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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6、第七回 ...

  •   第七回 [求自保再陷假仙计赠房书留笺奔他乡]

      前半夜又遇“妖”又折腾杜家的并未影响二人的休息,反倒是因为事情一切顺利,没有预想中耽搁那么多时间,一宿的安睡。
      次日天还未大亮,展昭就先五爷一步醒了过来。撩起薄纱的幔帐,透过窗口看向外面。灰色的天幕上仍可见点点星迹。此时正是起身练功的最佳时辰。
      只是展昭并未起身,扭头看了一眼玉堂依旧安睡的表情,而后又把目光转回了窗外。
      张梁一事看似已经解决,实则却并非如此。户籍一事并不难办,可“活过来”之后,这位张先生要如何自处?说出来错不在他,人们或许会心表同情。可这种事由来都是人们茶余饭后时的口舌之谈,更何况这世上人什么人什么心思的都有,除了怜悯之外,讽刺鄙夷的说辞也必然不会少。
      有道是舌头底下压死人。尤其是这种男女之事。背了个绿帽子在先,被媳妇和奸夫合谋陷害在后。是个男人都无法忍受人们拿这样的事在自己背后戳戳点点。或许有人有这种勇气和魄力,但显然,张梁并没有。否则他早在发生的那一日,就已经可以把事情闹得满城风雨了。日后张梁要怎么活……那就只能靠他自己了。
      想着想着,思绪便转到了那“白毛妖怪”的身上。瞧那意思,那三个人是惯犯。而这种贼也是最难抓的。除非人证物证一并带到受骗者面前,否则极有可能被倒打一耙。开封府中的案件不提,就说当年芙蓉镇上那个假老道装神弄鬼的,就好悬没让自己和玉堂栽了跟头。
      即便这一次那三个骗子要坑的是杜奂,这种贼人也不可姑息放过。看来在解决掉杜奂和张梁的事情之后,这三人也要想法子处理了才可。
      只不过这一次那杜奂是倒霉到了极点。先是想占人便宜倒被路遇的黑衣人修理了一番。再到自己和玉堂那么巧遇到了张梁之事决定惩治一番。最后还被江湖骗子给盯上了。这事情一宗宗一件件的连在一起,还真难保不是恶贯满盈,到了报应的时候了。
      其实以目前所了解的情形来看,这个杜奂还不曾真心动过杀机。就算是对张梁,也不过是见死不救。还是那句话,“罪不至死,其心当诛”。就算把他的所有罪状都一一落实让衙门审判。也不过是蹲监坐狱,或是流放千里。
      但如杜奂这种在本地面上横行的主儿,家中必有财势。即便县官是个刚正不阿的,牢中的狱卒们也不能保证个个秉公无私。而且展昭很明白,衙门口大牢里的那些差人们,有不少都指着勒犯人的脖子捞钱宽裕日子。杜奂这种……关起来也不过是换了个地方当大爷罢了。而说到那流放……甚至还不如关起来更保险一些。钱这个东西虽不是处处有用,却通常是时时有用。
      如此算来,惩治这样的恶人,最好的法子就是断去恶根。有势的是要多费些力气,但对于杜奂这样只是仗着家里有钱的就要好对付得多。钱财没了,还哪儿有人肯买他的账?到时候就是再想做恶,也已经没有底气了。
      所以展昭这一次并没有打算阻拦玉堂拿这件事来寻“乐子”,同样暂时默许了那三个骗子的所作所为。

      睁开眼睛的时候,刚好看到展昭睁着眼睛看着窗户,脸上的表情时而凝重时而轻松却始终没有察觉到自己醒来。微微一笑,五爷探过嘴唇在猫儿的耳边吻了一口:“琢磨什么呢?”
      不自主地缩了下脖子,展昭挪了下身子,扭脸看着玉堂:“早。”
      五爷的笑意更甚,伸手把展昭鬓边散乱的发丝捋到耳后。“今儿你比我早。昨晚没睡好?”
      展昭一笑:“没,挺好的。”
      收紧胳膊,五爷问:“刚才想什么呢?看你聚精会神的。”
      展昭回道:“就这两天的事儿。”
      五爷道:“你还真别说,这两天碰到的事儿真是挺乱乎的。”
      展昭叹了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像张梁这样读过大书的,或是杜奂这样家财万贯的,实则都不如周勇夫妻平平淡淡过得幸福。”
      在猫儿的额头重重地吻了一口,五爷笑道:“张梁日后怎么才能过得下去那要看他自己。五爷只知道杜奂往后都没好日子过了!其实幸福不幸福的,那得看是啥人。周勇两口子是过得不错,可咱们两口子不比他们更好?”

      微微抖了下嘴角,展昭轻皱眉心:“一会儿你是想去杜家附近等着,还是去那三个江湖骗子的住处跟踪?”
      猫儿换了话题,五爷立即识相地跟着改口:“听你的呗!”
      展昭提议:“不如这样,咱们一人跟一边。”
      五爷马上否决:“不要想!对付他们这样的,根本用不着那么谨慎。再说了,看好戏没有好猫陪着,那还得了?”
      展昭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你就没点儿正经的话说了?”
      五爷呲牙:“我说猫儿,咱现在说的压根就不是什么正经事儿吧?像他们这样的货,要是在开封,早就够下大狱的了。咱们现在不就是让不是东西的去整治那不是玩意儿的嘛!还要那么正儿巴经干啥。”
      说的的确是实情,不过这种话怎么听也不能当理来讲吧?实在懒得跟他计较,展昭无奈地瞪了玉堂一眼:“那你是想等他们敲完了杜奂,再抓那三人一个坑骗之罪?”
