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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7、第八回 ...

  •   第八回 [结手足盗心惩恶霸无心柳再闻事离奇]

      二人一同来到门口打开院儿门,就见周勇连拎带挎地站在门口,脸上的表情透着一股子欢喜,跟上次的惊恐比起来,实在是反差太大。
      展昭赶紧上前接过周勇两手拎着的食盒,微皱着眉头说道:“拿得也太多了。”
      两手一空,他这才能把胳膊上挎着的油纸包和酒坛子松下来搁到手上。听展昭这么一说,周勇边跟着往院儿里走,边笑道:“上次两人份四个人吃,回去之后我媳妇把我好一顿数落。这回就多带了点儿。”
      五爷从展昭手中拿过一个食盒,又从周勇那儿接来酒坛,撇了下嘴:“那今儿就成了仨人吃四个人的份儿了。”
      周勇诧异:“咋的了?”
      展昭回道:“进屋说。”
      三人把吃食放好,周勇第一件事就是环顾着前厅,赞叹了起来:“还真别说。收拾完了就是不一样,就跟变戏法儿似的,头两天来还跟进了阎王殿似的呢。”
      展昭也抬头看了看,叹道:“估计张兄昨晚一夜未睡。”
      说到张梁,周勇才反应过来少了一个人。“对了,张先生呢?收拾一宿屋子,现在睡觉去了?”
      五爷回道:“收拾一宿屋子不假,就是不知道现在上哪儿睡去了。”
      周勇愣了:“啊?”
      抬手拦了玉堂一下,展昭接道:“今早我们起来才发现,张梁留了一封书信,并把房契书约也留了下来,自己一个人离开这里了。”
      “人走了?”琢磨了一会儿,周勇这才算是明白了展昭的意思。随后他先是皱了下眉头,而后却裂开了嘴角:“走了也好。虽然做不成邻居有点儿可惜,可是在这地方……他真是没法再住了。”
      拉过椅子,待三人坐下之后,展昭询问:“周兄,这几天你没听张梁说过什么?”
      周勇寻思了一会儿,而后说道:“我这人也不会揣摩人的心思,就是觉得张先生总是不笑,跟他说话他也有一搭无一搭的。我也知道,他这是五年来憋屈的。啊对了!昨儿上午,他就一个人到望天石下面晒着。我说大晒的日头,你还是到屋里凉快凉快吧,再中暑了就不好了。他就说了一大堆,我也不怎么太懂,好像是说能在太阳下活着多好之类的。”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估计他早就有了离开的心了吧。”
      “这样的日子过得再久也不可能喜欢。其实他还算是看的开。”拆开酒封,展昭拿起桌子上已经被张梁擦得锃亮的茶碗,反过来,倒了三杯。
      接过展昭递来的酒,周勇并没有客气地推辞,而是一口气干了一杯。自己带来的酒是什么滋味儿他当然明白,烈而辣口,却正好冲一冲心里的不舒服。对于张梁这个人和张家这件事,自己始终算是个见证的人,突然一个大活人就这么走了,管他是想念还是不舍或是同情,都不会无动于衷。“本来还以为终于有个年纪相当的兄弟朋友,结果还没处几天,人就走了。唉!”
      热心肠的人展昭见过不少,但却不是人人都愿意把一个麻烦留在身边。周勇这个人虽然没什么大本事大志向,却是实实在在干干脆脆的好心肠。这样的人,实则最值交,也最好交。本就一心赞赏,这会儿听完周勇的话,他立刻心头一动。“若是周兄愿意,我二人与你做个兄弟如何?”
      看着展昭脸上和善的笑容,周勇登时愣住了。“二位……与我??”怎么想他也没想到面前这两位爷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而且即便是对张梁,他也是先生来先生去的,心里边想把人家当兄弟当朋友,却是不敢直说,生怕高攀了的。
      见周勇傻愣的模样,五爷先是看了一眼自家眉开眼笑的猫儿,而后也跟着笑道:“怎么?我们俩还不配跟你称兄道弟?”
      周勇赶紧摇头,晃得就跟拨浪鼓似的。“哪儿能啊!哪儿能啊!我这不是吃惊嘛。您二位是什么样的人,我哪里敢想高攀!”
      展昭笑道:“我们俩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无非是自小多学了些功夫罢了,何来高攀二字。若是为难了周兄,那就只怪我唐突无礼……”
      听展昭说这个,周勇把头摇得更快:“不不不!我可没有那意思!就是觉得……”用力地挠着后脑勺,脸上的表情从惊讶一直变成了欢喜。“我这个人大字不识,除了会打猎捞鱼之外,就只会包包子。别看在山顶上有个小买卖,也无非是糊弄个吃饭的钱而已。今儿难得您二位看得起。我要是不乐意,那就罪过了!方才……就是……吓到了。”
      见周勇脸上一会儿一变的颜色,五爷忍不住笑了出来。“既然你乐意,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日后以兄弟相称就好。”
      周勇用力点头,眼圈竟然还有些发红。“好!好!好!”

      既已兄弟相称,就自然不用再多加什么客套。周勇看起来颇为兴奋,端着酒杯一个劲儿地喝,再加上五爷那千杯不醉的主儿,一顿早饭看起来到像是两个人在比酒量。
      展昭手中一直端着一杯酒,没有续添,也没有见底。品着周勇夫妻做的家常便饭,再看着两个人边吃边喝,张梁留书而别带来的郁闷逐渐被驱赶清空。有时候交朋友就是个适时适当的事儿,谁能想到头两天还只是路遇小店的掌柜的,今儿就成了自己和玉堂的朋友了呢?
