸回到床边,展昭蹬掉鞋子就在床上盘膝打起了坐。
      放好兵刃,五爷瞧着自家小猫,不免嘴角上挑勾起一抹贼笑。随即也上了床,却是靠在展昭身边,伸出左臂揽住爱人的左肩头,并将嘴唇探到展昭的耳边,低低的声音耳语:“这就要歇息了?五爷这儿可有一肚子话要说呢。”
      无奈地缩了下脖子,展昭只得泄了劲。“哪个也没拦着你。”说着略微往那老鼠身上靠了靠。
      左腕轻抬慢落,五爷一边拍打着,一边轻声道:“猫儿,依你之见,这件事几真几假?”
      扭了下脖子躲开贴在脸上的发丝,展昭略微皱了下眉:“虽说那女贼的出现与白日我查看到的线索吻合,但过分巧合便显得不对了。饶是本地的衙差再不顶事,侯府请来的那些人也不会全是吃干饭的。偏偏让我们赶到这个点儿上,如何不让人起疑。”
      五爷的表情一直露着笑意,听展昭说完,借着点头的机会,将下巴搭在了展爷的肩头:“也就是说那妖怪另有其人了?”
      展昭道:“若是那女贼故意在此时间现身,实则也能说得通。不解的是她目的为何。”
      五爷咋舌:“说实在的,我可不觉得那娘们儿有那么大本事能在侯府折腾半年之久。对了猫儿,你觉得那个关铎怎么样?”
      伸手推了下那老鼠的额头,展昭直了直腰身:“什么怎么样?”
      五爷笑道:“装神弄鬼啊!”
      “还是那句话,事出必定有因。究竟怎么回事现下是没法有个定论的。不过这个关铎……也不能不说极其可疑。”说道这里,展昭挪了下身子,目光直视玉堂:“你觉不觉得关铎跟小侯爷的关系非同一般?”
      五爷伸出大拇指在展昭的嘴唇上轻按了一下:“难得你这小猫儿说话上道儿。这不明摆着,比起能降妖抓怪的我们,赵逸更相信关铎的话,也更关心那姓关的死活。”
      抬手拍掉那老鼠爪子,展昭翻了他一眼:“我哪里是那个意思!咱打个比方,假如侯府闹妖一事关铎参与其中,那小侯爷就必然一开始便是同谋。而这些种种是否也会跟侯爷想要的宝物有关?”
      展昭这么联想,倒是与五爷之前的猜测颇为吻合。“你这话,估计没有十成是真的,也离不了八成。反正我见他那老子对他也不怎么样。而且我怎么品怎么觉得这件事儿有些邪味儿。你琢磨琢磨,对赵成这么一个只知道吃喝享乐的侯爷来说,什么书能有这么大的吸引力?反正你要说是武功秘籍,五爷可绝对不信。”
      展昭被他说得忍不住笑了出来:“你也知道不能信还胡扯什么。不过那个书到底是什么,我也颇为好奇。”
      “那猫大人想不想弄个水落石出呢?”说着,五爷又往前凑合了些,将方才好不容易分开的距离重新拢到了一块儿。
      展昭哭笑不得,只好瞥了他一眼:“我说不想你便能甘心罢手了?”
      闻言,五爷笑着在展昭的脸上亲了一口:“还是爷的猫儿最贴心!老实说,甭管是赵成和赵逸这爷儿俩,还是那姓关的,五爷看着都憋气。这侯府里唯一能让人不至于看到就来气的,恐怕也就是那位大管家了。本来吧,就冲着这些人这事儿就不该管。可已经掺和到里面了,没个始终总是不好是吧?”
      展昭撇嘴:“多事便是多事,好奇就是好奇。找什么借口。”
      五爷笑着拉过猫儿的手腕:“那就都当是五爷一个人多事好奇了。不过既然这么说,这件事儿就掺和到什么时候收手可得我说了算!”
      展昭也不反驳:“这倒无妨。只不过这处事的分寸……”
      不等展昭说完,五爷立刻抢言:“保证都听猫大人吩咐不就得了!”

      刚过寅时,院落中就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
      展昭先一步坐起身,拍掉扔搭在自己腰间的手臂,蹬上靴子下了地,两步就来到了门口。
      不多时,就听楼门一响,没多一会儿就听到了敲门声。
      敲门之人可没想到自己刚敲两下门就被打开了,所以显得有些吃惊:“二,二位仙长……昨晚休息得如何?”下意识地瞄向里屋的那位金道长,见对方脸色不悦地等着自己,他不禁咽了口唾沫。
      一见是李管事,展昭拱了下手:“多谢李管事惦记,我兄弟二人休息得不错。可是搜索的人手备齐了?”
