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华凉》云光淡兮

4、悲哀

　　毓和的手几乎是瞬间抽离了我的手，脸色颇为难堪，“我，我还以为……”
　　我温和地笑了笑，道，“毓和，本宫把她们屏退只是保全你的脸面，既然兰儿畏罪自尽，那此事……就此作罢吧。”
　　毓和怔怔地看着我，沉默了良久才低头道，“皇兄……”他的眼眶微微红润，我轻笑出声，“看看你这副模样，今日是你的大喜日子，不要因为这点事情扫了兴致。”
　　“回去吧，不要让你的新娘子等着急了。”我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目送他离开了殿中。
　　“殿下……”
　　一直沉默不语的的华雅突然开口，目光中弥漫着挥之不去的哀伤，“殿下真的就这样算了吗？这个孩子还这么小，就死的这样不清不楚……”
　　我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轻轻俯身，贴着她的耳畔，喃喃道，“雅儿……就算知道了凶手是谁，又能如何呢？”
　　华雅是个聪明的女人，刚才那一番话她也听得一清二楚，心里定然也如明镜般。
　　我的唇轻点她的耳际，辗转间低语，“雅儿……这个仇总有一天，我要亲手报！”
　　“嗯……”华雅的声音含着沙哑和痛楚，“殿下，清语妹妹来了。”
　　我起身来，望向那殿门口，正是一袭杏黄色宫装的董清语伫立着，目光正向我们投来。
　　“清语……”我声音平淡地毫无起伏，她缓缓走到我们的身前，“请殿下和姐姐节哀。”
　　然而华雅并未向往日一样对清语笑颜以对，而是将头侧到了床榻之内，一言不发。
　　我猜得到她的心思，于是开口对清语道，“清语，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董清语抬眸望着我，沉默了一瞬之后，便依我之言告退了。
　　次日清晨，太子妃小产的消息传遍整个宫闱。
　　凤仪宫的请安礼，我像平日一样来到了凤仪宫。迎面便遇到了从宫中退出来的清画。
　　她今日身着一袭华美的芍药锦缎长纱，绾着的发髻间簪着一支白玉发簪，仿佛一日之间退去了昔日少女的青涩，转而成为了一个华贵美丽的少妇。
　　我们迎面相遇，她微微躬身行礼道，“妾身给太子殿下请安。”
　　“快请起吧。”
　　既然她想与我划清界限，那我可以如她所愿。我正打算与她擦身而过，她却突然为难似的开口，“昨夜的事，妾身都听说了。”
　　我脚步一顿，心中再次不可避免的刺痛了一下，脸上的神色未变，听她低声软语，“若不是昨夜的大婚，皇嫂恐怕也不会小产，妾身心中有愧。”
　　清画是那样活泼灵动的女子，难道嫁为人妇之后，竟有了如此大的变化吗？
　　我看着她，微微一笑，“此事与你无关，你不必感到愧疚。”
　　听到我这样说，她脸色稍缓，抬眸看到我的脸庞却是一怔，随即幽幽开口，“殿下脸色这般疲惫，恐怕是一夜未曾合眼吧。”
　　我心中一愣，她今日竟会如此关心我？然而我却没有心情与她寒暄下去，只是淡淡回应着，“时辰不早了，本宫还要去凤仪宫请安，先告辞了。”
　　说罢，我便与她擦肩而过，不是我故意这样冷遇她，只是一想到她的夫君……
　　凤仪宫中，那些风姿绰约的后宫妃嫔早已经离去，偌大的宫殿之内只有我的母后一人，她身着一袭凤袍慵懒地倚靠在贵妃榻上，周围连一个侍奉再侧的人都没有。
　　“儿臣参见母后。”
　　我轻声开口，害怕自己的突兀惊扰了母后。而显然地，她看到我的时候，突然从榻上起身，目光紧紧地锁住我，一步步地朝我走来。
　　“母后？”我心中颇为惊异，总感觉母后今日似乎不同寻常。“母后这殿中怎么连个侍奉的人都没有？”我试探着说道。
　　然而母后原本阴晴不定的脸上立即变得冷厉起来，“别提她们！”
　　我觉察出这异样的气氛，也就不再开口提这件事情。然而母后却怔怔地望着我的脸，双手轻轻地在我的脸上徘徊，“毓明……”
　　“母后？”我任由她这样哀伤地抚摸，心中却有了几分警醒。母后向来懂得收敛隐藏自己的情绪，到底是什么事情让她变成这样？
　　“昨夜……我和你父皇闹得很凶。”她幽幽地一声叹息让我不解起来。母后这么多年来冷静自持，为何要与父皇……
　　“华雅小产之事，很快便传到了我这里。呵呵，母后和你父皇不是傻子，听你昨夜的表现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她收回了刚才脆弱的姿态，俨然又成了昔日的尊贵皇后。
　　“余毓和竟敢谋害华雅腹中的孩子，本宫怎能善罢甘休！”她的声音变得冷酷低沉，“可惜……”她的语气再次伤感起来，只是这一次却蕴含了一份杀机，“你的父皇……明明知道是余毓和，竟然还想将此事不了了之！”
　　我难以置信地听着母后的话，不错，我并不打算在这件事件与余毓和翻脸，只是我怎么也想不到，父皇竟然会如此包庇他！
　　“我当时怒极与他吵了几句，可是他竟然……”母后的脸上变得异常的难看，手指也不由自主地攥地发白，“他竟然当着我的面，将我宫里的一个小贱人带回了寝宫！”
　　我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透出一股寒气，一点点浸透着我的心 。这就是我的父皇啊……他怎么可以……
　　虽说是帝王无情，可他却是把所有的情都给了余毓和他们母子！
　　若是余毓和的母妃还在，那么今日这太子之位恐怕早已是他的囊中之物了。而我，与母后不知道要沦落到何种地步！
　　枉我昔日对他百般疼爱，却落得如今的下场！这一切不愿别人，只不过是我自己太愚蠢罢了……
　　“启禀皇后娘娘，太子殿下。”
　　外面传来一声内侍的通禀，我立即掩饰住了自己的失态，“什么事？”
　　“陛下有旨，宣太子殿下，御书房觐见。”
　　“好，本宫知道了。”我缓缓地闭上了双眼，手指也收拢了几分，竭力让自己更加平静下来。
　　“毓明，不管如何，我们一定要忍下来。”母后温柔地声音拂过我的心，我点了点头，心中却涌起了浓重的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