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神落 两生约》凉风习

16、莺槐之初始

　　笃笃笃
　　竹笙被一阵敲门声吵醒，只得懒懒地爬起来，拖着身子去开门。见门口站着的是梁迆然，她便闭着眼睛转了个身，摇摇晃晃地走回床边，胡乱扯了被子一角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噗”梁迆然掀开竹笙蒙于头上的被子“笙儿，都什么时辰了，昨日不是说好要陪我去看莺槐节的衣裳吗？”
　　听到莺槐节，竹笙方才醒悟，现下已是二月，距除夕那夜最后一次见到慕辰已过了好些日子。这段日子里竹笙觉得自己着实倒霉，被混混盯上一次，遇到飞贼两次，落水三次，磕到门框四次，摔倒不下十次。
　　竹笙不曾意识到自己以前也遇到过不少飞贼、混混，只是从未在意，更不会去数自己到底摔了几次。
　　初春时节，空气中寒气仍重，竹笙打了个寒颤，彻底醒了过来，只见一张黑脸在眼前放大，吓得她立马跳了起来。
　　“姑娘，你要睡觉可以，你一定要枕着我上好的锦缎睡也可以，谁叫和气生财呢，但是你怎么能流口水呢！”那黑脸掌柜心疼地抱着竹笙适才枕过的布匹。
　　竹笙抹了抹嘴，笑得一脸真诚“掌柜的对不住，我下次注意。”
　　黑脸掌柜的脸更黑了。
　　“掌柜的，有没有什么新货？”来了位衣着华贵的妇人，黑脸掌柜忙迎了上去，走之前还不忘给竹笙一个警告的眼神。

　　此刻，绿衣时不时将布匹在梁迆然身上比划，不由感叹她家小姐穿什么都好看，而梁迆然则在在各种样式的布匹间犹豫不定，竹笙并没有多大兴趣，便扯过一旁的布匹数上面的花。
　　“这位姑娘···”
　　竹笙侧过头，只见一面容清秀的公子站在眼前，虽是位男子，可竹笙第一眼看到他，脑海里不由冒出乖巧二字。
　　“姑娘，你若是喜欢这料子，我改日送到府上可好？”
　　竹笙正奇怪他为什么这么说，低头一看，只见自己手中正握着一块秀有兰花的绸缎，顺着那绸缎看去，它竟和那公子的衣服连在一块了！
　　“抱歉，抱歉。”竹笙捋了捋手中皱巴巴的衣角，从容地松开手，脸上的一抹红却泄露了她的窘态。这时她才发现兰花公子的身旁还有位男子，那男子身着金边青衣，头戴玉冠，端的是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只是他身散发的压迫感竹笙不喜欢，她不由别过了头。
　　梁迆然拿着一翠绿的绸缎往身上比了比刚想唤竹笙来看，却见她红着脸别过头，而她面前站着一白衣公子。难道···也是，笙儿也到该嫁人的年纪了，我得去帮她打探打探。
　　梁迆然放下绸缎向竹笙走去。
　　“笙儿，这两位公子是···”
　　不待竹笙开口，那兰花公子说道“在下九命，这位是洛容川洛兄。”
　　那青衣男子微微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
　　“我和洛兄听闻这百花坊的布匹甚好便想带些给家母，没想遇上了笙儿姑娘，便交了个朋友，也算是有缘。”
　　只不过说了几句话，虽然这白衣公子看着甚是乖巧，可她并不不喜这青衣公子带来的压迫感，竹笙并没有与这两位公子深交的想法，但又不好说些什么，梁迆然倒是和这兰花公说了不少话。
　　“嘿，迆然，你们也在这？”柳思凡本想约梁竹二人看戏，梁府的管家却说她们不在府中，打听了二人的行踪他便直奔百花坊，这会却悠然地摇着扇子，装做偶遇的模样。
　　众人相互介绍了一番。
　　“二位兄台原是游玩至此，我们花神镇可是个赏玩的好去处。光说吃的，一醉坊的桂花酿，留仙楼的栗子鸡、豆腐丸子、拔丝响铃，百酥楼的杏仁酥、马蹄糕、蜜汁糯米藕，过几日还有百花酥，这百花酥可是我们花神镇的特有的，二位定不能错过。”
　　“柳三”梁迆然忙打断柳思凡“这不都是笙儿爱吃的嘛，只怕二位公子不喜这般甜腻的东西。”
　　柳思凡手一挥，收了扇子“我可没特别留意小术士爱吃什么，只是凑巧而已。”他又继续说道“除开吃的，现下茶花开得正好，二位不妨去游园品茶。此外，白露山的钟鸣寺也是个好去处，寂了大师佛法高深，若是能与其谈上一谈实在是一大幸事。”
　　竹笙见柳思凡做出一副痴迷佛法的模样，打趣道“思凡，你确定不是钟鸣寺香火繁盛，姑娘小姐来来往往，若是能与其谈上一谈实在是一大幸事？”

