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说八苦》赤卯

18、怨憎会

　　（一）

　　林亦寒没想到还会再见到从蓉，那一刻她恨不得一拳打上去，但是她忍住了。她毕竟是刚当上部门经理，现在就惹事，以后还想不想干了？从蓉现在分到她手下，以后要可以开刀的机会还多着呢。
　　林亦寒暗地了握了握拳头，摆出笑容，上前与从蓉握手，“欢迎加入我们，老同学。”
　　从蓉十分自然的笑说：“没想到经理是你，念书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比我们都能干，现在看来我可不是看准了？”她笑起来十分可爱，带着点俏皮，办公室里的男同胞都不由盯着看去。
　　“哪里比得上你，学历那么高，你干上两年不比我干十年？你早晚是我老板，现在说好，到时候还请多多关照啊！”
　　“太客气了，现在你可是我顶头上司！”
　　寒暄了一阵，林亦寒说：“好，我让小李先带你熟悉一下工作。李匪，美女可交给你了！”
　　穿着T恤鞋拖的男青年三两步过来，“好唻，老大！保证照顾周全！”
　　林亦寒抄起手里的文件夹打上李匪的头，“别光看美女，好好工作！”
　　李匪嘻嘻笑着带从蓉去熟悉环境，林亦寒看着亟不可待凑上去的男同事们，露出了一抹真心的笑容：山不转水转，从蓉，你也有落到我手里的一天。

　　（二）

　　孟安筠来得倒挺快，她上午才在□□上说完从蓉的事，午饭时间孟安筠就来了她的公司，富家女果然就是空闲。
　　孟安筠亟不可待的把她拽到离公司最近的咖啡厅里，还不等林亦寒点杯咖啡，孟安筠就急着问道：“你说从蓉？就是大学和你过不去的那个？是不是她？是不是她？”
　　“是——是、是、是、是。”林亦寒抬手招呼服务生，“来杯拿铁。你喝什么？”
　　“随便，卡布基诺。”孟安筠拽着她的胳膊乱晃，“你快说？她怎么去你们公司了？她真的在你手下？”
　　“真的。”
　　“那你打算怎么整她？”
　　“整她？”林亦寒笑笑，“都过了这么久了，不必了吧。”
　　“那怎么行！大学的时候她那么对你！要不是你怕整出事当时我就叫人堵她！打不死她也把她毁容，让她竟干不要脸的事！”
　　“她干的那事和毁容也没什么关系。”
　　“她那都是暗箭伤人好不好！装的人模人样，背地里一肚子坏水，最毒妇人心！”
　　“算了。”
　　“你就这么算了？”孟安筠“嘭嘭”拍桌子，“我可不能这么算了！你当时和我说的时候我都气死了，好不容易逮着她了，我非给她点颜色瞧瞧！”
　　“你要怎么给？”
　　“放心啦，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三）

　　如果林亦寒也拍着桌子数落从蓉的不是，孟安筠未必会那么生气。林亦寒很清楚这一点。自己越不在意，孟安筠越生气，越要为她打抱不平。毕竟当年从蓉做的事有些过了，她当着学生会所有人的面假模假式的跟自己道歉，林亦寒至今都还记得从蓉当时说的话——“亦寒骂我也没有不对，是我对她做的方案挑三拣四的。都是我的错，亦寒你别生气了。”这是从蓉一贯的计量，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从蓉是对她的方案挑三拣四，但那并不是林亦寒生气的原因，林亦寒之所以会生气，是因为刚才只有两个人在学生会的时候，从蓉把方案扔到她脸上，对她说：“做出这种方案，你是傻逼吧？带条狗来做得都比你好！还是你以为和咱们会长有一腿，这方案就可以随便做做了？也难怪，发春的母狗嘛，能会点什么。”
　　在职场上摸爬滚打了三年的林亦寒再不是当年那个当着所有人的面痛骂从蓉的小姑娘了，当年又冲动又彪悍的她，和楚楚可怜的从蓉比起来，自然都是她的不对，换作任何人都想不到边哭边道歉的从蓉能说出那么难听的话。
　　当林亦寒一早上来到办公室看到满脸挂彩的从蓉时，她一点都不意外，肯定是孟安筠昨天让人套麻袋打的。不过，林亦寒还是装作很惊讶的样子，“呀！你这是怎么弄得呀？疼不疼啊？这是怎么了？”
　　“没事、没事，昨天摔楼梯上了。”
　　想必孟安筠的威胁手段很到位，从蓉又陪着笑又解释。从蓉长得很甜，笑起来也甜，是那种人见人爱的可爱型，就算是研究生毕业看着还跟刚念大学的新生一样。只不过脸上被打的青一块紫一块的，再这样呲牙咧嘴的一笑，看上去的效果就不是可爱，而是可笑了。
　　林亦寒很满意孟安筠的行动，如果从蓉能就这样安分守己，林亦寒也不打算再动她了。

