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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第一百三十九回 ...

  •   一百三十九 [拜至亲归京了前案无期假携游返陷空]

      微睁的视线依然昏暗,模模糊糊中,他知道眼前是玉堂,却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只记得自己在咳出两口血之后突然失去了知觉,恍惚间好像已经在迷梦当中度过了很久。是自己的错觉?此地依然是天外楼的那个暗室?
      “玉堂……”张开嘴想要询问,发出声音的同时喉咙疼痛得要命。好像嗓子眼儿里撕开了无数细小的伤口一般,疼得他只能哑言止声。
      外面刮着大风,几日的晴朗过后,天又开始阴沉了起来。海浪冲撞着船帮,打得这上下三层的官船都不住的左右轻晃。即便是在甲板之下的船舱当中,海涛的声响依然不绝于耳,听得人难免焦虑心慌。
      此刻的白玉堂正坐在铺着棉毯的矮床上,将展昭搂抱在怀里。昏暗的油灯下,爱人平静的睡脸就在眼前,可昨日猫儿晕倒时的情形却一直在他的脑海里盘旋,片刻都没有离去。
      当时的心情已经不能称其为惧怕,担忧,或者是心疼。这种难以说清的滋味儿,操控着他的全部神经。所有的疲乏和伤痛都在那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只知道,自己的猫儿还是撑不住了。
      呐喊过一声之后,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将彼此团团围住的之前,五爷就扣住了展昭的脉门。脉动打在自己的指尖,虽然虚弱无力,却规律有序。尽管不能确定情况如何,他却坚定地告诉自己,猫儿绝对不会有事!
      他只是太累了。累得已经顾不得还是在众人面前。这薄脸皮的小傻猫只想乖乖的靠在自己怀里休息。
      其实不管你多累都好,五爷永远都会在你身边,揽你入怀。
      听着云瑞和翼儿的呼喊,白玉堂丝毫都没发觉自己的脸上挂了泪痕。挪动胳膊勾住展昭的膝窝,好像丝毫都不费力似的将人横抱了起来。“赶紧离开这儿!”
      看着明光之下展昭白如薄纸一般的脸上满是血渍,白玉堂依然如每一次生死关口时一样的自信。他的猫儿最讲信用,也最怕自己伤心丢命。所以这猫儿绝对不会出事,绝对不会!
      微弱的呼唤声将陷入沉思的人立刻唤了回来。“我在这儿!哪儿难受?”见到猫儿额头上渗出的细汗,他赶紧拽过袖子擦拭。
      “这……”再一次出声,舌根处就像被拉了一下似的,从未试过的疼入骨髓。只是这种痛一闪而过,甚至都没有将他从朦胧的思绪和昏沉的意识中刺醒过来。
      立刻明白了展昭的意思,也明白了这傻猫一脸痛苦的根源。因此五爷连忙说道:“咱们离开七星岛了。这是在官船上,已经出海半天了。艾虎和柯希乐上船之後吃了东西恢复了神志,現在都被安排到舱房里休息去了。大家都平安无事,你就不用惦记了。还得有半天才能靠岸,你就继续睡吧。”说着将手掌覆上猫儿的脸颊,略烫的温度让他不得不继续皱眉。但好在情况没有往糟糕的方向变化。
      玉堂轻柔的声音在耳边说着这些让自己安心的言语,展昭本就微睁的双目此时又重新闭合。只是在再一次陷入昏睡之前,他还是忍着疼痛,在唇间溢出了两个字:“你……睡……”
      笑着低下头,在爱人的唇上轻轻地啄了一吻。自此向上,挪到鼻尖,再至额头停驻。五爷略微收紧了胳膊,心里酸胀得厉害。“傻猫儿……我怎么舍得睡呢……”好不容易所有人都离开了那个地方,偏偏你这小猫儿闭上了眼睛。既然你想要休息了,再不帮你把一切都看得牢牢的,五爷岂不是就太没用了吗?
      几乎是被众人围拢着离开了天外楼,当时的白玉堂除了心中坚信展昭不会有生命危险之外,不得不担心重新走出五关的时间和困难。别的都已经没有大碍,最要命的是那个镇妖洞。奇门遁甲的阵法不会因为机关被破坏就消失。倒阵而行,势必等同于重新闯一个新阵。关键的是以展昭现在的情况……那里的环境实在危险。
      可能是老天真的知道疼惜好人,所以在重新渡过断龙桥之后,在厉传风扭头看向兰坪镇方向的时候,突然发现海面上有一艘船。凭着他的经验判断,那并不是一艘普通的渔船或是客船,而且它正是朝着五关的方向驶来。
      将这一情况告诉给众人之后,大家伙儿虽然不明所以,却都升起了一线希望。而这种希望几乎是没有缘由的。或许仅仅是因为现在所处的地方俨然如同孤岛,碰到一艘船,会很兴奋也不奇怪。
      而且无论这艘船是什么来历,它都不可能跟眼下对头的贼人有关。
      船只顺风行驶的速度很快,没用半个时辰,站在悬崖之上就已经可以见到船上的情形。船只停靠在高崖下一处不大的浅滩旁边。站在崖上,刚好可以看到船上的情形。尽管并不是那么真切,人也显得很小,但幸亏已经开始西垂的日光透过悬崖中间的深涧直照在船身上。水手的旗语众人可以瞧得一清二楚。
      闻天海和厉传风是镖师出身。德州离海不远,所以他们经常会接到渡海或是护航的生意。旗语对于他们来说,是必学的一门本事。
      在确定了来的船只是官船之后,众人立刻欢呼了起来。靠着绳索下到高崖下面的浅滩会承担相当大的风险,至少这只能下却不能上的陡峭悬崖,总比从镇妖洞回去要强上许多。

      船舱的门被轻轻的打开,进来的是展翼和白云瑞。
      端着饭菜跪坐到矮床边,看着爹怀里依然闭着双目的展昭,云瑞不自觉地拧紧了眉心。“爹,您到现在还没吃东西。还是先吃点儿吧。”
      展翼将靠在对面墙角的矮桌挪了过来,知道义父不可能把爹放到床上,所以他只好将桌子摆到了床边。“不管怎么样您必须得吃些东西,我师父说了,我爹不会有大的危险。倒是您胳膊上的伤口还没重新清洗上药,这么拖下去总不是件好事儿。”
      自打进天外楼之前的那顿之后,五爷就再没吃过一口东西。不是故意这么折腾自己,而是胃里像堵了块大石头一样,真没有胃口。突然想起当年自己中了七日霜昏迷不醒之时,这只小傻猫守了自己整整四天四夜水米未沾。情未定时展昭尚且如此,如今这爱猫入髓的白玉堂又如何能有食欲?
      所以在第一次厉传风送进吃喝离开之后,五爷搂着展昭,贴在他的耳边轻声地如此自语着:“你这臭猫啊,真是什么亏都不肯吃!难不成非要把你受过的滋味儿都让五爷尝试一遍不成?”
      “这点儿小伤不要紧,你爹最怕冷。”说着用左手端起云瑞放到桌上的汤碗,喝了一口。“现在什么时辰了?”不知道是因为鱼肉不够鲜美,还是因为身处在大海之中,五爷只是觉得这口汤腥味太重,实在难喝。
      展翼回答:“刚过丑时。李大人说最快也要巳时才能到岸。”本来还想劝说几句让义父也好好躺下来休息休息。结果听到“你爹最怕冷”这几个字,他就什么言语都说不出来了。若是从前对爹和义父的关系只有尊重的认知,现在经过这么多日子的相处之后,他便能察觉到这实则是一份看似艰辛,却也很简单的幸福。爹的选择,果然从小到大都没有错过。
      五爷点了点头:“既然还有这么久,你们俩都先回去休息吧。”勉强又喝了两口,总不能让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劝吃劝喝。尤其是看到俩儿子担忧的目光,和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的表情,他就算是再我行我素也不忍让孩子们再担心。这一船的人,又有几个身上没伤,心里边不痛的呢。
      云瑞在背后偷偷拽了一下展翼的袖子,虽然没有开口,眼睛却一直在看着展昭。展翼自然是明白兄弟的意思,无奈之余他也一样想知道情况。“义父,我爹他……”
      再细微的举动五爷也能察觉,更何况云瑞的动作还如此明显。没心情理这小子的别扭,他回道:“还是那样。不过你们俩进来之前醒了一会儿,说了两句话就又睡了。累了好几个月,他也是该好好歇歇了。”
      不知道是种什么心绪突然堵至胸口,展翼眼圈泛酸,突然想要马上离开。所以连忙拉着兄弟站起身,暗自叹了口气:“您也一样。我们俩先出去了。”说罢默默地退出了船舱。