      往后倒退了一步,李宽打消了要进屋细说的意思。早他就看得出来,那位年长的道爷是个极不好说话的,且脸色说变就能变,准是说惯了上句儿的人。如今那妖怪虽然生死不明可毕竟是现身之后被驱出了府。无论怎么说这两位跟着追出去的人可都是自己引进院儿的,就单是为了功劳,他也不可能多说一个字的废话:“衙门那边人手已经准备好了。大总管命我来请二位到前院儿用餐,待吃罢早饭后再下崖搜寻不迟。”
      没有半分迟疑,展昭回道:“那就有劳李管事了。”说完扭身看向白玉堂,并狠狠瞪了那没好脸色的老鼠一眼。
      五爷实则也已穿着得当,不过是半真半假地做个样子罢了。见自家猫儿挑了眉梢,他立刻就站起身,拿起床头的刀剑,掸了掸身上的道袍。“不要耽搁时间,即刻带路。”
      一样是昨日用饭的厅堂,少的只是侯爷赵成,自然今日也多了一位小侯爷赵逸。
      早饭虽不丰盛却也不是清粥小菜。看着桌面上的吃喝,展昭暗叹了口气。若是自己有这等烦事在身,可绝不会有赵逸这般好心情好胃口。
      桌前不见上官一,五爷心中就有了底儿。不用问,这小子必然是要同陈大鹏弄个“里应外合”的勾当。只是这件事白爷一点儿都没打算管,能为了一本书烧成这样的侯爷,也根本就不在乎多几文少几两。何况随行的还有个上官学,主要的还在视线之内,小喽啰便是跑也有逮到的一天。
      五个人闷头吃饭,心中各有所想,却谁也没有开口。直到大总管赵庆迈步进屋,赵逸才开口问道:“人手分派得如何了?”
      赵庆回道:“连同王捕头在内,衙门派了十四个人。王铺头已经带着七个人奔了小洼村。余下的六人正在府后等候。”
      得到答复,赵逸立刻就皱了眉:“小洼村离西峒十里之遥,再下到江边顺水岸而行,恐怕再快也要日往西垂了吧?”
      虽然不知道此地的地势如何,但从赵逸所说的情形来看,似乎那水岸并不那么好走,至少马匹是绝对不行的,否则怎么着也用不了那么长时间。若是如此,就实在是耽误事儿了。因此展昭不得不插言:“容在下问一句,附近崖上没有能行之处?”
      赵庆摇了摇头:“那悬崖十分险峻,西峒周围根本就没有能下去的地方。那崖壁都跟刀砍斧剁一般,直上直下的,站在上面往下看都让人瘆得慌,可别说是找地方下去了。”
      见猫儿看向自己,五爷立刻心中明了:“要是等到那么久之后才下去,别说是个妖怪,就算是个人,只要没摔死,怕是都能倒过这口气儿来。”
      “唉!谁能不急呢,可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不过估计仙长昨晚也没法瞧得仔细,一会儿您去见了就能清楚,从那上面掉下去,只要不会飞天遁地准活不了。”的确是想说两句宽慰人也让自己心里边有底的话,可一想到那摔下去的没准儿是个妖怪,他就一点儿谱都没有了。
      此时,关铎言道:“即便是个妖怪,她胸前也中了我一剑。即便她逃,也不会一点儿线索都没有吧?”
      赵逸叹了一声:“管他有无线索,一切都只能等看过了再说。等到王卷他们到崖下实在太久了。”说完他把目光看向白展二人。“二位仙长可有什么良策?”
      五爷根本就没多想,直接回道:“法子现成的。现在就去预备鸭卵粗细的麻绳,越多越好,再带上昨天那些身强力壮的家丁。只要上面拽住了,下个悬崖还不是小意思!”
      这话听起来轻松,可别说办了,就是仔细一琢磨,也得让人一百个怵头。这世上能有他锦毛鼠这般胆色和心性的人可不多,就连展爷都自认没有自家老鼠那股子冲劲儿。并非不敢,而是是否值得。不过从现在听到的情形来看,这恐怕也是唯一抓紧时间的法子了。
      显然赵庆没法赞同这个法子:“这实在是太危险了!我可不敢让二位冒这么大的风险。别说是我家侯爷不能让,就是我自己的良心也说不过去!我知道两位仙长是一心一意要帮我们的忙,可也不能这么拿命去拼!”
