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吹雪》蛸螳蜻

17、第十五章

　　一护吃惊不小，这孩子居然还有这样的好心。有那么一瞬间一护很是惭愧自己从前仿佛是看人太片面太武断了。

　　“你上次帮了我一个大忙，我，我想要是我跟着别人一起来害你实在是……恩，所以，我想了想，就过来找你了。”蜉蝣刚扭扭捏捏地坐下，就来了这么一句猛言。

　　一护将这句话消化了好半天，结合着蜉蝣那张皇不安的神色，才勉强认为这孩子应该没在说胡话。那么就是说，他真是很真诚地来的？

　　那么，真有人想对付自己？总不会是这个卧底的身份那么快就曝光了吧。一护细细回想了一下自己这几天经历的种种以及自己做的各项活动，倒真是没发现自己有什么被害的潜质。那么……

　　“别人？……都是些什么人？”

　　蜉蝣意味深长地看着一护，摇了摇头，说道：“山田大人……你果然是心胸宽广，又有修养有内涵，不能轻易理解这其中的种种因缘。你想想，这里那么多人，就连做打扫的小杂役都梦想着哪天能入了惜颜大人的眼，不说伺候左右，就是能到大人的院子里做事也是好的了。如今你忽然就这么出现了，还被惜颜大人这样看得紧紧的，这种事可是绝无仅有的。任谁也晓得你是他的心头肉了，怎么能叫人不嫉妒呢？”

　　一护悲悯地看着蜉蝣，这孩子既然有这种逻辑，估计脑袋是真不好使了。惜颜这种行为任何一个人看来都该是看管囚犯的手段吧？怎么就能被理解成……爱意呢？再说了，就算真的有人要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妒忌来对付他，他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不过是些小孩子的无聊把戏。他张嘴想说几句什么，却被蜉蝣抢先了：“别不相信啊！我说的都是真的！那个人是真心地想要对付你！他都已经收买了好多人了……”说到这儿，蜉蝣的脸一下红了。

　　“包括你？”一护拍拍蜉蝣的头，却把那孩子吓得不清。“山田大人……我那时候只知道他要对付山田大人，怎么知道……山田大人就是你。你……你不要生我的气啊。上次你帮我捡回了镯子，算是帮我捡了半条命回来，我这个人也是知恩图报的，怎么说也要报答你的，不会，不会害你的！”

　　一护听到这里，总算有了些兴趣：“你意思是说，那个手镯是你的半条命？“
　　
　　

　　等到蜉蝣把一通事情解释清楚，拍了一大堆马屁好不容易被打发走了以后，夜已过了大半了。一护轻声潜进卧室，确定没把床上那醉醺醺的人吵醒，便拿了先前扔在桌上的镯子，又以极快的速度回到了书房。

　　据蜉蝣所说，这镯子在这里可是个了不得的物件。“凡是在惜颜大人手下做事的人，不管是直接伺候惜颜大人的还是只做做杂活的，每日清晨都要到小东门那儿点名清数，负责点名的都是上头派下来的人，说是点名，其实是只认镯子不认人，镯子的数是一定的，假的镯子他们一眼就能看出来，那个带镯子的人当下就要被打死的。要是有人去的时候没镯子，也要被割了舌头剜了眼睛扔到深山里去呢！”蜉蝣如是说。“要是有人跑进来把原来镯子的主人换了出去，那不也很容易就能混进来了么？”一护犀利地指出。“这怎么可能啊，上头派下来的人不认得你，这儿的人也不认得你？对于这里的每一个人来说，其他的所有人都是竞争对手，对手越少越好，只要有20个人以上觉得某个人不是这儿的人的话，那个人就要被带走了，连镯子一起。”蜉蝣说得头头是道，还说以前真有这种事发生过，有个打杂的不知道怎么的就被说成是混进来的了，当下就被拖了出去，再也没见回来过。对于蜉蝣说的竞争的事，一护倒是有些眉目，说的大概就是要争惜颜的宠爱吧，这种无聊的事。“那我怎么从没听过点名的事？”“山田大人的事……听亚门大人说，好像……惜颜大人没有跟上头的人说。”“？那他给我镯子干什么？”“应该是怕你在院子里行走的时候遇上什么没眼力的人找你麻烦吧。”

　　天，真幼稚，真是太幼稚了！这些人都是小学生吗？！额，好吧，这里没有小学，就算从年龄来看至少也是初中生了吧！怎么就爱玩这些呢？一护把玩着手上的镯子，越看越觉得莫名其妙。

　　蜉蝣说，亚门之所以私自扣了这镯子那么久，就是为了在这个镯子上动手脚，说是下了什么诅咒，让一护千万不要戴上它。

　　诅咒什么的，一护自然不信，好歹他也在尸魂界待了那么长时间了。这些东西，无非就是弄了些什么灵子装置搞的把戏。不过，一护有一个想法，要是这镯子上的东西真能让人死，他想知道那是个什么死法，然后就假装这么死去，被扔出这个院子外，也算自由了。他就不信不在这里就找不到那个东西，总有其他办法的。虽然乱菊已经尽力劝过他了，可他就是不想呆在这里。