　　之后，柳思凡领着洛九二人游览花神镇，而梁竹二人则留在百花坊。
　　回梁府的路上，梁迆然向竹笙问道“笙儿，你那时脸这么红，莫不是看上那白衣公子了？”
　　竹笙停下脚步，看着满脸好奇的梁迆然，一脸正气道“那两位公子相貌虽好，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岂是这么浅薄的人。”
　　“哦？上次是谁喝醉酒了，看到一相貌过人的白衣公子便扑了过去。”
　　“咳咳，姐姐你记错了，记错了。”
　　梁迆然说的是前几日柳思凡约竹笙去一醉坊喝酒时发生的事。一醉坊是周围城镇最出名的酒楼，一是因为酒，二是因为其独特的环境。一醉坊并不似其他酒楼一般雕梁画栋，而是在闹市用竹篱围了片地，其间种了不少竹子，以天为盖，以石为桌，以竹为友，吸引了不少所谓的文人雅客。
　　新年伊始，一醉坊座无虚席，那日，店小二一时疏忽，将旁桌的烧酒端到了竹笙面前，她灌了一大口，再次睁开眼时自己已回到梁府，太阳透过木窗照进房间，亮得刺眼。
　　“姐姐也别光顾着打趣我，我瞧那洛公子看你的眼神有些不一般。”刚才那洛公子虽没说只字片语，但竹笙发现他好几次看着梁迆然出了神。

　　那厢，梁竹二人相互打趣，而这厢，柳思凡正领着洛九两人闲逛，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看着那名为九命的白衣公子他不由想起了竹笙，竹笙那家伙向来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但是一遇到白衣男子，而且是气质出众的白衣男子她却总是犯浑。
　　就说元宵那日，下了很大的雪，柳思凡约了梁竹二人和其他几位朋友去游湖。几人围坐在亭子里作诗，竹笙只是在一旁看着，她对吟诗作对并无兴趣，一来是因为她不会，二来还是因为她不会。众人正兴起，柳思凡却发现竹笙出神地望向亭外。
　　只见不远处立着一白一粉俩人，那白衣男子高大挺拔，粉衣女子则娇小玲珑，跟在他身后一蹦一跳，说不出的可爱。觉察到柳思凡的目光，竹笙眼眸半敛，盯着手炉，不知在想些什么。
　　再说前几日竹笙喝醉了，赖在一醉坊里不走，柳思凡要背她回去却被她狠狠地踢了一脚，压倒了几棵嫩竹，赔了好些银钱。当柳思凡忍着痛将竹笙背起，一白衣公子进了酒坊，酒坊里登时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粘到了那白衣公子身上。那是柳思凡第一次真正领略到什么叫做白衣胜雪，那衣裳上没有任何装饰，样式也很是简单，这样的衣服就算布料再上乘任谁穿也都会像丧服吧，但那公子穿着却如谪仙一般。再看那公子的容貌，墨色的眸子像藏了漫天的星辰，微抿的唇似是在担忧着什么，虽不是绝色但即便柳思凡是男子也不得不承认，在这茫茫的夜色中似是只能见着他。
　　看到那公子，柳思凡背上的竹笙便挣扎了起来，他只好将她小心地放下。竹笙摇摇晃晃地迈开步子，柳思凡以为她要自己走回去，怕她摔倒忙扶着她的手臂，没想她竟挣脱了开来，跌跌撞撞地扑到了那白衣男子身上，把头埋进了白衣男子的怀里，双手环着他的腰，动作一气呵成。
　　“呵，被我抓到了，你是轩游还是慕辰，白衣服的，那是···谁？”竹笙似是想到了什么，双手松开那白衣男子的腰，揪起他的衣襟“你知不知道我这一个多月被混混盯上一次，遇到飞贼两次，落水三次，磕到门框四次，摔倒不下十次。”
　　柳思凡见状，忙要去拉竹笙，但那男子并没有生气，反而任由竹笙撒泼卖乖，目光中含了一池春水。只见他在竹笙耳边说了些什么，然后松开了她抓在自己衣襟上的手交到了柳思凡手里。
　　回到柳府，柳思凡回想当时的情景，那男子在竹笙耳边说的似乎是“在我眼里，你只是竹笙。”

　　除夕那夜，竹笙的话让慕辰想了很久，他真的只是因为阮宝才留意她吗？
　　竹笙一直在撇清自己和阮宝的关系，但慕辰知道她只是在逃避过去对自己的影响，因为他也有着轩游的记忆。他对阮宝确是有所亏欠，当初若不是他故意撤去结界银杏仙子也不会发现阮宝，继而让天帝知晓。玄女也曾劝她送阮宝离开天界，可为达目的他一意孤行将她留在身边。阮宝越是依赖他，他便越发歉疚，也是因此，他处处护着阮宝，万事都由着她，他以为自己护她毫发无损便可，却没想最后将阮宝逼上绝境的却是各种闲言碎语。
　　蛮荒一战，他因一时分心身负重伤，斩杀凶兽后却硬撑着来到大殿，彼时殿中却已空无一人。之后他下界历劫，三人再次相遇。
　　恢复仙身后，或是因着轩游的记忆，慕辰看着昏睡不醒的竹笙心中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之后竹笙醒来，他觉着她那种心口不一故作镇定的模样异常有趣，不自觉便拿她打趣。他理所应当地留意、关心、保护竹笙，也以为，自己这般不过是出于对阮宝的愧疚。竹笙的话让慕辰开始重新审视她，她与阮宝并不相同，她世故，还有些无情，或许一直以来，在慕辰眼中，竹笙本就只是竹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