      就冲这两句话,展昭便更加肯定赵庆的为人。不过仔细想想也是,这府中关系连他这外人看着都如此复杂,若没有个真心的人在操持着,岂不早就人仰马翻了。“大总管无需担心,我二人既不会飞天也没本事遁地。若是真的不行,岂有自己送死的道理。”
      五爷随道:“我兄弟二人自小就常练这些攀山越岭的本事,只要那峭壁不是过于光秃,要想下去恐怕也不是太大的难事。”
      见赵庆依然皱眉,并没有要预备绳索的意思,展昭无奈只好站起身。“既然大总管对我兄弟二人的本领没底,就请随在下到院中一看便知。”

      展昭从不是那好人前卖弄的,除了师父和玉堂面前之外,唯一一次施技于人前便是那次耀武楼献艺了。今日之事他本也没想过要露一露轻功,可话茬子既然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加之瞧出赵庆是真心担忧而非客套之词,为了不再多言耽搁,更为了一会儿下崖寻人时那些人对自己和玉堂信服,这上个房还是有必要的。
      屋内用饭的几个人连同赵庆和几个边上伺候的仆人丫鬟一同来到了院儿中。实则就连五爷也不知道自家这小猫儿想要怎么展示身手。所以紧着趁脸面背人之时给展昭使眼色。可结果却只换来那臭猫满是自信和轻松的笑容。
      上官学昨天就见识过展昭的轻功。可仅仅是纵身上房翻墙,根本就没法同现在相比。
      只见展昭只是紧了紧腰中丝绦,未再做其他准备便脚尖点地,“噌”地一下跳上了房顶。待脚跟刚一落地,紧跟着又是一腾身,并在空中腰眼儿叫力,一个跟头翻到了院中大树支向墙边的枝干之上。两处相隔足足两丈有余,常人走着也需几步,可展爷却瞬间抬腿落脚。看得赵庆及那些个仆人丫鬟全都瞪大了双眼,无不张口惊叹。
      眼角余光扫过院中众人,展昭嘴角微微一勾,笑容虽淡却透着一股子让人安心的意味。五爷瞧着自家猫儿从那棵树上跳下轻轻落在自己身旁,脸上不自觉地就露出了得意之色。伸手搭上展昭的肩膀,不留痕迹地将人往自己这边拉得更近。“大总管,我师弟如此身手,可还能到那崖边一试?”
      赵庆这才回过神儿来。“道爷果然是神仙降世!!”说完立刻扭头吩咐:“快去预备粗麻绳,越多越好,一定要结实!算了,我亲自去找,你们俩跟我来!”说完朝白展二人及小侯爷一拱手,便带着两个仆人出了院儿门。
      看着赵庆离开,关铎忽然一笑:“于道长好轻功!果然不愧是紫霄门下。关某佩服!”
      展昭也微笑道:“雕虫小技不足挂齿。耽搁小侯爷和各位用饭,在下失礼了。请!”说完伸手搭一请势。

      用罢了早饭,一路上再无闲话可表。众人以极快地速度奔向了昨日那女贼坠崖的地方,天色刚入辰时。
      站在悬崖边往下一看,展昭便明白赵庆为何会如此阻拦了。不用往下爬,便是光朝下面瞅几眼,已经够让人心里边胆颤的了。而且说是离崖下的江水有几十丈远,可现下里晨雾还未消散,根本就瞧不见底部的情形。就这样的情形,连自己和玉堂都得怵头,何况是那些官府的衙差。
      五爷靠近展昭身边,低声询问:“实在没想到这地方如此险峻,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不然我先下去试试?”
      展昭摇头:“只要绳子拽得住,应该没什么问题。从这儿看,崖壁上也不是无处伸手放脚。”
      五爷皱眉:“那咱们俩一起下。”
      展昭再一次摇头:“我先下。”
      顿时瞪大了眼睛,五爷挑起眉梢:“你让我看着你去冒险?”
      展昭微微一笑,看向玉堂:“绳子拴在腰上,能有多危险。若是你不在上面,那才真叫冒险呢。”说完拍了拍自家老鼠的肩头,扭身走向人群,对赵庆道:“大总管,麻烦大伙儿把这些麻绳拴到一起,越长越好。待弄好后,找一棵粗壮的树拴个结实,我即刻下去。”
      虽然已经见过展昭的本领,可上房跟下悬崖还是两码事。赵庆仍然有些担心,不过却没再多言劝说。毕竟人家是为自家主子帮忙,自己也没道理如此不识好歹。“尽管夏重,可崖下风凉水冷,于道长还是先喝些酒暖暖,免得一会儿下去再被激出病来。对了,下面浅滩都说有恶兽出没,所以道长千万要留心,不要靠水太近。”
      展昭接过赵庆递来的酒囊,微笑着点了点头:“多谢大总管提醒。”
      此时赵逸皱着眉头,看着那些麻绳,思虑了片刻说道:“我也一起下去!”
      这下可把赵庆给吓得够呛:“万万不可!您要是出了什么差错,这不是要了侯爷的命嘛!”
      赵逸冷笑了一声:“我倒不觉得后果会有如此严重。听关铎说我爹已经让我跟着他出府去办事了。若现在连验看自己是否已经安全的勇气都没有,还不真就成了东院儿嘴里的废物了?”
      几句话就道出了赵逸对自家关系的不满及想要逃脱的心思,展昭用余光瞄了一眼关铎,随后暗地里拽了下玉堂的袖子。
      五爷不等赵庆再说什么阻拦,紧跟着说道:“这悬崖下得下不得,就算能下又能下到什么程度还不知道。我师弟能为了得还没有把握,难不成小侯爷自觉得比我兄弟二人还要有本事?”
      赵逸闻言,立刻瞪着白五爷。表情上带着不甘,却仍旧迟疑了片刻之后才道:“我的确不如于道长的轻功好,可好歹也练过几年武功。况且有绳索在身,总不至于落得个落崖的收场!”
