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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画的秘密 ...

  •   庭渊目光一动,打断他:“我要两仪杯做甚么?”他微微的阖上双眸,“你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行刺之人已说出那副画乃武王墓的宝图,你最好在她问你之前,编出能圆谎的瞎话。毕竟你骗她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别圆漏了。”

      公子衍被他说的脸上一阵青白,半晌,甩袖骂道:“你个没良心的臭臭!又不是我想骗她的。行了行了,我去给她解释还不行吗?”

      青衫翛然而去,淹没在屏风后,公子衍走的气呼呼的。

      庭渊躺在床上小憩,袅袅香烟在室内荡开。

      不多时,外室有争执声传来,在他意料之中。

      怀晏一把扯住公子衍的长发,将他拽到案上的《云姬长思图》前,言辞厉色道:“事到如今了,你还是不肯说这幅画到底有什么秘密?”

      公子衍知道躲不过,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指头,然后理顺自己的乌发,坦然道:“妹子你别激动,多的哥哥我真不晓得,我只知道云姬前的棋盘可以开启武王墓。”

      易无策闻言,猛地一惊:“老夫原以为武王墓的事只是传言,不足为信,想不到竟是真的。”

      “老师也知道?”

      易无策捋着胡子,回忆道:“老夫也是无意听说,传闻武王墓中有大量钱财和炮火。但地处险境,且墓中机关重重,乃天下第一机关巧匠江喻所造。别说那崎岖山路找一座墓的入口难上加难,即便找到了,若没有开启墓碑的密钥,也会死于江喻所设的机关下,有去无回。”

      “所以这幅画,是开启武王墓的关键?可这幅画是宋元崇所画,他与齐武王,江喻,云姬这三人之间又有何联系?”

      公子衍默了默,不知道该怎么同她说这段孽缘,可是想起方才庭渊的警告,和陆观棋冷峻的脸,还有被打后身上尚存的一丝痛意,一个哆嗦,理智一下被冲破,“那是百年前,齐国王室的一段惊天丑闻——”

      一百多年前,齐国的都城还不是临淄,那时候的莒州也只是一个贫穷落后的小城,可就是这样一个落后的城,出了一个有倾城之姿的美人,云姬。

      美人总是会惹得英雄争夺,爱慕者成群。

      云姬遇到齐武王本就是个错误,那年春风正度,她在溪边浣衣,便遇见了刚打胜仗,纵马而归的齐武王。

      武王惊叹她的倾城之姿,带回宫封了夫人。后来画师宋元崇因精湛的画技在坊间名声大噪,再后来便被召进宫,为王室作画,此人相貌平平,却惊才绝艳。

      深宫中的云姬,因武王过了一时的新鲜感,被冷落了,便与画师宋元崇熟稔起来,两人一来二去,有了私情,更甚至移花接木,珠胎暗结。

      再后来东窗事发,云姬被赐鸩酒,美人西归。

      宋元崇亦是饮恨追随。

      从那以后,全国禁画,无论民间宫闱,不得作画。所有的画作皆被封烧,直到朝代更迭,易了几回君主,才逐渐恢复。

      公子衍端起茶杯,豪饮了两口,摇摇头:“至于江喻嘛,想来是那武王爱惨了云姬,死后也要和她同衾,才命江喻造了这墓,带着她心爱的美人与那数不尽的钱财炮火一同埋入黄土之中了……”

      夜色隐在窗外,沉静极了。

      众人怔神之际,屋内忽然一阵微风起。

      熟悉的鬼影出现在眼前,颤抖着身子,像是笑着的,却有些凄切,她望着虚空,喃喃道:“不是这样的……”声音中的惶恐一下凝重了起来,她惶然大叫,声音尖锐,撕破夜色:“不是这样的——”

      那无助的魂灵此刻正在灯火下悲戚的哭着:“我与元崇早已相识,有婚约在身,是武王非要强娶,他还用元崇的性命要挟我,我没办法……我入宫的第三年,元崇也进宫了,我再也收不住看向他的目光……我同他在一起了。可是后来……元崇,他竟然利用宫中善妒的妇人去揭发我们的私情,武王赐鸩酒一壶……醒来后我便看见宝相庄严的佛,耳边终日听着那木鱼佛音,一晃就是百年。”

      关婵的声音逐渐平静下来,好像接受了这旧时恩怨,和逃不过的宿命。

      “我不知道武王是爱惨了我,还是因得不到而不甘。他早就命江喻造好了机关重重的墓,在里面埋下齐国的半壁江山,死后也要与我同葬,做地下鸳鸯。可是他不知道,江喻和元崇早已相识于入宫前,乃生死至交。江喻想让元崇带我逃走,便将那可以开启武王墓的棋盘图,画在了元崇的画中。画乃元崇所作,那棋盘,却被江喻填了几笔。只可惜……”

      她缓缓看向窗外,然后累了一般轻轻地笑了笑,好像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一样,全身微微的颤着:“怀晏,原来,我就是云姬。我生前闭眼看到的最后一幕,是他流着泪饮尽壶中所剩鸩酒,和我共赴黄泉。你说的没错,我是有太深的执念了。所以武王下令焚烧所有画轴之时,我才会附在那幅画中,保住了那画。后来的事我都不记得了……怎么从那画中出来,那画又辗转几何,最终我又是怎么困在寺中佛像里……统统不记得了。只记得那年孟春,桃梢坠影,他静立中宵,目若烟水的看着我,只一眼,我便知道,我再也逃不过了。”

      “同生共死赴黄泉,郎心既然如此,又为何同人联手,亲手葬送了这段缘分?”