      此时厉传风和于月人就站在舱门口。见兄弟二人上来,于月人赶紧询问:“五爷可用过饭了?展大人现在怎么样?”
      展翼回道:“义父喝了半碗汤,还说我爹方才醒过来说了几句话就又睡了。没什么事儿,让伯父您担心了。”
      于月人脸面一红。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尊敬的称呼自己。与其说是受宠若惊,不如说是根本不习惯。“没事就好。这么好的人,老天爷肯定不会让他有事。”
      其实连于月人自己都没有想到,昨日见到展昭被白玉堂背下悬崖之时,那种面无血色全无知觉的模样,竟然把他吓得不知所措。甚至都没顾得上拉过厉传风,仔细查看爱人的伤势,只是将目光一直放到白展二人身上,半晌都没有开口。
      厉传风知道于月人的心思。白玉堂和展昭对他来说,不光是曾经的梦,也是让他能脱离苦海的光明。尽管如今彼此已经坚定地相爱,将来还会相守一生一世。但曾经的梦和光明,依然不会在他们心头淡去。于月人,害怕看到如此深爱的人要面临分别。
      所以厉传风搂着爱人的肩头,这么多日子没见之后的第一句话,便是告诉他:“展昭没事,他就是太累了。”
      太累的人需要休息,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没有谁应该例外。展昭如是,白玉堂也是同样。还有这些从七星岛上出来,经历了生死搏斗的另外十位老少。
      海面上的风依然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水打船身的声音不似江河上的“哗哗”潺响,而是像猛兽一般的呼啸而来。一浪高过一浪,几乎不曾间断。
      掌船的老水手说:“怕是过不了多久就得下雪了。”而后,边上的水手们都露出了笑脸。下了雪就不用再出船,可以在家里跟老婆孩子热炕头,也可以跟父母兄弟在屋子里烤烤火。
      其实平静与幸福,从来都是如此简单。只是对这些满身伤痛的护卫和侠剑来说,这一切俨然就如月晕的雾环般虚虚实实,握不真切。
      “今年的雪来得还挺勤,看来明年准能有个好收成。”感受着船身的晃荡,这些卖着力气的水手们,在这样的严冬里依然浑身是汗。只是不知道是谁说了这么一句之后,原本平静下来的人们又一次露出了笑容。
      所以严冬过后必然是春暖。只有度过艰辛,来日才会更珍惜幸福。四季轮换,天道皆是如此,何况是这人世之间呢。

      在昏睡了整整两天两夜过后,展昭终于在第三天的清晨睁开了眼睛。看着床边以手拄头闭目假寐的玉堂,控制不住地心疼和愧疚。“玉堂,玉……咳……”想起之前嗓子的疼痛,现在似乎是好了许多。甚至不知道那疼痛是迷梦中的幻觉,还是因为自己喝了什么药才有所好转,嘴里的苦涩倒是很明显。虽然喉咙依然难受,但好在不是拉肉般的疼痛。不过发出声音时觉得有些微痒,让他不自觉地轻咳了两声。
      白玉堂立刻睁开眼睛。“你这小懒猫终于肯醒了!”抑制不住的欢喜,也难以抵挡满怀的担忧。“胸口难不难受?”紧张地赶紧将手探进被褥之后顺抚着展昭的前胸。见到猫儿的眼中透着清澈,终于可以肯定这磨人的小猫儿,这一次是真的清醒了!
      展昭晃了下头,却因为这个动作有些眩晕感。一瞬间嗓子眼儿处的不适似乎蔓延到了颈后,然后逐渐向下钻进了全身的每一个骨缝。不是很疼,却酸胀得让人使不出一点儿力气。就连中了伤心的时候,身体也没有这么难受过。这种似疼非疼,似痒非痒的滋味儿实在是让人难以消受。“渴……”看来这一次,知觉晚了神志一步,才刚刚苏醒。
      五爷赶紧回手在一旁的几凳上拿起茶壶倒了杯温水,然后喝下一口,低下头,俯身覆上展昭的嘴唇,将这口水渡了过去。一口喂罢,问:“还要吗?”
      “够了。你……”沙哑的话语被敲门声打断。展昭将目光越过玉堂看向门口的屏风,看清了绕进屋的是师父和江尧。
      见师父只是双目之下有两条红痕之外,再没有其他不妥的地方。心中的安慰和激动使得他立刻睁大双眼。“师父……您,咳咳……您的眼睛……”
      司马真哪里能容他把话说完,两步来到床边,摆手制止了展昭的话。“眼睛早没事儿了。嗓子难受就别说话!”说完将地方让给江尧,自己则绕到徒弟的身后。拍了拍这个曾经只挑着满身傲骨,如今却为爱人扛下沉稳的肩膀。“把这碗药趁热喝了。现在人也醒了,你也甭再撑着了,一会儿好好歇歇,还有一大堆烂事儿等你办呢。”
      满肚子的担忧和心疼在见到展昭睁开双眼之后终于转成了愤怒。只是以这位江神医的性子,他是断然不会有话直说的。就见他将手中的小箱子往床上一放,看着床上的人点头一笑:“展昭啊展昭,我看你是怀疑我这神医的名声是白来的吧?要不然怎么总得弄一身伤病来给我出难题啊?往常倒还好说,这次你可真是下足了本钱,就带着最后一口气儿来见我!你就不怕我浪得虚名,你这买卖亏了?!”
      就知道每一次见到江尧,自己肯定都得被他好一顿臭骂。这么多年来,几乎没有一次例外过。只是这段话实在是让展昭除了无言以对之外,更多了十分的愧疚和难受。“先生……都是我的错。”本来就从没有反驳过,何况还每一次都不占在理上。
      展昭不辩,五爷却听不下去。“先生!猫儿都这样了,你就别让他再难受了!”要不是知道这老头子是真心为了展昭好,也是从心往外的心疼这小傻猫。换做旁人说出这么一番伤人的话来,他锦毛鼠的刀恐怕早就下去了!
      江尧瞪了白玉堂一眼,而后极其不爽地哼了一声:“他难受,你就好受了?前天给你割肉的时候你怎么没这么大口气?我看展昭这么折腾,这么不把命当回事儿都是你给惯的!”终于算是骂出了胸中的闷气,在见到在场的另三人眼中皆有告饶的神色之后,他立刻不再继续。拉过展昭的手腕仔细号了号脉。
      “怎么样?”骂了也就骂了。不觉得委屈也不觉得难堪。只要展昭可以恢复如初,就是被骂死五爷也甘之如饴!
      江尧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既不欢喜也没有担忧。这只能说明情况依然如故,跟两天前回来的时候没有太大的区别。“神丹也不带这么快就有起色的,难不成你俩还真是考我呢?”
      司马真也听不下去了。“你骂几句就得了,跟你说正经的呢!”
      “我这东跑西颠的任他俩折腾,还不正经了?”翻了司马真一眼之后,他回头问展昭:“胸口疼不疼?”
      “不疼。”似乎是玉堂喂了一口水的关系,嗓子好像比刚醒的时候舒服多了。可是尽管这样,他还是不想说太多话。他知道,床边的这三个人,巴不得自己能懒散一回。
      “那成了,我去让人给你熬点药粥喝。喝了两天汤,估计你不腻白玉堂这小子也腻了。其他的事儿晚饭之后再说。”说完拿起药箱就要走。
      五爷赶紧相拦:“先生,猫儿还会不会再睡这么久?”他是真的受够了。不是坚持不下去,也不是因为困乏过度。而是承受不了展昭昏迷不醒,不知道尽头是哪一天的折磨。那种记忆中随时可能会失去的痛感,他不想再感受第二次。
      扭头看了一眼白玉堂,江尧撇嘴,果然没说什么好话。“你要是不折腾他,就不会。”