      原是想让玉堂说些威胁的话阻拦赵逸的冲动之举,却忘了自家老鼠的性子,对本就不喜之人,哪里能嘴下留什么分寸。如今倒好,竟成了激将法了。“稍安勿躁,小侯爷心思急切在下明白。可究竟这悬崖好不好下能不能下还不得而知。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待我真能下得去,您再下去也不为迟晚。”
      五爷听完眼珠子一转,立刻点头附和:“我师弟说得没错。若是一会儿他能安然到达平安的所在,我便护着小侯爷一起下去。多一个人多一份保障,大总管这样可好?”
      赵庆哪里能明白五爷的勾勾心,只是听闻能有高人一同保护,多少宽了些心。而且自家小主子的性情他可说是比侯爷还要了解,真要是较上了劲,自己阻拦也是白扯。“唉……那就如此安排吧。”

      将关着两只信鸽的小鸟笼连同麻绳一起在腰间拴牢,展昭拍了拍落在自己肩头的手背,朝玉堂微微一笑。
      没有多余的言语,五爷站在悬崖边亲手拽住那根拴着自己心头挚爱的麻绳,要说一点儿都不担心,那纯粹扯淡。可他比谁都要信任展昭的能为,只要自己的手不松开,这小猫儿就不会有何差池。至于悬崖上剩余的这些人,在此时此刻的的确确没有一个人能让他放开胆量去全然相信。
      晨起雾重,崖壁上的突石也难免有些发滑,好在石缝中虽然没有长出庞大的枝灌,却生了不少矮草。展昭试了几下,确信有些草的根扎得够深能够抓着助力,这才舒了口气。
      双手紧抓崖边的石头,赵庆仗着胆子探出头往下看去。未散的雾气让人有种深不见底的错觉,纵然是他这样知道下面情形如何的人,也不免腿脚发软。“于道长,您觉得如何?”
      展昭仰起头,朝赵庆微微一笑:“暂时无事。若有危险,我会第一时间放出鸽子。放心。”
      接下来展爷再无言语,将目光收回崖壁,既不向上看也不能往下瞧。寻找好每一步的着手落足之处,才是现下最重要的事。
      别看站在悬崖上没有感觉有多大的风,现在身处崖中,感受着吹打在身上的冷风,展昭才明白赵庆为何让自己先喝些酒暖身。刚下了两丈来远的距离就能感觉到下面的阴冷,想必沉龙涧下的江水也好不了多少。自己还真得多加小心了。
      伸出右手往下握住一块凸石,紧跟着用左手拽住一株韧草,再挪动左脚往下踩住一角岩石,待用了些力道确信并无松动之后,他这才将右脚往下够到另一个能落足的所在。
      说时简单,可做时却难得很。展昭有能为不假,轻功超群也不是瞎话。可轻功再好也不是会飞,在这么个所在,除了体力之外,其他的功夫能为基本就没有用处。
      提着气一点点向下挪动。步伐的大小也得由崖壁而定。垂在耳边的风声越来越响,脑海里的想法也跟着逐渐减少,唯一留下的,就只有哪一处可以抓手,什么地方可以落脚了。
      麻绳一点点往下顺着,每在手中划过一尺,五爷的心就紧上一紧。一边计算着顺下去的绳索有多长,一边用眼睛紧紧地盯着悬崖。以他所在的位置,只能隐约看到对面崖头的影子,别说自家的猫儿,就连崖下的雾气都瞧不见。可五爷的心却跟着手中的绳索一点点向下挪动,下面拽动的力道停顿或者是猛地下沉,他就恨不得赶紧下去帮忙。
      一开始的信心还是敌不过对未知危险的担忧。五爷此时是后悔的,哪怕他很清楚即便遇到什么突发的情况,展昭也有能力保护自己。而且就算自己先一步下去,也只不过是换个人在这里担心罢了。
      丝毫没空闲去思考玉堂会有多么担心,展昭在下到约有十五丈的时候,突然左脚下石头松动掉落。随着碎石滚落的声响,他的心跟着骤然缩进,呼吸都跟着沉了起来。完全没有空思索,凭着本能,两手叫足了力气,往右面一打眼,便选好了另一个握点,并快速度挪动身形,利用双手将整个身子串到了□□尺开外的地方,这才找准了一处所在,落稳了脚。
      此时,展昭才发觉自己额头上渗出了汗水,再被风一吹,顿时觉得头皮有些发麻。哪曾想祸不单行,就在他打算喘匀气息继续往下的时候。耳边突然听到“嘶嘶”地几声轻响。
      顺着声音的方向展昭猛地抬眼看去,正瞧见顺着崖壁的石缝里钻出一条拇指粗细的黑蛇。而且那蛇正吐着信子,一点点往自己的右手边爬去。