      五爷耸肩摆手:“定了他们的罪,最多也就是被关起来,要么就是流放出去。对他们这两边的人来说,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何况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咱们管得着嘛!”
      展昭撇嘴:“那你是……”
      五爷一笑:“他们骗完杜奂,若是没有露出马脚,肯定不会走那么快。这贼见了钱嘛,就跟狗见了骨头似的,哪儿能那么轻易就撒口。所以等整完那个姓杜的,咱们再跟上那三个东西。等远离城镇,咱们把那仨货往深山老林里一带,来个‘黑吃黑’不就得了!”
      话不好听,办起来也不那么光彩,却让展昭想起了当年初入江湖时的光景。没有律法和身份的束缚,虽然手段肆意并不地道,但对付这种贼和霸,这些招数就显得更加干脆有用了。“若是那三人没有做过什么坑害人命的事儿,你这法子倒也并无不可。要让这样的贼人再不行骗太有难度,不过将那三人画影图形,多少能让他们心中有怵。”
      “对!画影图形!还是猫儿这招儿更绝!”话到这里,五爷眯起眼睛:“就是不知道这地方哪儿有好的画匠。”
      伸手把玉堂的腰带系紧,展昭微微一笑:“你白五爷的画功不就不错?”
      五爷先是一愣,而后才明白过来。伸手揽过展昭的肩膀将人带进怀里,脸上的笑有多得意就甭提了。“那可不行!五爷画功虽是上佳的,却只会画心爱之人!”
      这等窝心的话他倒是总也说不腻。展昭抿嘴一笑:“那不妨问问张梁笔法如何。”

      练功过后吃罢了早饭,展昭还是建议到杜家附近监视杜奂的行踪。那骗子要想行骗,总要找到被骗的倒霉蛋儿吧!
      特意让小二弄了两身粗布的衣服,按五爷的话说,这也算是“乔装改扮”了。二人将巨阙和御龙用粗布捆个严密背在身后,对视一看,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五爷道:“爷的猫儿真是穿什么都那么精神!来看看,五爷这身打扮怎么样?”
      展昭点头:“白五爷的风采自然不能被掩在布衣之下。”
      五爷听完这话,立刻喜上眉梢。“那是啊!”
      展昭撇嘴:“别扯淡了。在磨蹭下去没准儿杜奂就出门了!”
      五爷耸肩:“你咋知道他要出门?”
      展昭回道:“昨天先是被‘妖怪’吓到,再看到张梁的休书,他肯定心中惧怕。他家仆人不是说去请和尚老道?我估计着,降妖除魔的一天没到,他在家呆着都不能踏实。”
      “得了!听猫大人的话,咱们立刻就起身!”

      果然不出展昭所料,天刚过辰时,杜奂就带着两个仆人离开了杜宅。
      看了玉堂一眼,展昭微微一笑。五爷跟着咂嘴:“这小子是倒霉催的!”
      展昭道:“不知道那三人要行什么样的骗术。”
      五爷“嘿嘿”发笑:“可不就是为了看这个么,不然大早上有好景不看,跟他耗个什么劲儿啊!走,跟上。”
      二人假作路人边走边聊,跟的时远时近,刚好是不易被察觉的距离。而实则以杜奂在本地面的作风,也根本不会想到有人会跟踪他,所以自然毫未防范。再加上以五爷和展爷的功夫,以及多年来对付贼犯的经验,即便杜家的奴才提高了警惕,也根本不可能有所察觉。
      跟着杜奂走了整整一上午。五爷的不耐烦就甭提了。“真费劲!骗个人都磨磨唧唧的!”
      知道这老鼠最厌烦的就是无趣,展昭伸手拍了拍玉堂的肩膀:“听那意思他们已经算计了些日子了,行事起来自然要多加谨慎。你急的什么。”
      “浪费咱们俩的时间呗!等过后逮到他们……”五爷话还没说完,就见从一个胡同里冲出来一个小乞丐。怀里抱着雪白的馒头,一边跑一边不时地扭头回看,直奔着杜奂一行三人冲去。
      还不等杜奂和他身旁的俩仆人反应过来,那小乞丐就直接撞到了杜奂身上。这一下可算是撞到了刀刃儿上。杜奂本来这几天就一肚子的火气,受了三天的罪。这会儿再被一个浑身脏污的乞丐撞了个满怀,那还得了?
      “真他妈的丧气!”怒吼着一脚将那小乞丐踹出一丈来远。杜奂立着眼眉,本就带着霉气的脸上又添了七分燥火。
      他身旁那俩仆人先是被吓了一跳,而后不用杜奂吩咐,一起上前走到那小乞丐身边,拎起地上的人,扬手就是反正四个嘴巴。“你他妈的是瞎了不成?敢撞我们家大爷!看我不打死你!”说罢又是两巴掌。
      边上的那个也不示弱,就生怕被主子看到自己没替他出气似的,抬脚就往小乞丐的膝盖上踢。“我让你不长眼!我让你不长眼!”
      五爷本来就等得极不耐烦,现在又眼见着这三个狗东西逞凶,火气立马就涨了八成。可他刚想上前救下那个下小乞丐,腕子就被抓住了。扭头看向自己猫儿,诧异问道:“你拦我做什么?”
