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神落 两生约》凉风习

17、莺槐之五人行

　　第二日傍晚。
　　“小姐，大堂里来了两位公子，说是你和竹笙小姐的朋友，老爷叫你去呢？”那丫鬟俏皮地眨了眨眼“我看老爷对其中一位公子很是欢喜，要不是那怪病，小姐早该嫁人了，竹笙小姐来了以后小姐的病也好了许多，嘻嘻，我看府里好事近了。”
　　“你这丫头，尽说胡话。”梁迆然面上一红，瞪了那丫鬟一眼。
　　“我倒觉得绿衣说的有些道理。”竹笙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半月前，处理完北方的生意，梁老爷便来了花神镇，说是来休养的，可却日日不着家，他先是让李管家将镇上年轻有为的男子列了张单子，接着便只顾着去参加各类雅集和宴会，这摆明了是在为梁迆然挑选夫婿。

　　此时，梁府前厅中坐着三人，右边的便是绿衣口中那两位，左边那位握着把扇子的是柳思凡，中间那太师椅上的便是梁老爷。梁迆然与竹笙行至前厅时正听梁老爷说道“洛公子，令尊也经营玉器，哪天我可要去拜访拜访，讨教一番。”
　　“梁老爷谦虚了。”那青衣公子淡淡一笑。
　　看着梁老爷脸上那抹奸笑，柳思凡和竹笙交换了个眼神，这梁府什么时候做起玉器生意了！
　　“然儿，洛公子他们送来了几匹绸缎说是你要的。”
　　梁迆然看了竹笙一眼，然后转向右边两位“劳烦两位公子挂心，时辰也不早了，为表谢意，两位不如留下了吃顿便饭吧。”
　　“既然如此，麻烦梁世伯差人跟我爹说一声不必等我。”柳思凡很自觉地跟着留了下来。

　　饭桌上，梁老爷向洛公子发出了一连串的问题，期间还不忘提醒其他人随意吃，不想那洛公子还未曾有机会动筷。洛容川与梁老爷就那么一问一答，不曾有一丝不悦，梁老爷不禁暗叹：这年轻人真是稳重。
　　梁迆然故意将洛九二人留下，又将竹笙安排到了那九命身旁，柳思凡见状忙在竹笙另一侧坐下。
　　看来姐姐是误会什么了，竹笙侧头看了看边上的九命不由有些头疼。柳思凡见竹笙看着九命，用胳膊轻轻推了她一下“你说梁世伯是不是看上姓洛的了？”
　　竹笙投去一个“同道中人”的眼神。
　　桌上的美食很受伤，是我不够好看，好闻，好吃吗？怎么满桌的人没一个动筷。美酒望着美食颇有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伤。
　　或是觉得这氛围太过怪异，梁迆然给梁老爷夹了块肉“爹，您这几日都不在家吃，这是娘特地让厨房做的八宝鸭，您多吃点。”
　　“迆然，你这么一说，我都不好意思吃这填满伯母爱意的八宝鸭了。”
　　“你这孩子，吃都堵不上你的嘴。”梁夫人佯装生气。
　　“伯母恕罪，思凡这就...”
　　“这就闭嘴。”竹笙用一个鸡腿将柳思凡下面的话堵了回去。
　　看到思凡被鸡腿堵得说不出话的模样，众人不由笑了出来，氛围终于趋于正常。美食美酒热泪盈眶了：当我还长在地里的时候听到一姑娘说她此生最大心愿就是那颗真心被人收好，那时我在心里默念知音啊，我此生最大满足就是被人好生收进肚里，免我四下流离，免我无枝可依。

