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华凉》云光淡兮

2、侧妃

　　离二皇子大婚还有三个月，我以为这会是一段平静的日子。
　　然而，华雅有孕了。这是我第一个孩子，平心而论，我是欣喜万分的，一时间将我之前的烦郁冲淡了几分。
　　“恭喜皇兄。”毓和的眼中满是真诚的祝福，他的嘴边扬起一丝阳光的笑意，让我不忍心对他冷眼以对。
　　“皇兄不也要恭喜你吗？很快你就要大婚了。”我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心中却仍是免不了一丝痛楚传来。
　　听罢我的话，他傻笑着低下了头，仿佛上我想起了那个雨夜倔强的少年，与眼前这个单纯的弟弟相重合，他从来都是我疼爱的弟弟，所以我怎么忍心怪他……
　　我温和地拍了拍他的肩，笑道，“今后大婚，你就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不要辜负了董小姐对你一片情意。”
　　然而他的眼眸中的光亮一暗，喃喃开口，“皇兄，对不起……”
　　我深深地看着他面色微红，想他也是真心一片，便只是叹了口气，“毓和，你不必如此。”
　　紫宸宫中，
　　我恭敬地服侍在父皇身侧，看着他坐在玉案前批改奏折，兴起时会询问一下我的看法，我半真半假地回答着，看着他的目光透出的满意之色……
　　“毓明。”他突然停下了手中的朱砂笔，目光沉沉地望着我。我的心中一惊，然而并没有显露于面容上，却听他一声叹息道，“董小姐之事，你的心中真的毫无芥蒂？”
　　我微微颔首，嘴角透出一丝苦笑，“毓和与董小姐是真心相爱，儿臣为何不能成人之美呢？”
　　“可是，没有人知道是你向朕请求撤回圣旨，要知道，董小姐本该是你的侧妃，这一点天下皆知。”他仿若疲惫地靠在了身后的软榻上，“难道你就不怕别人对你产生误会？”
　　“儿臣……没有想过那么多。”我跪在地上，俯首低语。
　　“你起来吧。”他摆了摆手，随后右手拍了拍身畔的软榻，“过来。”
　　我遵从他的意思坐在了他的身边，看到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我的脸上，随即才缓缓开口，“太子妃有孕，乃是皇族喜事。朕打算，为你另娶一位侧妃，如何？”
　　“父皇……”我怔怔地望着他，或许是觉得之前的事有愧于我，所以今日的语气也格外温和，“毓明，虽然董小姐并未成为你的女人，那若是父皇将太傅的二小姐许配给你，做你的侧妃呢？”
　　太傅的二小姐……我心下了然，定然是董清语那个性情温顺的女子了，可她是清画的妹妹……
　　“怎么？你不满意？”可能是因为我没有及时回答，父皇的声音压低了下来，显出几分冷意，我连忙回过神来，请罪道，“儿臣绝无此意。只是……”我脑中搜索着回答的理由。
　　“只是什么？”他俯下身来，更加靠近了我，使得我感受到了一丝压迫。
　　“只是……儿臣以为，董家的二小姐毕竟出自书香门第，若是嫁给儿臣会不会委屈了她？”话虽是这样说，可是我知道。若真是委屈，我怎么舍得清画做我的侧妃？
　　“哈哈哈……”父皇仰着头大笑起来，“毓明啊，你是皇太子，是将来的天子，那董家二小姐不过是个庶出，连她姐姐都差点做了你的女人，侧妃之位，又怎会委屈了她？”
　　父皇这话看似是玩笑，可我却觉察出了几分不同寻常。将来的天子……那就是说，他已经决定将皇位传与我。再者……我那拙劣的谎言他定然已然识破，却毫无动怒，说明在他的心中，我的太子之位已是不可动摇的了吗？
　　毕竟董太傅一向深得他的器重，他却处心积虑想要我娶他的女儿……
　　思及此处，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儿臣……谢父皇圣恩。”
　　这道旨意很快便降了下去，当我回到东宫的时候，远远地便看到华雅站在宫门口，目光落在我的身上时，透着一份娴静温雅。在这一瞬间，我突然有了一种冲动，想要好好待她，更或许有一天，我会爱上她……
　　“妾身参见殿下。”她刚要行礼，我托起她的手臂，温柔地道，“你已是有孕之人，你我夫妻何须那么多的礼节？来，咱们进去。”
　　她抿着嘴唇微笑，将她的手放入我的手掌中，“殿下。”她的声音透着一丝羞涩，由我携着进入了殿中。想必她还不知道父皇的旨意吧……
　　“雅儿……”我拉着她坐在软榻上，将她拥入怀中，颇为犹豫地开口，“雅儿，父皇已经下旨，纳董太傅的庶女为我的侧妃……”
　　我清楚地感受到她身体瞬间的僵硬，于是更放缓了语气道，“虽是如此，你永远都会是我的妻子。”
　　妻子，于我而言是能够与我携手并肩的女人，曾几何时，我想要清画做我的妻子，可惜……
　　既然与清画此生无缘，那么这个位置，华雅这个聪慧娴雅的女人还是当得起的。
　　“殿下。”她抬眸望着我，显而易见到她内心的触动，“妾身……”
　　我伸出手指抵在唇上，做出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不要说……我都懂。”
　　七月，太傅之女董氏册为太子侧妃。
　　这夜，我踏入了那个布满了喜庆和鲜红的寝殿，红烛正盛，鲜红的锦缎床榻，透过悬垂着的丝幔，我依稀能够看到床榻上坐着的那个倩影。
　　直到我走到了床榻前，才看清她的面容。纵使她是清画的妹妹，我已有两年的时间不曾见过她。她微微仰头，目光与我交错的那一瞬间，我的脑海中仿佛浮现昔日清画的眼眸，很像，很像……
　　我恍惚间伸手触着她的眼眸，看她眼眸微微颤抖，我的手指顺着她的脸颊缓缓下移，那如羊脂般光滑的触感，虽是姐妹，她们除了这双眼眸，着实是两个性格相反的女子。
　　清画虽是清丽佳人，却透着几分灵动，更带着几分从小娇生惯养的高傲。而眼前这个董清语却过于温顺……
　　“太子殿下……”她率先打破了此刻殿中的平静，声音细如蚊呐，“妾身服侍您更衣吧。”
　　“嗯……”我漫不经心的应着，随她小心翼翼地触碰……
　　其实，我并不愿娶董清语。
　　我是那么深爱着清画，即使我与她并无缘分，也不愿这样随意地娶了她的妹妹，更不会将那份深爱随之转移到董清语的身上。
　　因为我知道，那样对清画来说，并不公平。即使……她的心里并没有我，我也会觉得是亵渎了我对她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