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华凉》云光淡兮

3、小产

　　自从纳董清语为侧妃以来，我便时常宿在她的殿中，不是因为我喜欢她，只是因为她是父皇赐下的女人。
　　倒是华雅的表现令我有些惊诧，她本就是丞相的嫡女，又是尊贵的太子妃，往日里对我虽然时时透着温柔，举手投足间仍然带着高贵的气质。只是如今，我却发现她多了几份哀怨……
　　或许是我对董清语的宠爱让她不快，又或许身怀有孕的她多了几份伤感，她虽然对董清语微笑以待，我却能感觉到她内心深处的敌意……
　　这一刻，我才有点明白，清画所想要的唯一。她并没有错，只是过于苛求罢了。
　　我是太子，父皇后宫那些女人的争斗看得并不少，母后的所作所为，我也一清二楚，有些甚至是我也参与过的……
　　只是真正成为我的妻妾的这两个女人，我始终觉得不会有太大的冲突。即使清画在我身边，我也绝对不会做出宠妾灭妻的事情，毕竟华雅是当朝丞相的女儿。
　　更何况，董清语并没有那样大的魅力……
　　转眼已然到了二皇子大婚那一日……
　　当我看到一身盛装，面带微笑的清画被毓和牵着手的那一刻，我才意识到，自己高估了自己的淡漠……竟然还是如此疼痛。
　　夜色笼罩下的宫廷，我仰望着繁星点点的苍穹，想起了几岁时母后对我说过的话。
　　“毓明，你看那满天繁星，每一颗星星都会保佑着人间，保佑着你想要保护的人。”那时的母后温柔地拥着我，也是如今日这般看着星空……
　　“太子殿下。”
　　身后的呼唤惊醒了我的回忆，我转过身去，目光落在那来人的身上，“清语？”
　　董清语恬静的脸庞露出了一丝微笑，“太子殿下怎么独自站在外面？”
　　我并没有回答她，而是叹了一口气，走到她身边道，“今日是你姐姐的大喜之日，你怎么也出来了？”
　　“妾身……是看殿下不在，所以才出来看一看。”她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轻细，白皙的脸庞微微透出红晕。
　　正当我想开口的时候，突然有一个小厮急匆匆的赶来，“太子殿下，不好了，太子妃她……她小产了！”
　　那本该是喜庆的重华殿中，众臣们仍然三三两两地祝贺着二皇子的大婚。然而夜色已晚，父皇母后早已回了寝宫。
　　当我快步踏入殿中的时候，殿中的气氛已然变得嘈杂起来。
　　入眼处便看到华雅跌坐在地上，一袭华贵的烟罗紫宫装裙摆下透着斑驳的血迹。而她的父亲华丞相在她的身边，脸色难看之极。
　　“来人！封锁大殿，本宫倒要看看，是哪个这么大胆子！”我一把将华雅拥入怀中，声音冰冷，感觉到她微微颤抖地双手触碰着我的胸膛，眼角有泪水滚滚滑落，“殿下，我们的孩子……”
　　“皇兄，我已经宣太医赶来了。”
　　我抬眼看着一身红衣喜气的毓和，环视着周围的群臣，不禁冷笑道，“堂堂皇子大婚，却能疏忽到太子妃小产！”
　　“皇兄，我……”毓和脸上的神情急切，仿佛怕我误会了什么，而我无心理会他，却听到一直沉默着的丞相道，“太子殿下，节哀啊。”
　　我抬眸望向这俨然是从容下压抑着怒极的丞相，竭力平息了心中的怒火道，“华相放心好了，本宫定要查出凶手，要让他付出代价！”
　　或许是我从来未显露过这般阴冷，我清楚的看到周围群臣眼中的惧意，连毓和也微微后退了几步……
　　我并没有理会他们，而是一把抱起了华雅，朝着重华殿的侧殿走去……
　　华雅躺在床榻上，赶来的太医前来诊治，我负手而立站在雕花窗边，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禀报，“殿下，太子妃是由于摄入了大量的藏红花，才导致小产。”
　　“去检查太子妃的杯子。”我微阖双目，声音中已含了一丝疲惫。
　　“殿下……”一声虚弱的呼唤响起，我回过身去，看到她泪光盈盈地望着我，我心中不禁柔软下来，坐到了床榻边，右手轻覆着她的手……
　　“皇兄！”
　　我闻声看去，毓和正匆忙地踏进来，我微微皱眉，“让外面的众臣们都回去吧，你也回去吧，今日可是你的大婚之夜。”
　　“不！皇兄，我不会走的！”他固执地来到床榻边，目光中含着歉意，“对不起……皇兄……”
　　我明白他的意思，于是只是摆了摆手道，“罢了，此事与你无关！”
　　说话间，太医将一个玉杯呈了上来，语气喟叹着，“启禀殿下，这玉杯中尚还残留了藏红花的痕迹。”
　　“来人！将服侍太子妃的婢女带过来。”我伸手接过那玉杯，低头用手指在它的杯沿处仔细地摩挲……
　　很快地，那名服侍的婢女便被带了上来，我抬眼望去，看她不过是个稚嫩年轻的女子，身体瑟缩着不敢抬头触碰我的目光。
　　我猛地将那玉杯掷到她脚下，顿时响起一声玉碎的清透之音，伴着我冷冷地开口，“是谁给你那么大的胆子，竟敢谋害太子妃！”
　　她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声音颤抖着，“奴婢……奴婢没有谋害太子妃，太子明察啊。”
　　“哦？”我看她这幅胆小的模样，于是转了语气，缓缓开口道，“你说跟你没有关系，那这杯子是怎么回事？”
　　她的目光落在脚边那碎玉上，身体微微颤抖，却是沉默不语。
　　“说！”
　　我突然变得冷厉的语气让她猝不及防地语无伦次起来，“奴婢……奴婢只知道，这杯子曾被兰儿姐姐拿走过……”
　　兰儿！我侧首看向毓和，发现他的目光中带了几分慌张的惧意，“不，皇兄，这跟我没关系啊，你要相信我！”
　　兰儿是毓和的贴身侍婢，若是兰儿做的这件事，难保不会与毓和有关！“兰儿现在在哪儿？把她带来！”
　　“启禀太子殿下，兰儿，兰儿她刚才投水自尽，奴婢们看这大喜日子，所以不敢禀报。”站立在旁边侍候的婢女突然跪地说道。
　　畏罪自尽么……我缓缓地闭上了眼，“你们都退下，没有本宫的旨意，谁也不许进来！”
　　“是。”
　　殿内所有的侍婢全都被我屏退，毓和的神情却愈发恐慌起来，他急着上前拉住我的衣袖道，“皇兄！你要相信我啊！”
　　我慢慢地拂开了他的手，目光深深地锁住他的脸庞，淡淡开口，“本宫又没说与你有关，你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