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26话 ...
-
“如果你再不回来，家里的信箱就要堆满了。”季先生说道，“当然，我没有把它们都堆在信箱里，已经专门给你收到一个盒子里了。”
阮阮对此有些疑惑，居然有人向她在米兰的住宅寄信了……会是谁呢？小泉吗？
然后当她打开父亲帮她收纳信件的盒子时，看着信封上盖着的国际邮戳，以及寄件人的地址和名字时，她不由得怔住了。
「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因为拓也和清水前辈都在意大利，所以他们俩联合起来邀请大家来意大利过圣诞节，虽然这边的温度和东京差不多，但也许是因为不适应吧，总觉得有些冷。因为总算二十岁了，大家试着喝了一些酒，最后醉得东倒西歪，连辉一都喝多了。哦，其实他主要是在帮北川挡酒。
不过他们还算有自知之明，不敢劝我喝酒，结果最后在纯平租的别墅里，只有我一个人清醒着……拓也醉了还在说梦话，听起来像是在说小泉最近传出绯闻的那个男艺人的坏话，我录下来了，准备等明天放给他听。
我不怎么喝酒，不过偶尔像他们这样痛快地醉一场好像也不错，但我没体验过。也许是因为我不想在大家面前表现出不可控的、脆弱的样子，也许是因为我在心底总觉得，如果我非要表露出这样的一面，那一定要有你在场。
2014年12月25日，写于威尼斯。」
看到大家都喝醉了的时候，阮阮忍不住笑了笑，然后在看到结尾的时候，她不由得蹙了蹙眉，最后化作为一声叹息。
她知道源辉二不善于用言语表达他的心情，或许他才选择写出来。但是从这些简短的文字里，阮阮能够感受到，她能够从字里行间里触摸到，对方在平静地讲述他的故事的时候，心里怀揣着怎样的心情。
是想念，是记挂。
看了看日期，阮阮想起来，那时候她还在香港。这是这么多年来，她看到的他写给她的第一封信，然而绝不是他写的第一封——她飞快地拆开了所有的信件。
果然，每一封信最后留下的日期都是圣诞节，是她不告而别的第八年，第七年，第六年，第五年，第四年，第三年，第二年，第一年……
漫长的时光在他简洁的文字里，飞快地从她面前闪过。
她看到源辉二说，他向小泉要了她在米兰住宅的地址，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写了第一封信，然后是每年一封。
她还看到他说翔太又来找他玩了，而且要见他的阮阮姐姐，但他无可奈何。
她看到他说，他在法律系念书，准备在后面参加考试，目标是进入警视厅成为一名警察。
透过薄薄的信纸，还有仿佛能够穿透信纸的、用力的字迹，阮阮感觉，她仿佛能够穿越时光，感受到隐藏在文字背后的，他的喜怒哀乐。
……真是令人意外啊。
年少时她喃喃自语，曾说若是人的一生有两次死亡，那么按照“被记着”这种理论，她将获得永生。那时她的想法难免有几分玩笑和自恋，然而现在回想起来，其实是命运予她的直觉。
因为她真的在一直被记着。
在全部看完之后，阮阮将信件收好。她翻开了自己带回来的行李箱里的一个袋子，原来里面也装着一些信件。每年一封，共九封，这些是她在世界各地写的，只是她从来都没有寄出去过。
……这算什么啊，两地书吗。
*
秋日地云南古城有着带着湿意的青石板街道，西湖的湖面随风泛起微波，内蒙古的草原依旧广阔，最后是在冬日里，被大雪覆盖的布达拉宫。
这些是阮阮当初走过的地方，也是源辉二为自己计划的旅途。
在东京国际机场，源辉二在偶遇到了一个来接朋友的后辈，她是同在警视厅的新人，目前在交通部上班，名字是白井千佳。因为之前进行过案件协作，所以他们曾经见过。