      关门的声音随着两个老头子的暗笑声消失。白玉堂现在不单觉得有些想气,更是无可奈何地无计可施!这俩老东西!真是太为老不尊了!
      但扭头见到猫儿涨红的脸,方才的怒意瞬间消失。就好像往常一样,自然而然地回到床边,俯身将嘴唇贴在展昭的眉心,轻轻地说道:“猫儿,五爷答应现在不折腾你,你可不能再这么睡下去了!”
      “白,白玉……”毫无威慑力并满是沙哑的呵斥声被五爷吞入腹中。虽然这个吻没有纠缠,却也恰到好处地让两个人的呼吸都沉了起来。或许……就是因为江尧那句故意调侃的玩笑话吧。有些事不提,反而更好。
      “猫儿,现在觉得怎么样?嗓子还很疼吗?”又自作主张喂了展昭两口水,这咳嗽出来的伤口虽然不碍事,却毕竟是在里面,连药都没得上。怎么疼都没法安抚,那难受劲儿是人都能明白。
      温水入喉的确舒服了不少,就连说起话来都顺畅了很多。“还好。你赶紧把药喝了。”
      桌子上的药依然冒着热气,五爷起身拿到手中,一口将这碗药灌了下去。“真是够苦的!我真怀疑那老家伙是不是故意整我!”
      没有多余的力气来跟这老鼠玩笑,展昭问道:“你哪里不舒服,除了胳膊和背上的伤还伤到了什么地方?是不是……出五关的时候还遇……遇到了什么麻烦?”一口气问了这么多之后,也不知道是因为用力过猛还是气息不够,除了嗓子又开始疼痛之外,头也再一次眩晕了起来。
      立刻放下药碗,五爷赶紧回到床边,按抚着展昭的前胸。“我的猫祖宗!你就少说两句吧!你放心,我没事儿,就是胳膊上的伤化了点脓。回来那天江先生给割下去了,现在都不疼了。这药就是补气生肉的,你甭担心。”
      刚要张嘴再询问,立刻被玉堂怒瞪的目光给震了回来。不让说话,浑身又没力气动弹,展昭也只好用眼神来说明自己的意图。满心的焦急、担忧、不解以及愧疚都摆在了眼里,他相信对面的人一定懂得。
      五爷叹气:“你这臭猫!醒了就不消停。你听我慢慢跟你说。咱们回来的时候没过五关,是于月人和司徒辉带着官船到悬崖下面接应的咱们。所以你晕倒之后没再发生任何事情,也没人再受伤。你就不用担心了。艾虎和柯希乐早就活蹦乱跳的了,现在就剩你一个人重病在床。所以别再费心思操心旁人,你只要专心养好自己,就算是对得起大家伙儿了!”
      虽然还有一肚子的疑问,但展昭不想再让玉堂着急担心。而且既然所有人都没事,艾虎和柯姑娘一切平安,那其他的问题也就不再是问题了。本想闭上眼睛再睡一会儿,但当他见到仔细替自己掖着被子的人依然坐回了床边的椅子,展昭实在不得不再一次开口。“玉堂,上床歇歇吧。”
      好像是习惯了的动作。所以五爷自然而然又坐了下来。听到展昭的话,他这才觉得自己的举动有点好笑。“你不怕?”
      展昭疑惑:“怕?”
      五爷呲牙一笑:“怕再睡上几天几夜啊!”
      想了一下才明白这老鼠话中的意思,展昭气得立刻闭上双眼。“你爱睡不睡!”
      翻身上床,脱掉衣服钻进被子。虽然不敢将胳膊搂在猫儿的身上给他压力,五爷的脸却是绝对不会离远的。所以贴在展昭耳边的嘴唇轻呼着热气,语调极其温柔:“睡啊!等你这小猫儿没事儿了,五爷肯定搂着你好好大睡一觉!”