      见此情形展昭顿时就是一个激灵。那蛇有毒没毒可不好说,从江先生那里学到的皮毛此时此刻根本就来不及思考那么多。巨阙是背在背后,可现在这种情形那里还能容得他抽刀?不过好在手边也不是一点儿家伙事儿都没有。想到玉堂别在自己腰间的飞镖,他顾不了许多,撤下紧抓着草的右手,迅速将镖穗子拽住,顺劲儿将刃身握在手中。
      许是那条蛇察觉到展昭的动作,又或者是它已将展爷的右手当成了今日的猎物,因此在展昭手刚握住飞镖的同时,那条蛇突然张开嘴朝他的面门冲来。
      说时迟那时快,这时候再想什么打蛇打七寸已经完全来不及了。展昭将头往左一闪,右手立刻挥起下落。把飞镖当作匕首来用虽然不怎么应手,但那也得看是谁使唤。刃锋不偏不倚切入那条蛇的身子,展爷手下叫力,就听“嘎”地一声,那条蛇一分两半。
      感觉到一股子冰凉的触感从自己的右脸处滑落,一股子血腥味儿顿时冲进了鼻孔。
      知道那条蛇已经腰断两截掉落悬崖,但这也没法不让展爷后怕。别说什么胆小惧死的话,此时他心中最先闪过的,是担心自己若是动作太大牵动绳索的力道过于不正常,那老鼠再心急下来。不过一想到玉堂,紧张的心情顿时缓和了下来。看了一眼右手和迸溅到身上的鲜血,展昭苦笑了一下,将飞镖重新掖回腰间。伸手擦了擦滴落在脸上的血渍。长长地呼了口气。

      一步步向下挪着,展昭也算不清自己下来了多久,只是当他听到“哗哗”地水声,低头往下看的时候。才发现距离地上的灌木已经不足四丈了。而且他才此时才意识到,之前崖下的雾气已经随着日头的高升散得不见了踪迹。眼目得当,自然也对一会儿的搜索大有帮助。
      看到悬崖下前后飞上来两只鸽子,五爷悬着的心即刻堵到了嗓子眼儿。不理会身后那些一同拉着绳子的人如何呼叫,他立刻来到崖边往下看去。正瞧见自家的小猫儿站在一片墨绿中在朝上面挥舞着手臂。虽然看不真切,却也足以让他彻底放心了。只是纵然心已落了地,手却还是僵持着紧攥绳索,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瞧见上面第一个探出头的人,展昭就知道那必然是玉堂无疑。在示意过自己没有事之后,他一屁股就坐到了一旁的大石头上。
      多有本事的人该累他还是得累,该担心依然得担心。何况这样的情形展昭也是头一遭经历。到现在他的手脚还依然绷紧着劲儿,想起方才几次差一点儿就没抓住没踩稳的情形,心里还是一阵阵发毛。突然又想起一会儿玉堂还要像自己这样下来,他刚刚稳当的心又揪了起来。
      喘匀了气息将身上的绳索解下来,四下看了下,找了几块能搬得起来的大石头将绳子拴在其中一块上面,再用其他几块结实地压好。虽然半空中依然会有摇晃,可总还是能当做一个扶握的所在,这样也会安全得多。
      此时再仰头,已经可以看到从上面下来了三个人,这让他好生意外。不过转瞬展昭就知道了那第三位是谁,脸上不免露出一抹了然的微笑。知道担心也没有用处,展昭选择的是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然后抻了抻双臂的筋骨,晃了晃脖子。几十丈的高度,就算万里有一发生些情况自己在下面也完全帮不上忙。何况上面有绳子拽着,如果不像自己那么倒霉碰到蛇,最多也就是个擦伤。而自己与其光是仰着头干着急,还不如先一个人在下面搜寻一番。
      在没下来之前,展昭还以为崖下的江岸是铺满细沙和碎石的景象,没想到实际的情形却出乎他的意料。其实赵庆说是浅滩并不准确,很明显能看得出,有些地方即便是离岸边极近,水色却依然很深。再瞅瞅周围清澈见底的模样,不难看出江水里何深何浅。
      庆幸的是附近的岸边并没有高大的树木生长,而且到了底下,在半空中的冷风也不见了踪迹,所以要是人落崖之后没有被人救走,或是侥幸伤势不重自己逃脱,想要寻找应该不是太大的难题。其实要不是那么多人都要跟着,搜寻的地势这么特殊,自己和玉堂两个人就足够了。
      不远处被压塌的一块草丛引起了展昭的注意,可还没等他动步,突然耳边就听到一阵“哗哗”声,而且其中还掺杂着类似牛吼的音调。
      明显能感觉到那声音来自水底,所以展昭的目光直接向江面看去。记得赵庆说过这附近有恶兽出没,难不成真是倒了霉,一转眼的功夫就碰到了劲敌?只是当他定睛凝视,将巨阙抽出握在手中之后,那声音又突然消失了踪迹。就好像是随风路过的一缕烟雾,一眨眼就不见了。然而尽管如此,也毁了展爷刚刚才放松下来的心境。
