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女王》寰音

25、尤拉莉亚的日记

　　尤拉莉亚回到卧室，凯伊依然躺在她的床上一动不动。她钻进北极熊皮里，把他紧紧搂住。凯伊的身子渐渐软了下来，他又可以自由活动了。
　　但是他依旧没有动。尤拉莉亚把脸深深地埋进他的背脊中。
　　良久，他开口说，“我要习魔法。”
　　尤拉莉亚一怔，答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可是来不及了，我不想再让任何人欺负你！”凯伊的声音中充满悲愤。“是我一直以来太无能了。”他的声音渐渐泣不成声。
　　尤拉莉亚沉默了半晌，叹了一口气，说，“我好累。我想休息了。”
　　凯伊点点头，坐了起来，抚着她的脸说，“等你痊愈了，要教我魔法。”
　　“我不想教你。”尤拉莉亚皱了皱眉，“冰系魔法最大缺陷便是有致命的死敌——火。我希望你学更强的。”但是无论如何也已经没有时间了……七天。她只剩七天了。
　　“那……”
　　尤拉莉亚一脸疲惫地闭上了双眼，“等我醒了再聊，好吗。”
　　凯伊俯下身子深情地在她的脸上印了一个吻。“好，我先走了。”
　　他的足音渐渐消失在尤拉莉亚的寝宫里。该怎么办好……尤拉莉亚深感绝望。她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了。她注定很快要和他分离了。再一次分离……时隔三百多年后，再一次分离。
　　奥古斯都，我怎样才能留住你？
　　怎样才能留住你？
　　还是你早已不在了？你三百多年前就已经永远死了？
　　两滴晶莹的泪突然悄悄地溢出了尤拉莉亚的眼角，在她美丽的脸上无言地划出两道长长的水痕。

　　往下两天，尤拉莉亚每晚都在玉冰池进行浴疗，身体恢复得很快。
　　她把凯伊带到藏书阁，在藏书阁的墙上终年挂了一柄巨剑，凯伊注意到它很久了，但他以为那只是一个装饰品。
　　尤拉莉亚把剑取下来，郑重地递给他。
　　“这是亚特兰蒂斯最后一任君主奥古斯都大帝的光宇剑。”她轻描淡写地叙述道，“知道奥古斯都大帝是谁吗？”
　　凯伊老老实实地回答，“不知道。”
　　尤拉莉亚说，“耶和华神，是天地的创造者。我们现在所处世界的一草一木，全都是他亲手创造的。”
　　凯伊点点头，“是的，圣经里也是这么说的。”
　　“不要读圣经。”尤拉莉亚的脸上浮现出一阵不易察觉的反感，“那上面过大夸耀了耶和华神和耶稣的功绩。实际上，耶和华神是非常残忍、非常暴戾的，而耶稣只是一个毫无自己思想的神的走狗。”
　　凯伊瞪大了双眼，一脸惊恐，“这样说是要遭天谴的。”
　　尤拉莉亚皱了皱眉，“人间四方王早已在对神的看法上达成了一致共识。只是我们没有能力把这种真相宣传到众人之中。实际上，千万年来，明白神的本性的人，都在致力于推翻他。
　　“但是公然挑战神的只曾有两个人，第一个是魔王路西法，第二个便是奥古斯都大帝。
　　“亚特兰蒂斯一直因科技先进而拥有傲视全世界民族的文明，其历代君主也是极力崇尚钻研精神。但是，他们探索到的自然规律越多，实际上便是越洞晓神的秘密。
　　“等到奥古斯都登基之时，亚特兰蒂斯的先进程度到达了顶峰。他们发现了驾驭质元的技巧，这便是神的终极秘密。亚特兰蒂斯人终于达到了神的高度，其中的代表，便是最先习得驭元术的奥古斯都大帝。
　　“但是神不会允许任何人与自己平起平坐。于是，他杀害了所有亚特兰蒂斯的子民。三百多年来，人界再也没有人能够达到亚特兰蒂斯的高度。”
　　凯伊听得目瞪口呆，“我从来不知道这件事。”
　　尤拉莉亚认认真真地看着他的双眼说道，“我希望你能掌握驭元术。”
　　“当啷”一声，灿灿生辉的光宇剑掉到了地上。