      展昭的表情也不怎么好看,但却显得十分平静。“你仔细看看那小乞丐。”
      五爷一愣,而后扭头再次看去,那乞丐此时脸颊被打得红肿,但仔细辨认过后,终于算是看清了此人的模样。刹那间平下火气,方才还立着眉眼的脸上这会儿露出了笑容。“还真别说,那几条疤弄得还真像!等过阵子抓住这小子之后,说什么也得让他说说怎么弄的!”
      展昭松开手,虽是知道那小乞丐是骗子假扮的,可那些打却挨得实实在在。“也不知是该说他自找好,还是该说那杜奂手太狠好。”
      五爷撇嘴一笑:“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管他们那么许多呢。猫儿你看,后续的来了。”
      展昭虽然与玉堂假做在路边闲谈散步,但目光却并未离开过杜奂那边。就见从方才那个胡同里又跑出来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手中还持着长柄的大汤勺。此人边跑边喘,嘴里还时断时续地叫骂着。似乎是身子骨儿不怎么样,腿脚也没那么灵便。“小……小兔崽子!敢偷老子的馒头!看……看我逮到,不……不扒了你的皮!”
      见有人骂着奔了过来,杜家的那俩奴才立刻停了手,斜瞪着眼睛看着跑来的男人。
      一见是杜奂主仆,来人赶紧收住脚步。看了一眼被人拎在手中的“小乞丐”,而后躬身给杜奂鞠了一躬:“原来是杜大官人!多谢大官人帮小的抓到这小毛贼!”言罢又盯向那“乞丐”,“我看你还往哪里跑!今儿我非揍你一顿,再押送官府不可!”
      没等杜奂开口,其中一个奴才立刻啐了来人一口。“呀呸!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行!死不要脸!是这小子得罪了我们家大爷,哪个帮你这穷鬼的忙!滚一边去!”
      自己好说好话却被骂得狗血淋头,是人都得一肚子气。不过此人既然为计而来,自然不会把这点事儿放在心上。毕竟收拾这家狗主和狗奴的时候还多得是呢!“是小的多嘴!说错话了!小的也不知道这小王八羔子是怎么得罪了大官人,不过这路毛贼就是欠打!只是这小子几次三番来我家偷东摸西的,实在是可恶,今儿也是他报应到了,碰到了几位大爷。不知道能否把这小子交给小人,我押他到官府,也要给自己讨个说法。”
      恶奴还想开口指骂,杜奂就摆了手。他现在一肚子怨气,一脑门子官司。哪儿有心情跟个要饭的和卖馒头的较劲。“带上人快滚!别在爷爷面前添堵!”
      俩仆人听完之后,立刻把“小乞丐”往来人面前的地上一扔。“还不快滚?!”
      来人赶紧拎起“小乞丐”,先是抬手来了一巴掌。而后一边给杜奂鞠了个躬,一边拽着手上的人就走。嘴里还不住地咒骂着:“你这路货,就是活该!今儿落到老子手里,非把你整到服为止!不然你也不知道啥叫好歹!”
      路人和杜家主仆自然听不懂这话内在的意思,可五爷和展爷却明白。互相对视一笑,而后展昭无奈地晃了下头:“这个杜奂……纯属自找。报应已经在身了,还不懂得如何收敛。”
      五爷撇嘴:“这种玩意儿生就不明白‘收敛’是个什么东西。作呗!他们越折腾,咱们不是看得越乐呵?”
      展昭轻叹了一声:“你呀,就是不怕事儿大。不管怎么说他们双方都有违法纪。你我不能明着管,可也不用你这般巴不得赶紧出事儿吧。”
      把手搭在猫儿的肩头,五爷边摇晃着脑袋,边驳斥道:“这叫一路酒席对待一路宾朋。不过是法子不同罢了,不过是省心省得自己动手。你这笨猫,老把事儿想得那么正经。累得慌不说,也少了不少乐子不是?”
      展昭一笑:“有你在,还怕少了乐子?”
      五爷点头:“这句话说得忒是中听!”
      “别胡闹了。现在是跟哪边?”扭身迈步甩开肩上的手掌,展昭问道。
      五爷前头看了看,最终抬下巴一指正前方。“还是跟正主儿。瞧瞧刚才这么一出到底有什么名堂!”

      跟着杜奂三人上了四香居,白展二人挑了边角的一处座位坐罢之后,展昭点了几样普通的小菜。
      五爷冲着小二的背影干嘎巴了两下嘴,最终只得作罢。穿成这样要弄一桌子上等酒菜,倒是让人注意了。反正也无非是填饱肚子。
      展昭微微一笑,伸手拿起茶壶斟了两杯。递到玉堂手边。“看戏要紧。”
      一上午都耗费在街道上,五爷这会儿的确是既渴又饿。端起茶杯喝个干净,还不等伸手再拿茶壶,展昭就又给续了一杯。“空腹别喝太多茶水。慢点儿。”
      听着猫儿轻声叮嘱,五爷立刻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还是猫儿知心疼五爷!还以为这混货有俩糟钱儿,上酒楼得装蒜呢。”
      听懂玉堂的话意,展昭摇头:“他现在‘冤魂妖魔’缠身,自然是人越多的地方待着越心安。不然什么地方不好去,非得在大街上逛荡。”
      五爷点头:“这话有理。嘁!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展昭问道。
      思索了片刻,五爷回答:“今晚我估计着是没机会下手了。不过‘黑吃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虽是将声音压得极低,可这话一出,展昭还是用眼角的余光朝杜奂那桌看了一眼。“你就不怕打草惊蛇?”