      见猫儿慢悠悠地喝,仔细地吃,五爷呲牙笑问:“猫儿,你还怕日后吃不到周大哥和嫂子的手艺不成?跟品御宴似的。”
      展昭斜了他一眼,随后微微一笑:“兄嫂的手艺好你不也是夸奖过的?何况日后什么时候才能再吃到,真就不好说了。”
      五爷抬起左手搭在猫儿的肩头,右手的酒杯顺势递到了爱人唇边:“你呀,就是想得多愁得多。张梁把宅子还了咱们,这不就是家了?将来有空就来这儿住上月余,既休息散心,又能跟周大哥聚聚。到时候嫂子还能亏你了这馋猫的吃喝?”
      周勇自然是知道这两位刚认下的兄弟不能长留,只是知道归知道,听到还是有些舍不得。刚走了一个以为可以交下去的张梁,这两位兄弟又说要走,他哪里能舒坦得了。不过毕竟不是相处日久,周勇还知道什么叫深沉。“白兄弟说得对呀!等啥时候你们回来这个家,我和我媳妇肯定做两大桌的吃喝等你们。”
      展昭笑了笑,抬头环顾了一圈这个曾经属于张家的宅子。“周大哥,你觉得这个宅子怎么样?”
      周勇赶紧回答:“当然是好了!张先生用了这么多心血修出来的,哪儿有不好的道理。现在也就是荒了,修整修整可不比城里那些有钱人家的差。”
      看了玉堂一眼,见那老鼠笑着朝自己点头,展昭继续道:“那你就和嫂子搬到这儿来住吧。”
      “啊?”周勇一下子就愣住了。
      展昭拿起酒坛子,把周勇面前的茶杯再次倒满。晃荡了一下,看来玉堂尽早是没得喝了。“你也知道我俩只是路过这里赏个景致,碰到张梁的事纯属意外。说实话,这个宅子我们俩都很喜欢,可是家中有老有小,还有差事在身,这地方我们必然是不能久住的。你和嫂子不如就搬来住下,总比那两间竹舍结实安全得多吧?”
      周勇又不傻,岂会不知展昭这是在给自己天大的好处。只是兄弟归兄弟,毕竟刚认识不久……冷不丁就受了人家这么大的恩惠,怎么可能心里边不打怵。“这怎么好!即便你们没多少时间过来住,宅子也是你们的,我们俩怎么能霸占了。何况那竹舍虽然不好,却是我祖上留下来的,买卖总归是不能扔的……”
      见周勇还想再说,五爷皱了下眉:“我们也没说不让你做买卖不是?这里离望天石也不远,耽误不了事儿。何况山上有野兽,崖顶上夜里风凉雾重,你个大老爷儿们是不怕啥,嫂子跟你受罪你就不想想了?”
      展昭接过话茬,道:“咱们虽然刚结为兄弟,可我们俩绝对相信周大哥的人品。把宅子交给你,放心。”
      这宅院说大不大却有两间。说小不小,住个十几口人不成问题。人家花那么多心血修建多年,这回又是旁人花八十两雪花白银买了回来,到头来谁也没住上,却要让自己这个毫不相干的人享福。想到这点,周勇就脸皮子通红,又觉得面前这两个兄弟的信任让自己激动,又觉得自己要点了头就是贪心不足。
      知道周勇这老实憨厚的性子必然考虑得多,展昭暗叹了口气,心道这老实人有时候也实在是死心眼儿。不过若不是这样的人,自己和玉堂又怎么会交,怎么信得过呢。钱财不论,这里毕竟是张梁的心血。“周大哥,你不用想那么多。只管搬来就是。你和嫂子就当是帮兄弟们照看照看房子了,还不成?”
      人家话都说到这儿了,周勇明白,自己再要推辞就是不识好歹、矫情了。所以他脸面涨了个通红,十分尴尬地点了头。“这样的话……我回去跟我媳妇说说。”
      “噗!”本来方才周勇的窘迫就让五爷想笑,这会儿话音入耳,他就实在是忍不住了。“你可真听嫂子的话啊!”
      周勇不好意思地挠了下后脑勺。“我娘自小就告诉我,听媳妇的话能发财。”
      五爷挑眉,随后把目光看向展昭:“呦?还有这说法?”
      展昭恶狠狠地瞪了那老鼠一眼。“你闭嘴!”
      周勇完全没发觉面前这两位新兄弟目光里的内容,而是继续自说自话:“发财我倒没发觉,不过倒是吃喝不愁。平时我出去打猎捕鱼,她就把家收拾得妥妥当当的。我回到家有吃喝应当,冷暖适时。这么好的媳妇,我有啥理由不听她的。何况她现在怀了俩月了,我就更得啥事都让她做主了不是?”
      听完这话,展昭赶紧举杯:“原来大哥要做父亲了,小弟这里恭喜恭喜!”
      五爷也起哄跟着嚷嚷:“这的确是大喜事!你这话听的对!听媳妇话发财!发财!哈哈哈哈!”说完,不等展昭瞪他,马上借着道:“猫儿,一会儿进城给咱大侄子买点礼去。”
      周勇赶紧摆手:“买什么礼啊!可别浪费那个钱。别说这孩子还得八个月后才生,就是明儿就出来了,屁大点儿的娃子能用得着啥。”
      五爷道:“用得着用不着是一回事,我们这当叔叔的送不送就是另一回事了。”
      最后一口酒喝尽,桌面上的饭菜也已经见了底儿。周勇擦了把额头上热出的汗,才突然想到一件大事。“对了,我这还不知道二位兄弟叫啥名字呢!”