　　“什么？”凯伊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要我去挑战神？”
　　“把剑捡起来。”尤拉莉亚命令道，“你是这世间第二个可以驾驭这把剑的人。我要你，追寻奥古斯都大帝的足迹，用它引领人类取得独立。”
　　凯伊已被吓呆。尤拉莉亚道，“我本想慢慢告诉你，但是时间已不够。往后要是我有事不在了，你便持此剑去寻找南方之王卡捷洛斯，叫他辅助你。”然后又叹了口气道，“要你一下子接受这个重任，确实有些为难你了。”
　　凯伊却迅疾地捕捉到她话中一个重要信息，“为什么你会不在了？”
　　尤拉莉亚用强硬的语气道，“我也有自己对人界的使命的。我的事情，你就不要干预了。”凯伊还想再问什么，尤拉莉亚却摆摆手说，“好了，你快点去练剑吧。”
　　凯伊一把抓住她的肩膀，问道，“魔王那边怎么样了？他还会来吗？”
　　尤拉莉亚淡淡地说，“魔王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可是万一他伤害你——”
　　“我说了——你可以专心去练剑吗？你的剑术还达不到我的期望。”
　　凯伊顿感羞愧，“好吧。”他抓起沉重的光宇剑，突然觉得整颗心都沉了下来，强烈的使命感狠狠压在他的心头，使他将近透不过气。

　　距离魔王所约定的期限，还剩三天。
　　日至节已过，慕斯美尔未来三个月的时日，从早到晚，都完完全全充斥着阳光。尤拉莉亚在这样的环境中越来越感到无力和困顿。她不再陪凯伊练剑，一整天都躲在冰宫里发呆。有时候，她抱着小熊坐在冰湖上沉思。有时候，她站在藏书阁的地下室里对着奥古斯都的画像出神。但更多时候，她只是蜷在自己的床上，昏昏沉沉地陷入各色各异、千奇百怪的梦境里。
　　还剩两天。自由的时日，显得愈发珍贵。
　　这天，尤拉莉亚正在床上沉睡着，突然一只手抚上她的脸颊。她迷惑地一边睁开双眼，一边说道，“凯，我好累，不要闹了。”
　　但是她突然发现那只手上戴了整整三只硕大的宝石戒指，凯伊绝不会这么浮夸。
　　尤拉莉亚一惊，扭头望去。只见路西法正笑意盈盈地站在她床头。他迎着她的目光望去，淡淡地说道，“太阳还高挂着呢，你竟然在睡觉。我看见傲慢者可是很勤奋地在练剑啊。”
　　他竟然又来了。一阵绝望感顿时涌上尤拉莉亚的心头。“时间……到了吗？”
　　“没有。”路西法不邀自请地在她的枕边坐下，黑色羽翼上油光滑亮的羽毛轻轻划过她的脸庞，“我闲得要紧，过来找你玩玩。”
　　尤拉莉亚轻蔑地哼笑了一声，一脸厌恶地把他的羽毛从脸上拨开，扭过头去不理他。
　　“我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路西法的嗓音慵懒而傲慢，“魔界找到第五块碎片‘贪婪’了。”
　　尤拉莉亚冷冷道，“恭喜。”
　　“明晚在潘地曼尼南殿举行庆功宴，你一定要去，就当是提前熟悉一下魔界的环境。毕竟你可能余生都在那里度过了。”他的话语里渗着一丝丝毒意，口吻强势不容拒绝。
　　尤拉莉亚不无嘲讽地说，“发邀请函的话，随便一个低阶恶魔就可以。还用得着魔王陛下亲自动身吗。”
　　路西法笑笑，没有接她的话。片刻后，他看似随意地问道，“我上次是把你伤得多重，致使你现在还卧病在床。”
　　尤拉莉亚保持沉默。路西法继续漫不经心地问道，“还难受吗。”
　　尤拉莉亚一愣，狐疑地转过头看了他一眼，但魔王的眼睛里只是充斥着不可一世的自负。
　　路西法见她不答话，马上又用一如既往的傲慢语气说，“不要想多了。我怕你去不了明天的庆功宴而已。”说着，他拿起了她床边柜子上一本厚厚的日记本对着她挥了挥，“我好像有点好奇。”