　　还有，那个人，他是一次也不想见到了。

　　自从见到惜颜之后，那些意义不明的梦，也就像被锁进了匣子里，再也没有出现过。

　　所以，决定了！下次乱菊来，就让她把这镯子带回去研究研究吧！一护这么想。不过想起乱菊上次离开时的神色，他的一堆疑问就又冒出来了。

　　他正想好好琢磨一下，就听见隔壁传来了声响，像是惜颜那家伙起来了，还在往外面走的样子。一护连忙扑向地上铺好的床铺，迅速把自己塞进被子里，裹了个严严实实。院子里传来一阵水声，接着就是朝这边来的脚步声。

　　一护死死地闭上眼，他觉得，这种时候，就只有装睡最适合他了。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想，就当自己睡着了。

　　果然，门被推开了。脚步声越来越近，一护闭着眼，身体却在防备。他还不想这么傻地被杀掉。虽然也说不清为什么觉得惜颜会杀了他。也许这是本能。

　　脚步声在身边停下，还有一阵轻微的酒气。一护尽量让自己显得呼吸均匀。

　　一只冰凉的手覆上一护的脸颊，指尖轻轻划过他的眼角，鼻尖，最后停在唇边。一护感到轻微的抖动，不知道是来自于自己还是……那只手。

　　接着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贴上了一护的唇，依旧是冷冷的，带着一丝酒香。一护没有挣脱，不是因为自己想好好地演戏好好地装睡，而是，这感觉实在太熟悉了，他不忍心就让它消失。

　　这个淡淡的吻，持续了很久，但不带一丝情欲。双唇离开的时候，他的发梢划过一护的脖子，痒痒的。

　　一护知道自己被抱起来了，还是像女人一样被抱起来了。但他双眼还是紧闭。

　　逃避，他知道自己在逃避，因为，这样的自己，这样的惜颜，他无能为力，别无选择。

　　一护被惜颜带到了自己的那间房，惜颜轻轻地把他放在床上，替他盖上被子。一护以为他要走了，只是一直没有声音传来，他似乎还在床边。

　　发梢又来了，又是一阵阵酥痒。一护感觉自己的脸被惜颜的紧紧贴住，他一只手扶住一护的头，手指的冰凉能穿过头发，直刺头皮。另一只手则盖住了一护的双眼。

　　“我知道你装睡。但是，继续，不要睁开眼睛。”他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低沉而有磁性。

　　一护猛地睁开了眼。自己的演技就那么差？！

　　“你的睫毛扫到我的手心了。不是说了不要睁开眼睛吗？”惜颜的唇又贴了上来。这次，他用舌头轻轻扫过一护的唇，时轻时重，每一下都是撩拨。

　　一护有些傻眼，可又隐隐舍不得他的爱抚。忽然就迷茫了，不知所措。

　　他知道自己心动了，连心动的感觉都这样熟悉。
　　
　　

　　他在长廊上，靠着栏杆站着，一双眼里映出了橙色的头发。

　　他笑了，美得不像话。

　　“为什么我们总是在夜里见面？”

　　“家臣也需要休息，夜里就不会四处都有眼睛了。”

　　“……啧啧，真是难为你了，贵族大当家的。”

　　“生气了？”

　　“气你个头，我又不是小姑娘。”

　　清淡的香味接近了。又是一个绵长的吻。

　　夜晚落下的樱花，依然美丽。
　　
　　

　　一护知道自己隐隐约约又想起了些什么，可是突然就头痛了起来。

　　惜颜突然停了下来，那双唇离开了，那双手也离开了。

　　一护睁眼看着床边的人，眼睛被挡了太久，现在视线很模糊。那人用手扶住了头，脸上的表情也看不清。

　　“不要再想了。”他说，语气冰冷得吓人。“不要让我非得杀了你。”

　　惜颜转身，那个身影很快就从一护视线里消失了。

　　剩下的，是一室的冰冷。

　　一护很失落，不知道为什么，也为自己这些失落感到非常……羞耻。

　　他想起什么了？为什么惜颜会知道自己想起了什么？看得出来，他不愿意一护想起这些事。那么这又是为什么？

　　疑问越来越多，想起的东西越来越多，一护不知为什么有一种落入了陷阱的感觉。现实也失去了真实感，一护有些迷惑。他需要一些真实的东西，但这里，谁也给不了他。惜颜的那些吻太空虚又太诱人，一护觉得自己在被玩弄，却又像是在被怜惜。

　　突然对家的思念就加深了。在那栋小小的房子里，有他的家，还有他家的小医院。他想念游子温柔的微笑，想念夏梨的胡闹，甚至也想念那个混蛋老爸的白痴行为。还有学校里跟自己混在一起的那些混蛋小子，就连经常跟自己过不去的那几个家伙，此刻居然也成了一护思念的对象。那些才是真实的吧？

　　而有关那个人的回忆，大概，是自己做的一场长长的梦，吧？

　　想回去，真想。然后忘掉这里的一切，他还是那个脾气暴躁喜欢打架的混蛋一护。

　　一护闭上了眼，满眼都是自己的世界里，那些微不足道的场景。

　　再也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