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悸动》瑟瑟小雨

4、第 4 章

　　时过六月，天气愈热，在加班一个晚上又出了一身冷汗之后，凌素可耻的怀念起西北的清爽来，在西北的时候，从来没有试过汗如雨下，就算是热了出了一点汗，风吹过，湿气也会被带走，因此就算是那里的夏天温度同样很高，却从来不会让自己这么难受。
　　艾琪深圳的初稿昨天已经交了上来，熬了一个通宵，就是想把这份报告早点看完。业界对这件事情的关注度实在太高，他容不得一丝的失误。目前看来一切正常，净资产五十多个亿，跟目前的市场估价相差不大，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个项目应该很快就可以拿下。
　　他忽然想起这几天一直出现在自己身边的那张面孔，嘴角总是挂着三分笑意，在自己的公司里混得好的不得了，连Jane都会在他来时喊上一声温总监，你来啦。
　　可是这样一个万众瞩目的人物，却每次来都会给他带上一碗粥。
　　第一次看见带着粥献宝似的端到他眼前的温彬，他完全的忽视不理，却不想那个西装革履衣冠楚楚的财务总监，竟然耍赖皮的跟他说，如果你不喝，我就把Jane叫进来，然后喂你。他恨恨的捏住拳头，这个人，根本就是个流氓。为什么以前在大学的时候竟然从来没发现。
　　第二次送粥的时候，他不耐烦的说你怎么不用去工作，净干些无聊事，却不想那个人直接坐在沙发上拿出自己的电脑办起公来，随口回他一句，“我这不就是在工作么？”
　　第三次送粥的时候，他实在觉得这样的行为太荒唐，却知道如果说自己不喝，那个人肯定又会想出什么坏点子来逼她，他一边喝着粥一边说，“你这样的行为太像个女人。。”
　　可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温彬就斜斜的憋他一眼，“我是不是男人，你不知道？”
　　第四次，他终于说，“你这样会被我的同事误会的，”没想到温彬却依旧笑得淡然，“要不要我现在就出去告诉大家，我正在追求你？”
　　凌素发现，无论自己说什么原因，他总能找出对策来打败他，如今的他们已经不是当年冲动的孩子，他再也不能用拳头抗议。可是他想想，不要说自己如今还能不能打得到他，就算是打了他让他滚，他也会说一声滚床单更好。
　　与让自己抓狂相反的是，公司的同事都很喜欢他，他强壮霸气，邪魅娟狂，一双斜斜的桃花眼像是能勾魂一般，却能够跟所有的人打成一片，他俊朗的外形更是让女生迷恋，他如同一颗东海的鲛人珠，透着神秘，却发着诱人的光芒，让所有的人都甘愿为他沦陷。
　　凌素拍拍脑门，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从他的脑海里拍出去。他拿起电话，“Jane，纬纱的报告我已经看完，可以让他们照着修改了，剩下的事情我们电话和邮件沟通。现在帮我订一张回西北的机票，对，越快越好。”
　　当飞机降落在阳关机场的时候，凌素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太过冲动了，回来，那就意味着会见到杨穆，虽然这么多年，却始终没有做好见他的准备。
　　西北的天空，明亮的像是一块蓝色的水晶，好像能够倒影出黄色的土地和苍翠的大树。天边的红日也好似比在深圳更大，火红火红的发出炽烈的光芒。这个机场的四周都是麦田，站在机场到达大厅的边沿，看着远方，似乎可以看到摇曳的苹果树和沉甸甸的玉米秆。他的心忽然就变得很满，那些被刻意隐藏起来的情绪喷涌而出，如洪水席卷自己的心脏和脑海。他想起小时候被母亲抱着吃玉米的情景，那玉米甜甜的，一口咬下去满是浓香，他似乎现在还能想起那种香味。
　　这些年，自己的确错过了很多。这片生他养他的土地，给过他的不只是那痛彻心扉的爱情。
　　“队长！”他还在胡思乱想，有人向着他跑过来，大声的叫他，那声音里满是喜悦。
　　“杨柏。”来人在他的身边停下，他转身笑看着他，“你这么快就来了。”
　　“恩，你上了飞机才打电话给我，我这一路飞奔过来的。”
　　杨柏从他的手里接过行李袋，领着他向停车场走去，凌素拍拍他的肩膀，“你注意安全啊，车开的太快多危险啊。我给你打电话就是告诉你一声，你非要过来接。”
　　杨柏直笑，“我今天开的车给力，跑了三百多公里，就两个小时不到，一会到了你就知道。”
　　“话说你是啥时候回来的啊？”