白井千佳高兴地与他打了招呼：“源前辈——”
“你是来接机的？”既然是认识的人，源辉二停下了脚步，与她简单地聊了几句。
“是的，我小时候的好朋友从美国回来了，我们约好一会要去看快要下映的一部电影。”白井笑着说道，“那个电影的名字是《追光》，前辈如果在休假里有时间，可以带着女朋友去看，据说是很不错的青春爱情电影。”
然后白井就因为朋友的航班已经到了，而匆忙地与前辈道别，匆匆离开了。
被莫名其妙地推荐了一部电影的源辉二：？
他感觉有些好笑，然而当他看向女孩离开的背影时，源辉二惊讶地发现，白井的背影……不，是走路方式的问题吗？或者是身形？不知道为什么，他回忆起了少女时期的阮阮。
只是不同于前期总是留给他一个孤独的背影的阮阮，白井看起来要更活泼。
大约是错觉吧，他想。
在源辉二进入候机厅之后，白井千佳也接到了自己那位小时候的朋友。
“阿彻，你的教授总算愿意放你从美国回来啦？”她笑眯眯地说道。
*
抵达西藏的时候，已经是12月了。
许是因为西部地区过于遥远，这里并没有几分圣诞节的气息，这让源辉二稍微感觉有些不真实。这几天都在下雪，不方便出行，住在旅店里，源辉二忽然记起了白井千佳在机场给他推荐的那部电影，原来它在从院线下映后不久，就可以在网上观看了。
只是这个电影的内容，让源辉二颇为惊讶，因为这个剧情，他越看越觉得熟悉。
逆光而来的少年拯救了原本打算结束自己生命的少女，几年后，两个人意外相熟起来，然后频频出现各种啼笑皆非的意外。然而轻喜剧的风格却在后面突然出现了转着，少女最终选择了离开。
除了平安夜的那段剧情有所不同，基本上与他和阮阮的经历一样。
这样的巧合让源辉二有些怀疑，他看了看演职员表，发现电影的歌曲竟然是由织本泉和清水五月一起演唱的，于是他就打了电话给她，想请她帮忙联系一下电影的编剧。
“诶，你现在在西藏吗？那么巧啊，那位编剧小姐恰好也在西藏采风。”织本泉很爽快地说道，“我帮你联系一下她，也许明天你们就能当面聊一聊呢。”
翌日，在布达拉宫附近的一家观景咖啡厅里，源辉二见到了那位年轻的编剧。
女孩戴着白色的针织帽，和茶色的太阳镜，驼色围巾的长穗随着她走过来时轻松的步伐摇晃着。哪怕不是出于职业习惯，只需要多看她一眼，源辉二就能够感受到从她身上散发出的生机与活力。
应该是个性格很活泼的女孩，感觉周围的冷空气似乎都因为她的到来而变得温暖了一些。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女孩一开口，就是一口流利的日语。她笑着说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关，名字是乔乔。”
“你好，关小姐。”源辉二同她点了点头，“我想请问你，是否认识一个名字是季阮阮的年轻女孩……”
“是的，我和她见过一次。”乔乔说道，“想必你就是她跟我讲述的故事里，所提及的那个如同‘光’一般的少年吧。”
据乔乔所说，她家住在香港，之前在日本读书。因为她很喜欢中国的风景，尤其喜欢西藏，所以两三年过来一次，进行采风。在2013年的时候，她和阮阮在此偶然相遇，聊得非常投机，于是阮阮向她讲述了自己的故事。
源辉二安静地听着，从乔乔的转述中，他能够感觉到时光在阮阮那里留下的痕迹。她还是那样擅长聊天，只是变得更沉静了……有些陌生，但到底还有几分像他记忆中的模样。
“因为这个故事听起来很适合改编，恰好我当时在和朋友筹备一部作品，所以我就征得了她的同意，进行了创作，于是就有了这部电影。”乔乔说道。
“那她……她还有没有说什么？”迟疑了一会，源辉二问道。