      虽然在昏迷的这两三天,五爷一直有喂展昭喝些汤水,可一个大活人,在消耗了全部的体力和精力之后,仅靠那么一丁点儿补充是完全不够的。昏迷不醒的时候必然不会有什么知觉,可一旦清醒过来,饥饿感总是比什么都来得强烈。
      自肚腹中传出的“咕咕”声让展昭有些尴尬,口干舌苦的滋味儿也越来越难受。只是身旁的玉堂好不容易得来的休息,他实在不舍得将其吵醒。
      太阳已经开始垂西,所以房间里的光是暖金色的,似乎又有些清冷的光亮。
      看着玉堂的睡脸,展昭眨着的眼睛逐渐酸涩。如果可以抬起手臂,他真想摸摸这张明显消瘦下去的脸。为了自己……玉堂吃了太多的辛苦,揣了太多的担心。身不由己其实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理由,而是自己……太过执着。
      在展昭看着爱人逐渐陷入深思的时候,五爷睁开了眼睛。发觉猫儿的眼圈有些发红,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宠溺的笑容:“小傻猫,你家五爷纵使好看,你也不能这么个盯法啊!”抬起手摸上爱猫的额头,明显的凉意让他稍安下心。回来的头一天,展昭一直高烧不退。喝了两天的药,今天才算是有了成效。
      抿起嘴唇微微一笑,没有像往常一样瞪过去,也没有觉得这句调侃让自己尴尬。其实展昭很想说,这老鼠是真的好看,不光是旁人看到的模样,还有只给自己的真心。爱自己到如此地步的人,又如何不好看呢?“多睡会儿吧。这么多日子你一天都没休息好。”总是在护着自己安歇的同时,玉堂依然坚持着周遭的一切。自己的累,怕是远远敌不过这身旁之人。
      收回手臂轻抚了一下展昭嘴唇,五爷撑胳膊坐起身,咧着嘴言道:“等吃了饭再说吧。若是再睡,就得把我这宝贝猫儿饿坏了!”蹬上靴子穿上棉衫和外氅,扭身重新为爱人掖好被子,这才又道,“我马上回来。”
      本来以为弄些吃喝怎么快也得有些时候,没想到玉堂真的是马上回来了。一瞬间满屋粥香,也就只有江神医的秘方,才能把药粥做得如同珍馐美味。想起那会儿江先生的话,展昭会心一笑:“玉堂,你扶我起来吧。”
      虽然不那么乐意,但五爷依然遵命照办,让展昭靠坐在枕头上,然后将被子往上拽,直接将人盖严。
      展昭哭笑不得,被棉被裹成了粽子般模样,这要如何吃喝?“这样我怎么吃啊?”
      五爷端着粥碗,一边来回舀动,一边轻轻地吹着粥上的热气。“我喂你啊!你那两只手比这被子裹得还严实呢。再说了,你有这个力气吗?乖,张嘴。”
      半匙粥送入口中,想起玉堂第一次喂自己时的情形。也差不多是现在这般浑身不能动弹。同样是照顾自己,那时在君山上,他却连一句话,一个眼神儿都不敢露给自己。不记得当时的药有多苦,只是现在口中的粥分外鲜甜。“别只顾着我,你也吃。”
      抬手用拇指擦掉了展昭嘴角的残渍。五爷又舀了一匙。“我还不饿,你先吃。”
      别过头躲开递来的饭食,展昭叹气:“我知道这几天你一定没有休息,也没有吃喝好。你要不吃,我便陪你不吃。”
      展昭的目光有些躲闪,脸上的颜色也因为头一次说出这般任性的言语显得有些发红。五爷笑着将这口粥送进自己的嘴里,随后边再递给展昭一匙,边道:“傻猫!这碗是先生特意给你配的药粥,我哪儿能一起喝啊!要是被那老头子知道了,不骂我一顿不知道轻重,也得怪我糟蹋他的药材不是!你若心疼五爷,就快点把粥喝完,一会儿我好端大鱼大肉回来,边吃边馋你!”
      被这句话说得哭笑不得,展昭扭过头,带着笑意地白了他一眼。说得也是,江先生专门给自己下作料做的药粥,以玉堂的身子骨儿,的确不适合跟自己一起吃。所以便没再坚持,张开嘴,一口一口地将一碗粥吃了个干净。只不过……好像好没太饱。
      瞧着猫儿舔了下嘴唇,吞咽口水的模样。五爷一笑:“过一个时辰才准再吃,馋也没用!”
      “我才没……”反驳的话语还没说完,敲门声就把两人之间的嬉笑打断了。
      五爷赶紧将粥碗放到桌子上,而后亲自打开门。见是师父和江先生,智大哥,以及白老同俩儿子,立刻弯眉露笑:“怎么都来了?”
      智化回道:“你去厨房拿吃的,我们可不就知道展弟醒了么。”绕过屏风看到展昭正坐在床上,被棉被捂了个结实。他不免觉得好笑。“展弟,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了?”
      现下的情形若是只有师父先生还有兄长看到也就罢了。这副模样如今进了白前辈和孩子们的眼,真真是难堪透了。只是无力挪动,也不敢攒力气移身让大家伙儿担心生气,所以只好苦笑了一下。“就是还没有力气,没什么大不了的。”
      江尧气道:“那可不!什么伤啊病啊的搁你自己身上从来都没什么大不了的!白玉堂,他的烧退了没?”
      五爷赶紧回答:“退了。胃口也挺好。”拉过椅子让三老及兄长坐下,他自己则坐回了床边。“这还没到掌灯呢,你们过来有事儿?”
      司马真一笑:“我们这老老小小的,若不是有事儿,当然不会来打扰你们俩口子休息。”
      白一子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因此干咳了一下之后,唤了一声:“云瑞,你过来。”拉过徒侄的腕子,白老抬眼对展昭道:“本来这是你们自己家的事儿,我们这些个外人不便多说。而且家族宗法的规矩也不该如此草率,但咱们都是江湖人,也不用处处事事都讲究那些礼法。今日云瑞拜你为父,本就是应当之事,现在我们这些人都在,也可以给你给他做个见证。至于你们回到家再做何说法,那我们就管不着了。”言罢放手拍了一下云瑞的肩膀,并朝这小子点了点头。
      展昭被说得有些发愣,一开始并没太懂白老的意思。但当听到云瑞拜自己为父这句话,他的心便顿时猛跳了起来。实则,打从自己与云瑞第一次见面的那刻起,展昭就没有幻想过能有这么一天。他最大的愿望,便是让云瑞不再敌视自己,能够如此就已经足以让他释怀了。
      所以当真的看到云瑞撩衣摆跪倒在地,听着孩子那句:“不孝儿云瑞给爹爹磕头。”突然心中泛酸,两眼登时发胀。“好孩子,快起来!”动弹不了,却很焦急。直到现在,他依然不知道这是孩子的真心还是长辈们的教导。所以激动之余不免盯着云瑞的表情,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才好。
      被爹扶起来的云瑞同样有些不知所措。只是在看到展昭疑惑的目光时,心下一横。“之前那些事都怪我鲁莽无礼,还请爹爹千万别记在心里。”说罢扭身来到桌边倒了杯温水,而后迈步回到床边:“若是爹爹不怪儿年少不懂事,就把这杯水喝了吧。”
      天知道这位白家小爷在说出这些话,做出这些举动的时候心里有多少怯意。一直以来从没有人告诉过他要如何称呼展昭才好。直到司马师爷说:“那你就先叫声叔叔得了。”他才有了第一个称呼。可是除了那一次,他依然叫不出口。总觉得……如此称呼一个拥着自己带入家门的人,很别扭,不甘心。
      直到江尧说:“有这么个爹疼你,不比你那毛躁脾气的亲老子强得多?”他才发觉,或许一直以来,自己都希望有一个能疼着自己,也同样管着自己的父亲。其实或许在展昭第一次将自己搂在怀里,说出自己心中处境的话时,自己就已经认下他了。
      他现在有些怕。怕自己从前的态度和作为让展昭伤了心,怕这个已经满身伤病的人不会认可自己。所以端着茶杯的手有些发抖,却不敢抬眼直视展昭的眼睛。
      压在心中多少年的大石终于被搬离,可看着猫儿发红的眼圈,五爷除了开心欢喜之外,胸中也好一阵好受。只是现在的他,看见了爱人的心酸和辛苦,也同时看到儿子的渴爱和孤单。实则这一切都是自己的过错,却让自己最亲近的人熬了这么久。
      从云瑞的手中接过那杯水,伸手在儿子的头顶摸了摸。“傻小子,你这猫爹爹的手都不能动,你不送过去,他就是渴干了也没法喝啊!”说罢笑着回身坐到床边,将杯子递到猫儿嘴边。“来,张嘴~!”
      本来气氛和心境所致,展昭方才还险些落泪。结果被白玉堂这一句话就把所有的情绪都给败坏了!“我自己来!”没好生气的瞪了这老鼠一眼。搭着方才吃完药粥,现在多了些力气,所以挪动被子下的双臂想要自己够杯子。
      五爷无可奈何,只得帮忙把这双“猫爪子”拉了出来,然后扶着展昭将这杯水亲手送进了口中。