      旧时的故事一点一滴的被她说出,怀晏的眼睛有些浑浊。

      多年的相伴,她陪着自己长大,一起看尽了坊间各色流行的小说,何曾想过,她自己的一生,便是那最凄美的故事。

      怀晏张了张嘴,发不出一点声音,絮絮寒风时不时的刮来,她却感受不到一丝凉意。

      许久许久,久到一脸茫然的公子衍终于忍不住伸出手在怀晏眼前晃了晃:“怎么了你们?里面床上的那个有病,你们不会是被他感染了吧?”

      怀晏这才收回目光,手在袖中紧紧捏紧,说出来的话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她说:“这世间可有让离体的魂魄重归肉身的法子?”

      易无策捏着胡须的手猛的一顿,陆观棋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公子衍则吓得蹦出老远,左顾右盼的,“死丫头,你要干吗?大晚上,别吓我行不行?”

      鬼影一抖,关婵飘至她身侧,颤声道:“怀晏,你……”

      “有没有?!”她重复了一便,声音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

      “有。”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道来自易无策,而另一道来扶墙而出的庭渊。他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病态的红,怀晏忙拿起榻上氅衣为他披上,扶着他缓缓到易无策身边坐下,“真有?老师,渊哥哥,你们说说看。”

      “渊、渊哥哥——?!”公子衍险些被口水呛到,鄙视的看庭渊,“真恶心啊,这么快就肉麻起来了。老子受不了你们两个了,太恶心了!”

      庭渊回望了他一眼,柔软的的目光带着一丝探究的落在怀晏身上:“前朝禁书《古术·祭》中曾记载过,以人骨炼就血灵子,施以敕符咒,可使离魂重归肉身。”

      “不错,前提是肉身不能腐坏。且此法步骤繁琐,非常人可施。记载了详细过程的《古术·咒》已被毁,即便知晓有此法,但天下间会此术的,恐怕……”易无策叹了口气,摇头,“这两本书乃前朝禁书,后虽解了禁,但一本已被毁,一本早已不知所踪,阁下竟也看过?”

      “追随公子衍久了,也见过不少稀奇。” 庭渊礼貌又客气的回应着易无策,然后笑问怀晏:“公主,你现在可以说,你到底要做什么了吗?”

      怀晏却失望的摇头,眸光黯淡了几分:“既然你们所言,此法失传,那么便是没有法子了。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易无策朗朗一笑,白须微颤,“一切因果皆是命数,法子,是有的。”

      怀晏连忙抬头问他:“老师,此话当真?”

      “丫头不急。”矍铄的眼扫过她,落在庭渊从容的脸上,“你先回答了人家的问题。”

      掌心撑着下巴微微抬了抬,小脸扬起一丝毫无暖意的笑,她说:“我要去盗武王墓。”至于是为甚么……她看了看关婵,与她会心一笑。美人计已成,唯欠一场东风。

      这话说出来,本以为众人都会震惊,不曾想大家脸上都没有过大的惊愕。只有一向沉默寡言的陆观棋反对道:“墓中,危机,重重。公主,三思。”

      易无策已猜到大概,如今是用人之际,她被困这囹圄,心中谋划的东西也只能被扼杀在现实的困境中。稚子在宫墙内生活堪忧,生父不闻不问,只顾自己高枕无忧。无端又牵扯进宝图秘闻,既拥有这旷世奇珍……燕雀之巢,怕是再也关不住她的鸿鹄之心了。

      向来激动的公子衍,倒是难得的平静,一个人思忖了良久,才试探的问她:“你……想盗什么?”

      “你放心,我要那些炮火无用,我不过孑然一身,总不能一个人上战场,灭了你齐国。况且钱财炮火,只是锦上添花,绝非必胜的法宝。”怀晏飞眼斜睨着他,笑颜明艳,坦坦落落,“不过大哥你,倒是可以利用里面的东西,同那个公子斐去争一争东宫之主。”

      公子衍嫌弃的摆手:“老子才不要呢,王权什么的,最烦人了。况且已经百年,谁知道里面究竟有什么,别到时候只有武王和云姬的尸体……尸体?你……你你你!”他好像明白了什么,伸出颤抖的手指向她,惊恐又不可置信的摇着头,“你想盗云姬的尸体?你要借尸还魂?”