      展昭略微咧了下嘴,随后看向玉堂,点了点头。
      五爷也知道周勇这个人肯定信得过,所以站起身,咧开嘴“嘿嘿”发笑,绕到周勇身边,伸手搭住了对方的肩膀:“这个啊,出我们俩的口进你的耳,再要到第四个人那儿,可就是要命的事儿了。”

      一边下山往砚城走,五爷一边大笑。展昭扭头,皱着眉看着他:“有这么好笑吗?”
      五爷点头:“周大哥这人太有意思了。旁人若是知道自己跟当官的成了哥们儿,惊讶归惊讶,不上赶着巴结也不会像那样马上就要反悔的吧?”
      想到方才道出真实身份后周勇连摇头带摆手说方才口盟的把兄弟不算数了,展昭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还得说周大哥人好,难不成你还想交那种一心想巴结权势的人?”
      五爷揽过展昭的肩头,乐呵呵地道:“人好是不假,可胆儿也忒小了。之前知道他怕鬼,现在又知道他怕官了。话又说回来,要不是早就看出他不是个见钱眼开趋炎附势的主儿,你能说跟他做兄弟?”
      展昭一笑:“你这老鼠,不也鲜少跟陌生人聊得那么投机?”
      五爷笑道:“就是猫儿最了解我。”
      展昭道:“周大哥现在回去给跟嫂子商议去了,不知道结果如何。”
      五爷拍了拍猫儿的肩膀:“瞎操心。我就不信她不同意。他们俩住那地方,说好听了是‘风雅’,说不好听就是四面透风。不为了自己着想,也得为没出世的孩子琢磨琢磨不是?”
      展昭点头:“希望吧。我总觉得咱们这位嫂夫人是个眼清心明的。而且我也敢保证,周大哥绝对会把咱们俩的身份告诉她,所以我只是担心她会怕惹事上身,所以回绝掉。”
      五爷却并不这么认为:“看怎么想呗。没准儿知道了咱们俩的身份,她一口答应了呢!但看他们俩对张梁的事,也知道是嫉恶如仇的主儿了。”
      展昭认同:“这倒是。”
      边走边聊,说着说着,五爷突然想起件事:“猫儿,你说咱们俩认周大哥的儿子当义子怎么样?”
      万没想到玉堂会有这个建议,展昭愣了一下:“怎么想到这个了?”
      五爷收紧胳膊将两个人的距离缩近。“云瑞小时候,每次抱他我都心惊胆战的,就怕一不留神就给弄伤。那么大一丁点儿,软乎乎的,一只手就能托起来了。”
      突然心中一酸,展昭扭头看向玉堂,还不等他说话,五爷凑近亲了一口之后,继续说道:“一转眼再见他,都已经快赶上咱们俩这么高了。脾气又臭又犟的。”
      “那还不是像你。”展昭笑着插了一句。
      五爷也笑了:“是啊,可不就是像我嘛。”
      展昭拍了拍腰间的手背:“云瑞可比你听说多了。”
      没有反驳,五爷问:“猫儿,你还记得翼儿他们小时候什么样不?”
      陷入沉思,片刻之后展昭慢声慢语地回道:“翔儿出生的时候我还小。当时也不明白什么是侄子,就是开心家里终于不是我最小了,还整天跟娘问来问去的。后来等到小霞和翼儿、栋儿先后出生的时候,我也大了,这样的事不能靠前。只是偶尔凑到孩子边上摸摸看看。就跟你似的,看着那么大一点儿的娃儿,生怕自己粗手粗脚的给伤到。加上那时候我跟师父练功,也没有多少时间。现在想想,我小时候都没抱过他们。”
      看着展昭的脸,五爷忍不住贴了过去:“亲儿子们都长大了,咱就认个干儿子呗。”
      展昭瞪了他一眼:“你这话要是让云瑞听到,一准儿生气。”
      五爷撇嘴:“他都这么大了,再要想抱过来稀罕稀罕他也不能干啊!而且我发现,这小子跟我一点儿都不亲,七星岛回来之后,跟你话都比跟我话多。”
      见玉堂吃味儿的模样,展昭“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呀就是图个新鲜,真要在你耳边天天哭闹,就该上脾气了。再者,你若是想看孩子,继儿和芸生的儿子不是更合适?弄得好像要拐走人家未出世的孩子似的。丢人!再说了,你怎么知道周大哥家一定会生儿子?”
      捻过展昭鬓边的一缕发丝在手指上饶腾着,五爷听完这句话,立刻做了个恍然大悟的表情:“猫大人说得有理!如果是闺女更好,就给咱们家当孙媳妇儿!哈哈哈哈!”
      展昭无可奈何地白了他一眼:“你可真是……别废话了!赶紧进城看看昨儿晚上有啥事儿发生没有。别再让那三个人给逃了!”

      刚进上砚城,展昭就觉得有点儿不一样。“玉堂,你有没有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五爷的注意力一直都在自己猫儿身上,因此听展昭这么一说,他才仔细地看了看周遭。接近晌午,街市上的行人还是那么多,只是日头当空晒着,人们大多都躲到背阴的地方去了。与平常略有不同的,就是人们三三两两地聚到一处窃窃私语。“好像是不太一样。”说完抬手指了一下街边的茶铺:“进去喝口水。”
      二人往茶铺里一坐,要了茶果点心,展昭便开始留意起周遭的交谈声。似这种街边的铺面,最是能听到市井的流言。除去方才觉到的不同之外,他也想听听这两日上砚城发生的事,百姓们是如何想的。
      茶余饭后人们的话题总是离不开身边的事儿,而除了闹妖怪之外,这两天最轰动的恐怕就是杜奂家驱鬼的法事了。
      此时不到饭口,在茶铺里坐着的多是些闲来无事的,话题也就更琐碎了一些。边喝茶边听,结果却让二人感到意外。
      “二叔,您听说没?杜家请的那位神仙可真厉害,昨儿晚上就收了一个成了精的黄鼠狼。”
      “我也听说了!咱们这地方这么多年没少被这些妖精祸害,这回可好了。真是多亏了那位神仙啊!”