      五爷咧嘴一笑:“怕啥!五爷自有妙计!反正最后他们谁也甭想好就对了。”
      见小二端着托盘往上端菜,展昭便没再说什么。只不过心里嘀咕着:这老鼠怎么总是话说一半!追问他必愈发嚣张,总是不问自己还觉得有些憋得慌。
      瞧见猫儿有些瘪嘴,五爷待桌边没人之后,斜探过身在展昭耳边低语:“江湖救急嘛!小傻猫~”
      耳根子一红,展昭歪头瞪了他一眼。“正经儿点!”
      五爷立刻坐直身子:“正经!很正经!”

      饭菜用到一半之时,小二领着两个人上了二楼。
      展昭和五爷闻声看去,而后互相对视一眼,脸上皆露了笑意。
      来者非是旁人,正是让五爷焦急地等了半天的正主。只见那老者现在是一身青灰色道袍,上绣着阴阳八卦,头戴银簪道冠。背后背着拂尘,腰间悬着佩剑。怎么看怎么一副仙风道骨的架势。而他身后跟着那个小道童,正是方才那个乔装改扮的“小乞丐”。只不过这会儿与方才简直判若两人。脸上的红肿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好药,现下已经一点儿都看不出来。本就生得清秀,现在又是一身月白色的道童装束,倒是很是入眼。
      “还真别说,人靠衣装这句话一点儿都没错。你说对不?”低声说完,五爷夹了口菜放到嘴里嚼了起来。
      展昭并未回答,而是把目光转到了杜奂那桌。那厮此时正皱着眉头,似乎什么地方不舒服,脸色也显得更加惨白。“看起来你等的戏码要开始了。”
      “妈的!真是倒霉!好端端的头疼。”自己个儿不舒服,在人家酒楼发脾气是没啥用的。杜奂的确气儿不顺,只不过再不顺也不如赶紧找个大夫瞧瞧要紧。这太阳穴一蹦一蹦滋味儿实在是难受得很。而且忍了片刻不单没有缓解,反倒是越来越厉害了。
      边上的仆人见状,赶紧上前询问:“大爷?您怎么了?”
      杜奂破口大骂:“你们他妈的瞎了狗眼,还聋了不成?爷说头疼,还问个什么劲儿!赶紧扶我去找大夫!”说罢双手撑桌就要起身。可他不动还好,双膝刚刚站直,眼前就突然一黑,紧跟着整个身子都似麻了一般无法自控,朝左边倒去。
      左侧的仆人赶紧伸手搀扶,见自家主子脸白如纸,也吓了个够呛。“大爷!大爷!!二哥,快去找大夫!”
      不等另一个仆人动地方。就听那边的老道长叹了一声:“唉!冤孽啊!冤魂不散,药石何用。”
      方才杜奂的骂声及突然倒地所致,楼上静得很。老道这一声虽然不大,却让在座的每一位都听了个闷真。
      最在意的当然还是杜奂的那俩仆人。杜家最近的倒霉事儿他们俩当然清楚,一句“冤魂不散’就直接把这俩人给勾了过去。那个被唤作二哥的小子打量了一下说话之人,而后走到桌边,毕恭毕敬的给老道鞠了一躬。“仙长!听您话中的意思,肯定知道我家大爷为啥这样的吧?”
      老道此时却闭了口。他边上的道童斜着眼睛瞧向这位:“我师父是什么身份,岂是你问就答的?”本来就要弄一个高高在上的假象,再加上之前那几巴掌,他此时自然是要刁难几句。
      别看在杜奂面前低三下四,可面对上砚城的那些普通百姓,他们这些人从来都是说上句的。如今被一个小子用自己惯用的词儿给堵了回来,窝火劲儿就甭提了。眉眼稍稍一立,随即就把这些本来就没有多少的骨气给扔了。只是再一次打量了一下这俩老道,也觉得自己方才听了一句话就贸然上前求帮有些唐突,不光唐突,还有些冒傻气。万一这俩人啥也不是,自己低声低语的不是白费了?所以口风立刻转了调调:“这位仙长的身份我是不知道。”说完转身回到杜奂身旁。“咱俩背着大爷去找王大夫。”
      老道此时睁开眼睛,狠狠地瞪了身旁的小道童一眼。“徒儿,你我修仙之人行善为本,岂可刁言!相遇既为缘分,这位施主被妖邪所害,你去助他一助。”
      小道童点头,大踏步来到杜奂三人身边。“你们命好,碰到我师父下山云游,不然被鬼怪吃了精魂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说到这里,从腰间解下一个葫芦,拔掉塞子,从里面倒出一粒金黄色的丹药。“喏!给他吃了。”
      “这……”既不敢得罪,怕真是有本事的。万一因为自己而耽搁了主子的身体,被打残了都有可能。最少也得丢了这个饭碗。可要是上当受骗了,结果肯定更惨。所以两个仆人一边一个架着杜奂,都有些迟疑。
      道童见状,伸手迅速地将那药丸子塞到了杜奂嘴里,而后在其胸口一拍,那药顺着嗓子就进了肚腹当中。“这还魂丹可不是谁想吃就能有的!要不是看他被鬼怪盯上了怪可怜的,我还舍不得呢!”说完药葫芦重新挂好,扒拉了两下手,回到了老道身边。
      见到那小子的伸手,展昭略微一皱眉。别看只是塞了粒丸药,但却手法又准又快。“看来这三人都有功夫在身。”
      穿着一身那么厚重的毛衣服穿宅过院,功夫自然不会太差。否则没跑多远就被逮到了,那就没得混了。再见这个少年的手法之快,至少拳脚上不会太次。如此看来,那老道是头头,能为自然不会太差。五爷摸了摸鼻子:“量他们也不是咱们的对手。”
      展昭斜了玉堂一眼,对这句话未加应论。

      也不知道是那粒丸药起了作用,还是药劲儿已过。没过多一会儿,杜奂就睁开了眼睛。紧跟着胳膊腿儿就都恢复了知觉。其实方才他也神志清楚,只是浑身不能动弹而已。所以发生了什么他一清二楚。
      看到一旁桌边端坐的老道,杜奂站稳之后赶紧见礼:“多谢仙长赐药相助。”
      边上的小老道心中好笑。方才那会儿在马路上还把自己揍个半死,这会儿就又拜又谢的。这人呐,就是犯贱,不整不治就不懂人礼。“你现在也好了,就别耽搁我和我师父用饭了。”
      这会儿已经相信了这老道是个有真本事的,杜奂和那俩仆人自然不能再变脸。早上管家出去找法师也不知道啥年能请回来,更不确定找回来的有用没用。现在就有一个在眼前,岂能放过?因此杜奂躬身施礼:“事出无奈,请二位不要见怪。仙长也看出了杜某现在的情形,既然您也说相遇既是缘分,我这厢请仙长出手相救!”