      屏住呼吸又静静等待了好半天,展昭这才决定暂时先不去管那声音的来源为何。快步走到那块草丛附近,他一眼就瞧见了离水不远的一块石头边有一只翻着背的鞋。
      饶是再精细的人,在昨晚那样的情形也没办法仔细盯着那女贼的鞋看。所以单凭这个并不能肯定这只写与那掉落悬崖的贼人有关。然而草叶上的血迹却十分明显,捻在手中放到鼻子下闻了闻,的确是人血无疑,而且这些血迹留下的时间不算太长。
      目光从血迹逐渐向水中看去,一块被挂在水草上的白色毛皮让展昭眼前一亮。往前挪了两步想要将那东西捞起来看个仔细,没想到突然觉得右脚下的地面一软。展爷顿时就是一身冷汗,连忙左脚点地,往后猛跳出了一丈来远。待双脚再一次站稳站牢,他才拽过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看来这草丛灌木下的地也不是随便乱走的!尤其是自己这不会水的人。

      若是一般人,在碰到这种情形之后最先做的必然是靠近崖壁边的绳索,然后等待援兵一同再继续。至少在脚下没踩稳的时候有个人能伸把手。然展爷却并非是那种仰赖他人之人。既然脚下的路只看不足以确定安全与否,那就只好让巨阙的鞘委屈一二了。
      找了处离方才那块水草最近的地方站住之后,展昭伸出剑鞘,将那水草上挂着的白色毛皮挑了上来。倒退两步将那物件拿到手里反过来仔细看了看。冰凉的水温让他下意识地打了个激灵。
      毛皮的断裂处明显是被撕开的,而且尽管被水浸泡了几个时辰,上面的血渍还是有些残留。展昭不禁皱了眉头,抬头看了看面前的江水,突然一种不好的感觉涌上心头。如果这女贼是从上面落入水中的,鞋子不会留在岸边,而水流的力道也不足以跟水草同石头产生这么大的拉力,将熟制后的毛皮拉扯成这样。单从这块皮子上来看,被利物直接撕扯而碎的可能性要更大一些。
      那就是说水里有东西?还是说有人早就知道上面会掉下来人,而后作此假证?
      心里边琢磨着,眼神就开始不自觉地顺着鞋子和毛皮所在的方位继续瞅去。
      有一难免就会有二,有二就难保再会有三。顺着河岸一直往西走,展昭在水草或者岸边的石缝里仔细地搜寻着,发现了整整七处残有白色毛皮或只有白毛的所在。而且每一处都离水深的地方更近。
      日头在不知不觉中升得老高,江边的湿冷在正午还是不免被烈日压住了势头。展昭顺着一股从崖壁那边流向江水的细流转身看去,发现在几丈外的岩壁上,似乎有一处渗泉。突然想起那年在山林里自己和玉堂发现的渗泉是如何清凉甘甜,这才察觉到自己已经口干舌燥了。
      刚想要迈步往泉眼往岩壁的方向走,背后突然传来一股冰凉刺骨的感觉,不等他转身查看究竟,耳边已经传来了“嗷嗷”地嘶吼声。水滴顺着脑后流进衣襟,顿时让他打了个冷颤。本能地意识到不好,展昭立刻单手抱头,另一只手将巨阙抱于怀中,立时向正前方蹿了出去,而后一骨碌身在两丈来远的地方站了起来。
      眼前的情景让展昭目瞪口呆。以前在奇物志中识到的恶兽,如今就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眼前。而且还半张着大口,两眼紧盯着自己!万没有想到赵庆口中的恶兽是如此凶猛的鳄鱼,展昭此时此刻连流冷汗的心都没了。相传这鳄鱼的皮甚是坚厚,他头一个念头就是自己的巨阙究竟能不能砍进其身。
      那鳄鱼哪里能给展昭思考的时间,见展爷一眨眼就蹿出了那么远,这畜生立刻张开大嘴冲了过去。
      既然没时间想,那便不想就是。既然已经惹上了这个大麻烦,想要逃躲是万万不能了。展昭挥起手中巨阙,连鞘都没时间摘下,直接朝那鳄鱼的上颚砸去。
      “啪!”地一声闷响,展昭借着剑身落下去的力道纵身而起,一个侧翻跳到了鳄鱼的左面。
      那鳄鱼受了疼,怎能不狂。展爷这边刚刚落地,它这边已经晃起巨大的鳞尾,用整个身子的力量朝展昭那边拍去。
      鼻息间一股腥冷的气息吸入,展昭顿时觉得嗓子眼儿一疼,再想要叫力时才意识到自己脚下才的并不是实地,而且已有下陷的趋势。情急之下他所能做的也只能是再一次向后滚身,根本就顾不得地上的灌木和石块是否会伤到自己了。