      “啧,你可别这么说。你瞧见了?还是你瞧见了?是真是假谁知道了。”
      “你还不信?我家兄弟就在杜家打杂,他是亲眼看到血坑里边有一只大黄鼠狼,那黄鼠狼身上还套着衣服呢!”
      “真这么邪门?”
      “那可不!我兄弟说,那坑里本是填满了银子,用来镇煞的,怕出事,加上杜奂就是个死抠门的财迷,所以边上有好几个人看着。结果刚过子时,那位道长就带着道童奔了杜家,进院儿就说后院儿的避煞阵眼被妖魔给毁了。结果围了一院子人扒开那个坑一看,就见了那个玩意儿。”
      “你可别说了!真吓人。依我说啊,那也是杜家没积德……”
      “嘘!你们这些年轻人嘴里就是没把门的,这话你也就跟我们几个说说,要是被听了去,就够你好受的!”
      “嘁!不就是有个臭钱!我看那老道也不开眼,好人不救偏去帮这样的。”
      “你看看!不让你说你还来劲了!你以为那妖怪害完了杜家就能离开?收拾了对咱们满城的人来说可都是大好事。而且我兄弟跟我说了,那位道长说杜家煞气没破,最近肯定好一阵闹腾。周遭的宅子也都没准儿会遭连累,所以让边上住着的都去他那儿拿灵符回家贴上辟邪。”
      “谁去都给?白给?”
      “可不就是白给!人家又不是卖野药儿的!”
      “得嘞!那一会儿我也去要两符贴贴。避避邪气也好。对了,那位道爷住哪儿?”
      “就在米家鞋舖边上。”
      不用再到旁的地方打听,只这几个人不算低声的谈论就让白展二人明白了人们交头接耳的缘由。互相对视一眼,除了有些诧异之外,更多的则是无奈何的苦笑。
      “那仨小子倒是够胆量,肚子里的坏水也够多!”咽下一口桂花糕,五爷撇嘴道。
      “比预计中要闹得大了。”没想到玉堂的“黑吃黑”成了那坑人更深的手段,展昭不得不佩服那三个人的脑瓜子好使。只不过这种好使……不可再留于市井。借其手整治杜奂还说得过去,如今牵扯到了周遭的百姓,那就是另外一码子事了。
      瞧着自家猫儿微皱着眉头,目中严肃的模样,五爷忍不住轻咳了一声。“最坏的情况不过是想法子拆穿他们而已。更何况依五爷看,他们巴不得赶紧骗到钱立马离开。这地方你想让他留都没胆儿敢留!”
      展昭摇了下头,留了茶果钱在桌子上,而后起身拍了一下玉堂的肩膀。
      五爷跟着离开茶摊,紧走了两步。“怎么了?”
      展昭慢语道:“我倒是不担心这些。只是如今百姓们是真的信了那三个骗子,咱们再动手就得谨慎一些。”
      “这是自然的。不过也甭瞎担心,五爷昨儿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既拿了银子又倒血的,不也没被发现?”
      展昭淡淡地笑了一下:“可那三人也能在人眼皮子底下弄开土坑,甚至放进去一只穿了衣服的死黄鼠狼!”
      五爷撇嘴:“你别忘了,咱们甩出叶子的时候,他们可一点儿都没发现!就冲这个,那仨小子的能为也有限。再说了,即便他们功夫极高,咱们两口子还怕了他们不成?!”
      随着玉堂的话音落地,展昭不自觉地扭头瞪了他一眼。这臭老鼠怎么总是有办法把话说得如此讨打!“胡话!我哪里是那个意思!”
      五爷呲牙:“所以了,倒霉的不过是杜奂,其他的你管他呢。老百姓要信就让他们信,反正要收拾那三个东西也要离开上砚城,碍不到事的。至于杜奂,看来就算五爷不洗干净他的箱子底儿,那仨骗子也不会轻饶了他。索性就先看着吧,不祸害到周遭,现在就任其发挥。”
      展昭叹气:“也只好如此了。不过你可千万别再‘助他们一臂之力’了。不然他们就得真被人当神仙供奉起来了。”
      听完这个,五爷的眼神顿时就变了。“就冲那三个混账东西两次利用咱们的手段做戏敲诈,五爷就不能轻饶了他!”
      展昭苦笑道:“这三个人至少有一人轻功不俗,又有一人智谋过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
      五爷撇嘴:“不急,过不了几天,等到刀压脖项,谅他们也不能不说。”
      展昭未加评议,只是扭头对他说道:“回客栈再让小二把那位房牙子叫来一趟,给周大哥做个凭证,也免得将来让兄嫂麻烦。”
      五爷微笑着点头:“都说你这臭猫爱操心吧,你还总不承认。说着这件事儿,你还不忘核计那件事儿。不过也是,这道手续还真不能落下。那杜奂又弄不死,免得他以后找不痛快。”

      回到客栈,让小二帮忙叫来王培,再处理好房子的事儿,天色已经垂暮。
      吃过晚饭,展昭本想立刻就去杜家看看情形如何,却被五爷给拦住了。“你忘了之前咱们找的那些乞丐了?”