　　“小姐，黑老板把您为莺槐节订作的衣服给送来了。”众人吃得正欢绿衣进来报了个信。
　　竹笙一分心，最后一块杏仁酥便落入了柳思凡碗里，竹笙拿眼瞪他，余光却见一双筷子送了过来“竹姑娘，在下不喜甜食，这杏仁酥便给你了吧。”
　　竹笙和柳思凡皆是一愣，竹笙刚想推辞却见柳思凡将他那块杏仁酥丢进自己碗里“我有些牙疼，这甜腻腻的东西还是不吃了。”
　　九命收回筷子，嘴角微扬“两位感情可真好。竹姑娘，恕在下冒昧，不知姑娘用的什么香粉？”
　　“香粉？我从来不用的啊。”竹笙似是想到了什么，将一荷包递与九命“你说的难道是这个？”
　　九命接过荷包“是这个，淡淡的果味，很是特别。”
　　“这个是碰碰香，我爱用它泡茶便随身带着。”竹笙凑近九命拿着的荷包，嗅了嗅“不过我都将它晒干了，应该没什么香气了呀。”
　　“噢，在下家中是做香粉买卖的，自小便对气味十分敏感。”
　　“梁府也有碰碰香，你喜欢的话，我帮你采些，做个香囊也不错。”
　　“什么？你要送他香囊，我也要！”柳思凡略微提高了声音，惹得一桌人都看向了他。
　　“洛公子，不用理他，继续吃。”梁老爷一发话，大家继续动起了筷子。

　　“梁小姐，这莺槐节可是花神禛特有的节日？”洛容川难得与梁老爷以外的人讲上句话。
　　“如公子所言，花神节是镇上百姓为感谢花神护佑的节日，三月草长莺飞，四月槐花始绽，而这节日正处于三月中旬，便为莺槐。每至此日，镇上的年轻人便会穿上新衣去踏青赏花，也是想借此觅得有缘人。”
　　“三日后就是莺槐节，容川来花神镇游玩怎么能错过这个节日，不如和然儿一道去。”梁老爷说完，露出个非常慈爱的表情。
　　容川？竹笙心想，梁老爷你怎么越叫越亲热了。
　　“在下恭敬不如从命。”

　　转眼三日已过，梁迤然拉着竹笙好一番装扮才出门，待梁竹二人到了白露山，下了马车才发现柳洛九三人早已到了。
　　花神镇旁有座白露山，山旁有一白露湖。湖旁有一大片梨树，三月梨花盛放，远远望去一片雪白，清风拂过，卷起白色的花瓣，增添了几分诗意。此刻，湖边各色花朵开得正好，或单或双或是成群的男女便流连在此，呼吸着这最初的春意。嫩柳垂湖，新生的绿芽又给这湖水添了不少绿意。湖中荡漾着各式的游船和小舟，惹得湖水一圈圈地晕开。梨树下，卖香囊、手绢这些小玩意的小贩们早早占了那有利的摊位，望今日能有个好生意。
　　“姐姐，你看那边的公子，多么气度不凡，他过来了，你看我的发髻乱了吗？”
　　“妹妹，你就别白忙活了，没见他身旁的梁小姐嘛，你怎么比得过人家。不过他身后那公子倒是不错，虽说脸色过于苍白，但我就爱这种有些病态的。”那女子折下一朵粉色茶花簪在耳边便要上去搭话。

