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秘密》明彩千年

21、心事

　　我坐在窗前已经发了好长时间的呆了。窗外绵绵的细雨已经下了一整天了，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是黄梅时节了吗？可端午还没过，怎么就下这么久的雨啊？
　　也许是寂寞得发了霉，我竟无端生出许多思绪来。我赶紧敲了敲脑袋，从椅子上站起，在屋子里走了好几圈，猛地想起前些天姐姐让我写字的事来。趁着姐姐不在，倒是该练练字了，不然下次再让我写，我怎么写啊！说做就做，我立马去书架翻字帖准备来描摹描摹。
　　“王羲之，王献之，颜真卿，欧阳询，柳公权，米芾……谁的呢？”我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用指甲轻轻划过那些名字。
　　“好，就他吧！”我抽出苏轼的字帖准备看时，一张折着的纸如蝶般飞出，轻轻地落在了地上。
　　我拾起，展开，霎时怔住。
　　“孝儿，孝儿……”屋外边响起了姐姐急急的呼唤。
　　我一惊，一边答应着往外走一边将那片纸藏入袖中。

　　姐姐将伞交给喜珠后，接过我递来的毛巾，一把擦脸上的雨珠一边问：“这一整天还好吧？”
　　“嗯？”
　　“没被闷坏吧？”
　　“没。”我笑着摇头，似有心实无意的问：“云姨跟姐姐说什么呢？姐姐去了很长时间啊！”
　　“怎么，你想知道？”姐姐笑问。
　　“嗯？”我的心思一直在袖内的那张纸上，根本没时间去消化姐姐的话。
　　“怎么心不在焉的啊？”姐姐拉我坐下，欣喜的说：“刚刚云姨跟我说了，汝明偷偷去找过她，说出了事实，我相信孝儿。”
　　“嗯，我不在乎。”我低头专心地看着飘在水面的嫩茶叶。
　　“孝儿……”听出姐姐的声音里的异样，我赶忙抬头问：“姐姐怎么呢？刚刚不是很高兴吗？云姨还跟姐姐说了什么吗？”
　　“云姨说以后……你不用去了……”
　　“姐姐……”
　　“其实也好，女孩子跟男孩子本来就不应该在一起读书，虽说是自家兄弟，但……”姐姐拉着我的手说：“云姨说可以另外给你请先生教你，怎样？”
　　“姐姐……”我记得姐姐在知道我能重新去私塾的时候很开心的，可现在看得出她并不难过。
　　“孝儿……”
　　“我没关系，其实没有必要再找先生教我，我……学了也没有用啊，还不是要待在这深宅大院里。”
　　“孝儿……”姐姐忽地垂下眼睑。
　　“姐姐……”我想姐姐比我更了解在这个时代女子命运的被动。
　　“好了，孝儿，这事先放放吧！时候也不早了，去吃饭吧！”
　　“好。”

　　入夜。
　　我展开那张纸，我知道这不是姐姐的字，姐姐的风格比较清新娟秀，而这张纸上的字的风格却是飘逸的，那么只能是她呢！
　　可是为什么要在整张纸上写满他的名字，怨恨吗？如果怨恨的话，不是该划个叉或是戳个洞什么的更爽吗？难不成是……暗恋？！
　　想想也有可能，绸美就爱把她喜欢人的名字一遍一遍地写在纸上。虽然姐姐说元汝孝以前不爱搭理他，但这也不能说明我的推测没有可能性，另外还有我做的梦，我一直以为那个“他”是季青，现在想来如果置换身份的话也是有可行性的！
　　借着月光，我再次看了一眼那个名字：林景然。
　　不知为什么，我很想知道她当初写下他名字的真正原因。是真的喜欢上他了吗？那么季青呢？季青要何去何从？
　　不觉得脚有些冰凉，连忙将纸折好放在花瓶里，蹑手蹑脚地走进里屋。还好，姐姐睡得很熟。我轻轻地爬上床，盖好被子，渐渐进入梦乡。

　　花园。
　　我坐在石凳上发呆，总觉得有件事忘记了，可又想不起是什么，便一直坐在这里揉着手帕儿。
　　“汝孝——”听见有人叫我，便转头去看，看见是季青后，下意识地弯起嘴角。
　　不知为什么视线突然模糊起来，头有些昏，耳边却响起许多的声音。
　　“汝孝……”
　　“我还在墙外边等你……”
　　“好，一言为定。”
　　“为什么还不来？为什么不来啊……”
　　“天黑了啊……”
　　“我要回去了……”
　　“啊——”
　　“疼……谁来救我？有没有人……”
　　“你不是自诩很聪明吗？不能来自然是有事……为什么不早点回家……”
　　“对不起……”
　　“傻丫头……”
　　“孝儿，孝儿……”
　　“姐姐，我没事，不疼。”
　　“什么不疼……很多血……”
　　“谢谢你，景……哥哥。”
　　“……”
　　我终于想起我昨晚做了一个梦，就像是元汝孝前生的记忆在脑海里回放一样。那是在大半年前，季青约元汝孝去玩，然而季青不知为何却没有来，元汝孝站在巷子里一直等到天黑。翻墙回去的时候，从墙头上摔了下去，腿被墙边的灌木划伤了，是林景然发现了她，也许就是从那时起，元汝孝消除了对林景然的隔阂，也许那是从那时起，一棵小小的种子开始在那小姑娘的心间生根发芽，可是她没有想到一场突如其来的风寒会将她的生命以及她在这世界上所有的牵挂带走。
　　“怎么呢？”季青在我对面坐下。
　　“没事。”我冲他笑笑问：“季青，伯青大哥的腿伤好些了吗？”
　　“呃？”季青一脸的诧异。
　　“你不说，茹妈还每天念叨了！”这就是他上次回家的原因。
　　“也是。”他傻傻地笑着摸头。
　　“那个，我大哥的伤已经无碍了。汝孝，我听说……你不能去凉厅了，是不是？”
　　“嗯。”我点头。
　　“那……”
　　“放心好啦，我不会因为不能去凉厅而难过的。好了，季青，我要回去了。”
　　“汝孝……”
　　“嗯？”
　　“没事，我也走了，你现在不能随便出去，所以……哎，下次再说吧！”
　　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也只好跟着“嗯啊呀的”打哈哈了。

　　我“噔、噔、噔”地上楼，想找姐姐证实那个梦的真实性，却发现姐姐伏在案几上睡着了。我走过去想帮她披件衣裳，无意间瞥见姐姐胳膊下枕着几个字。虽然有些字的下部被遮住了，但还是能看出是“锦瑟华年谁与度？月桥花院，琐窗朱户，只有春知处”。
　　我替姐姐披好衣裳，悄悄地下楼。我是学琴的，自然明白“高山流水觅知音”的艰难，更何况是执手一生的知音呢！
　　蓦地想起刘梦觉，有些明白了姐姐拒绝的不是刘梦觉，而是相敬如宾的一生，姐姐想要的也只是凤求凰般的爱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