　　尤拉莉亚一见到自己的日记在路西法手上，顿时愤怒不已，想去把日记抢回来。但她突然明白自己根本无力阻止他读这本日记，要是去抢夺说不定只会更激发他对自己的征服欲。她无可奈何地保持了沉默，翻了个身，把自己的后背转向路西法。
　　路西法坐在她枕边，饶有兴趣地开始翻阅这本厚厚的日记。
　　“349年，1月7日。今天堆了一个雪人。”
　　路西法边翻看边一时兴起地挑几段念念，尤拉莉亚真想捂上自己的耳朵。
　　“349年，2月13日。今天堆了一个雪人。”
　　他笑了，往下看了两行，再念道，“349年，3月1日。今天堆了一个雪人。”读到这里，他嘲笑着评论道，“女王的生活，看来真是又单调又幼稚啊。”
　　然后，路西法往下再翻了两页，“351年，1月19日。北极兔造反。”他忍不住再次笑出声来，“这是什么玩意儿？”
　　“351年，4月7日。外面是春天了吗？”
　　……路西法清朗而慵懒的声线很催眠，尤拉莉亚渐渐感到眼皮招架不住，再加上本来就困乏，很快又陷入了沉沉的睡眠。路西法再读了十几条，终于不耐烦，停止了念诵，直接往后翻了上百页。
　　终于出现了长篇。他看了看日期，长篇日记是从公元1118年的10月份开始，一个人名开始频繁地出现在她的字里行间。
　　“奥古斯都，”路西法轻声念道，“莫非是那位奥古斯都。”他微微皱了皱眉，往下看了几篇，兴趣越来越浓厚。她整本日记，就1118年10月下的笔墨最多。
　　“1118年，10月27日。
　　“今天是奥古斯都王子在冰宫做客的第十二天。他如过去十天一般，专心翻阅了藏书阁中的许多古籍，再与我详细探讨了很多天地起源之初与人类发展史的问题。
　　“他认认真真地告诉我，他想改变这个世界，想改变整个人类的命运走向。这样的话题让我感到很沉重，因为永远有些人我们是无力反抗，有些东西我们是无力改变的。
　　“但是，我很欣赏他的雄心壮志，我觉得他会是一个伟大的人。
　　“晚餐吃各种鱼。他说我是猫。
　　“睡觉的时候我突然想抱他，我怀念他的温暖了。我就走到他的卧室，敲门进去。
　　“他没有穿衣服，只系了一条浴巾在腰间。他身上的肌肉好漂亮。我对他说，‘在慕斯美尔，主人一般和客人一起睡的。’他又开始哈哈大笑，我被他笑得莫名其妙，他好喜欢笑我。这次，他说我总喜欢用很严肃的口吻一本正经地说一些很幼稚的话。‘过来，’他朝我伸出了手。
　　“我被他抱到了床上，我们俩一起躺了下来。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他用两条粗壮的手臂紧紧抱着我，一条搂住我的腰，另一条抓住我的两只手腕按在我胸前。我整个人都暖暖的，觉得好有安全感。我说，‘天啊，你的手真够肥的。有我的腿那么粗了。’
　　“他有些愤怒，说，‘那不是肥，是肌肉。’然后，他又问我，想不想知道什么是男人。
　　“我说，我一直就知道啊。‘真的吗？我看不出来。’他问我。‘那你说说，什么是男人。’
　　“‘男人，有喉结，有讨厌的胡子。’他听到这句话，马上用满脸的胡茬扎了一下我的脸，坏死了。他又问我，‘还有呢？’我说，‘这个不好意思说了。’
　　“他顿时来了兴趣，‘你倒是说说。我俩这么熟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想，也是啊。除了卡捷洛、斯洛特和小贝拉我就是和他最熟了。我清了清嗓子，告诉他，‘还有胸毛。’
　　“他被我噎得无话可说，一脸无语的表情。可是我说得不对吗？
　　“他问我想不想知道正确的答案。我说想。他开始吻我，发狂地吻我。我从来没被人这么吻过，我要透不过气来了！后来，他犹豫着脱去了我的衣服。
　　“他这天晚上很温柔，他说他很有经验，叫我不要怕，但是我本来就没有害怕呀。他告诉我可能会痛，不过我不觉得很痛。实际上，感觉很不错。
　　“事后，他告诉我，以后，我是他的，他也是我的。他再也不会碰别的女人。他说他很爱我，我告诉他我也很爱他。