　　（四）

　　午休时间，办公室里的同事都三三两两的出去吃饭了，从蓉这样可怜又可爱的女同事，自然是大家争相邀请的对象。林亦寒不得不承认，从蓉在处事这方面还是很有些手段的，来这儿不到一周就和部门里的同事都混熟了。
　　“从蓉，你稍微等一下，再去吃饭。”林亦寒叫住了正和两个男同事往外走的从蓉。她手里正拿着一份文件，看上去是找从蓉有事做的样子。
　　从蓉对跟她一起走的男人们说：“你们一定要帮我点一份哦，我最爱吃那个了，一定哦，我马上就去，不要太甜，我还在减肥呢。”
　　“你这么瘦还要减肥？”走在前面的李匪听到回头笑问了一句。
　　从蓉笑得很甜，“讨厌啦，人家很胖的。”
　　办公室里的人很快就走光了，林亦寒把手里的文件给从蓉，“你按这个做一份方案，明天早上开会要用。”
　　“好，没问题！”从蓉愉快的答应，还附赠了一个甜美的笑容。

　　（五）

　　早上8：30上班，9：00就要开会。林亦寒到了单间整理了一下，出来就找从蓉，“昨天让你做的方案呢？”
　　“什么方案？”从蓉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她。
　　“昨天中午我让你做的方案。”林亦寒说。
　　“没有啊，昨天中午你不是叫住我和我说下午的那个报表吗？”从蓉莫名其妙的说。
　　“一会儿就要开会，你说你没做方案？！”林亦寒有点火大。
　　从蓉委屈得快要哭了，“真的没有，你没和我说啊。”
　　一大早所有人都在办公室里，一双双眼睛都在盯着这一幕。
　　“老大，什么方案啊，是不是搞错了？”李匪说，“昨天中午我们吃饭的时候还问从蓉你叫住她做什么，她说的也是下午的那张报表，那张报表她昨天下班之前就给你了啊。”
　　林亦寒笑了一下，“行，没有就没有吧。”她转身进了自己的单间，拿了一份文件就去开会了。

　　（六）

　　十点多的时候，林亦寒开完后回来。
　　李匪凑上来问：“老大，没事吧？没挨批吧？”
　　林亦寒看了他一眼，刚才还站在从蓉那边说话，这会儿怎么想到关心她了？
　　李匪说：“刚才丹丹他男朋友给她打电话都说了，你跟从蓉交待做方案，是她没做。”
　　“这都哪跟哪，她男朋友怎么知道的？”
　　“昨天中午吃饭丹丹忘带手机了，扔在办公室里，正好她男朋友打电话来。”
　　“她人不在办公室谁接的电话？”
　　“老大，你也太落后了吧？现在有专门的耳机插在手机上可以自动接听。”
　　“哦，这么回事啊。刚才没什么事。”
　　“咱老总没批你啊？”
　　“你们老大我是谁？”林亦寒虚张声势的说，“赶紧去干活！你手里那个企划，明天要拿给客户看，快着点！”
　　“得勒，您内！”李匪夸张的做了一个“小的遵命”的动作就干活去了。
　　林亦寒不会告诉任何人，她早就知道孙丹丹的手机可以自动接听，而那个手机也是她特意向办法让孙丹丹落下的。至于方案，她怎么可能拿着新人做的、未经审核的文件直接去开会？