      展昭一时也没明白玉堂的意思,所以只能眨眼:“他们怎么了?”
      伸手捏了一下猫儿的鼻尖儿,五爷凑前低声道:“有他们在,那仨人要跑咱们就能得到消息。何况现在全城人都知道那院儿里住了活神仙,盯着的人就更多了。你还怕他们走了?有这么多人做咱们的眼线,不如就跟五爷高床软枕,歇歇吧。”
      “你这人就是好话偏不好好说!”白了玉堂一眼,展昭后撤一步将黏在身前的人推开。“他们三个跑于不跑咱们放在一边,杜家的情形你就不想去看看?”
      五爷一笑:“说不想去那是骗你呢。可我去了万一忍不住再出手‘相助’怎么办?”
      展昭无可奈何地抖了下嘴角:“你又不是小孩儿,这点儿自制力还是有的。”
      “你这是夸赞你家五爷呢,还是贬损你家五爷呢?”上前搂过展昭的肩膀,五爷笑嘻嘻地道。
      往玉堂身上靠了靠,展昭也笑了起来:“你认为什么便是什么。怎么,不乐意听?”
      五爷赶紧收紧手臂:“乐意!乐意之至!那再多说点儿!”
      展昭哭笑不得,抬手拍了拍肩头的手背:“你到底去不去杜家?”
      五爷扭脸突然用嘴唇抿住展昭的耳垂。“不去你还惦记,去了又没什么可做的。”
      缩脖子躲开那老鼠的唇舌,展昭抬起右胳膊用肘子给了玉堂一下。“别闹了!咱们也无非是看个究竟,知道进展的大概,也免得日后不好插手。”
      笑着松开胳膊,五爷回身从床头拿起巨阙和御龙。“那走吧。”
      方才还腻腻呼呼,现在突然如此干脆,饶是展昭再了解自家老鼠的秉性,也难免愣了一下。敢情这老鼠就是故意找“麻烦”跟自己这儿胡扯呢啊!不过随后微皱了眉心便舒展了,嘴角也跟着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昨夜晚间灯火通明的杜宅,今日刚打头更就烛火皆无,就连附近的老百姓家也个个关门闭户熄灭了光亮。
      白展二人飞身上了杜家后院儿的墙头,看着周围的情形不免对视发愣。
      俯身蹲墙头一处隐蔽的所在,不多时展昭就在前院儿的方向发现了一点光亮。用胳膊肘子撞了玉堂一下,示意要过去看个究竟。结果白玉堂只是朝他咧嘴发笑,随后直接从墙头蹿了过去。
      展昭本意是想先跳出墙外,到了那层院子再上去,怎奈那老鼠却急不可待似地。
      来到前院儿,躲到了屋檐边,二人的目光直接被院子中间的火光所吸引。此时再说是火光也不准确,只是地面上有一片略微发蓝的萤光。由于站在高处,所以那亮光的模样他们看得一清二楚。自院子中心向四周盘绕着,就像是一条大蟒。
      正看得起劲儿,展昭突然拉了一下玉堂的手臂。五爷看向猫儿,收到眼神,立刻扭头朝对面墙头看去。不看则可,一看把五爷吓了一跳。倒不是有什么吓人的东西,而是以他们这些惯了夜行的眼睛看去,对面的墙头上一排脑袋。今夜本就不见明月,搭着四周围除了院子中间这块儿一丁点儿亮的地方的都没有。那黑乎乎一排圆咕隆冬的脑袋,外加一双双映着蓝色萤火的眼睛,说不让人心颤也不可能。
      反手握住猫儿的手掌,五爷对展昭挑了下眉。
      展昭摇头,却抬了下头,用下巴指向那片萤光。
      没用多大一会儿,光亮逐渐减弱,最后一股冷风刮过,顿时熄灭。四周再一次陷入漆黑当中。
      耳边响起高矮不一的吸气声。二人知道这些声音定是出自对面看热闹那些人之口。展昭皱眉之余微微一笑,扭头看玉堂。
      五爷此时正撇着嘴,一脸的不屑。感觉到展昭的目光,这才扭头。以目光询问爱猫是什么意思。
      展昭摇了下头,用左手在玉堂的手背上写了个“等”字。
      被人算计的滋味儿可是白五爷最不乐意受的。然而这时候若自己再要出手,实在是说不准那仨混账东西会再有什么对策。为防再被利用了去,“等”可不就成了唯一可做的了!不过五爷不得不承认,这等江湖人惯用的流光之法,的确最适用在此处。这些骗子也真是有些手段的!
      光华散尽,没多时就见正房门被打开,那个老道从里面走了出来。
      也不知道那件道袍上放了些什么东西,以白展二人的角度看去,借着星光竟然有些微微发亮的意思。若不是心知这家伙是个骗子,还真有那么一股子仙家下凡的气度。
      发觉到玉堂的手越攥越紧,捏得自己手背疼。展昭用另一只手拍了拍玉堂的腕子。也明白自家这老鼠是个锱铢必较的主儿。谁要是占他半分便宜,他准得要讨回百分。只不过这也不是时候,而自己的左手也忒冤得慌了。
      发觉到自己的确是下了真力,五爷赶紧松开力道,抬胳膊将猫儿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亲。而后扭脸朝展昭讨好地呲了下牙。
      展昭哭笑不得,不能说话,也只好摇了下头。至于自己这手……爱握着他就握着吧。
      放下白展二人在墙头上赌着气看热闹不提,单说这位道长。只见他来到方才燃火的地方站住,伸手抽出背后的大拂尘,晃胳膊一挥。口中念念有词,却是含糊在嘴里,谁也听不清是什么。叨咕了一阵之后,他再一次挥动拂尘,紧跟着院中房里立时燃起了灯火。
      杜奂从正房中走出来,身后跟着的是那位管家,倒是不见原先的那位张夫人如今的杜家三奶奶。
      眼睛紧盯着地上一大片烧焦的地方,杜奂咽了口唾沫。“仙长,这……这……这……”
      这时候那个下小道童才从屋里走出来,听杜奂一连三个“这”字,立刻接言:“这条蛇精被我师父用三味真火烧成了灰烬,这会儿元神已散,已经不能再作孽了。”
      听小道童说完这句话,杜奂的眼睛立刻就亮了。“这就是说没事儿了?”