　　竹笙一行人中走在最前面的是梁迆然和洛容川，九命在二人之后，再后面是竹笙和柳思凡。
　　柳思凡向来喜爱这般热闹的景象，眼下却有些无精打采，竹笙宽慰道“思凡，瞎子都看得出人家比你风流倜傥、英俊潇洒，你就别这般怨念了。”
　　竹笙嘴上虽是这么说，却也不得不承认柳大才子长得也不差，只是他一个饱读诗书的才子，怎么没一点书生的儒雅，反而吊儿郎当的。再看看前边九命，虽然白得接近病态，但脸上的笑总是很温暖，这般安静柔弱的模样，若是个女娃该多招人怜惜，竹笙为他不是女儿身而感到可惜。
　　“哼，本来我才是这些小姐夫人们谈论的对象，你叫我怎么不怨念。”柳思凡看了眼九命，又看了看竹笙，小声嘀咕“而且他明显对你不怀好意。”
　　“有夫之妇都不放过，思凡你真是，唉，交友不慎啊。”
　　“你！”
　　竹柳二人正说着话，忽见一高大壮硕，头戴粉花的女子拦住了前面的九命，相较之下，九命越发显得瘦弱了。
　　“此地人多手杂，小女子颇为害怕，不知可否与公子一道？”那人绞着手中的的丝帕，做出一副娇羞的模样，目光却很是热切，竹笙觉得九命若是应下了，只怕要成了她手中的丝帕，任她揉捏，便上前喊了九命一声。
　　“九命，姐姐和洛公子不知去哪了，我们去找找吧。”竹笙说着就要将九命拉走。
　　那女子见状立马挡住他们的去路，指着竹笙“哪来的丑八怪，别坏我的好事。”
　　丑八怪！竹笙看着眼前这人，公鸭嗓、水桶腰、朝天鼻、眯眯眼、满脸横肉，嘴边还有铜钱般大小的痦子 ，到底谁是丑八怪！是可忍孰不可忍，竹笙决定跟她死磕到底，于是捏着嗓子，娇滴滴地喊了声九哥哥。
　　柳思凡看着三人，暗道这场景甚是眼熟，后恍然大悟这不正是戏本上那些公子小姐情根初种的场景吗！
　　“九哥哥，你什么时候向我爹提亲。”竹笙抬头瞪着那魁梧的女子，颇有些挑衅的意味，可语气却娇嫩得简直能掐出水来。
　　一道大力将竹笙拉开，她一个踉跄，好不容易站稳了，却发现拉自己的人是柳思凡。竹笙回头瞪了他一眼，转过头便嚷嚷着要找那女子干架，可那女子突然瞪大了双眼，惊讶地看向竹笙背后。竹笙心中疑惑，便也转身向后看去。
　　只见柳思凡不知何时来到了九命身后，一手揽着九命的腰，另一只手中的扇子轻触九命的唇，好一副媚眼如丝的暧昧模样。
　　“九儿，这两位姑娘是谁？” 柳思凡的声音柔和中带点威胁，竹笙看着这场景只顾着发愣了。

　　“哈，思凡，你刚刚那个眼神是怎么做出来的，看看我这样像不像？”竹笙掐着兰花指遮住半边脸，斜瞄着柳思凡，目光柔情似水。
　　想到刚刚那簪花女子离开时颇有深意的眼神，柳思凡觉得自己这断袖之名怕是要传遍花神镇，这还不得被爹给打死“你还笑我，我不是怕你们打起来，就你这细胳膊细腿的还不被她打残了，可怜我的清白啊！”
　　“多谢柳兄与竹姑娘为在下解围。”九命向两人做了个揖。
　　“不过是举手之劳，你也不用左一个竹姑娘右一个竹姑娘，叫我竹笙就好。”
　　九命温柔一笑“竹笙。”
　　“九命，你这名字倒也奇怪，难道是猫吗？”柳思凡插入两人间的对话。

　　相比于后面三人的吵吵闹闹，梁迆然和洛容川这边可就安静多了。
　　“女子爱花，便将他们摘下，鲜有像梁小姐这般惜花的。”梁迆然轻抚着新开的桃花，身后向来少言寡语的洛容川突然出声。
　　“公子唤我迆然便可。”梁迆然微微侧过脸，洛容川的身形一顿。
　　“乐帝何必多礼，唤我华瑶便好。”那女子偏过头，环佩叮当，阳光透了过来，将她侧脸的轮廓印到了他的心里。现下百花初绽，黄鹂欢鸣，阳光和睦，似是那般旧光景。

　　“汪，汪！”
　　“九、九命，你一个大男人，哈哈，哎呦，肚子疼，竟然怕狗！”柳思凡这么一喊，梁洛二人的视线便移到了几米外的三人身上。
　　只见九命僵立着，竹笙则抱着一只小黑狗，这小黑狗不住地冲九命叫，而柳思凡在一旁笑得欢。

　　“九命真是好脾气，这样下去还不被柳三欺负惨了。”
　　“这般好说话也不是好事，我倒希望他能果断些。”
　　“也是，你们感情很好吧。”梁迤然身体微侧，似乎在等待着洛容川答话。
　　“倘若我有事，他定会以性命相救。”性命相救，这词委实动听。

　　待到晌午，众人有些累了，便找了处树荫休息，绿衣指挥着一干小厮从马车上搬出了先前备下的吃食、茶具以及美酒。待到吃饱喝足，竹笙和柳思凡拉着九命不知去了哪里，独留梁洛二人赏花品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