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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十二章(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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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将军府。
秋末冬初,正是转季时节,众芳摇落,落木稀疏,丝丝寒意早已料峭。
“真是稀客。”主厅上高坐的男人有着严酷的表情,刚毅的轮廓,高大粗犷的身躯使得主位变得狭窄无比,却也显得整个人狂荡不羁。
“大将军萧独钺……”颜修隐坐在客位,微微一吟。
“什么事?”主位上的男人挑起斜飞的浓眉。
“月前,本王离居在外,曾遭受过几次暗袭。”
“所以?”
颜修隐对福喜一示意,福喜立即将黑布缠绕的长物递到主位上。这是他从烈风寨中得到的。
萧独钺一把将黑布豪迈地掀开,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把破损的刀。他锐利的眸光如鹰般一扫,惊诧地瞪向颜修隐。
“暗袭本王的人携带此等武器。”他审查着萧独钺的表情,徐缓低语,“其中有一位是烈风镇何知府派来的内奸。”
“荒谬!”萧独钺斥声大喝。“我新婚在即,你想陷害我?”
“你新婚两年了。”颜修隐平静的回答。
“只是定了亲,还没成!”萧独钺气愤地拂袖。
“如此这般,本王先退下,直接另行去找罪魁祸首。”
“且慢!”萧独钺抬手一制止,大声喝道,“内人的事就是本将军的事!”
“刺杀本王,定个株连九族的罪不为过。”
萧独钺瞠目怒瞪。
“量在大将军多次征伐有功,本王会要求刑部判个缓刑。”
“好你个颜修隐,你不要仗着自己是个王爷的身份,在这边大放厥词。你我同一个师门,你现在说的是人话吗?”
“……你这个人更奇怪,听说是你们要杀了王爷,还需要什么人话!”乖乖伫立在一旁的于亚缘早已按捺不住,双手叉腰。
萧独钺吃了一惊,这才注意大厅里还有其他人。
“这是……你丫鬟?”萧独钺古怪地看着颜修隐,“女的?”
见颜修隐缓慢地点了头后,他棱角分明的脸庞倏地泫然欲泣。
“你终于想开了。”他擦了眼角,感动地遥望远方,“想当年咱们都跟在前大将军麾下,被传得跟什么一样。”人们对军账内总有着奇怪的遐想。导致后来,他特别怕跟颜修隐沾上。
“葵儿确实有着强烈的作案动机,莫怪她有巨大的嫌疑,这点,本将军并不否认。”他瞟向刀柄上凤凰般的标志,嘴角翘起,“葵儿就是嘴硬,她其实是很喜爱本将军的。毕竟她是如此爱我,而她吃过很多次你的醋……”
颜修隐面容有些微的抽蓄。
虽然不知道这位大将军在说什么,但于亚缘觉得胃部不是很舒服,强忍着才没当场吐出来。
“她那么大费周张,真难为她用心良苦……”一副很纵虎为患的表情。
“开什么玩笑!”于亚缘不可思议惊叫,打断萧独钺的遥想,愤然质问,“我们几次死里逃生,就因为你说的那个什么葵儿吃醋?!”
“死里逃生?”萧独钺一愣,不解地睨向他们,“真置你们于死地?”
“是的,大将军!”福喜大声嚷道,跟个老妈子似的哀泣着,“我家主子,近年来身体病弱,怎堪得起一丁点风霜!您忘了以前主子都是怎么帮您的吗!为何还来反咬一口,您不能因为容家就丧失自我啊,大将军!要不是主子吉人自有天相……”说到后面,又想到主子还要受到野女人的摧残,悲从中来,福喜哇的一声哭了。
萧独钺拧紧浓眉,不耐地瞥了福喜一眼,直接忽略小个子的哀嚎,转而问向颜修隐:“真有此事?”