　　“我觉得很快乐，很快乐。真的。我再也不想离开他了。我想永远和他在一起。”
　　路西法看到这里，轻笑了一声，转头对尤拉莉亚说，“你以前居然这么天真啊。”但是她没有说话，他才发现她睡着了。路西法有些不满，毕竟他的震慑力不是吹出来的，这世上大概不会有第二个敌人敢在他眼下睡着。
　　但他没去招惹她，又开始翻那本日记。
　　“1118年，10月28日。
　　“一个亚特兰蒂斯的通讯兵来到冰宫，告诉奥古斯都，国王要出征了，要他回去带领军队。
　　“奥古斯都和我告别了。他说他还会来看我。我不敢挽留他，因为他的理想是征服整个世界。我只好目送他离去。
　　“他的身影消失在慕斯美尔之后，我感觉整个心都空了下来。我无法抑制地马上开始想他。”
　　再往后翻无数页，日记又成了单调的一两行，记录着兔子、狐狸、天气、雪人之类的琐事。路西法翻得很快，兔子和狐狸在一两年之后从她的日记里完全消失，后来有几年都是断的，毫无记录。再次提到奥古斯都，时间已经到了九年后。
　　“1127年，10月23日。奥古斯都终于回来看我了。
　　“我们分离九年了，我一直不知道他在哪儿。我非常想他，时时刻刻在想。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想起过我，或许他早已娶了妻子了。
　　“听说他随父亲去征战各地的教皇国，很可惜，他的父亲不幸身亡了。但是亚特兰蒂斯的军队仍然在世界各地取得极大的胜利，令人们无比畏惧和敬仰。
　　“今天下午，他回来了。他突然走进冰宫。我正在冰湖上弹竖琴，看见他的身影，被吓了一跳。但他没有上来抱我，只是默默地站到了一边，倚在冰柱上看我。他的身躯又健壮了很多，人更加成熟稳重，也更有男人味了。他令我很着迷，但是我却时时刻刻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忧愁的气息。
　　“他今年28岁了，脸上有了风雨的沧桑感。他的眼神很忧郁，我觉得他再也不是我认识的那个阳光开朗的年轻王子。
　　“他告诉我，他现在是国王了，他过去三年里花了很多时间走访世界各地探寻永生的秘密，但最终没有结果。他说，他现在不打算再找了。说这些话时，他的神情格外失落。
　　“我能明白。人类的生命像流星一样短暂，很多事情都来不及在短短的一生中完成。永生，是很多人类的梦想。但他们只是不知道永恒意味着什么。对于我来说，永恒只是意味着永远的孤独。
　　“而对于夜后爱尔贝拉来说，永恒意味着她看着她的爱人一个个老去、死去，然后她又要找新的爱人，直到她对爱也感到厌倦。
　　“我停止了弹琴，走上前去告诉他，我羡慕他。
　　“‘为什么？’他的双眼黯淡无光。
　　“‘因为你生命中的每一刻都是独一无二的，你再也回不去任何一个时刻，因此，你的任何一个时刻都显得弥足珍贵。而我的每一个瞬间，都可以不停地重复。我没有珍贵的东西。’我认认真真地告诉他，‘除了你。因为我留不住你。’
　　“他怔怔地站了一会儿，突然一把紧紧地搂住我，对我说，我留得住。这个世上也只有我留得住。然后，开始热烈地吻我。
　　“他要我跟他走。我答应了，虽然我很害怕想象百年或千年后他不在我身边的场景。但是令我感到欣慰的是，至少他不必须面对这样的痛苦，因为我在他的有生之年会一直陪在他身边。”
　　这篇的笔触与前面的相比，已经成熟了太多。可以看得出，尤拉莉亚在奥古斯都离开的九年里曾深刻地思考过很多问题。
　　路西法皱着眉头想了想，奥古斯都大帝惨遭神谴好像是1128年6月的事，仅仅是这篇日记往后约八个月。但是这本日记里没有记载此事，整个1128年都没有任何记载。然后是1129年，只有一篇。
　　“1129年，10月5日。一年多了。