乔乔一听就笑了，好像是早有预料一样。只见她从手提包里取出了手机，然后摆弄了几下：“我这里有电影的未删减版，其实这个电影原本拍了两个结局，大家所看到的是‘女主离开，男主追到机场，女主的飞机已经起飞了’的意难平，其实在这之外，我们还有一个准备在新年时发布的彩蛋。”
“喏，你看吧。”
源辉二接过手机，只见屏幕陷入了黑暗，随后，上面出现一行白字。
「十年后。」
已经长大了的男女主再度相遇，隔着嘈杂喧闹的人群，他们在马路对面对视这。然后女主人公转身就跑，正当男主人公想要追过去的时候，信号灯发生了变化。
然后屏幕再一次暗了下来，上面出现了一行让人一时间难以解读的白色文字。
……这是什么语言，看起来不像是英语，难道是意大利语？不，但好像还有罗马音和中文？这到底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语言啊。
“这个结局是什么隐藏的意思吗？”源辉二问道。
虽然他们再度相遇了，可是又不像是真正意义上的重逢。
“这就是她给我的结局。源君，你猜女主人公在这种情况下，她还会不会跑？我猜她不会。至于原因，你慢慢去参透吧……”说到这里，原本在卖关子的乔乔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对源辉二抱歉地笑了笑，接通了电话。
“嗯？知道了，好啦好啦，圣诞节我会回去的，好好好，我记得……”
在结束通话之后，源辉二从她亲昵的语气里猜到了几分：“男朋友吗？”
“对，不过准确地说，是我先生打来的电话，催我圣诞节回东京呢。”
啊，也是，纯平不就和清水前辈结婚了吗？到了他们这个年龄，怎么生活的人都有。
“我刚结婚没多久，还不太习惯别人叫我八神太太什么的，好在因为从事文艺类工作，我工作时惯用的名字不会更改。”乔乔说道，“说起来，其实我和我先生的故事跟你们其实有相似，不过没有你们的情况复杂，波折也更少一些。”
“当初我是因为一面之缘，而从香港前往东京去找他……很冲动吧？”。
确实有些冲动。
“是啊，但是阮阮是从米兰到东京去的，这个距离比我更远，想必也更冲动吧？”乔乔说道，“既然那个结局是她定下来的，而且你们差不多有十年没见了……我想说的是，也许你们就要见面了。”
“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当我是个神秘的预言家吧。”
*
在离开咖啡厅之后，源辉二买票去了布达拉宫。
雪山，蓝天，宫殿，经幡，宁静而平和，可以让人抛却所有的焦灼烦躁。
这的确是一个圣地，源辉二一边走着，一边记起了当初那个在明信片上长发飞舞的少女，还有她明丽的笑容。
到处都有些虔诚的双手合十的信徒，走过回廊，源辉二望见了专供游客悬挂许愿道具的地方。大约是类似好运御守的东西吧？他想。
源辉二对这些东西没什么兴趣，只是他看了一眼，目光恰好落在了一个随风飞舞着的红色丝带上——他的目光顿住了。
有点眼熟。
这好像这就是他之前在关小姐放给他的电影结局里，看到的那句乱七八糟的句子？是的，主干内容是一样的，只是开头和结尾的名字不一样。
眼前这句话，用罗马音写了开头，意大利文花体字写了署名。还有中文、日语与英文涂鸦的内容。
源辉二看了一会，忽然觉得开头和结尾都非常熟悉，因为那都是他写过的内容！
……不会吧，那么巧？
他震惊地看向周围，想要知道这个东西是何时悬挂上去的。
开头写的是Kouji，就算是重名，也不至于这么巧吧？
“是阮阮哦。”一个清脆的声音从他身后响了起来起来，源辉二回头，发现来人正是之前在咖啡厅里和他聊天的关乔乔。
“别失望嘛。”乔乔说道，“稍等，我来帮你翻译一下。”
乔乔拿出手机，不一会儿，一行日语就出现在了她手机的屏幕上。