      瞧着杜奂,老道叹了口气:“并非是我师徒不愿帮忙,而是你自作孽,此天报贫道不好相逆。”
      “不好”也总比不能强!听出弦外之音,杜奂赶紧恳求:“只要仙长能救我杜家安然,要什么我杜奂都应!”
      道童撇嘴:“你那些凡俗之物我师父岂会在乎!”
      杜奂刚要继续,那老道就摆了手:“贫道绝不逆天而行,天意如此,施主只有好自为之。”说完站起身,就要离开。
      这下杜奂身旁的俩仆人急了。上前一步跪在老道面前,伸手抓住道袍。“仙长,您就帮帮忙吧!”
      杜奂也上前再深鞠一躬:“仙长,就算是我杜奂作孽了,可我家里不懂事的孩子总不该遭报!无论如何请您帮忙消了家灾!”
      皱着眉头看向杜奂,老道长叹了口气:“唉!该来的始终躲避不开。下山之时贫道算得自己要有灾祸,今日就应到了你身上。要贫道帮忙也不难,但有句话必须说在前头。”
      只要能把那些妖魔鬼怪弄走,现在杜奂是什么条件都能答应:“您说!您说!”
      “这些灾祸只因你平日损徳而来,你若要贫道帮忙,就必须日后日日行善,再不可做一件恶事。否则必受百鬼噬心之苦。”
      杜奂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是自己都做了多少缺德事。本来刚碰到妖怪的时候,他只当是自己太倒霉,结果紧跟着就又看到了张梁亲笔的休书,他就已经把这鬼怪索命报仇的事信了全部。如今老道这么一说,他赶紧点头应承:“杜某谨记!谨记!”
      老道点头:“另外,这一次你该冤魂索命,死于江底。贫道即便能救你不死,你也会遭受横灾。”
      “横灾?仙长……这是何意?”听到有难杜奂就怕,命保住了要是自此以后躺床上一动不能再动,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老道说道:“既要保命,就得失你心头最珍贵之物。至于失多失少,就得看你往日罪孽多深。失去之后是痛不欲生还是坦然接受,就得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心头最珍贵的东西?杜奂此时哪儿有心思算计这些字眼儿,想到不是身子骨儿受罪,他就立马应承了下来。“明白明白!既然您答应了,那现在就随杜某回家,如何?”
      小道童听完立刻不干了:“我们修仙又还不是神仙。你们吃饱了喝足了,我和我师父可还没用饭呢!就算答应给你帮忙,也不能连饭都不让吃吧?”
      杜奂赶紧赔笑:“杜某家中有几个好厨子,准保比这四香居做得好!王二,你快回去让厨房备下上等酒席一桌!快去!”
      王二赶紧点头:“小的这就去这就去!”说完一溜烟儿跑下了楼梯。

      看着一老一少跟着杜奂主仆四个人下了酒楼。五爷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放,扭头问展昭:“猫儿,咱们现在跟上?”
      展昭摇头:“不急。他们又跑不了。杜奂是不会察觉,可那俩人却有武功在身。被发觉就不好了。况且他们回去也还是先吃饭。”
      五爷撇嘴:“也对。”说完他笑了起来,“你说这家伙说话多会两头堵,心头最珍贵之物。要不是知道内情,五爷还以为那老家伙相中杜奂的妻妾了呢!”
      展昭翻了他一眼:“胡说八道。”
      此时,小二上楼收拾碗筷,一边收拾一边叨咕着:“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么个货还有人救!”
      小二的声音不大,但却瞒不过白展二人的耳朵。看来这个杜奂,要说是人见人烦也不为过了。恐怕落得结局再惨,也少有人可怜了。
      把这顿饭吃完,二人先是回客栈换回了自己的衣服,而后才出门赶奔杜宅。轻车熟路,二人从后街径直跳进了杜家的后宅。再一次蹿上那棵大树,盯着院儿里搬来搬去的仆人们,五爷拉起展昭的手呲牙一笑。“这就是存心啊!”
