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第四章、议论 ...

  •   徐老三是个屠夫,在东市支个猪肉摊子,靠杀猪和卖猪肉养活婆娘和三个奶娃子。日子过得虽辛苦,一家人到也其乐融融。这天早上,徐老三刚把宰杀干净的猪摆在摊子上,等着客人上门。一个女人,就这么不合时宜的站在他面前。女人的衣着半新不旧,看起来不像是有钱人,她的衣服是用夏布制成的,很常见的面料,只是这样一身雪白的夏布衣饰,仿佛像在为谁服丧一样,尽管她的衣服只是寻常款式,并非丧服。

      做小买卖的,无非图个生意兴隆,混个温饱。徐老三对这个奇怪的女人没有兴趣,这样的人实在不像是来买猪肉的,但出于习惯,他还是问了一句:“小娘子,买肉猪吗?新宰的猪,肉正新鲜哩!”

      女人没搭理徐老三,脸上的薄纱遮住了她的表情,只是冰冷的眼神和额头正中那颗满是煞气的黑痣,传递出“生人勿近”的信息。女人伸出手指,她的手指不像年轻女人的手,给人一种柔软、精致的感觉,手指并不粗糙,甚至还很纤细修长,但这样的手却让人觉得非常有力,比起女人,这手,更像男人。

      “这块猪肉,给我称了。”那块猪肉足有十来斤重,在升斗小民中,能一次买十来斤猪肉的,真算是大买卖了。今天真是开门儿红,徐老三的脸顿时笑成了花,乐呵呵的给女人称肉,一边称,还一边想着晚上要不要打壶酒,再让婆娘烧两个好菜。

      女人丢了块角银,比猪肉的价钱多一点,却大方的没要徐老三找零,这下徐老三真的决定晚上添两个好菜,再打一壶酒了。女人很瘦,甚至给人弱不禁风之感,只是看她提了十来斤猪肉依旧步履稳健的样子,就知道这个女人并不像她看起来的那般瘦弱。

      秦尚书府丢子案发生三天之后,秦家的嫡长孙被人送回来了,就放在尚书府的大门,仆人早起开门,就看到一个被鲜血染透的襁褓放在门前。襁褓里秦家嫡长孙穿的衣服,带的传家玉佩,以及秦夫人吴氏亲自命人为嫡长孙打造的、请大相国寺的主持开过光的长命锁。仿佛一切都没有变,只是孩子却不是那个孩子了。

      秦家大少奶奶韩氏把那个带着血腥味的襁褓一层层打开,只看了一眼,便惊叫一声,昏死过去。襁褓里包的哪里是刚满月的婴儿,而是一团剁烂的肉泥。

      大相国寺的和尚一向早起,小沙弥做完早课,打开山门准备每日一次的例行打扫,却被一声婴儿的哭声吓了一跳,这是谁家的孩子,竟被放在山门前。包着孩子的襁褓破旧不堪,补着好几快补丁,不过孩子到是长得白白胖胖的,煞是可爱。小沙弥抱起孩子,见左右无人,也顾不上打扫,连忙跑进寺内。

      小沙弥刚走,人影一闪,白衣女人从藏身之一处转了出来。看一眼大相国寺的牌匾,这块牌匾还是太祖皇帝亲自赐下的,自此大相国寺就成了皇亲贵胄的专属寺院。朝中大臣的家眷也常常来大相国寺进香,其中就是礼部尚书秦仲康的夫人秦吴氏。女人冷笑的“哼”了一声,白纱遮住了她的面容,看不到她的表情,但那双眼睛露出的刻骨仇恨,以及悲哀的慈悲。这是个复杂的女人,她的目光中流露出的情绪既矛盾又深沉,偏偏那又深邃的眸子如秋水碧波,引得人移不开眼睛。

      女人看着大相国寺的牌匾,目光复杂。她终究是狠不下心,杀了一个不通世事的婴儿。父母做的孽,却要由孩子来承受,世间的事,就是这么不公平。她不杀那个孩子,却也不会让他们好过。那秦吴氏不是一向喜欢来大相国寺上香么,既然如此,她就把孩子放到大相国寺养着,让他们祖孙二人相见不相识。女人似乎下定了决心,目光变得坚毅,转身离去,毫不留恋。

      秦家的案子轰动京城,如今街头巷尾最热门的话题,就是秦尚书家的嫡长孙被人掠走,剁成了肉酱又给送了回来。据说连当今天子都惊动了,下了圣旨令京兆府尽快破案。

      嫡长孙在满月宴上被人偷走,三天后被送回,好好的一个胖小子,竟被剁成了肉泥。如今京城里街头巷尾都晨议论此事,一边痛斥着凶手残忍至极,一边揣测着这秦尚书到底是得罪了谁,这得是多大的深仇大恨,才能对一下小孩子下此毒手。