颜修隐颔了首。
萧独钺浓眉拧得更紧。“葵儿是个十分有分寸的女子,必是有人在她那之中搞鬼……”他沉吟一声,“这事我会派人调查。”
“何知县。”颜修隐微启唇瓣,点了个人名,话中有意地紧盯着萧独钺。
“不认识。”
“何知县中举人那一年,主考官正是现在的国舅。”
“你的意思是……”
“烈风镇的何知县曾是国舅的门生,他们至今还有书信往来。”
萧独钺闻言震惊地瞪向颜修隐。
“若我们两个相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国舅必定喜闻乐见。”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你一个年轻人,掌管京城兵权也有好长一段时间了吧。”
萧独钺默不吭声。
“当初叫你娶她女儿你不娶,偏认定容家那个大小姐。”颜修隐略微一叹。
“我家葵儿是任何人都比不了的!”萧独钺脸色蓦地一沈。
于亚缘好奇地瞅向萧独钺。听他这边葵儿那边葵儿口口声声不离口,虽恶心得要命,但……人的情感真的可能用情至深?她不是很能理解。
哎哎哎!京城里的威武大将军已经死会了,没她的事!瞧这会痴情得跟个呆瓜一样,她连个兴风作浪出场的机会都没!大将军没有,京城四少没有,进宫的机会没有,唯有眼前剩这么一枚孱弱的王爷……
人家穿越是……她穿越是……
于亚缘偷偷地抽了抽鼻子,轻啜泣了两声。
颜修隐手一举,示意着福喜,福喜喊了声“是”后,扭扭捏捏地将一本破封面的账册递给萧独钺。
“这是……”萧独钺抬眸望向颜修隐。
“得来不易的账本,来自于烈风镇。”颜修隐眸光一暗,低道,“那里连连旱灾,颗粒无收,却也有几户富户,富户乐于上缴粮食,知府在各项政策上给富户优待,何知府请求朝廷拨银多建国库粮仓,用以渡过旱灾年份。”
萧独钺摸着刚毅的下巴思忖道:“好像是有这回事。”是件好事,朝廷欣然应允了。
“拨银欲建的十二个仓库,最后一个都没盖成。”他镇静地说道。
“怎么回事?”萧独钺惊讶挑眉,快速翻阅着账本。
“粮食不是白缴的,拨的银两,何知府与富户瓜分了。”
萧独钺脸色骤降。
“再追究到本王受派到那里镇压边境流寇时,朝庭拨银灾后重建……”他轻笑了一声,“这几年过去了,本王重游旧地,依然还是战争后那个老样子。”
颜修隐顿了下,继续缓慢道:“每次请求拨银到那里时,你说谁最喜欢推波助澜?”
“国舅……”萧独钺回忆着,徐缓回答。
“近来那里还有个新发现的巨大煤矿,国舅擅用官兵,应也是获利不少。”
“别谈这个,影响心情!”萧独钺很快不耐地大掌一挥,“来人啊,上酒!把在酒窖里珍藏着的那坛千里醉端上来!”
命令完后冷峻的眸光锁往颜修隐,萧独钺咧嘴一笑:“既然国舅不喜我两人,那我们更不能顺了国舅的意!”他一顿,眼中精光绽现,“你觉得我那妹妹怎么样?!一句话,娶不娶?!”
于亚缘心下陡然一颤,无措地望向颜修隐。可恶,这混蛋竟然如此受欢迎!相较之下,她就像朵枯萎干瘪的花!
“你问了我五年,萧大将军,还不死心吗?”
萧独钺撇了撇嘴:“我妹妹你又没见过!她年龄是大了点,可也长得倾国倾城!”夸自家人不害臊。
“世人皆知你妹妹貌比无盐,耻于见人。”
“什么貌比无盐,耻于见人!这种混账话你也信?!现在本将军就唤她来见你,以澄清这弥天大误会,择日不如撞日,趁这会儿就定了这门亲事!”
“将军不必激动,多此一举,只怕徒劳无功。”
于亚缘笑眯眯地听说,算颜修隐识相。
萧独钺眯起黑眸。“我妹妹是哪点不好了!你说!样貌虽略逊你一筹,但也不差,论家世论品行论才识,她样样配得起!”他就没见过长得比颜修隐还不像活在混沌尘世之中还纤尘不染的人。
“本王气虚体弱,怕耽误令妹。”
“她被耽误得够久了,气虚体弱这都不算事!你不是已经近女色了吗?”萧独钺狐疑地瞄着颜修隐背后立着的于亚缘,“这丫鬟不好,脾气太差了。”
于亚缘脸色愀然一变,唇儿一张,立马对萧独钺怒吼:“我脾气哪里差了?!说话要讲究证据?!不要因为你是大将军,是这厅堂里的主人就可以胡言乱语!”
“你看你看!多凶!”萧独钺如小兔受惊样拍了拍自己雄壮的胸口,“还是我妹妹好吧!”他很卖力的推销。
“令妹得知令兄见人就叫别人家娶她,她会躲在闺房里哭晕过去吗?”
萧独钺眸光凌利地射过去。“本将军是那种兄长吗?!本将军也不是见到什么人就都叫来娶我妹妹的好吗,本将军也是有经过精挑细选的!”
“这么说,本王该深感荣幸了?”
“正是。”他的那坛千里醉被仆人送到堂前时,萧独钺就忙着招呼着传送下去,自先大饮了一杯。
饮后,甚是惆怅:“唉——修隐呀,我倒是真心实意想与你结成一门亲家。”
颜修隐也饮了一杯,唇上沾满笑意,“你放心,有机会。”他眸底深处的微光稍纵即逝。
“这账本,也够参国舅一军了。”他将破账本扔到案几上,又豪气万千地大饮了一杯。“奇怪的是,这账本上面——怎么好像有脚印?”他微微皱眉。
颜修隐面不改色,从容地举杯啜饮。
“为了夺回账本,当时战况激烈。”他淡漠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