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恋三生》那年豆蔻

5、第五章

　　晚霞染上西天，夕照几许薄红，映在青石板路的落红上，萧索惨淡。凉风吹过，落红又厚了一层。
　　沈轻离瞅了瞅气派的饭厅，不抱任何期待的大步进去。
　　意料之外的，还算干净。
　　十列厚实的红木长桌，秩序的排列在宽阔的饭厅里，陈旧冰冷。座椅整齐的排列在两边。
　　新入门的弟子们很默契的坐到了靠北面的几列。
　　沈轻离瞅着拥挤，刚要去北首第四列耳边冷漠的嗓音响起，“这里不是你玩过家家的地方。趁早回家喝奶去吧！”他不悦的看去，一抹新碧擦肩而过。
　　是两次见到的那个英气少年公子哥。
　　刚待发作又一个慵懒的嗓音响起，“邵泽你可真是……犀利！”一个笑吟吟的摇着折扇的公子哥瞅了沈轻离眼后临时改了词汇。
　　沈轻离嫌恶的瞟了眼，好一袭刺目的红色锦袍，烂漫大花，不输于盛夏的绚烂。细长的丹凤眼，不羁中几分邪魅，偏偏能把这烂俗的东西穿出几分风韵。
　　丹凤眼玩味的从下往上打量沈轻离，打量止兴趣止。他冷淡一笑，不紧不慢摇着折扇扬长而去。
　　嗨，我还没骂回去呢好吧！沈轻离恼火。
　　“其实刚才两位公子并无恶意，不过是为小兄弟忧心罢了。”一个斯文的嗓音响起。
　　沈轻离瘪了瘪嘴，不耐烦的看去，好一个谦谦公子！洗白的旧衫没有影响那股儒雅气质，反而透出一股子坚韧高洁。
　　前头的妖孽红不屑的瞥了眼替自己澄清的人，一丝兴味唇角勾起，悠哉的摇着玉扇审视道：“都道是‘谦谦公子，温润如玉。’果不错的。”
　　谦谦公子微笑着抱了个拳，“小生苏宇宏，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花似锦。”妖孽红傲娇却也干脆。兴味一笑冷漠而去。
　　苏宇宏微笑着目送。看花似锦追随邵泽坐到了第四列的空桌，他温和的邀请沈轻离，“小兄弟也一起坐吧。”
　　沈轻离心安理得的坐了过去。明眼人都看得出那是学长们的位置。
　　苏宇宏对花似锦和邵泽礼貌的抱了个拳，再次谦和介绍自己。
　　“邵泽。”邵泽冷漠的回了声，厌恶的瞟了眼坐在自己一旁的沈轻离。
　　沈轻离视若无睹，晃着脚丫子优哉游哉的摸出包点心咔哧咔哧的开吃。
　　邵泽哼了声，脸上的冰霜又厚了一层。
　　苏宇宏笑了笑，从容的坐到了沈轻离外旁的凳子上。
　　本来就是醒目的公子哥，又坐的这么招摇，立马成了众矢之的。谦恭的苏宇宏也连带的被一起骂了。
　　沈轻离浑不在意，左瞅瞅右瞅瞅，颇显好奇的咔哧咔哧的吃点心。
　　苏宇宏置若罔闻，唇角依旧是弧度恰好的微笑。
　　花似锦闲适的理了理鬓发，一副被欣赏的惬意。
　　邵泽蹙起眉头，忍无可忍刚要站起来被花似锦拦住。
　　“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没什么可计较的。”花似锦语气慵懒的劝慰了句。
　　苏宇宏站起身来，谦和的对北首三列一抱拳，不卑不亢的道：“位置本来就是让人坐的。那边太过拥挤，我们坐过来又何妨？”
　　要反驳的人见苏宇宏气质温和语气和善，不太好发作。有些爱干净的甚至直接坐了过去。反正天塌下来有阔少门撑着。
　　苏宇宏微笑着重新坐下。
　　邵泽感激的瞟了苏宇宏一眼。
　　花似锦依旧悠哉的摇着折扇，唇角勾起一弧冷漠的邪气。
　　由于苏宇宏谦和，很快就被身旁才坐过来的接纳。
　　沈轻离自始至终的局外人，咔哧咔哧的继续吃点心。
　　更加的嘈杂，邵泽玉面染上愠色，厌烦的蹙起眉头。
　　花似锦也厌恶起来，眸色中有些不耐烦。