      坐在全京城最好的酒楼——御香楼的雅间里,徐思昭正听跑堂小二说着京城里的新鲜事,自然也就提到了秦尚书家的残怪。谁家摊上这种事不糟心?小二不时的感叹一声,一副颇为心忧的样子。虽然不在朝堂,但顶着裕阳侯世子的名头,这朝中大臣,多多少少他还是认识一些的。秦仲康这个人虽然没打过交道,但也有几面之缘,看起来是个老好人,虽然饱读诗书,却没有多大的才干,这样的人,若换在别处,最多也就是个做个芝麻官,一辈子都别想出头。可偏他运气好,嫡妻早早的死了,把个妾扶了正,而这个扶正的妾的姐姐,就是宫里的吴贵妃。借着吴贵妃的东风,加上他本人为人谨慎,又有几分小聪明,竟一路升到礼部尚书的职位。凶手偷了孩子却不勒索,反正把孩子剁成了肉泥又送了回来,明显是寻仇来的。秦仲康这个人很圆滑,轻易不肯得罪人,在官场十几年,还没听说谁跟他有这样的深仇大恨呢。

      没想到离京不过数月,京城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徐思昭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提起酒壶,开始自斟自饮。窖藏二十年的女儿红口感绵厚醇香,这样好的酒若是一口喝,那可是糟蹋了。徐思昭很懂酒,也爱酒,遇到这样好的酒,自然是小口抿着,细品其中滋味。

      雅间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拄着双拐的年轻人迈步走进来,双拐轻轻点地,发靖沉闷短促的响声。年轻人在徐思昭的对面坐下,跟在他身后的侍卫接过双拐,悄悄退了出去。这个残疾的年轻人头带金冠,身穿蟒袍,竟是皇亲国戚。这人长着一双漂亮的凤眼,眼角微挑,一双剑眉斜飞入鬓,高高的鼻梁,薄薄的唇竟比最艳的胭脂还要红上几分。大概是因为身有残疾的原因,年轻人的肤色略显苍白,脸上一丝阴郁之气始终不散。

      “客人还未到,主人就动筷子,这似乎不是待客之道吧!”年轻一开口就先声夺人,但脸上并没有多少怒意,反而带着一丝戏谑的笑。

      对面前这人的不客气,徐思昭可是一点也不在意,依旧自斟自饮:“旁的客人自然要客气些,你这个客人嘛,就不用客气了。”说完,给对面的年轻人满上一杯酒,“二十年的女儿红,好酒难得。阿卓,这次你前去漠北,一路上可还顺利?”

      这个被唤作“阿卓”的年轻人,赫然就是大齐的二皇子,懿王萧卓。作为国都的贵族子弟,徐思昭对懿王萧卓并不陌生,两个人从小便相识,小时候感情到也很好。只是后来萧卓摔断了腿,整个人性情大变,自搬离皇宫自建府邸之后,更是深居简出,因此这份兄弟情宜便淡了一些。

      “秦仲康这老儿圆滑得很,也不知这回是得罪了谁,竟让人下如些狠手,好好的一个孩子,杀死也便算了,竟然还剁成了肉泥,可见实在是恨得狠了。”徐思昭抿着杯中的女儿红,不如感慨的说着秦仲康家的惨案。

      萧卓冷笑一声,他到也不需徐思昭相让,学着徐思昭的模样自斟自饮。二十年的女儿红清香醇冽,即便是平时不爱饮酒的萧卓,此刻也舍不得让如此好酒全进了徐思昭的肚子。放下酒杯,冷冷的接口道:“你说的事已经是老皇历了。秦府的下人李管事一家一夜之间全部被开膛剖腹,剜心而死。其中李管事的老婆的尸体,就被扔在秦府内宅正院的门前,李婆子的心脏则被凶手用匕首插在秦仲康夫妻卧室的门上。和上此的案子一样,除了留下‘血债血偿’四个大字,什么线索都没有。”

      “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案发时间应该是昨天晚上,但尸体是今天早上发现的。”

      秦尚书府的案件既离奇又恐怖,雅间的气氛似乎也受到了案件的影响,变得越发沉得起来。

      “照此说来,秦府的案子,岂不是成了无头公案?”徐思昭难得的放下酒杯,关注点不在停留于窖藏二十年的女儿红,反而对秦府的案子起了兴趣。

      萧卓本就不是个贪杯的人,二十年的女儿红虽好,于他而言也是浅尝辙止:“要说线索一点都没有到也不尽然,秦家的孩子被偷走之后,凶手曾留下一半旧的荷包,显然此举的用意是告诉秦家的人,凶手回来报仇了。然而京兆府的人在询问秦仲康和他夫人是否认识这只荷包时,两人却矢口否认。只不过他们的神色却不像不认识的样子,京兆府的人惯会看人脸色,秦仲康当官是够滑头,但想要瞒过他们的眼睛,还嫩了点。”