      一旁的展翼揉了揉眼睛,替爹和兄弟开心之余,突然觉得自己站在这儿有些难受。
      江尧看在眼里,立刻站起身来到床边,先给白玉堂使了个眼色,而后才道:“你们俩赶紧躲开。我给展昭看看。”
      五爷会意,把茶杯放回桌子,而后来到展翼边上,伸手将儿子搂进怀里。第一次见面时,这娃子才刚到自己的腰际。现在都已经成了十九岁的大小伙子。看来要是再过两年,个头就能赶上自己和猫儿了。“翼儿啊,你看你兄弟都改称呼了,你是不是也改改?”
      说实话,展翼实在是不太适应五爷的这种动作。不过他也没有挣脱,而是仰起脸看着义父微微一笑:“这个吧……儿这是祖母和二位伯父做主当堂拜过的,若是要换称呼,是不是也要回去问问祖母和二位伯父的意见?”
      五爷咧嘴。这才发觉到这个与猫儿有着六七分相似模样的小子,那心眼儿里的转轴实非那憨厚老实的呆猫可比。想来这九年的峨眉生涯,云瑞必然没有捞到半分便宜。连自己都只能干吃这个哑巴亏了。“说得也有些道理。那就等王顺和你四伯的案子结束,咱们一家四口立刻回一趟玉结村!”
      展翼微微一笑,他又何尝不想回家待上一些时日?“儿自然是乐意的。不过师父说过两天就带我和云瑞回山了。”
      五爷一愣:“前辈,这么快就带他们回去?”拉着翼儿来到床边,边问,边将云瑞也拽到了身旁。别看说是要赶紧把俩孩子弄走,免得分剥了自己和猫儿独处的时光。可一旦听到真的要立刻就分开了,他这做爹的又岂有舍得的道理?更别说云瑞方才认下了猫儿,这一家四口的好日子才刚要开始!
      白一子点头:“个中道理我想你和展昭也能明白。破天外楼取回四宝,又抓住了进宫盗宝,杀害徐庆的贼人。现在孙岫与外贼勾结的证据也已经拿到了。这么大的功劳,想必他们俩跟你们回京之后就再难有离开的机会。”
      展昭听后立刻了然:“前辈说得极是。这官场无常,云瑞和翼儿还太小。而这一次的案子又牵扯进了朝廷要员,还是避开为妙。只是……”好不容易得来的欢喜,这么快就得分开,他也实在是舍不得。
      司马真插言:“这可真是磨叨!多大点儿的事儿啊!这俩小子本来就还没满徒,当然就得听师门的话随时回去。再说了,你们俩要想见儿子,他们俩想见爹还不容易?峨眉山和开封府也都没张腿,还能跑了不成?”
      一句话就把即将分离的气氛调回了欢喜。说得也是,如今连心结都解了。见个面还不是简单之事?想到这里,展昭微微一笑:“师父说得有理。”
      五爷撇嘴:“那是啊!师父说话历来最有理。反正他没事儿缠身,想去什么地方就去什么地方,当然容易!”
      “诶呀?!你小子是见我好了就想斗口是不是?”司马真瞪大双眼,不过是牵动了刚刚愈合的伤口,脸上的肉被弄得发疼。
      放开展昭的腕子,江尧勾起嘴角微微一笑:“白玉堂,你还真别这么说。司马真这老家伙又得跟我回那‘憋死人’的山谷里住着了。这想去什么地方就去什么地方的简单事儿,一年两年的他都干不了。”
      除了司马真之外,屋里的所有人都乐了出来。这世上果真是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司马真这一辈子,无论武功和斗口的很少输给旁人。就偏偏对这个不通武艺的“乡下大夫”无可奈何。伸手那叫倚强凌弱,动口自己还没他词儿多。就连胡搅蛮缠自己都不是这江老头的对手。真真是气煞人也!
      可当众人笑过之后,展昭马上询问:“先生,师父身上的毒不是被解了吗?怎么还要回医谷调养?”
      江尧依然面带微笑:“毒是解了,身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伤了元气。当年替你续命的之后他就没安心恢复好,竟到处瞎折腾。这回白老给他带了本专调内元的心法,估计没个一两年,这没耐心的老东西也参悟不透。加上白玉堂把那五关和天外楼的阵图都给了他,也够他琢磨好一阵子的了。别光说他,你也跑不了!你别惦记着跟上次一样我还能让你跟回开封府。这一次是他们干他们的,你得跟我去医谷。不把你身上的伤口都养得看不见疤,就甭想出山半步!”
      这下展昭可没心去替师父被“禁足”感叹了。“先生,我也不是不想休息养病,尽管现在给抓的都抓了,该死的也死了。可开封府这么多案子还一件未了。这一次我们来七星岛也算奉旨抓贼请四宝,我怎么能不回京复旨?”
      “你怎么就不能不回京复旨?白玉堂带着人回去不是一样?你还当开封府离开你就开不了大门了?”瞪了展昭一眼,江尧站起身对白玉堂道:“怎么劝他交给你了。我懒得跟他浪费唾沫星子。”言罢左右看了看白云瑞和展翼。“你们俩小子是跟着我们出去等饭吃,还是盯着你们俩爹唠嗑?”
      俩孩子脸面一红,赶紧低头向前一步,同声道:“我们俩早饿了。”
      白一子被这一屋子活宝弄得哭笑不得。反正事情也都办完了说完了,他也起身打算离开。“展昭,过于执着便是任性。坐了这么半天你也累了,我们告辞了。”

      靠在玉堂的怀里,展昭看着窗外最后一点日光,淡淡地说道:“前辈说得对,其实我一直都很任性。玉堂,这么多年你一定很辛苦。”
      享受着爱人将全部的一切都交付到自己怀中的幸福,五爷将嘴唇贴在猫儿的耳边,轻声道:“可五爷就是爱你这任性的小猫儿。只要你平安无事,我就永远不会觉得辛苦。不过……”
      脸在玉堂的颈间蹭了蹭,寻了处最舒适的姿势闭上眼睛。“不过什么?”
      五爷含笑:“不过就是你任性的结果往往都是让五爷久不能醉,这就大为不该了!”
      虽然没期待能从这老鼠的嘴里听到什么符合章法的正经话,但突然说到这个问题,展昭还是尴尬得咳了两声。“你……咳,你可真是……咳……”
      轻轻地拍着猫儿的前胸,亲吻着爱人脸颊的嘴里依然说着讨打的情话:“你这臭猫,总是让你家五爷想你想到发疯,却就是不忍碰你。你说该不该罚?”
      虽然真的极其欠打,但这确是真的不能再真的实情。所以展昭没有动气,可也没有说话。
      “过两天你就跟师父和江先生先回医谷。等我带人将那些贼犯送回京,了结了所有的案子,就立刻去找你。如何?”人家不理,自己再说下去也没啥意思。而且那个话题,实在是不适合现在这种情况去讨论。到头来难受的还是自己!
      “嗯。”反正也没有反驳的理由,更没有反抗的力气。到时候就算自己坚持,只要他们将自己塞进江先生的马车,一样是同一个结局。还不如识时务为上。“可这些贼人都十分奸狡,咱们也不知道还没有其他漏网之鱼。大家伙儿这几个月都累得不行,我实在是不怎么放心。”
      “这一次有良子的师叔和师父帮忙。还有司徒辉和闻天海也说要带人护送。加上我们这些人虽然辛苦,可还不至于不堪一击,你就放心吧!刘道通那老贼都死绝了,还有人比他更难对付?”
      展昭苦笑:“这世上难缠之人又何止一个刘道通。不过是咱们没有惹到罢了。对了,你手边有没有什么好东西?”
      五爷一愣:“什么才算是好东西?”
      展昭瘪了下嘴,而后才有些尴尬地说道:“方才云瑞拜我,我当时也没有给孩子点什么,这……总归是不合规矩的。”
      五爷“扑哧”一笑:“你还真多规矩!要什么好东西他没有啊!你把他命给救了,这礼物还不算好?”
      “玉堂!我跟你说正经的,你别拿来打趣!”想起当日翼儿拜玉堂为义父的时候,这老鼠还送了儿子一块上等的翡翠。自己现在要是什么都不给,将来说出去也丢人啊!
      “好好好!我不说废话。你说想送什么,我就给你买什么。说吧!”
      不得不睁开眼翻了那老鼠一下,自己要是知道送什么,还问你做甚?“不然……就把师傅给我的那四本书给云瑞吧。虽然放在家里了,可你记得一定要跟孩子说!”
      “你放心,五爷一定把话带到。不过我看那小子猴子似的秉性,也看不进去几页,还不如给翼儿有些用处。”
      展昭撇嘴:“还有脸说这话。我看云瑞比你安静听说得多!”
      听了这话,五爷立刻呲牙:“诶呀你这臭猫!当了猫爹就把你家五爷给扁下去了!说!是儿子重要还是为夫的重要?!”
      不敢太过用力转头,所以根本就躲不开那老鼠轻咬在脸上的唇齿。展昭挣扎无能,只要稍微提高了声音:“白玉堂!你撒什么癔症啊!你再这样我就……我就乱动了!”虽然这句威胁说出去实在丢人,可对白玉堂来说绝对是最好使的!
      果然,五爷赶紧停下了动作:“我错了!你可千万别乱动!”见展昭看着自己的眼睛里带着微微笑意,五爷低头在猫儿的鼻尖儿上又来了一口。“贼猫!”