　　“教头怎么还不来？”来得早的人等的烦躁。几千人凑一起，空气有些污浊。
　　“谁知道呢。再等等吧。天都快黑了，应该快了。”一旁的人安抚。
　　“我都饿了半天了，这个点了也该开饭了。”烦躁那人饥肠辘辘。
　　“晚饭肯定是要跟师兄们一起吃的。他们还没训练完呢。”安抚的人下巴指了指空桌。
　　烦躁那人情绪更萎靡分，“练到这么久！”
　　“万里挑一，每年就进去那么一两个，练的能不狠吗！”安抚的人了解的道。
　　“听说现在第一的叫明澜，去年才刚来的！”又一个兴趣的插进话来。
　　“人家肯定是有功夫底子。咱们这种半路出家的也就是学两年功夫回家谋个营生罢了。”安抚的人没多少斗志。他这种心态在场人中不算少数。
　　“我才不像你那么没出息，我得进门内接镖去！”烦躁那人斗志昂扬。
　　“咱确实应该有点志气！明澜一年，咱两年三年就是了！”插话那人也颇有干劲。
　　“你俩就慢慢做梦吧！”安抚那人不屑。进门内对大多数确实像痴人说梦。
　　听闻三人谈话的花似锦唇角勾起一抹兴味。
　　邵泽的眼神里燃起了战斗情绪。
　　苏宇宏微笑的眸子里多了抹算计，一瞬隐去。
　　沈轻离咔，哧，咔，哧。对于“明澜”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却隐约有分在意。
　　吱呀的木车声响起，伴着隐约的饭香，如果算香的话。
　　“开饭了！”有人登时精神起来。
　　一直很淡定的花似锦蹙起了眉头。
　　苏宇宏的眉头也不自禁的蹙了下。
　　邵泽的眉头那简直拧成疙瘩了。
　　沈轻离没兴趣的瞥了眼，继续咔哧咔哧。
　　在众人期待不期待的目光中，几辆车子停在门口。一个壮实汉子先拖着车子进来，停在南首桌子前，端起一个铁盘，丈高的两摞盘碗，撒网般甩了出去。
　　“啊！”众人大惊。
　　却见那盘碗稳稳当当的落在桌子上，秩序整齐，甚至连与桌子的撞击声都几不可闻。
　　众人惊愕。
　　“有点意思。”花似锦摇着玉扇兴味的睨着。
　　邵泽那拧成疙瘩的眉头不觉察的舒展开来。
　　苏宇宏平和的眸色暗了分。
　　沈轻离桃花眼亮了分，看杂耍的惬意换了条腿搭着，晃着脚丫子，悠哉的继续咔哧。
　　壮汉面无表情的端第二盘，如是，没一会儿工夫空着的六列桌子餐具就摆好了。
　　其他新入门的愕然的盯着壮汉不急不慢到了他们所在的桌子。
　　有人猛的回过神来，刚要腾地方，那壮汉却并没有再用那铁盘子抛，而是扔飞碟似的刷刷刷的一个个扔。让人目不暇接的快，愣是没伤到一个人。
　　众人不置信的僵盯着面前的盘碗，这，真是见识了！
　　壮汉分完餐具就拖着空车子出去了。
　　一胖一瘦两人推着一辆底盘很低的四轮板车进来，高高的馒头垛，热气腾腾的汤菜。一溜小跑，健步如飞，不见动作，只见馒头以目光可见的速度矮了下去。再看那桌子，所经之处盘八分满碗平口盈，不见一滴汤汁溅出。馒头四个，整齐叠放，外加一双筷子。
　　沈轻离口哨一声，掏银子准备打赏，蓦地意识到场合不对。于是乐滋滋的继续吃点心。
　　分完三车饭菜后，杂役拉着车子淡漠的出去了。
　　饭厅里登时炸了锅。赞声一片。
　　花似锦兴味的摇着玉扇。
　　邵泽拳头兴奋的握了握。
　　苏宇宏重新勾起弧度恰好的微笑，平和的与身边人闲聊。
　　沈轻离拿起筷子，立马又放下了，瘪了瘪嘴不悦的道：“为什么南面靠窗那排门口那段伙食比其他的都好？”
　　谁说不是呢。这边喂猪的水煮菜，没有半点荤腥。那边却小炒脆生。甚至连馒头都白三分。
　　同样没有食欲的邵泽也不理解。
　　苏宇宏审视了番后从容的道：“那应该是给前一百的。”
　　“前一百？”周围人不解。
　　苏宇宏微微一笑，说明道：“门外弟子每年秋季会进行一次考核，排名前一百的会受到特别优待，并且获得参加春考的资格。春考中成绩最好的十人就会获得入门考核的资格。”
　　周围一下子静了。赤裸裸的压力。
　　花似锦勾起的唇角再扬起一分。
　　邵泽眸色中几许决绝。
　　“区别待遇！”沈轻离不悦的咔哧点心。
　　“就为了那‘区别待遇’也得努力！”有人信誓旦旦。
　　迅速得到响应，众人纷纷附和，干劲十足。
　　人就是这样，太远大的目标难以激发动力，一些切实际的小目标反而能激发斗志。尤其是在这个物质贫乏的门外，吃肉就让他们觉得比吃菜的高贵。
　　沈轻离很不理解的咬了口点心，含糊不清的嘟囔道：“吃得这么差，门内也很难进，为什么还这么多人来？”
　　“因为这里可以说走就走。其他门派一旦加入了就像签了卖身契，管事不放人就不能走。”苏宇宏微笑解惑。
　　沈轻离一琢磨：“那青城派还挺傻的！白养了这么些人都跑路了！”
　　“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外面弟子是要干活的。”苏宇宏指了指晚餐，“都是外门弟子种的。”
　　沈轻离瞅着那饭菜瘪了瘪嘴，“这么多人干活还吃的这么差。”
　　苏宇宏意味深长的一笑，“本来就是商人吗。”
　　沈轻离刚要说再说什么，声浪陡然静了，他诧异的抬起头来。霞光夕照中一名恬淡的少年被簇拥着而来，淡雅的就像一卷写意。
　　沈轻离心跳一滞。梦里那一抹模糊的明媚陡然清晰起来，他呢喃一句，莫名的跌落一行清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