      越说越觉得阴风阵阵,嗖一下跑到庭渊身后,抓着他的肩头,抖的跟过筛一样:“说实话,我现在觉得这屋子里,就没一个正常人。”他冲庭渊坚定的点头,“真的。你能不能找个正常妞泡?这个咱不要了,保小命要紧。”

      关婵见他这副德性,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啧,这个公子衍,不开口便是龙章凤姿,贵气天成的俊美少年郎。这怎么一开口,跟街上的溜子一样。还又贱又怂。”

      怀晏冲她指指脑袋,无奈的摇了摇头,一副‘他这有病’的表情。

      庭渊不着痕迹的拂落摁在肩头的爪子,“七尺男儿身,怕一个小姑娘?”

      公子衍欲哭无泪:“你想娶她做老婆,你当然帮她说话了!你没听她刚刚都不说阳间话么?”

      关婵笑了:“原来这大美人庭渊,喜欢你啊。难怪我总觉得他看你的眼神不一样。”

      小丫头顿时羞得一脸红云,闷声道:“胡说什么?”

      话是对关婵说的,庭渊却开了口,他抬起眼皮,对她笑一声,天然风流皆在眼角眉梢,“他没有胡说。”

      明目张胆的表明心意,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小姑娘面红耳赤,微微别开了脸,不去看他,胸膛里那颗心,却砰砰的快要跳出喉咙,“去武王墓,自有我的目的。”

      庭渊的目光随着她而动,她脸上烫极了,“不过齐国的历代君王,都不知道有这宝藏吗?”

      公子衍摇摇头:“应该是不知道的。否则还能落入你手?”

      关婵苦笑道:“当然不知,无人知晓江喻和元崇相识,又从何而知江喻会把开启武王墓的图画在元崇的画上。”

      “那就有意思了。”怀晏眉毛一凝,舌尖划过压槽,哼笑,“这画是我从莒州长乐坊中拍来。那日和同拍此画的人,是为了什么?刺杀我的人,又如何得知,画中有武王宝藏?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她的目光扫过众人,然后不动声色的移步到公子衍身边。此刻的公子衍还沉浸在自己的臆想中,全然没察觉怀晏已至身侧。

      正准备喝茶的庭渊,见她走来,放下手中茶盏,轻轻站了起来,为她移开了身子。

      怀晏一把拍在公子衍肩头,吓得那青衫子公子一个尖叫:“臭丫头,你要吓死我?”

      她皮笑肉不笑扯了扯嘴皮:“大哥,心中若无愧,又何惧神鬼?妹子有一事不解。既然历代齐王都不知道那画中的秘密,你……又从何而知?”

      青衫猛的一怔:“这……我……”目光转向庭渊求救,后者却垂下了眸,去看怀晏裙摆上的绣花。

      真是没良心啊!他在心里咒骂一声,脑中飞速的转动着,编谎话,编到一半的时候,那没良心的美人开口了:“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江喻没死?”

      “江喻要是活着,岂不是快两百岁了?”关婵和怀晏目瞪口呆。

      易无策却道:“上古圣人荇之,活到了三百岁也仅是销声匿迹罢了,死讯至今无从考证,不足为奇。”

      公子衍松了口气,江喻当然是没死的,可已过百岁,简直骇人听闻。一般的姑娘若是听到这种事,怕是早就吓晕过去,哪像这丫头,一脸的兴奋和激动。

      “传言一点也不错。”公子衍瘪了瘪嘴,一脸嫌弃,“楚人说你爱降妖除魔,老子今天是开眼了,你这丫头,和正常姑娘确实不一样。”

      “你先别急着扯开话题。”怀晏拽着他问:“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从何得知这画中藏有宝图。难道是那没死的江喻成了你的幕僚?”

      “我当然是听说的!”公子衍站直了身子,理直气壮道:“江喻既有没死的可能,那这消息必然也不会密不透风。我……我也是因为手下暗探无意听我二哥说起。”

      是了。他想,甩给公子斐准没错,“丫头,哥哥我可以告诉你,我二哥一定是知道这件事的,你方才说那个什么长乐坊,我二哥去年也去过。今晚的杀手,我看八成就是他派来的。”

      意料之中,怀晏不惊讶。

      公子衍瞧她笑的一脸惊悚,壮着胆子问道:“你……你真要盗武王墓?弄一些神神叨叨的事?”他心里开始盘算起来,要真是这样,必须立马跟这丫头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而且绝不能同住一城,既然她走不了,那只能自己走了。可是走去哪呢……莒州吧,莒州繁华又热闹,适合自己。

      他憧憬的十分美好,已经准备动身回府收拾东西走人了,岂料人家皮笑肉不笑的开口了,“是,我平日没事是爱降妖除魔,顺便抓两只小鬼养着玩,大哥,以后我若问你什么问题,你最好老实回答。否则……”

      她森冷一笑,公子衍浑身一抖。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画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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