      分道扬镳总会离别惜情。今天这情形又加了个更字。
      父子之间的不舍众人还能多劝两句。这两口子之间的戏码就没人敢上前凑合了。就连房书安都绕到囚车前面咧嘴叨咕着:“瞧这一家子,真是让人羡慕啊!”
      经过七天的药食调养,展昭现在已经能够自如活动。就是走路之时依然没有多少力气,两只手的绷带还没有被解开。所以白五爷在一连享受了七天“喂猫”的美妙滋味儿之后,今天就要让他们分开,这实在是让他锦毛鼠觉得浑身都不得劲儿。
      “猫儿,别以为没有五爷管着你就能瞎逞能!到时候就算你不说,于月人也不敢瞒着五爷!”马车里现在除了自己就是展昭,所以五爷忍不住上前将爱猫搂在怀里亲了一口。
      展昭苦笑:“你放心吧,江先生你比狠多了。”声音不大,那是因为这句话绝对不敢让那老头子听见。否则轻则挨一顿臭骂,重则还指不定在自己的药里下多少作料来让自己口舌受苦呢!
      五爷一笑:“那倒是。这趟回去估计也用不了多久,等王顺的案子了了,四哥的罪也清了,我就跟包大人请长假,立刻动身去找你。你可千万趁着这段时间好好休养。然后咱们也好四处转转。最起码得去陷空岛一趟。”
      展昭点头:“我本来也想跟大家回去,然后去陷空岛给三哥祭坟。现在看来也只有后去了。你这次带人回京,一路之上千万小心。司徒前辈肯出人出力,你切不可再记着前事言语不周。不管怎么说这一次他也帮了不少忙。”
      五爷撇嘴:“你这臭猫,时时都不忘了管束你家五爷!放心吧,就算给厉兄面子,我也不会说什么不好听的。当然了,前提是他别招惹我。不过这一次柯老前辈将于月人推给江先生做徒弟,司徒辉就更没胆量看不起人了。”
      展昭淡然一笑:“别看柯老前辈这个人的脾气不小,人心倒真是纯善。想事情也够周到。这样一来他也跟江先生的关系又近了一层。神医和毒叟做了亲戚,那还不天下无敌了?”
      “真难得听你这傻猫说笑话!这次回去之后,厉兄是必然会留在开封府当差的,反正他们的事儿能有如今这种局面,那是老天爷给的恩赐。你就甭再瞎操心了。倒是你,到了医谷就专心养病。闲着无聊就跟翔儿聊聊天,要么就哄哄孙子也成啊!反正只要先生不准你练功,你就不许乱活动。就算是闷也得挺着,等五爷去了给你补回来也就是了!”边说边收紧胳臂,挨得越近,五爷就越是舍不得。每一次跟这傻猫分开,结果都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他是真怕了。只要离开展昭一天,他就觉得不踏实。以至于说着说着就亲了过去。
      没有躲开玉堂的亲吻,待那老鼠终于肯给自己留口气儿松开嘴唇之后,展昭才深吸了口气,然后点头:“知道了。我保证一切已养病为先也就是了。时候不早了,你们押着人犯不好走夜路,再不上路就赶不到下一个镇店了。”若是再不赶人,真不知道这老鼠还要再磨蹭多久。而且俩人单独在马车里待得时间长了……怎么说都不好听不好看吧?尽管自己也真的舍不得。

      冬日的医谷并未显得过于萧条。与满山枯枝的林木相比,院外西侧开着的几棵白梅显得格外生机盎然。且也为这满是药草气息的天地里平添了几分淡雅的花香。
      那几棵梅树就生长在展翔所住的院落旁边,所以只要打开窗子,不用出屋就能拥有这冬日赏梅的雅致。只是这些日子,他根本没有如此清雅的心情。每一次师父离开,都是开封府那些老少出了大事。而他也清楚的知道天柱山那一战的后续仍未了结,叔伯兄弟们还在为那些贼人们而奔波拼命。
      床上的幼儿吃过药睡得正香,果然师父给开的药方子比自己强了许多,看来用不了一年半载,继儿的病也就能痊愈了。又思想起这娃子的身世,心酸与感慨一起涌上心头。命,是不是真的如此难以自控?恐怕只有认下才会平静吧?
      急匆匆敲门的声音将展继弄醒,也把展翔吓得不轻。等见到元胡,他才知道是师父回来了。而同时跟回来的还有司马前辈和三叔以及于月人。这个消息让展翔心头一震,不用问,三叔这个时候被师父带回来,唯一的可能就是病得严重!
      所以赶紧将孩子裹严,让元胡扶着自己坐上轮椅,三人这才赶到了前厅。
      见到侄子,心里纵然有一万个心疼也得带上笑脸。展昭想要起身,却被江尧瞪了回去。“谁让你乱动的?!”
      展昭苦着脸,这一路上可真是遭了大罪。平日里玉堂管着自己还有个限度,而且只要自己说两句软话,那老鼠向来都得听自己的。怎奈这江神医软硬不吃,自己就得乖乖的听话,连一个字都反驳不得。“我就是想看看孩子……”
      于月人来到展翔身边。“大人,多日未见,您身体可好些了?”礼罢,他便从展翔怀中接过孩子,然后抿嘴一笑。不管展昭到底是不是要看这孩子,反正话都说出口了,不想看也得看了。
      展翔点头:“我已经好多了。就是两条腿还不能动弹。三叔,您可是伤到哪里?还是旧病复发?”瞧见叔叔脸色发白,比上次见时整整瘦了两圈,这要如何不让他担心?
      不等展昭回答,江尧立刻道:“你该问他究竟哪里没有被伤到,除了旧病复发之外还有没有落下新病!”
      展昭无奈,只好看向师父求救。而后就打算从于月人怀里接过展继。
      于月人可没敢撒手:“这娃子又长了不少分量,您还是别自己抱了。”说着靠到展昭身侧,将展继的小脸儿凑过了过去。
      不去理那两个老头子日日如常的“争吵”,元胡将展翔也推到展昭近前,四个大男人的目光一齐盯到了这小小婴孩的身上。
      展翔问:“三叔,您跟着过来,可是贼人们都抓了?”
      展昭点头:“嗯。刘道通死了,盗宝的贼人已经拿获。如今四宝也被请回还朝,一切的麻烦事儿都解决了。”
      “那……大家的情况如何?”抬起眼睛看了看三叔,虽然很想问问芸生有没有受伤,展翔却觉得自己无法开口。
      明白侄子的意思,展昭微微一笑:“都有点儿小伤,上了药就不碍事了。我要不是因为之前的病一直拖着,也不至于这么麻烦。倒是看你的脸色比之前强了一点儿。”
      展翔点头:“是啊。在这儿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干。每天吃过药,不是看书就是哄着继儿玩。可比在岷凉时管一城的百姓轻松多了。”说着低下头看向于月人怀中的儿子,脸上立刻泛起了笑意。
      有些事真的很难说得清楚。当这娃子还是孟光德的孙子时,没有人会对他有丝毫感觉。但当他成了展家的孩子,与孟家断绝关系的那刻起,就注定会成为所有人手心里的宝贝。展昭明白,江先生有句话说得很对。不管翔儿身上的毒能不能彻底痊愈,他都没有过娶妻生子的心思。曾经的愧疚早就变成了疼惜,他又何尝不想让自己的侄子也拥有幸福。只不过这种幸福似乎越来越远,远到自己都不敢想象。
      所以展继,便是展家的长子长孙。所以展昭,越是想到这些,眼中的孩子就越是让他心疼,爱惜。“翔儿,你给家里写过信没有?”
      展翔点头:“写过了。继儿的事我也说得很清楚。但是路途遥远,还没有收到回信。不过我琢磨着,以二叔那性子非得亲自过来一趟不可。”
      想起二哥,展昭微微一笑:“那也没什么不好。你都多少年没见过家里人了,如果继儿的病没什么大事,要是能带回去给你祖母看看,说不准她能少担些心。对了,这孩子的病情如何了?”
      “倒是小孩子好恢复,自打用了师父给开的方子,一日胜过一日。比我强得多。”话语间虽带着笑意,心里也不免苦涩。尽管早就断了婚欲的念头,却不想这么一直靠轮椅活动。里里外外都得让人推着,忒累赘。只是按照师父所言,最快也得一年半载,有得耗了。
      听出侄子话中的哀郁,展昭轻叹了口气。“看来咱们爷儿俩这回得一起熬了。”说罢伸手点了两下展继的小脸蛋儿,见孩子眯起眼睛咧开嘴朝自己“嘎嘎”直笑,他也跟着笑了起来。

