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亦倾城》时谜

7、续前缘（中）

　　豁然睁眼，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尧山紫气霞烟蒸腾殆尽，万物蒙尘，奇险的丹崖被一劈为二，下方混沌大气翻腾怒吼，恍如从大地深处翻滚而出的浓浆，誓要将已上清下浊的世界再次覆灭于一体。

　　“怎么会这样……”我喃喃道。

　　“问他。”堇澈从旁跳过，躲过一击。

　　九尾凶蛇口含毒液四处喷洒。

　　“夫君。”离渊出现的刹那，青琼的眼睛迸溅出丝兴奋的火花，欢悦而起。

　　“我不是。”离渊皱起眉头道。或许是长时间面无表情无喜无悲，这略带恼怒的喊声，让青琼足下一顿。

　　九头凶蛇住了手，化作人形，侧身望向青琼公主.

　　“青琼，你若还不明白，今日便说的明白些。”离渊冷然道，银发如雪，天风张狂，身形摇摆飘零，似被吹出很远，声音却清越悠长，异常清晰，“自始至终，离渊从未爱过。”

　　“不对！不对！我知道你当着这么多人面，怕失了上神的颜面，才与我乱说。”青琼惶恐，惊的后退一步，“曾经年少时，父君的邪龙见我年幼，总爱背地里欺我！你为了我，与他大战三天三夜，身重剧毒，差点魂飞魄散，后在天界背上好征伐喜屠戮的名声，被天帝责罚。那些，你想抵赖吗？”

　　离渊未开口，倒是堇澈先笑了，“公主真是好记性，几万年前的旧账记得如此清楚。离渊上神剑斩邪龙时，不过一小仙童。仙人修仙讲究清心无邪念，怎会那时便钟情于你？若是这便钟情，那下界替小城仙斩了饕餮凶兽之事，更该是爱她爱到了骨子里。”

　　我狠狠给了堇澈一个刀眼，却见他浑然不觉。心中忽狂喜，不知是幸灾乐祸，还是如释负重。心神恍惚，原来这么多痛苦与等待过后，只一点点主动与希望便已沦陷至此，悲哀渐生。

　　“天机老人在离渊降世就曾道，放眼六界，论根骨品性，他是最适合继任天帝者。若不是心存执念，生来便被心魔所扰，便更是无欲无求了。以为凭着你，便可让他动凡心，随你堕魔吗？”堇澈莞尔，“公主若是不嫌弃，我父君家子孙颇多，不少我一个。本上神倒是可以陪你浪迹天涯。”

　　“大胆！”九头凶蛇急喝道。

　　青琼眼神呆滞，踉踉跄跄，被九头凶蛇从背后稳住。她摇摇头，泪眼婆娑，拼命看清眼前飘忽九天的人影，一个声音穿越万年光阴，熟悉又陌生。他道，那条龙欺负你。我便去杀了它。它若转世再缠你，我让他魂飞魄散。

　　原来只是戏言，也罢。

　　“不！我不信你。我要他亲口说出来！说他不爱我！说他讨厌我！我问了离渊你那么多年，从来都是沉默！你倒是说啊！说你不爱我！你若……”青琼忽然直起身子，忧伤绝望的面颊上露出最后的希望，咬紧嘴唇，面色苍白，急急走了两步，霍的声将佩剑拔出，“你若下不了手，便是对我有情！”

　　堇澈叹了声，眼中尽是看破红尘的通透。

　　既知结局，何必挣扎。

　　“无稽之谈！”离渊素手起白光，三千银发无风自动，惊天雷自九霄劈下，声震百里。他侧过脸，微闭明眸，再次睁眼时漆黑眸子已光芒渐冷。

　　“你倒是来杀啊！”青琼喝道。

　　“你在威胁本上神。”

　　我早已发觉，离渊虽贵为天界储君，冷傲霸道却从不以上神自居。如此说话，必是动了怒气。

　　“我不爱你。”离渊本就清冷如水的声音中生生夹着寒霜，“今生后世千万世，永不。”

　　手中佩剑徒然抖动，险些落地，青琼喃喃道，“为什么？”

　　“神魔不相容。”离渊淡淡道。

　　不知为何，青琼面上竟生出一丝快慰，小心翼翼，仿佛怕吹化了眼前的人，如履薄冰道，“若是我陪你走，不去当什么魔界公主，你也不是上神，你会……”

　　“公主！”九头凶蛇怒不可遏，“魔尊如此待你，你竟要为了这冷心冷面之人，抛弃一切？”