　　（七）

　　从开会事件之后，部门里的人和从蓉就不像过去那么亲密了。林亦寒倒是不计前嫌，有几次下班之前还约从蓉晚上一起去逛街。
　　两个人在前门大街解决了晚饭，一起去地铁站的路上林亦寒和从蓉说：“明天咱们少东家来公司，你知道吗？”
　　“少东家？”
　　“就是董事长他儿子，之前念大四的时候来公司里实习过，现在MBA结业就要正式入住了。估计明天会来各个部门转一圈。”
　　从蓉“哦”了一声，像是对这件事没兴趣，她笑着说：“亦寒你可真有意思，又是‘少东家’，又是‘入住’的。”

　　（八）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林亦寒见从蓉穿的那身衣服格外出彩，恰到好处的衬托出了她的细腰和甜美的长相。
　　快中午的时候，少东家何景明果然出现在林亦寒的部门了。
　　何景明和林亦寒握了手，“我听董事长说你很能干，是咱们公司最年轻的部门经理。”
　　“这可不敢当，上次少总来实习的风采我可还记得呢，那次要不是您帮忙，哪有我的今天。”林亦寒熟稔又客气的说。
　　“还是你有能力，不然我做什么都没有用的。”何景明又跟林亦寒说了几句客气话，也就快到午休时间了。
　　有少东家在这儿，中午少不了要出去吃一顿。林亦寒做东，就选在公司对面的饭店里。
　　席上，何景明就坐在林亦寒旁边，两人有说有笑，全数落在坐在对面的从蓉眼里。

　　（九）

　　到了下班的时间，从蓉已经等在林亦寒的办公室门口了。
　　“亦寒，我知道一家新开的甜品店特别好，咱们一会儿去吃啊？”从蓉问。
　　林亦寒欣然一笑，就答应了。
　　据林亦寒所知那家甜品店至少开了一年了，不过醉翁之意不在酒，也就不在乎开了一年还是两年。
　　对着一份抹茶蛋糕，从蓉先是和她说最近流行的衣服，又说昨天播的电视剧，然后才问她：“你和咱们少总关系好好哦。”
　　“还可以吧，毕竟是老板，上次他来实习的时候正好有一些接触。”林亦寒说。
　　“我看咱们少总倒是挺随便的，没有那些富少的爱好。诶，你说咱们少总这样应该不喜欢车这些东西吧？”
　　林亦寒心中暗笑，说道：“少东家好像还真不喜欢车，我看他坐车也挺随便的，不过，说起来咱们这个少东的癖好还挺奇怪的。”
　　从蓉忙问道：“怎么奇怪了？”
　　“有一回我和他聊天，他说韩剧里面那种爱顶嘴又莽撞的女生超可爱的，你说奇怪不奇怪？”
　　“电视剧里都那么演吧？”
　　“电视剧能和现实一样嘛，不过别说，他上次就对咱们部门的一个总犯迷糊的小姑娘挺感兴趣的，就是后来人家跳槽了，他就没机会了。”林亦寒想了想，“这么说起来还真是艺术来源于生活。”
　　“就是，电视剧也不是乱演的。”从蓉附和了一句。

　　（十）

　　人总是健忘的动物，过了这段时间，部门里的同事和从蓉的关系又好了不少。男人这种动物不被甜美可爱的异性吸引的概率实在不大，林亦寒也很可以理解她的男部下们对从蓉趋之若鹜的心情，尤其是从蓉这些天的打扮真的越来越有味道了。
　　从蓉就像是一个百变的芭比娃娃一样，由可爱到性感无一不能。林亦寒这种只能做女强人装扮的类型，实在要甘拜下风。
　　由于林亦寒和从蓉的关系良好，最近她身边的男人也不少，不过都是隔壁部门来向她打听从蓉的喜欢品位的。
　　从蓉和她的关系确实不错，就好像大学时候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如果不是她经常会向林亦寒打听何景明的事情，林亦寒真的会相信从蓉是忘却前嫌要和她做好姐妹了。
　　林亦寒也不吝于告诉她何景明的事情，有的时候还会提点一下何景明出现的地点，让从蓉和他有个巧遇。从蓉也果然不负所望，经常在何景明面前做出迷糊的样子，或者是忘了拿文件，或者是故意顶两句嘴。
　　林亦寒必须得承认，长相可爱的女人做什么都是可爱的，就连从蓉和何景明顶嘴，在别人看来也是关系亲密的象征。这几天公司已经有传闻在说，从蓉和少东私下交往了。