「辉二，没有谁比我更喜欢你。——阮阮」
“……”
真是的是她。
“你不用问我，我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些内容是什么意思的，你只用看一下那句话下的日期就好了。”乔乔笑着说道，“这是当年她当初给我的一个剧情参考，只不过电影里的女主悬挂的是风铃。”
源辉二望了过去，然后他错愕地发现，那上面写下的日期是……
今天？！
……阮阮就在附近吗？
*
阮阮并不在附近。
事实上，这也只是个巧合。当年答应过导游姐姐，以后还会再来中国的少女，在多年之后确实又回来逛了一圈。在米兰没有逗留多久，阮阮就去中国旅行了，她这次去的都是她之前没去过的地方，唯有布达拉宫，她再一次来到了此地。
因为乔乔恰好也在这里，所以在走之前，他们两个见了一面——刚好就是乔乔来见源辉二之前。所以，此时的阮阮正在前往中转机场的飞机上，她准备在换乘飞机之后，先去御台场见阳子，然后一起去找小泉。
当阮阮在阳子家借宿的时候，神原拓也家的门铃在半夜响了起来。圣诞节有几天假期，他才刚从意大利飞回来，时差都没倒过来呢，就被吵醒了。
“……辉二？”神原拓也怔住了，他本来差点以为有鬼，没想到居然是好友。这家伙不是在中国旅行吗，可别真的是鬼吧？
“我刚回来，我家离机场太远，在你这里补个觉。”源辉二说道。
“喂你这家伙，你怎么那么自觉！那是我的床……”神原拓也一时无语，他郁闷地看着好友，心想算了，还好他家有两张床。
一夜无梦，终于把时差倒了过来，神原拓也打着哈欠过去开门，虽说他睡醒了，但是到底是谁啊，一大早按他家的门铃。
神原拓也打开门，发现来人是一个穿着打扮像大学生的女孩，只见她眨了眨眼睛：“嗯？小泉不在你家吗？”
“阳子……你开什么国际玩笑啊，我和她又不同居，要是被拍到了怎么办？虽然我确实打算去找她过圣诞节。”神原拓也无奈地说道。
然后他回头，想侧身让山口阳子进来，结果就看到了已经坐在沙发上吃早餐的源辉二。
……不是，这人起的比他还早啊？不愧是警官。
山口阳子叹了口气：“好吧，那我只能先走了。真没想到你虽然没和小泉同居，却跟好朋友同居啊。”
“才不是同居啊！”神原拓也抗议道，明明是辉二莫名其妙地跑到他家来借住！
“算了，本来还打算让她见见我男朋友的。”山口阳子说道，“真是的，阮阮好不容易才回来，唉，那我走了。”
……什么？
“阮阮？！”神原拓也惊诧道，他立即看向源辉二，然而对方比他反应更快——原本坐在那里的源辉二立刻站了起来，见他盯着山口阳子，神原拓也也立刻将目光转了过去。
“你们都看着我做什么啊，难道阮阮没跟你们说吗？哈，看来果然我才是她最好的朋友啊。”山口阳子说道，“她现在就在我的车旁边等着呢，你们这边连个停车场都没有，只好找了临时的停车位……”因为不明白具体发生了什么，山口阳子无意间泄露了重要的消息。
源辉二立刻跑到了窗户边上，他往下看的时候，因为正好等得有些不耐烦了，靠在车边的阮阮下意识地抬头看了过去。由于山口阳子之前跟她提过，所以她知道她们的目的地在哪一层——但她完全没想到这里是神原拓也回东京时会住的地方。
她更没想到的是，她一抬头居然会看到源辉二。
隔着十几高的距离，两个人竟然对上了视线。
四目相对，阮阮本能地做出了反应——不行，她没想好这时候就和他见面啊！
“拓也，我先走了！改天请你吃饭——”
“喂喂！辉二！”
目睹这一切的山口阳子：？
TBC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第26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