　　“奥古斯都，我不知道自己这年是怎么过来的，但我好歹习惯了。
　　“今年年初，四方王在夜宫会晤。他们三个都说我变得更成熟，也更深沉了。
　　“小贝拉宫殿的奥克兰黑酒很好喝，我喝了很多，很多。她看我的眼神很复杂，她告诉我，她也很爱你，但她甚至没得到过你。
　　“那是新年的事了，过完新年我回到冰宫。我意识到整整一年我都将是一个人度过。或许我永远都要一个人了。
　　“奥古斯都，在遇到你之前我一直是这样过的。可是我现在不习惯了，我感到心空得难受，但我又不敢想你，于是让它一直空着。
　　“每隔一两个星期就有好多兔子闯进冰宫捣乱，我懒得赶它们，它们满地跑，还跑到我身上。我不管它们，我一只都懒得管。我再也不想做任何事情。
　　“冬天快到了，这是我的季节。再过些时日，我要驾着雪橇出去降降雪。以后也是这样，每一年都是这样。我的生活再过一千年一万年都不会有改变。
　　“但我还是做很多噩梦，我时常梦见你被神击倒在地上，梦见滚烫的火山熔岩漫过你的身躯。在这样的夜晚里，我会痛彻心扉地醒来，长久地面对着窗外的狂风哭泣一整个晚上。
　　“天气越来越冷了，我知道这种严寒再也无从改变。”
　　读完这篇，路西法低下头看了一眼尤拉莉亚，她身上盖了一张深红色的披风，他认得出这张披风。其上绣着的那只展翅的雄鹰，便是奥古斯都大帝本人的标志。这个标志曾令整个世界望而生畏。
　　北方女王在1128年之后一年比一年变得更沉默，这从她的日记里可以看出来。1129年往后，女王隔几年才写一篇，每篇的文字寥寥无几。路西法终于把日记翻到最后一页，三百多年后。他看到了女王昨天写的内容，这是最后一篇长篇。
　　“1478年，5月9日。
　　“现在的太阳终日不落，强烈的日光让我感觉很困倦。我讨厌太阳，打心底里。听说魔界只有漫长无望的永夜，我想起这一点，倒也对将至的磨难感到些许欣慰。
　　“贝拉每次见到我都要跟我强调，凯伊不是你，凯伊不是你。她说，她认得出你非凡的气质。凯伊即使长得和你一模一样，他也绝不是你。她说，你已经永远死了。
　　“但我知道凯伊是啊，看他练剑的样子，很有你当年的风姿。我真的希望，可以和他就这样平平淡淡地生活一辈子，弥补当年未能与你厮守的遗憾。我今天把光宇剑交给他了，但愿他能完成你未竟的夙愿。
　　“奥古斯都，我不会允许任何人再次把你从我身边夺走。
　　“我很快要被迫和他分离。魔王要把我带走，或许我活不长了。
　　“但是，我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这样的自由。我可以这样自由地爱你，无论我的身躯被束缚得多可怕，这种爱都无法被制约。它是不会改变的。
　　“奥古斯都，我不惧怕死亡，我害怕的只是忘记你，忘记爱你的感觉。这是我孤冷的心中唯一珍贵的感觉。
　　“我现在知道我害怕的事情永远也不会发生，顿时心生无限的勇气。
　　“再见了，或许是最后一次写日记。
　　“把这一切留给你，希望你日后能看到，并想起我。凯伊，如果那时候你已是他。”
　　日记到这里就中止了，往后再也没有内容。路西法合上日记。他想了想，这本日记到后面语气都太沉重了，他还是喜欢看她前面的文字，净讲些兔子、狐狸、旅鼠和雪人的故事，比较轻松。
　　路西法抬头往窗外望去，五月份终日不消的阳光落到他如微波柔浪般浅浅翻卷着的黑色秀发上，折射出淡淡的光彩。他站起身来，准备离开了。
　　尤拉莉亚依然在沉睡，眼帘紧紧阖着。路西法才想起他竟然已经破天荒地允许她在他眼下平安无事地睡了一个多小时。但他不准备再叫醒她，他的心中已经有另外的打算。
　　路西法缓步到阳台上，张开六支巨大的羽翼飞向空中，离开了冰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