　　“我6月1号就回来了，我跟公司请了十天假，今年的年假都用光了，”他转身看着凌素憋了憋嘴，然后又笑开，“这次回来想多住几天，金子明天就结婚了，来的人很多，同学能聚全的机会不多，”说完他又看看凌素，“队长这次都回来了，那金子面子大啊，哈哈。话说杨穆结婚你都没出现，我记得你们两个关系最好吧。”
　　凌素的脸忽的白了白，“哦，呵呵，那时候正好有项目啊，没走开。”
　　“你的项目啥时候能没有，我知道你们那个行业前半年忙的没时间休息，后半年总能好点吧，你又总说你要做IPO，你能不能少做点项目啊，赚那么钱你有时间花吗？”
　　凌素笑，“我就是不知道不干活还能干啥，呵呵。。”
　　“你可以找我出去喝酒啊，我工作没你那么忙，有时间就看看书，泡泡酒吧，我觉得这么过着挺好啊，你根本就是工作狂。”
　　凌素还想说我不是工作狂我不是工作狂，却在看到杨柏将钥匙插进一款至尊版路虎的时候瞪大了眼睛，“你，你在家里留一辆这么贵的车干什么？这车得要好几百万吧。”
　　杨柏笑的露出的大白牙，“这车好看吧，我看到也是爱的不得了，不过这车可不是我的，”他坐上驾驶座，摸了摸那全牦牛皮的方向盘，“我可没那么多钱。”
　　凌素坐到副驾驶坐上，系好安全带，鄙视他“你不是偷的吧？”
　　“哈哈，我哪敢啊，这车是杨穆的。”他继续说，却没有注意到凌素系安全带的手忽的慢了下来，“我刚才正好在杨穆家帮忙，他听到了，就借这辆给我开，他家的车很多啊，人还没车多，都不知道他买这么多车干什么。。不过这辆车远距离的越野正好，适合咱开回家去。”
　　路虎飞一般的冲出去，杨柏还在自顾自的讲，“金子今天在杨穆家，这家伙肯定给家人烦的不行了。”
　　凌素慢慢的反应过来，“你们在杨穆家帮什么忙？”
　　“打麻将。”
　　“。。。。。”
　　“队长，杨穆新修了一个别墅你知道不？东山前两年开发，开出一些土地给房地产商承包，他家自己买了一块，修了栋别墅，藏在东山上，风景很漂亮。”
　　“恩，听说了。我昨晚没睡，我现在眯一会哈~”凌素将靠背调低躺上去，陷在厚厚的沙发垫里。他想要把脑子里此时一幕幕翻过的画面挥去，却发现根本不由自主。

　　阳光烂漫，柳叶毵毵，正是一年之中最好的季节，对于此刻正在爬山的两个少年来说，这个季节无疑是这些年来最开心的时候，因为高考终于结束了！
　　东山是个林区，当年抗日的时候这里修了很多地道和岗哨，平常爬山锻炼的人大都集中在北山的风景区，很少会选择这么个偏僻的地方，因此，此时整个大山上，可能就他们两个。树影幢幢，将两个人的影子零零落落的遮挡住，凌素不耐烦的往后看了看，“杨穆，你能不能快一点。”
　　“不能啊，这路边的风景很美，你走那么快干什么，山顶肯定很热的。”另一个穿着白色大T恤的少年，双手拿着照相机正在对着树干猛拍，
　　“树干有什么好拍的，咱们学校那么多树你还没看够啊，”凌素倒转身，后退着往前走，“我们要快点走，晚上还能赶回家去吃饭。”
　　“好啦好啦，不要吵。”另一个少年朝他走来，用摄像头对着凌素，“笑一个，这样拍出来的照片好漂亮，”他把照相机举到凌素面前，“你看，阳光从树顶上照下来，树叶的影子在地上就形成了这些斑驳的图画，这是光与影的艺术，你懂不？”他嘴撅了撅，凌素竟然不欣赏他的艺术。
　　“这是因为我长得好看，那什么破叶子是我的背景好吧！”凌素笑的露出大白牙，一副拽的不可一世的样子。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自恋。”
　　“那你说我长得好看不好看？”
　　“不好看。”
　　凌素怒，“麻麻告诉我们，小孩纸是不可以说谎话的。”
　　杨穆大笑，“我说的就是真话。”
　　凌素嘻嘻一笑，凑到杨穆的耳边，在他的脸上吧唧亲了一口，“可是就是有人喜欢丑八怪。”
　　杨穆伸手擦擦脸上的口水，“满脸都是汗好不好，你脏不脏”
　　“哈哈，不脏不脏。”他舔舔舌头，咋咋舌，“就是有点咸。。”
　　“你变态。。”
　　笑声回荡在树林里，参天的树木放佛是一个个守卫城堡的战士，看着两个年轻的阳光的生命谱写着自己动人的篇章。
　　“杨穆，我觉得东山比北山漂亮多了，”他坐在东山顶上，找了一块阴凉处，嘴里叼一根狗尾巴草，一边嚼，一边咬字不清的感叹，
　　“恩，”杨穆还在翻看刚才拍的照片，“北山的人太多了，这里安静，要是住在这里也不错。”
　　“对哦对哦”凌素忽然站起来，指着半山中间的一块土地，“你看那里，正是一片山坡，背后就是森林，如果在那里修房子，也不需要推到太多树。可以住在那里的话，晚上还可以去森林里爬山”，