      就在这时,那鳄鱼的吼声再一次钻进脑海,还不等展昭扭头睁眼,自己就被人拉了起来,并有一只大手紧紧地搂住自己的肩头。
      尽管惊魂未定,可熟悉的温度立刻就让展昭的心绪稳定了下来。没有抬头去看玉堂,而是直接将目光盯向那条鳄鱼。而这时候他才发现,那鳄鱼的头顶嘴上正插着御龙。
      五爷顾不得身上和腿上的刮伤,当他听到下面不是好动静往下瞧了一眼之后,马上就抽出御龙将腰间的绳索砍断。然后叫足内力,几下就蹿下了崖壁。也好在当时他所在的位置离地已经不过五六丈,否则再好的轻功也不能只是擦伤皮肉了。
      扔出御龙实属无奈之举,这世上没什么会比自家的猫儿更重要!“你先歇会儿,我来!”说着,五爷直接跳了起来,直接奔向那正左右疯狂地摇晃着身体,企图将嘴上插着的异物甩掉的鳄鱼。
      “小心地下不稳!”情急之时展昭也会说不出其他的,但这件事可是重中之重。现下里只要这条鳄鱼不死,自己和玉堂就不可能小心谨慎地去测试那一块地能走那一块不行。而目前能做的,只有这句提醒而已。
      五爷在空中伸手握住御龙的刀柄。展昭的话在耳边响起,他立刻打消了要拔刀跳到一旁的念头。自然,再大的本领也不可能在空中悬着不落,所以五爷灵机一动,将全身的力气灌注到右手,用力地往下一捅,自己的身体也顺着力道直接往下一落,双脚直接踩到了鳄鱼的背上。
      那鳄鱼哪里受过这份儿罪。原本只是在上颚上的刀此时已经往下割入了脑颅。只是这畜生远比人要扛活,此时此刻刀锋入了脑,它却还是没有放弃方才的垂死的挣扎。
      下那悬崖已经耗费了不少的体力,再被展昭孤身战鳄鱼的情形一吓,而后灌注全身的力气压制着这个畜生,两三下之后五爷就扛不住了。只是当他控制不住被甩出去的同时,手却死死地握住御龙。因此当身体被摔到两丈来远的地方时,御龙也从那鳄鱼的脑袋上拔了下来,只是在中途掉到了地上。
      五爷被甩开的同时,展爷的剑就已经到了那鳄鱼的前肢。此时见玉堂已经不再这畜生的身上,他马上翻过手腕将倒握剑柄,由上至下以全身之力朝那恶兽的头颅刺去。
      被巨大的力量再一次冲开,展昭的手不得不放开巨阙的剑柄。心中懊恼和惊讶一冲,眼前突然出现一片血红。
      那鳄鱼被御龙砍掉了头颅却还是不停地动着,让人看在眼里既惊悚又觉得恶心。尽管知道这畜生没了伤人了能力,两个人还是平静了好一会儿才缓过了这口气。
      展昭站起身跑到玉堂身边,伸手赶紧去擦玉堂满是鲜血的脸:“有没有受伤?!”
      五爷一把抓住展昭的手,长长地出了口气。“你没事儿就好!”
      不知道这是第几次劫后余生,可哪一次都不如这一次突然,也注定了措手不及的狼狈。展昭深吸了口气,过浓的血腥味儿让他立刻咳了两声。“你跳下来的?”眼睛看到玉堂腰间明显给割断的绳索和腰间已经被压扁的鸟笼,展昭立刻瞪大了双眼。
      “我没事儿。”说完放开展昭的手,用力将死死钉进鳄鱼头颅的巨阙拔了出来。“快离水边远点儿,谁知道水里还有多少这玩意儿!”

      看着白展二人满身是血的狼狈模样,赵逸吓出了一身冷汗。“二位道长,有没有受伤?!”
      左手握紧展昭的手臂,右手将御龙杵地撑着力道。五爷回道:“这点儿上死不了人。难道你们不知道这下面的水里有鳄鱼?!!”知道不该迁怒,赵庆也说过水中有恶兽要离水远些。可无形的恶兽跟实实在在的鳄鱼他根本就是两回事!
      赵逸看了一眼那已经不动的两截鳄鱼,胃里当时就是一翻:“说实话。这块水域我们附近的人很少有人来。老人都说着水里岸边都有猛兽,可见过的人却极少。一来此地地形险恶根本不可能有人走动,二来是沉龙涧下的江水里有很多漩涡。老年间的传说说这江水下面有一条被捆仙索镇住的恶龙。所以连打渔的人都不会往这边来的。”
      听完这些,五爷“哼”了一声。知道赵逸没必要跟自己说谎,若是真知道水里的恶兽是鳄鱼,他自己也不会缺心眼儿到巴巴的跟下来自己送死。这也就搭着是自己和猫儿,要真是先让那些衙差进来,还不都送进江水里去喂这些猪婆龙了?
      说到这个,他也不得不埋怨自己这脑袋里一琢磨案子就忘了自身的呆猫:“大总管不是说过不要靠近水,你怎么没等我们下来就一个人行动?”