      养病的日子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舒坦。尤其是对展昭这种闲不住的人来说,与其说是磨砺,不如说是折磨。
      开始的二十来天,身上没多少力气,伤口也时不时发疼,加上咳嗽的时候依然带些血色,展昭自己也不敢大动。可等到了一个半月之后,这种日子就难受了。先说气力恢复得七七八八,那些伤口也早就结疤,有些甚至已经看不到踪迹。虽然偶尔还会咳嗽,却也不再见到血丝。可这位江神医依然不肯让他四下活动。
      倒是司马真的情况要好得多。看书看腻了就带着元胡或者田七到山上找猎物打。有一次老爷子实在挨不住徒弟的恳求,带着展昭上了一趟山,回来之后江尧差点没把两个人都拴起来。结果展昭被勒令禁足半个月。
      被关在房间里的展昭除了调息运功之外,就只能按照江尧的吩咐,抄书活动手腕。当时救云瑞和展翼,他将全身的所有力气都灌到了两个腕子上,虽然表面上飞爪没有割断他的手筋,却还是被内力伤到了经脉。加上之后又使用巨阙在天外楼中大战了一场,以至于等手上的绷带被拆了下来,两只手的活动还是没有以前那么灵活。若不是这样,江尧也不可能不准许他练剑,并将巨阙拿了去,不知道给藏到了什么地方。
      每当太闲的时候,展昭就开始想开封府里的情况究竟如何了。不知道四哥的案子了没了。不知道祭天大典是否顺利。不知道玉堂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请了假过来。想着想着,就会长叹。已经两个多月了,那老鼠怎么还不来呢?难不成是京里又出了什么事儿分不开身?
      又细想起开封府中的老少在解决完京城的事情之后,必然要先去陷空岛给三哥祭坟。所以担心和焦急的情绪就会有所缓解。但也正因为想到这一点,就越是想念大家伙儿。当然,在这些思念当中,对那玉堂的心思是绝对不同的。
      禁足结束之后,江尧终于大发“善心”同意让展昭每天早晚练功。但前提是只能拳脚,而且练功的时间必须要在太阳出来之后,和夕阳垂山之前。
      甭管这个时间有多别扭,能够舒展筋骨还是让展昭开心得不得了。他也知道自己的手腕子光靠每天抄书锻炼还需要些时日才能彻底康复。要是这时候用巨阙来比划,再要真的伤了筋,那可就真的废了。幸而自己抄的书正是白老从紫霄宫拿来给师父看的内功心法,专门补气休元的,每天抄上一两个时辰,对自己的康复和修为也收益不小。

      虽然展昭没开口。可是谁都看得出来他在算日子。
      于月人也不好发笑。实则他自己也比展昭强不了多少。这都三个月了,该来的人还不来,等待的人要如何不急?只不过是展昭的脸皮太薄,为人太正,不像自己能坦然表露罢了。
      四月初的医谷比山外面要稍微暖和一些。只是早晚的倒春寒也比其他地方猛了不少。
      今日天气大好,无风无云,正是晒药的好时候。如今展昭的外伤已经全部康复,内伤和病情也好了不是一点儿半点儿,所以江尧也就再不阻拦他前后院儿的帮忙,偶尔跟司马真到山上折腾野兔山鸡什么的了。
      帮着元胡和田七将库里的药材放到架子上晾晒,一扭头正好看到于月人推着展翔也来到了前院儿。“继儿今天怎么没睡午觉?”同吃同住了三个月,展昭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小娃子了。
      展翔叹气:“也不知道今天是闹腾什么,就是一个劲儿的要跟出来。我不答应他就叫个不停。”说到这里,他也笑自己不争气。只要这刚学说话的娃儿叫自己两声“爹爹”,自己就什么心都软了!
      展昭拍掉手上的药沫子,伸手抱起展继:“继儿,为什么闹你爹爹?”虽然知道刚刚一岁半的孩子还听不懂这些,可一见到这双忽闪着的大眼睛,他就觉得这孩子聪明得很。只可惜师父说展继的身子骨儿不适合练武,即便学些能为也最多是强身健体,免招人欺负。这倒是让他觉得十分遗憾。
      展继伸出两只小手够到展昭的脖子,来回抓挠的同时脸上笑得很是开心。“呀,呀~!”
      两个字出口,把众人都弄愣了。“小少爷这是说什么呢?”元胡和田七也围了过来。自打展继来了之后,他们这医谷里就热闹了不少。虽然说几个大爷们儿带一个奶娃子有些棘手,可也多了不少从没有过的乐趣。
      于月人一笑:“我想他是想叫‘爷爷’。”
      听到这个,展昭可开心得不得了。终日等人不见的郁闷一扫而空。此时的他早就把展继当成了他们展家的亲骨血,所以抬胳膊将孩子举起来,而后贴着娃子的脸蛋儿亲了两口。“继儿乖,再叫两声听听!”
      就在一院子人开怀大笑,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孩子身上时。院门外突然响起了两声马的嘶鸣。展昭一听,便知道是自己和玉堂的那两匹宝马!所以抱着孩子猛地扭头看去,果然见到白玉堂和厉传风走进了院儿门。
      见那猫儿涨红的脸上带着开怀的笑容,抱着孩子的姿势有模有样,五爷突然心尖儿发痒。急忙走过去捏了捏展继的脸蛋儿,想要搂过爱猫的动作因为边上这么多人,实在是没敢下手。“这是干什么呢?瞧把你们给乐的!”说着便朝展昭挤了下眼睛。
      三个月未见,要说的话实在是太多了。可还没等展昭开口,展继就又来了一句:“呀~呀!”然后从展昭的脖子上收回两条小胳膊,突然抓住五爷的大手,而后“嘎嘎”地大笑了起来。
      见玉堂惊愣的模样。展昭“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此时厉传风将手搭在于月人的肩膀,听爱人在自己耳边的两句低语之后,立刻对着五爷一抱腕:“五弟,恭喜荣升!”

      这是医谷里最热闹的一次晚饭。
      老老少少算上展继一共十口人,团团围在桌边。幸亏桌子够大,还不算太挤。
      替玉堂满了杯酒,展昭问:“玉堂,可是京城出了什么变故?不然怎么迟了这么久?”
      五爷答道:“嗨!我倒是寻思的不错。以为把人犯一交,四宝的案子就能了了。而后四哥的麻烦也能清掉。谁知道竟然这么麻烦。光审问王顺和荆月梅他们那些人,就足足用了半个多月。直到口供严丝合缝,这才上报给皇上。然后又是审问孙岫,访查跟他私相授受的太监和官员都有谁。最后还得想个法子诏告天下,还四哥和两位将军的名声。中间咱们开封府还得派人保护皇上祭天大典,这一折腾就又是一个来月。那之后大家伙儿才请下假,带着王顺和刘道通的人头去了陷空岛。我和厉兄知道你们着急惦记,这不是快马加鞭就赶来了么!”
      夹过一口菜放到猫儿的碗中,见这小猫儿气色红润,也稍微多出些肉来。心里就明白了大概。不管有没有康复,大事儿是肯定没有了。
      “那四哥的案子是如何了的?”展昭再问。
      抿了口酒,五爷道:“反正孙岫勾结江湖匪类入皇宫盗窃国宝,杀害内侍的罪名已经落实。再给他一个携私报怨陷害国家忠良的罪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就是说那伪造圣旨的事是他给捏造的。那些当大官的还不就是那么一会事儿,树倒猢狲散,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呗。别说还有八王和咱们那个乐义侯在边上添油加醋了。事情倒是解决得很圆满。四哥现在得了五百两黄金的补偿,美得都不知道北在哪儿了。”
      看来这白老鼠大有不屑的神色。可也难怪,四哥这人什么都好,就是爱小便宜,这次虽然受了几日牢狱之灾,可是临了换了五百两黄金的赔偿,估计准得得瑟起来。想到四哥晃着小脑袋,挺胸拔脖儿的模样,展昭实在觉得好笑。“那王顺和荆月梅等人呢?”
      “那还用问?当然是砍头示众了!而且皇上还特批,让我们把王顺的脑袋拿走祭灵。就是那两个和尚的罪过不大,被押去大相国寺的僧监去了。”
      听事情解决得圆满,展翔也长出了一口气。“五叔,但不知朝廷对孟氏一家作何处置?”搂紧怀中的孩儿,他实在是很想知道。
      五爷叹气:“其实孟家在蜀地原也有地有职。只可惜他们不甘人臣,才落得如此下场。从天柱山上抓来的几十口子都被秘密处决了。这件事倒是没对外张扬。”
      苦笑了一下,拿过手绢替继儿擦了擦满是油渍的小嘴儿。“若然信命安度日月,又何必遭此大难。”
      实在懒得听这些话题,司马真忍不住询问:“玉堂,莫说那老东西没去找你?”自打那老家伙从七星岛去了双义客栈,知道了自己就是白玉堂的师父之后摔门而走,他就觉得事情完不了。所以总是担心徒弟会被骚扰。
      五爷摇头:“那倒没有。不过我看那家伙虽然脾气古怪,可也算是个汉子。再说了,就算他出尔反尔,就剩下一条胳膊的手下败将,我也不怕他!”