　　“我的话，不说第三遍。你且回吧，总有天，我会杀遍魔界凶兽，到时再去取你性命。”离渊长袖迎风一甩，漆黑幽深的瞳孔冷的在天光云影中恍若透明。

　　“你要杀我！你竟然要杀我！离渊上神，我贵为魔界公主，何时如此低声下气过！你若不与我去，今朝便让你灰飞烟灭，死无葬身之地！”青琼哈哈大笑道，目眦尽裂，手中佩剑骤然一紧，一剑刺进离渊胸膛，“不过是仗着宠着你。身受重伤，还敢在本公主面前摆架子，却不知委曲求全讨好我，当真荒谬可笑！今日我便要血洗尧山，杀光仙族。”

　　言毕，青琼一个闪身，在离渊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刺了他一剑。鲜血斑驳而出。

　　我大惊向前，从身后扶住离渊，只觉得彻骨寒冷透过单薄纱质衣服穿经透骨而来，强撑着将蓝色治愈之光输入体内，却让他生生吐了口血。

　　“你倒是真动了手。作死。”堇澈笑道，唇角罕见凝着丝冷意，“离渊,你往日对她太善，她喜欢你，逼你入魔。你只处处避让装作不闻，到了这副田地，可不必讲什么君子如风了。”

　　“你杀了我也好。”离渊推开我，迥然而立，黑眸中竟缓缓透出丝金色，恍若夏日群星璀璨。

　　耿耿星河，渺渺如烟，汇聚闪烁，竟将整个瞳孔都透出纯净不染纤尘的金。离渊顺手接过堇澈从虚空中拔出的古剑，虚影如雾。

　　九头凶蛇急忙从旁帮忙，但喷出的毒液全被离渊反弹开来。

　　“喂，你想的不就是这个局面？”堇澈对九头凶蛇调侃道，“离渊已重伤在身，何必出手干预？难道对你们公主没有信心？”

　　九头凶蛇冷冷哼了声，变作人形，双眼密切注视着战局。

　　“唔。方才与你分身交手，又斗了正身。也算有缘。魔界深渊山脉想必极其无趣，不如跟我回仙界，我有个金丝笼子……”堇澈忽从旁笑道。难怪师父总说堇澈师兄虽贵为上神，但实际内里毫无轻重。离渊上神性命危在旦夕，他居然还能和一只蛇商量宠物之事。

　　“现在说这些做什么！”我看着空中金光与绿光交替闪现，心惊肉跳。急的直跺脚。

　　九头凶蛇睁眼，凶光毕露，黑影一闪，朝着堇澈袭来，“你在侮辱本座？”

　　“做上神的宠物，怎是侮辱？”堇澈斜睨了眼气的浑身发抖的九头凶蛇，正欲说话，却听耳畔传来声巨响。

　　离渊与青琼在空中打作一团。青琼出手毫不留情，妖娆倩影步步绝杀。一个剑光，直直朝着离渊胸口刺去。

　　离渊不避也不动，生生受了一剑，心肺俱震，脸上却无任何表情，修长手指抓住剑身，古剑直接削掉了青琼的一只臂膀。

　　“我的手！我的手！”青琼失声尖叫，看着地上滚落的手臂，仿佛那是世上最恐怖的东西。

　　“公主。”九头凶蛇料不到居然会有此局面，惊的面目惨白。

　　“你保护公主不利。恐怕回去要领罚。不如和我……”堇澈道。

　　“你竟敢算计本座！让本座看护公主失职。早听说堇澈上神面上温文尔雅，却生性狡诈。是我又低估你了。”九头凶蛇转头，双眼喷出幽怨的火焰。

　　“你还真会妄加出揣测。”堇澈慢条斯理道，眼底的琥珀色渐浓，带着丝轻蔑，仿佛在看着蝼蚁，“我可是真心想要只宠物。”

　　我实在忍不住，对着堇澈的头狠狠拍下去，仍不解恨，又踩一脚，慌慌张张跑到离渊上神身旁，将体内灵力尽可能的输入他体内，但治标不治本，本已损耗大半的仙身，即便表面伤口愈合，也无甚用处了。

　　“让开！”离渊挣开我的手，面上波澜不惊，提剑，脚步不疾不徐，却有着震人心脾的气势。

　　“公主！方才离渊与本座打，本座被迫打开的魔界入口，此入口恐怕还在扩大，不久天界就会来人，闹的如此之大，再不走便走不了了。今日回去吧。断了念想也不是没有收获。”九头凶蛇戒备的看着堇澈，又望了望离渊，萌生退意，抱着青琼在地上几个翻转。

　　“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青琼早已失控，抓着自己的断臂，颤抖尖叫道。

　　“我女儿要杀谁？”天地变色。鬼魅般挂在群魔乱舞的空中，一个黑影带着浓重血腥从天而降。

　　日月天昏，魔尊现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