      此时平静了下来,展昭才有空暇去思考方才的情形。发生了这样的事故,他已经料想到这老鼠会翻后账了。“我在水边发现了一只女人的鞋,而且在离鞋不远的水中找到了不少那女贼装神弄鬼时穿在身上的毛皮。所以我怀疑那女贼落下山崖之后被什么拖进了江中。”说道这里,他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不用多问,以现在的情形看来,那女淫贼多半是进了这鳄鱼的口腹。
      在白展二人同赵逸说话的时候,关铎一直看着江边的鳄鱼。这会儿展爷的话一说完,他立刻开了口:“我曾听我义父说过,他年少时曾多次与这种猛兽打过交道。他说这鳄鱼虽然凶猛异常却不会随意攻击人。所以按于道长寻到的线索而定,那女贼极有可能已经被这条鳄鱼给吞了。不过这种东西通常吃饱了之后都不会再浮出水面,究竟怎么会这样,我倒是想不通了。”
      五爷白了他一眼:“你要是能想通这畜生是什么心思,早就成仙了!想弄明白还不简单,剖开瞧瞧不就得了!”
      展昭闻言顿时咽了口唾沫,不过:“这也不失为一个法子。”
      赵逸本就发白的脸色这会儿更显得难堪。“只要一日不见到尸体,我就一日不能安心!就这么办了!”
      关铎皱了下眉头,却也没说阻拦的话。眼看着两位道人没有先动步的意思,他只好勉为其难。刚走了两步,他就见赵逸在后面跟着自己。“小侯爷,这种事你还是在一旁看着就成了。”
      赵逸瞪了他一眼,低声自语道:“这么多年自己的事可我都是自己做的!”
      关铎无奈地叹了口气,也就没再管他。快步走到那鳄鱼的近前。伸手拎起满是鲜血的头颅,关铎的眼睛直接就瞧见了尸身上咽喉的部位有一处反光的地方。“二位道长来看,这畜生的嗓子里卡了个东西!”
      若不是玉堂拉着自己不让上前,展昭怎么可能让关铎一个人去翻鳄鱼的尸体。如今有了新发现,这老鼠就没理由再拦了。二人跟着回到方才恶战的地方,怎么想,这后脊梁怎么还觉得有些发毛。“是什么?”
      关铎伸手从鳄鱼头部的断口处拿出一根反着银光的硬物,摊开手掌掂量了一下手中物件的份量,只是因为满是兽血和粘液的关系,那东西根本没被颠起分毫。“应该是银簪。”说完又用另一只手在尸身的断口上取出另一半。众人一看,果然是一根雕花的银簪。
      五爷咋舌:“难怪会这么折腾。原来是昨晚的夜宵没吃好,嗓子里卡了根刺。”
      展昭这边哭笑不得懒得打岔,赵逸却被五爷的调侃逗得笑了出来。“金道长真是风趣。”
      五爷撇嘴:“吹多了风可就没趣了。这些畜生向来是闻到血腥味儿就上的。想要安全还是把尸体往崖壁那边拽,再开腹不迟。”
      这一次是四个人联手将那鳄鱼的半截尸体拽到了崖壁边,而后翻了个个。
      说的时候是好说,可一旦动起手来赵逸就有些迟疑了。但很显然五爷不会亲手干这埋汰活,而自己不乐意干的白爷也不会允许自家爱猫去干。此时关铎手中的剑迟迟不落,弄得赵逸一肚子气。伸手从关铎手中夺过剑,并用胳膊肘狠狠地撞了对方的肋骨一下。
      关铎吃疼用手扶了下肋下,脸上虽然没露什么表情,眼神中却满是笑意。眼看着赵逸坚硬地握着剑柄,而后像较紧全身力气似地落刃下划,他竟然不自觉地将笑容露到了脸上。
      五爷厌恶地瞥了一眼关铎这招人烦的嘴脸,不屑地哼了一声。
      展昭可没心情跟他们俩计较这些无谓的表情和态度。他的眼睛一直随着赵逸手下的剑刃毫不错目。
      随着一股子腥臭味儿刺进鼻孔。赵逸立刻将手中的剑扔出了老远,人也倒退了一大步。
      关铎无奈只好自己捡回佩剑,并用剑尖拨开鳄鱼腹上的刀口。
      血红的肉被翻开之后,鳄鱼的内脏登时就流出了不少。众人捏着鼻子继续查看,果然在胃里发现了人的头发和残肉断骨。
      这显然是赵逸第一次见到人的骸骨,而且还是出现在野兽的肚腹中被啃咬消化得残缺不全的模样。再也忍不住是不是要顾及身份面子,他扭过身没跑两步就蹲下身吐了起来。
      五爷也受不了地扶住了自己的胃部,扭身闭目静息了片刻之后,强压下这股恶心的滋味儿道:“这鳄鱼肚子里只有那女贼上半身的尸体。看来这附近不只有一条鳄鱼。”
      展昭立刻点头,抬头瞅了瞅上面的悬崖。以目前他们四个人的情况来说,再爬上去是不可能了。“还是赶紧离开这个地方为妙。咱们赶紧往衙差门来人的地方走!别再让他们枉死遭难!”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63章 第十四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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