      小道童“哼”了一声,并没有回答。杜奂被晾在那儿,得不到答复又不敢追问,直憋到他本被吓得惨白的脸涨到通红,老道这才扭身叹气,并缓声言道:“虽说这蛇妖已经被贫道降服,却不能将附在其身上枉死的冤魂清灭。黑白尚未勾魂,是他余恨未平,你若想彻底消灾避祸,就要让其怨散冤平。”
      杜奂听了这个,立刻抖索了一下。“那怎么办?我该怎么做?您说!只要不死,干什么我都乐意!”
      老道摇头:“平日你吝财贪色霸道乡邻,若要平怨,必先散财于城内。无论男女老少,必得人人得偿。”
      没等杜奂开口,他身旁的管家说了话:“仙长,您的意思是要我们老爷散财给上砚城的每一个人?”
      老道点头:“贫道正是此意。”
      杜奂皱了眉:“那……我要每人给他们多少?”
      小道童嗤鼻道:“你欠了人家多少自然要还人家多少。不然活着的时候你家财万贯,抠吝别人的钱财。到了地府,没钱就是割你的头,熬你的骨油去还。怎么划算你自己算。”
      这话说得虽然无稽至极,在此时此刻却尤为吓人。杜奂想起做完那个血坑,顿时倒退了两步,整个人都不自主地哆嗦了起来。
      不再等杜奂主仆开口,老道继续道:“平怨只是一起,那冤魂之所以附在精怪身上回来索命,就是对你恨怒未平。你若想要活命,必得披麻戴孝以子孙之礼在其阴宅前叩七七四十九个响头。”
      五爷听着听着,心头的怨气儿逐渐被脸上的笑容所顶替。听着老道师徒俩一唱一和,他竟然有些欣赏起这两个骗子的戏码。披麻戴孝?的确是个既损又解恨的好主意!恐怕如果不是事情到这个档口,杜奂是绝对不会答应这个条件的。
      果然,形势所迫,杜家这位历来眼高于顶,走哪儿都用鼻孔看人的员外爷只得点头应承了下来。只是有些事他不得不说:“仙长,不是我不乐意,只是那死鬼连尸体都没有找到,怕是早就被山上的狼虫野狗给叼走了。到哪里去寻那阴宅?”
      老道回道:“魂息之处,自是阴宅。”
      “可……可那宅子我刚卖人了啊。”杜奂再道。
      小道童冷言:“闹鬼的房子你也卖,这不是坑人吗?”
      杜奂抬起袖子擦了下额头上的冷汗:“我明天儿就让人把钱给买主送回去!那房子的就当是我送他们的了。这样成不?”
      道童撇嘴:“怎么还债那是你的是,我们师傅可管不着。”
      对面越是这副事不关己的嘴脸,杜奂就越是深信不疑。所以连忙又问:“那这阴宅一事……”
      老道似乎很不满意徒弟的“口没遮拦”,晃了下头之后,回道:“房宅易主,与困于其中的冤魂无干。你只管拜就是了。不过切莫忘记,将其生前被你掠走之物悉数还回宅中。”

      离开杜家大院儿的墙头,两个人并肩往回走。
      五爷笑道:“你别说,这假老道的招儿还真绝!”
      “这三人的手段了得,心肠倒也不见得恶毒。若是只坑些恶富贪官的钱财,倒也不至于赶尽杀绝,小惩一下就是了。”绿林中的确有不少“盗亦有道”的主儿,只是不知道眼前这老道一伙儿算不算是。只是听方才他给杜奂开出的两个条件,展昭不得不对那三个人是什么来头再一次产生了兴趣。
      这一次五爷并未反驳展昭的说词,反而附和了起来。“这次到上砚城,虽说碰了一堆莫名其妙的事儿,却也见到了一堆莫名其妙的人。这会儿五爷还真是觉得那仨小子挺有意思。至少他让杜奂挨家挨户散财的招儿是真不错。有钱大家拿,还不算抠门儿。”
      听玉堂竟“夸奖”了起来,展昭忍不住露出笑容:“怎么,白五爷这算是英雄相惜?”
      “呀!你这臭猫是说你家五爷是贼了?!!”张牙舞爪地扑到展昭身上,五爷一边在猫儿耳边说着,一边张嘴咬住爱人的耳廓。
      展昭被弄了一个激灵,脚下转步赶紧挣脱,并且捂着耳朵,快走两步扭头瞪着那老鼠。
      五爷“哈哈”大笑,虽然不敢高声,却还是把展昭吓了一跳。赶紧快步回去捂住了玉堂的嘴。“消停点儿!瞎闹腾啥!”