      掌心书字,这老鼠也不忘了调侃。展昭收回手,朝玉堂微微一笑,而后并没有回写什么,只是摇晃了下头,用目光指向对面的卧房窗口。
      五爷会意,也直直看去。此时,杜奂的房间之中早已被搬空了东西。除了那张雕花的木床之外,恐怕连根草刺儿都没剩下。歪起嘴角,五爷对那“老道”的做法深表赞同。对付这样的人嘛,能折腾就折腾。装模作样自然是越大阵仗越让人相信。也只有这样看起来才够有趣不是!
      展昭的眼睛一直盯着院儿中那“老道”的身影。尽管心知此人是个十足的江湖骗子,却又很难在那张脸上及浑身上下散出的气度上看出假来。有个词儿叫“相由心生”,尽管不是说模样露凶容貌不美的就心地不好。但若此人内心狡诈,乃至于穷凶极恶,也极少能隐藏得分毫不露。抓差办案跟贼匪们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经验之谈总是有的。这三人不是有什么人做后盾,就是有过人的能为。
      其实那三个人究竟是谁现在都不重要,展昭的目的是不希望看有危及百姓的事情发生。五爷则是看戏多余去思索那些正经事。所以两个人紧贴在一起,眼睛同看着一个地方,却是两种不同的用意。只不过对方心里在想什么,彼此都跟明镜一般。

      以神鬼的名义哄骗人的过场都差不了许多。那老道的手段实则也没有那么高明,只是杜奂如今怕字当头,再加上那一老一少的戏做足了十分,恐怕等钱去人空之后都不见得能回过味儿来。
      开坛做法之时,满院儿都是焚烧冥纸的烟火味儿。展昭揉了揉鼻子,扭头看了一眼玉堂。
      五爷此时正打了个哈欠,见猫儿瞧自己,便笑嘻嘻地探头亲了对方一口。
      展昭撇嘴,微微皱了下眉。隐在树冠上也不能说什么,只是暗地心中警告自己,还是别去管那老鼠在干什么为妙!
      念念叨叨的“咒语”混合着舞动剑袖带来的风声。其实比起当年的王少轩,这老道明显是架势有余而气氛不足。五爷实在是觉得闷得慌,猫儿又摆明了不乐意搭理自己。想来想去,也就只有逗逗院儿里那些装神鬼和惧神怕鬼的人了。
      掐起一片树叶,用手指捻了下分量。觉得差不了太多,五爷胳膊叫力,将气运到手腕,在腕部转动之间,抖手掷出,直击法桌上的烛火。
      见到烛火突然熄灭,不单是一旁的杜奂及一干家人吓了够呛,就连那一老一少都吃惊不小。这等勾当他们干了不下数十次,如此情形却真是少见。难不成是这家真被冤鬼纠缠?还是说……想到此处,老者抬眼往四周仔细地查看了一番。不曾发现什么,因此略皱了下眉头。“孽障!本道前来助你轮回超生,你不要不识好歹!”
      见那老道并未发觉是玉堂使的坏,展昭也掐掉一片叶子,抖手将另一边的烛火打灭。五爷见状心中大笑,伸胳膊将身前的猫儿搂紧。
      大热的天,这老鼠也不怕捂出毛病!展昭暗叹了口气,多少有些后悔方才的举动。实则也不过是见玉堂的功夫涨了不少,自己也想试试罢了。却忘了这样一来,这人不是更得了底气分外闹腾了?
      又一盏烛灭,道童倒吸了口冷气。他也忍不住四下打量了一下,除了方才师父舞剑时弄落的一地树叶之外,连个石头子儿都没有。“师父,您看……”
      老者眉头更紧,没有看出有人捣乱的迹象,因此心里多少有些发怵。夜路走多了难免遇鬼,这装神弄鬼的事做多了,谁保证不碰到真家伙呢?不过身旁这么多人,他心里也有底。就算真有冤魂索命,自己这个根本不是阵法的阵法也不碍什么事,而且大白天的,边上又那么多人,要报仇的也自然是找正主而非自己。
      “杜施主,看来冤魂怨恨太深,你若无悔改之举,怕是无法熄其怒火。”说罢低头朝徒弟使了个眼色。
      道童会意,连忙说道:“你们速去拿三牲供品放于案前,而后在本宅至阴之处挖一宽三尺长三尺深一尺的坑,再用银箔将其铺满,以木板盖好,方能暂压冤魂戾气。”
      杜奂一听就皱了眉。三尺见方的坑那得放进去多少银子啊!“仙长,这一时半会儿上哪儿去弄那么多银箔啊!能不能用其他东西替代一下?”
      老道皱了眉:“银箔盖入地坑当中才可密掩煞气,换成其他么……若是用普通碎银将其填满不露缝隙也倒可行。”
      “那这些银子……”说实话,命固然重要,那么多银子他也舍不得。有道是善财难舍,不善的也放不开手啊!
      道童哼了一声:“舍不得也没关系,倒霉的也不是我和我师父。反正答应保你性命而已,胳膊断腿折的,也都是你自己造的孽。”
      “别介!杜某只是担心只用银子不够重不是。”
      老道摇头:“杜施主无需多虑,那些银两乃镇阴隔戾之用,与重量无关。”
      突然想起昨夜晚间的妖怪模样,再有那张梁的休书把自己砸晕,杜奂当时打了个激灵。方才蜡烛都无缘无故灭了,看来还是保命为先吧!“那就好!我这就亲自去办!”