　　杨穆看着那个在夕阳的余晖下闪着亮光的少年，竟然颇有一番指点江山的气势，他站起来，走到他身边，“这不是森林，这是林区。”
　　凌素斜看他一眼，“人家跟你说房子呢，你跟我说林区，你说林区跟森林有什么差别。”
　　“森林是很大很大的林区，可能绵延好几百公里，里面满是猴子和眼镜蛇，还有很多小虫子。”杨穆笑看着凌素，很想逗逗他，“还有人猿泰山。”
　　凌素笑骂，“你是电影看多了吧。咱们西北的森林怎么可能会有热带的动植物。”说完他继续指着那片土地，“你看，那里真的很适合修一栋别墅，如果以后我有钱了，我就修这么一栋，让我爸妈和你家人都搬进去住。”
　　“这样吗？”杨穆看着眼中闪着亮光的凌素，轻轻的呢喃。
　　“恩。”那少年回答的肯定，在这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空间里，那声音好像带着魔力，在山间久久回荡不去，不断地重复着“恩，恩，恩，恩。。。”
　　至尊版的路虎就是不同，凌素一觉沉沉睡去，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家里的楼下。小区并不奢华，只是配套设施正好符合老年人的需求，凌素原本想给父母在新区买个小院子，可是父母说这里住习惯了，考虑了很久之后，这间房子还是被保留了下来。毕竟，从他出生起，他就住在这里，这里几乎储藏着他所有的记忆。
　　他这次回家回的突然，提前并没有告知父母，因此他提着行李包回到家的时候，父母亲竟然呆滞了一小会。毕竟他离家太多年，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他看着父母泛红的双眼，心里满是内疚，这辈子最最最对不起的人，只能是他们两个。无法陪在他们身边，无法尽孝，甚至不想娶妻生子让他们享受最基本的天伦之乐，而如今还要先于他们离开。他的心紧紧的揪起来，仿似有一株毒草，将他的心缠紧到窒息。
　　父亲从他的手里接过了行李包，提到了他的房间，一边走一边说，“你突然回来，都没有给你收拾房间啊。你的被褥可能要重新换了。”母亲匆匆的换了衣服出去买菜，他看着父母忙忙碌碌的帮他安排，想要帮忙，却不知从何下手。
　　“爸，这些被子不用换啊，都是新的”凌素看见父亲把他床上的被褥都拿下来，他赶紧跑过去拦住他，“这些有些潮了，现在已经晒不了了，先换下来吧，明天拿出去晒，不然今晚睡不好的。”
　　凌素发现自己在家务活方面根本就是个白痴，他默默的退下去，坐在沙发上，看起电视来。过了一会父亲忙完了，端了一杯茶坐在自己身边，
　　“说吧，这次是发生什么事了？”
　　“金子结婚，我回来看看。”知子莫若父，果然父亲很清楚自己的想法，通常没事他还真是不回来，就算是过年也不是年年都回来。
　　“哦，金子结婚啊，那是真的要回来。”父亲抿了一口茶，悠闲的看起报纸来。除了他刚回来那一小会的诧异，父亲已经完全的将他忽略。
　　凌素回房间换了一件大T恤，踩着拖鞋，坐在沙发上看起电视来。他发现，原来自己不在家的时候，竟然从来不会看电视。
　　母亲买好了菜回来，等到厨房的香味飘到客厅，凌素的馋虫被诱惑的终于崛起的时候，他轻轻地踱进了厨房，“妈做的饭菜好香，”凌素笑眯眯的看着母亲，说话竟然带着撒娇的味道。母亲转身看他一眼，“今天炒了你喜欢吃的，”凌素探头看看，油烟从锅里冒出来，雾蒙蒙的遮住了凌素的视线，“是土豆丝么？”
　　“是呀，从小你就喜欢吃土豆，给你吃红烧肉都没那么开心。”妈妈呵呵的笑起来，“你小时候老喜欢用手抓着吃，吃的满脸都是油，就为这个你可没少挨我的打。”
　　“妈，那是因为土豆里面有多巴胺，吃了会让人快乐。”
　　“好好好，你懂得多，快出去让你爸盛饭，马上就能吃了。”
　　老爸慢悠悠的放下手中的报纸，拿出三幅碗筷，在每个碗里都盛好大半碗米饭，把炒好的菜端上来在桌子上摆个圈，中间放着炖好的汤。三个人围桌而坐，说说笑笑，这样的日子过了30多年，可是直到今天，凌素才意识到这种平凡多么的幸福。父母偶尔也有争吵，但是父亲总是会在最后的时候忍让，有时候父亲生气了，不跟母亲讲话，母亲会默默的炖一碗父亲最喜欢的八宝粥，父亲乐呵呵的喝着粥，似乎都不记得前一秒还在和母亲冷战。母亲总是很乐天，喜欢研究历史，夏商周秦汉的故事她比谁都清楚，父亲喜欢军事，从三国演义到第二次世界大战，那些军事战略他总是研究了又研究。凌素发觉，好像没有自己他们也可以过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