      一顿饭,边吃边聊,边说边笑,直到天入二更才算彻底用罢。众人各自回到房间,热闹的小院儿再一次恢复了平静。
      回屋之后五爷立刻将门闩紧。展昭知道他那是去问了江先生自己的病情,所以微微瘪了下嘴。“玉堂,这一次你请了多久的假期?”
      伸手捧起猫儿的脸颊,五爷微微一笑:“没有限期,咱们想放多久就放多久。一年两年是它,十年八年还是它。反正我跟皇上说了,你这小猫儿一年半载都下不了地,若是不好好休养,早晚得被累死。”
      展昭气得翻了他一眼:“白玉堂,欺君可是死罪!”他知道这绝对不是句玩笑话。白玉堂要干的事要说的话就绝对没有不敢的道理。而且看到自己没有跟回开封府。皇上恐怕也得有七分相信。
      五爷“嘿嘿”一笑:“所以为了不让五爷挨刀,你这小猫儿就得跟着我满世界乱跑,免得被皇上抓去把柄!”
      拉下玉堂的双手,展昭叹了口气:“跟你也说不通!对了,你身上的伤如何了?快让我看看!”
      收回手脱下外衣,拉起里衣的袖子,还故意做了个强壮的姿态:“早就没事儿了。就是皮外伤而已,都三个来月了,难为你这傻猫还惦记着。倒是你,快让五爷仔细检查一番!”说完也不等展昭反应,伸手就去解爱人的腰带。
      就冲那老鼠进屋就锁门的行径,展昭就知道今天晚上自己肯定躲不过去。而说实话,他也不想躲。玉堂为了自己已经忍耐得已经够久的了,自己又不是块木头疙瘩,当然也需动情。所以下意识地伸手拦了一下之后,又迅速地将胳膊撤了回来。“我身上的外伤早就好了。就是身子里面的毛病积得太久。现在虽无大碍,可先生说现在也正是容易反复的时候。最好能去暖和的地方修养个一年半载的。这一次你请了个无期假,不如咱们去一趟大理吧。”
      解带宽衣的动作没有停顿,只是展昭的话让五爷愣了一下:“要找暖和的地方还不容易?干吗非去大理?”
      抬手指了一下床头的御龙,展昭叹道:“你答应了人家的事儿,难道就有始无终不成?”
      做了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待俯身搂住猫儿的膝窝将人抱起放到床里,五爷这才笑着点了点头:“成!那咱们就一路向南,边走边逛。等什么时候到了大理,什么时候再来个有始有终!”蹬掉鞋子爬上床,拉下幔帐之后,俯身在猫儿的唇上啄了一下。“猫儿,趁着还没开始,跟五爷说实话,现在到底行不行?”
      若是没打听清楚行或不行,你会一进屋就急不可待?!所以展昭又气又臊,抬手照着那老鼠的左肩就是一巴掌。“哼!”

      ………………因HEXIE隐…………

      根本不记得这一夜玉堂与自己缠磨了多久。只是第二天睁开眼睛的时候,早已经是日上三竿了。浑身的酸乏,股间的腻滑和痛感,无一不让他觉得别扭。更别说贴在自己腿边的物件又起了复苏的迹象。“白玉堂!你,你别太过分!”
      扳过猫儿因为又气又臊而涨红的脸,五爷呲牙一笑:“放心吧。这个五爷自己解决。我去给你打洗澡水。”
      “你就不能……先别想这个?”虽然有点愧疚,也有些心疼,展昭却知道自己现在实在是扛不住这精力过人的老鼠连续折腾了。就算是……自己愿意,被先生知道估计也得一顿臭骂。丢人可是件大事。
      “扑哧”一笑,五爷突然很认真的点了点头:“那好吧。留着晚上再让你这小猫儿帮着解决。”
      展昭恨得牙根子直痒。“你不是要去打水吗?怎么还不去?”
      五爷立刻起身,却没有马上穿上衣服,而是光着站在地上,抻了个懒腰。“猫儿,一会儿咱们就去跟师父和江先生辞行吧!”
      翻身直视房顶,展昭实在是没有那老鼠的脸皮厚。“刚来就走,你不怕挨骂?”
      拿起衣裤,边穿,五爷边道:“哪儿能呢。他巴不得我赶紧走了才是清净。其实昨天我也说了一句,他说只要你不再像之前那么不要命,精心着一点,不断了药就成。再说了,咱们俩是有放不完的假期,厉兄可就只有一个月的功夫。他现在是皇上钦点的五品带刀御前护卫,那可是官身不自由啊!”
      就着玉堂的手将被子掖严。展昭问:“那么芸生他们呢?”知道侄子一直都想询问,只是没好意思,也不知道怎么开口罢了。
      五爷拍了拍猫儿的脸颊:“咱们俩又荣升了。”
      展昭瞪大眼睛:“你是说红霞生了?”
      五爷点头:“早了一个来月。刚把祭天大典弄利索,纪宝就跑到开封府送信儿了。芸生跟着回了白家港。所以这次我们过来他才没跟来。”
      展昭苦笑:“这下大哥大嫂可有孙子抱了。”跟来了又能怎么样呢?突然想起闲聊之时翔儿的那句话。果然还是“平静是福”。
      五爷同样苦笑着晃了下头:“有孙子抱不假,不过你也知道红霞的身子骨儿太弱,要没有翔儿给开的药方子,根本就没法生下孩子。这次是因为犯病动了胎气才致早产。听纪宝那意思,病得是更重了。”
      展昭拧眉:“这件事先别跟翔儿说,那孩子心思太重。没准儿就得把过错揽到自己身上。”
      五爷点头:“所以昨天我才一个字儿都没提。其实别的我不担心,就是怕这孩子天生不足。大哥大嫂好不容易盼来了孙子,再要跟他娘一样命薄就坏了。”
      “那不如……让江先生给瞧瞧?”要是这样就必然瞒不过侄子。可想想也是,这等事根本就瞒不了吧?
      “瞧不瞧的也是芸生和兄嫂说了算。况且也不见得就有毛病。别瞎琢磨了。对了,趁五爷打水的空当,你还是先琢磨琢磨想去什么地方游玩一番吧!”
      展昭的回答未加思索:“先回陷空岛吧。”
      五爷一愣,而后点头微笑:“好。都听你的!”

      尘归于尘,土还于土。
      天地万物周而不息,因果轮回,果有报应不爽。
      仙法虽玄,却不点孽心伪道。
      佛法虽广,亦难度无根僧人。
      龙行云,难遮晴空万里。
      虎行风,不散正气长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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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第一百三十九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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