      五爷忍住笑,拉过展昭的袖子。“我看咱们俩今儿也不用睡了。明天杜家到山上一折腾,周大哥一点信儿都不知道,再被吓个好歹。万一说秃噜嘴了,倒还麻烦了。”
      展昭先是白了他一眼,而后点头:“现在还不到二更。还是直接去宅子吧。等天亮了再去找周大哥,别咱们没得睡再吵到旁人。”
      五爷咧开嘴,十分赞同地点着头:“好好好!就听你的!”说着,还不忘勾肩搭背地在自家猫儿的身上拍打了两下。
      展昭下意识地皱了下眉头。这耗子,心眼儿里都装着什么东西呢!

      杜家怎么挨家挨户送银子是没看到,但展昭和五爷此时正跟周勇蹲在宅子一旁的大树上,盯着杜奂披麻戴孝地在门口磕头。
      周勇紧抓着树枝,两只手都有些冒汗。可尽管如此,眼前的情形依然让他兴奋地合不拢嘴。树下送葬的乐声高响,因此树上的人说几句话还不算什么。反正跟在后面看热闹的胆大之人也不在少数。“他也有今天!真是活该!可惜张先生离开了,哪怕再晚一天走呢!”
      右手扶着周勇的肩头,展昭笑着叹了口气。若是张梁看到这一场面,恐怕心情也不会好受。毕竟在之前,上砚城的百姓们多数都不知道他被自己的媳妇勾结奸夫害他,如今一来,脸面算是丢了个彻底。实则……躲避开了也好。
      五爷一大早,心情就好得不得了。估算着今儿过后这三个骗子就该下手了,他便开始摩拳擦掌了起来。“猫儿,你说门口那两个灯笼还要不要了?”
      展昭顿时明白了玉堂的意思,随后微微一笑。“换新的吧。”
      得到答复,五爷立刻从边上摘下一片树叶。“一起来!”
      展昭勾起嘴角,也将一片叶子捏在手中。
      在周勇还没弄明白白展二人想要干什么的时候,就听见“啪”地一声响,院中正厅门口的两个灯笼应声一同落地。也搭着这玩意儿年久不用早已腐脆,落地之后顿时裂碎开来。
      院儿里的声音不大,可院儿门却是五爷早上刻意开着的。所以即便那些人不敢进院儿,里面的情形还是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灯笼一落地不打紧,杜奂就跟被火烧了一样,顿时从地上蹦了起来,两步就蹿到了老道身后。“仙长!仙长!”
      老道皱了下眉头,凭着直觉四下寻摸了一番。奈何以他所在的位置根本看不见三人所在的位置,最终也只能心中疑惑更大。实则从做法的头一天开始,他就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头。若说真是妖鬼作祟,杜奂怕是早就一命归阴。可要是有人故意捣乱,因何又不见拆穿自己?想来想去,他们三人便断定,必是哪位绿林同道想要分一杯羹。索性也就不再理了。既非“善财”舍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头疼的又不是自己。
      猜到必有人在周遭看戏,老道的劲头非但没减,反倒更足了起来。“定是你心不够诚。另外,你可将东西悉数归还了?”
      杜奂擦汗,脸白得跟纸一样。“还……还了啊!不,不记得拿了他多,多少银子。我在那包袱里,装了足足三百两呢!”
      老道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钱财与他不过是恨念罢了。”
      杜奂咽了口唾沫:“那娘们儿今早上抱着孩子跑了,我已经派人追去了。这……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啊!”
      这是小老道上前,推了一把杜奂的后背:“那你就赶紧磕头。九九八十一个,一个都不能少!磕一个说一句‘我不是人’。等你磕足了,他也该解恨了。”
      脸面跟命比起来,在杜奂这儿自然是后者更为重要。一次次亲眼见了这些诡异莫名的情况,现在他是人家怎么说,自己便怎么来了。所以哆嗦着往门口挪步,还没等再贴近门口,他就跪了下来。
      看着杜奂磕头如同捣蒜,嘴里边一个劲儿地嘟囔。五爷真是解恨。“这种货就该这么治!过瘾!”
      展昭则微微皱起了眉头。自然不是替杜奂叫屈,而是想到了那位抱着孩子逃走的妇人。说是咎由自取也好,说是罪有应得也罢,那孩子却是最无辜的。
      一场闹剧在天空突然密布乌云开始下雨之后结束了。
      待确定人们走远之后,兄弟三人把杜奂让管家放在院门内不远处的包袱拎进了屋。
      打开包裹,里面的东西可真不少。除了那三百两银子之外,还有三个玉石的扇坠,一方砚台,以及几件金钗。剩下的便是些零零碎碎的物件了。
      五爷拿起其中一块扇坠,撇嘴道:“一看这玩意儿就不是杜奂那路货色会用的!虽然不是上等的好玉,却贵在雕工精细。猫儿你看,每一刀都那么恰到好处。”
      接过玉堂手中的物件,展昭也端详了一会。“的确是个好物件。看来是杜奂当初吞了张梁的。”
      扒拉着包袱里的东西,周勇气呼呼地道:“真不是个东西!抢了人家媳妇还不够,连笔都拿!”
      展昭一笑:“大哥有所不知。张梁这两支笔可都是上好的。虽然不至于太值钱,可也得几两银子一支呢。”
      周勇顿时张大了嘴巴:“一支笔要那么多银子?我的老天爷!也难怪都说穷人家的读不起书!”