      老道嘱咐:“记得一定要用碎银,切勿露出土地。”

      想到杜奂屁颠颠地自己去埋银子给那三个骗子,然后又派人看着的情形五爷就忍不住大笑。
      回到客栈之后,玉堂这已经是第二次了。“有这么好笑?”
      五爷点头:“自然好笑!猫儿,你等五爷一会儿,我去去就回。”
      展昭无奈,只得叮嘱:“别节外生枝。”
      五爷伸手摆指:“哪儿能啊!放心,这戏啊,五爷还没看够呢!”
      小二刚敲开门询问展昭晚饭在什么地方用,五爷就在其身后回答:“拣你们这儿最拿手的酒菜送到屋来,对了,再来一壶花雕。”
      扭头一看正是本屋的客官,小二赶紧点头应承:“小的这就去办!”
      关上房门,五爷就把背后背着的包袱往桌子上一放:“保证他一文不剩!”
      展昭微皱着眉头,却还是忍不住带了笑意。“除了这个没干其他?”
      五爷道:“顺便在坑里撒了点儿鸡血。”
      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老鼠,展昭愣了一下才又叹又笑“不是让你别节外生枝。”
      五爷笑回:“这不是给那‘老道’再狠敲一笔的借口嘛!怕啥的,就冲那会儿他们没发觉咱们俩,就证明那功夫再好也有限。所以啊……他们肯定心里边也怕。再发现银子不见了还一坑的血,肯定最后敲一笔大的,然后就溜之乎!”
      “你呀,总是这么多琢磨人的主意!”打开银子包看了一眼,里面果然都是碎银,没有那个细数的心情,但只用眼观,就知道不是小数目。
      从一旁搂住展昭的腰身,五爷拿起几块在手里掂量了两下:“这仨小子真可谓是贼中之贼。这些银子虽说不好拿,却好消化,就连银号的印记都没有。将来就算杜奂发觉被骗了也是大海捞针了。”
      拍开腰间的大手,展昭将包袱重新系紧:“这些银子拿出一部分给张梁今后度日,其他的得等离开周遭几县再散。免招是非。”说完将不足以用沉甸甸来形容的“银袋子”塞进了床里。
      五爷点头:“都听你的。”跟着展昭来到床边,待猫儿将东西放好,这才拉过爱人的手腕。“看来手上的伤恢复得差不多了嘛!”
      展昭一笑:“是啊。所以日后就别……”
      五爷撇嘴:“那可不成!差不多也不是全好。反正江先生说半年就是半年,这些事儿你就甭跟五爷讨价还价了!”
      就知道在这方面自己绝对拧不过玉堂,展昭也就不再废话:“估计一会儿那三人当中就会有一人去取银子。今晚你是看还是不看?”
      五爷摇头:“没劲!这仨小子下手还不够狠。有时间还不如睡觉呢!等他们两家折腾完了,再到五爷动手下家伙!”
      展昭点头:“如此也好。不过这些银子放在这里终究惹眼。你我用过饭后还是上山,把这些银两送到张宅。还有这房契一事也要尽快来个了结。你也说了,那三个人经咱们这么一搀合,可能会尽快离开,所以咱们也没太多时间在这里耽搁了。”
      “也成。不过未免让这仨小子逃走,一会儿咱们临走前再算计他们一把!”

      五爷这一计十分简单,花钱雇了几个乞丐到那三个骗子的宅门附近守着。只要这仨人要逃,他们就一起涌上去,跪地磕头求这三位“大仙”给医治伤症驱邪聚财。
      展昭倒也认可这个法子。毕竟杜奂不太可能一转眼就发觉这三人是骗子,所以他们私下逃跑的可能性并不大。而且算计了这么多日子,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因为怕真有“鬼怪”就空手而回。即便是真的漏了馅,有这些乞丐一闹,杜家乃至于官府的人也能有时间将他们逮捕。
      这一次并非游山逛景加上路途不近,因此二人运上轻功,没到一更就上了砚峡岭到了望天石。
      敲开周勇家的房门,开门的是周勇和张梁两个人。见是白展二人,他俩赶紧侧身让人进屋。
      “二位,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周勇性急,不等张梁询问,他先开口道。
      展昭从怀中掏出房契和买房的书约,递到张梁面前:“事情已经办妥了。这些你收好。日后不用再偷偷摸摸的了。”
      张梁接过房契的手抖得厉害,但看到书约上的八十两,他立刻直了眼。“这么多钱……”
      “我们说给你拿回来就不会让你掏一文钱。”五爷说完从腰间解下一个锦缎缝制的钱袋子,递了过去。“这些你拿着,把宅子重新收拾一下,剩下的你是想做个买卖什么的都你自己说了算。”
      沉甸甸地钱袋子托在掌心,张梁简直不敢置信。憋憋屈屈地做了三年的“鬼”,如今不但有人把自己的房子给买了回来送还自己,还给了这么一袋子钱。“二位恩公!这……这我张梁承受不起!”说着就要把钱袋往回退。
      五爷摆手:“跟你说实话吧,这钱是从老杜家弄来的,也是你应得的。我们俩不过是跑了个腿儿,伸了个手,你也甭觉得是受了多大恩惠。你要是不肯要这个钱,就直接送去杜奂手里,我们俩可不匿这个!”