　　（十一）

　　“今天晚上又要加班了。”中午吃饭的时候林亦寒向从蓉抱怨。
　　“是为了上次那个企划？”从蓉没什么兴趣的问了一句。
　　“就是啊，那是个大客户，今天晚上少东也得跟着一起加班。”
　　听到这一句，从蓉从午饭中抬起头，“晚上加班很多人吗？我们部门的要不要都留下？”
　　“不用，就我和少东两个。”林亦寒突然来了精神，压低了声音对从蓉悄悄的说，“要不晚上你留下吧？”
　　从蓉装作不懂林亦寒的意思，“我留下干什么？”
　　林亦寒悄悄的说：“下班的时候你先走，等到晚上差不多的时候，我找个借口出去买咖啡，你就假装回来拿东西，不就有机会和何景明独处了。”
　　“不要这样啦！”从蓉推脱，却满面喜色。
　　林亦寒说：“就这么说定了！这机会千载难逢！到时候我给你发短信，你记得拿好手机哦！”

　　（十二）

　　一直做到晚上8点，还没有完事，林亦寒如约出去买咖啡，顺便给从蓉发短信。她去过星巴克，故意耽误了一会儿时间，在外面转了转。
　　过了半小时，林亦寒才装作有事耽搁，回到办公室。不过，等她回去的时候，办公室里已经没人了。林亦寒满意的笑了，等着明天的好戏。
　　第二天早上8：30，林亦寒踩着点进了办公室。办公室里的气氛有点微妙，所有人都在有意无意的瞧着从蓉。
　　林亦寒进了单间坐下，照常忙了一上午。到了中午要吃饭的时候，她刚要去找从蓉，就被孙丹丹叫住，“老大，中午和我们一起吃饭吧？”
　　“好啊，不过……”还没等林亦寒提出要叫从蓉一起去，就被孙丹丹拽走了。
　　“老大，你还不知道啊？”孙丹丹说。
　　“什么事啊？”
　　“那个从蓉。”
　　“从蓉怎么了？”
　　“昨天晚上你不是和李总加班吗？你没看到啊？”
　　“没啊，昨天我出去买咖啡，回来办公室就没人了，我还奇怪呢。”
　　“就昨天晚上，从蓉不知道怎么回来办公室，你说都8点多了，她回来干什么？还穿得特别那个，老大你也知道，李总年纪不小，还那么好色。也是从蓉不好，上去就摸李总的脸还有脖子，那么明显的暗示，谁看不出来啊？李总也挺干脆，直接就扑上去了，两个人摸来摸去，在办公桌上就那个了。”
　　“你们怎么知道的？”林亦寒问。
　　“咱们办公室里有监视器啊，全被昨天晚上值班的小刘看到了，今天早上全公司都知道了。”

　　（十三）

　　周末孟安筠约林亦寒一起逛街，中午逛累了就在王府井吃饭。
　　孟安筠吃着蜀椒羊肉，口齿不清的和林亦寒说：“那个从蓉辞职了？”
　　“嗯，谁天天听着别人那么议论自己都呆不下去。”
　　“那个从蓉真是活该，终于有人看出她的真面目了！她被那么个丑男人上了，真是大快人心！”
　　“算了，她也挺可怜的。”林亦寒说。
　　“她哪里可怜了，还不是她主动去勾引的，苍蝇不叮无缝蛋！”
　　林亦寒笑笑，“好了，好了，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