      五爷也笑了:“也不是都那么贵。还有一子儿两支的呢。”说完把东西往周勇面前一推,“大哥,这些东西你就留着吧,反正也是白来的。”
      周勇看着一桌子的东西,摇头叹气:“这东西可不能说是白来的,那都是拿张先生的命换的呢。我啊,都把他们收好,藏起来。等啥时候他想起来回来看看,咱还得还给人家。不是自己的东西,可不能沾手。将来下地府是要砍手的。”
      就知道周勇不会对这些东西生出贪念,展昭笑道:“也罢。不过今天这些财露了白,难保就有那心贪之人回来找便宜,还是谨慎些为好。”
      五爷一拍胸脯:“这怕啥!五爷的手段可不输那仨骗子!大哥,一会儿帮忙弄些禽畜的血来,只要把包袱皮往地上一摊,然后往周围撒上血,等雨一停再在边上点一把火。再胆儿大的贼也得离得远远的了!”

      两日之后,那三个居然还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意思。五爷等得心急,可又不能就这么走了,所以只得终日里在城中吃吃喝喝,目光自然不曾离开杜家和米家鞋舖边上那个宅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杜奂散出去的银子起了作用,还是因为都以为妖怪被除百姓们个个欢喜。总之今儿晌午四香居连楼上都坐满了人。本就心里边发躁,五爷见状只能要了雅间。
      坐在窗边,五爷把着窗台往下看。“你说他们还有什么可等的?难不成是被人当神仙拜的滋味儿好受?”
      展昭把茶杯递到玉堂手中,笑道:“你可有什么好着急的。他们留一日咱们就在这里呆一天。反正也没什么事做。你不是要先去短枫山吗?不等上秋去了不也是得等。”
      五爷接过茶喝下一口。“咱们逛是咱们的,可跟他们耗着不是一回事儿。再说了,这边上搁着事儿和贼不管,你能任着五爷……”
      意识到这老鼠要说的是什么,展昭赶紧拿起桌上的点心塞了过去。“闭嘴!”
      嚼着点心自然说不出话来,五爷只能朝自家猫儿挑起眉梢,并用手比划了一个六字。
      展昭恨得咬牙。挥起拳头就想揍那老鼠一下。怎么奈小二刚好上菜,便只剩下怒瞪了一眼。
      咽下嘴里的点心,把杯中茶喝干。五爷叹了口气,小声地叨咕着:“你这臭猫的皮总那么薄干啥。就咱们两口子,又没外人。”
      展昭听了个闷真,却没打算理他。拿起筷子一个劲儿的往那老鼠面前的盘子里夹菜。“赶紧吃!”
      捞起猫儿的腕子把筷子上的菜送进自己嘴里,五爷边嚼边道:“人之常情嘛!”
      人之常情也没有谁总是挂嘴边上念叨的吧!展昭这一下是真的哭笑不得了。“吃饭!”
      “来,猫儿尝尝这一个。”知道猫儿只是被自己口没遮拦给气的,五爷赶紧夹过一块鸭肉送到展昭嘴边。
      这时,外面传来了熟悉的说话声。看那意思是坐在了隔壁那一间。
      白展二人听出来人有一个是杜奂,便立刻停止了吃喝,一同站起身,贴到了隔板边。
      只听那边杜奂说道:“唉!真是他妈的衰鬼缠身!赔了银子和女人不说,还搭上一个儿子!”
      这时另一个接道:“何必想那些。你又不是只有那一个儿子,再说了,那本来就是别人的女人,跑就跑了呗。活命了就比啥都重要。你又不是只有那点儿钱。”
      杜奂叹气:“要不是在你那儿还有俩钱儿,我算是彻底完了。现在银号里就只剩下不到一百两了。”
      那人道:“钱的事有兄弟我在,你就甭担心。这次我来找你,是有正经事。”
      杜奂问:“我都这德行了,还有啥事我能办得了?”
      那人道:“这事儿也就得你现在能办。给你家做法驱鬼的那个老道还没走呢吧?”
      杜奂点头:“我这不是担心嘛,就生拉活拽地让他多留了两天。不然人家早就走了。就为这个,我还塞给那小道童一百两银子呢。想想都肉疼。”
      那人道:“那就好!我们侯府现在也不干净。西苑里老有动静,我们小侯爷最近整个人都被弄得神志不清。我们侯爷和夫人之前找了好几个能驱妖的法师,可不是被扔出了院子,就是被烧着了胡子。这不是嘛,侯爷无奈只好让我们几个到外面去请高僧高道。只要能救了小侯爷,让侯府消停下来,他就赏一千两黄金。你想想,一千两啊!”
      “一千两金子当然是好了。可我也不见得请得动人家。”杜奂的声音明显有些发抖。
      那人哼了一声:“拉倒吧!神仙还乐意让咱们烧香上供呢,何况他还只是个凡人。要吃要喝就得用银子,一会儿吃过饭你就带我回去。我去请,保准他能去!”
      “那我……”杜奂依然有些迟疑。
      那人叹了口气:“你也就甭多想了。这阵子就把房子地一卖,带着媳妇孩子跟我到西峒。不然这地方你还能住?”
      停顿了半晌,杜奂这才长叹了一声:“也罢。丢人都他妈的丢到姥姥家去了。成!就听兄弟你的!”
      剩下的话也就跟之前的事情无关了,白展二人重新回到座位。五爷将声音压低:“说他不是鬼催的我都不信!”
      展昭苦笑。没想到这次到上砚城,居然接二连三碰到跟“鬼怪”有关系的事儿,也不知道是这杜奂命太衰,还是自己和玉堂出门前没看黄历。“你有何打算”
      五爷吧嗒了一口酒,道:“跟着呗!反正是不能让那仨小子跑了。就分了那么点儿‘赃’,亏本!”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57章 第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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