      张梁被五爷的话说愣了,这一次是周勇反应得快了一些。“原来二位是……”贼字还没出口,五爷当时瞪起了眼睛。周勇被这眼神儿噎得顿时咽了口气,下面的话是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展昭拍了一下玉堂的肩膀,而后对周勇和张梁说道:“我俩一不是能降妖捉鬼的佛道仙家,二不是打家劫舍的贼匪。至于我们是干什么的,实在不方便相告。”
      周勇咧嘴:“我也没怀疑二位是坏人。要是坏人,也不能帮张先生这么大的忙不是?不过是一时秃噜嘴了。”
      展昭一笑:“周兄心直口快,内无藏私,我二人明白。”为免继续这个话题,跟着问道:“张兄,不知你日后有何打算?”
      张梁苦笑:“这么多年,我都忘了怎么为日后打算了。每天都是过一日算一日。”
      展昭道:“不然吧?以在下所见,你家中虽然满是尘灰,看似衰破,却样样精心维护。尤其是满屋的书卷,更是没有一丝霉蛀的地方。若非心中盼着拨云见日,哪儿会有心做这些事。”
      张梁叹气:“恩公这么说其实也不错。自己努力了这么多年的产业哪里肯轻易放手。自小我父母就指望我能用功,将来当个一官半职。读了三十多年的书,又岂会不想考取功名。只是如今我这般情形……根本就是有辱斯文,还有何面目再想仕途。”
      五爷听言立刻撇嘴:“谁规定参加科考的人就不能落魄了?再说了,你总不会以为那些考官能见其面就知其往事吧?”
      被这两句话说得哑口无言,但张梁的想法却并非这么简单。“只是……”
      “哪儿有这么多只是可是但是的?!”五爷开始不耐烦起来。有些读书人,就是又酸又腐,满肚子的学问,就是脑筋死得很!平白无故给自己弄那么多链子锁上有什么意思?
      展昭接言:“何去何从还是张兄自己的主意。在下不过是觉得如张兄这般心里清明的人埋没乡野有些可惜罢了。”
      “心里清明……”虽然知道是句表赞之词,却让张梁心酸无比。“一个人想得多了,无非是越来越浑,或者越来越清。”
      自知有些失口,展昭尴尬地笑了一下。五爷赶紧打圆场:“这话也不是平白说的。当官儿的我们俩见了不少,能像你这样把自己身上的事儿都想明白的可不多。反正也是,到哪河脱哪鞋。没钱没势的时候跟有财有权的时候一比,还真兴许不一样。”
      这哪里是给自己往回拉话,分明就是出言讥讽啊!展昭暗地拍了玉堂一下,这样的词儿说不说根本没什么意思。何必平白惹人不快。
      而张梁听完却笑了:“说得有理。说得有理。”

      不能在周家过夜,二人再一次奔了张宅,张梁也不想太打扰周家夫妻,所以一同跟了回来。
      可当第二日天明,五爷想问张梁有没有什么可吃的之时,却发现整个院儿里除了自己和猫儿,再也没有第三个人的声迹。“难不成出去打猎去了?”狐疑地从大门往回走。一抬眼就见到前厅的茶几上放了一块石头,下面压着几张纸。
      五爷拿起一看,立刻飞跑到后院儿。“猫儿!”
      刚把御龙和巨阙缠上麻布,就看到玉堂跑了进来,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因此有些紧张。“怎么了?你跑什么?”
      此时,五爷也不知道是想笑还是想气,把石头下压着的几张纸往猫儿手上一塞:“你看看!”
      一张房契,一张书约,还有一张是张梁留下的书信。
      信得内容很简单,却做的是张梁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想过要做的决定。“他就这么走了?”不知怎的,展昭看完这封信,再看看手中的房契,有些伤感,又有些长出了一口气的意思。
      五爷咋嘴:“放下了,就走了呗。不然这地方他也待不下去了。只是没想到他能这么大方把房子给了咱们。”
      展昭苦笑:“心结于此,要放下,自然留不得。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
      “他又不傻,带着那一大包银子,管他是做生意还是买地呢。实则这房子就是卖也卖不上那个价。不过是便宜了五爷和猫儿就对了!”
      将房契塞进玉堂的怀里,展昭叹了口气:“你就不觉得受之有愧?”早就看出来他喜欢这个宅子,其实自己也觉得十分不错。只是这样得来……似乎并不是正道,心里边别扭。
      拍了拍放着房契的地方,五爷呲牙一笑:“有什么可愧的?这房契可是五爷从自己兜里真金白银买来的!”
      展昭翻了他一眼:“那之后你还真金白银从人家后院儿偷回来了呢!”
      五爷探头,张口咬了一下展昭的下嘴唇:“当初那一天,你这小猫儿不就是被五爷偷回来的么!”
      “你那是偷了三宝!”展昭瞪他。
      五爷边笑边伸胳膊将展昭搂在怀里:“好吧!五爷用错了词儿。那就是你这小猫儿是被五爷拐回来的好了!”
      “无聊透顶!”重重地将下巴搭在玉堂的肩头,展昭看着眼前的书架,轻声道:“你说张梁将来能是个好官不?”
      五爷一笑:“你就知道他一定会去赶考?”
      没等展昭回答,前院儿就传来了敲门和叫喊的声音。挣开玉堂的怀抱,展昭道:“估计周勇又来送饭了。”
      五爷点头:“正好。这宅子又不能带走,咱们也待不了两天。就把房子托付给他们两口子得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56章 第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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