      萧卓言语之间显然有些看不上这位礼部尚书,这也难怪,秦仲康走宫里吴贵妃的路子,坐上了礼部尚书之位,在朝堂之上并不是什么秘密。吴贵妃得势,就想提携外戚立足朝堂,也好在朝堂之上为她造势。奈何吴贵妃娘家世代经商,往上数三代,别说做官的了,就连中个秀才的都没有,以白丁之身就想做官,除非今上脑子坏掉了。而今在位的这位皇帝,不但有脑子,脑子还非常清楚,纵观朝堂之上,能占据要职的,莫不是有真才实学之人,至于那些外戚,最多就是给个没实权的爵位意思意思,全当白养个闲人,想把伸进前朝来,门儿都没有。没看就连太后的娘家都被打压得抬不起头来么,吴贵妃是傻了才会向皇上张这个口。

      既然吴家直系没指望,那就在姻亲里找。扒拉来扒拉去,就找出这么秦仲康来,正经进士出身,秦夫人吴氏又是吴贵妃的亲妹妹,正经的姻亲,再没有更好的人选了。吴贵妃枕头风一吹,皇上也乐得给吴贵妃个面子,省得在宫里被闵贵妃压得抬不起头来,就这样,秦仲康算是借对了东风,一路扶摇直上,从个七品芝麻官一路做到正二品大员,当真是别人羡慕不来的好运气。

      秦仲康官运再好,品级再大,萧卓这个凤子龙孙对他也万分看不上的。这里面来有个原故,秦仲康有一个小女儿,是吴氏所生,闺名扶月,年芳十六,生得花荣月貌,素有京城第一美女之称。吴贵妃偶尔召这个外甥女进宫陪自己说话,实则是想在皇亲贵胄里给秦扶月找一门好亲事,以连姻来巩固自己的地位。吴贵妃也是没办法,谁让吴家的女儿都没有进宫的资格,只能选妹妹家的女儿。这常在河边走,没有不湿鞋的,秦扶月在宫里走多了,偶尔遇见进宫给皇后请安的萧卓就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也许是这秦扶月确实美貌,总之萧卓就是多看了那么两眼。他本人到没觉得有什么,但傅皇后却看在眼里,记在心上。懿王萧卓因双腿残疾,这亲事一直是高不成低不就,愁坏了皇帝皇后。再加上萧卓本人也不太热衷于成婚,拖来拖去就拖成了大龄青年。如今见儿子对秦家的女儿有些意思,秦家的门第也不算低,就对吴贵妃隐晦的提出想将秦扶月许配给萧卓的意思。谁想到吴贵妃想也不想,虽回答得委婉,但言语之间拒绝的意思却是十分坚决。吴贵妃可不是傻子,她嫁外甥女,自然要嫁个有实权的人家。萧卓说得好听是个懿王,可惜他是个残废,这辈子都不可以在官场有什么作为。说句不好听的,就算太子死了,以他这个残疾之身,皇位也落不到他头上。光有名头有什么用,实力才是最重要的,在这一点上,吴贵妃可是算得门儿清。事实上,她看中的是太子侧妃的位子。按本朝惯例,太子可有一位正妃,两位侧妃。太子三年前娶亲,娶的是当朝陈太傅的嫡长女,自成亲后,夫妻感情和睦,太子妃也争气,成亲第二年就诞下麟儿,地位是相当的稳固。如今两个侧妃的位置都空着,吴贵妃自忖秦扶月无论是家世还是自身,都配得上侧妃之位,这才将其召进宫来。本是想进水楼台先得月,找机会见见太子,让太子看上,没想到太子没招来,反而招来个懿王。拒了懿王的婚事,只怕傅皇后心中怀恨,不会将秦扶月许给太子,但吴贵妃打算得好,纵使不能嫁给太子,也还有势力背景雄厚的世家子弟相配,无论如何都轮不到萧卓那个瘸子。

      自己清楚自己的短处是一回事,被人公开嫌弃可就是另一回事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此事自然传到了萧卓的耳朵里,对吴贵妃及秦家难免生出恶感。徐思昭平时里到处游山玩水,久不在京城,消息不灵通,这其中的关节他并不清楚,但萧卓对秦仲康的厌烦却是看得出只的,只以为吴贵妃在后宫之中碍了皇后的眼,身为皇后之子迁怒吴贵妃一系的秦仲康也是在所难免的。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