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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22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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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尾先生!”情急之下,阮阮脱口而出了使用敬语的称呼。
“嗯?”松尾用刀鞘抬起了她的下巴,少女留意到,那把瑞士军刀被他随意地丢在了不远处。
她迅速地用余光瞄了一眼,目测了一下距离,然后立即收回眼神,整个过程快得让人几乎发现不了。
少女看向松尾次郎,尽量使自己的笑容看起来更加甜美可亲一些,语气柔和道:“您远道而来,一定也很累了吧,总是玩‘强迫’那一套,恐怕早就已经玩腻了?”
——冷静!必须要智取……要拖延时间!
松尾次郎有些惊讶,他用充满危险的眼神仔细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就在阮阮感觉到自己被抬着的脖子有些酸了的时候,那人收回了刀鞘。只听他语气地温柔道:“很久没有人对我这么说话了,这可真是在那笔收入之外的,意料之外的事情。”
“哦,亲爱的,你想耍什么花招?”
——呸,恶心!变态!
阮阮在心里骂着,却没有忽略他说到的“那笔收入意料之外的事情”这个细节,难道这人是被雇佣的?不过少女面上的笑容依旧不变,十分亲切:“如您所见,我只不过是个柔弱的女生,在您的面前,我哪里还能耍得了什么花招呢?”
——给她等着,她迟早让这人去死。
然后少女顿了顿,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松尾的脸色,见他并没有面色不虞,她继续笑道:“和一个僵硬的、被绑着手的女孩子一起‘玩’,恐怕没有什么乐趣可言吧。对您来说,解开绳子又能怎么样呢?我只能是任人宰割的羔羊罢了……”
——她竟然能说出来那么恶心的话!
阮阮在心里已经把对方凌迟了几百遍,面上却是笑容纯真,仿若不谙世事。她本来就长了一副非常无辜的外表,此时配上这副表情,更显得楚楚可怜。
演戏……谁不会演?演到最后让观众信了,她才是赢家!
——她一定要亲眼看到这人被逮捕。
在昏暗的灯光下,阮阮清楚地看到对方的喉结动了动。她心下一喜,却没有表现出来。不过她自己清楚地知道,虽然是在冬天,她的里衣早就被汗湿透了。
她很害怕。
但她唯有这样,才能拼得一线生机。
松尾的手抚上她有些凌乱的头发,只听他低声笑了笑:“那就,给你解开吧……”
——拿走你的脏手,否则她迟早砍了它!
这个人没有戴手套,她想,他完全不担心指纹的问题吗?
阮阮微笑着,无视了他在解绳子时的揩油。在他的手触碰到她的手腕的时候,她忽然感觉到了一种不同于正常肌肤触摸的触感。
……这到底是什么?
她来不及思考,因为她还有别的事情需要面对——绳子被解开了。
少女试着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双手,差点热泪盈眶,但她迅速地收敛好自己的情绪,因为松尾已经站了起来,脱掉了他的大衣:“那么,小妹妹,可以开始了吧?”
——开始什么开始,脱吧、脱吧,怎么不冻死这个垃圾!
她也站起身来,慢慢开始解大衣的羊角扣。然后她笑了起来,笑容灿烂,她看了他一眼,似是无声的召唤。松尾一愣,他桀桀怪笑了起来。
当阮阮故意把大衣丢到那把刀附近的时候,他穿的已经很少了。
“你脱的真慢……”他伸出手来。
“是你太快——”
人在面临危险的时候,总能爆发出自己的潜能。
阮阮假装无意地避开了他的手,旋即飞起一脚,狠狠地踢了上去!
松尾的面部表情顿时痛苦起来,他下意识地弯下了腰。
——变态,断子绝孙去吧!
阮阮飞奔几步,立即捡起了那把刀,在松尾反应过来,冲过去的时候,她一把将大衣砸向了他的脸,然后冲了过去。砸过来的大衣,劈头盖脸的,一下子就挡住了松尾的视线,导致他脚步微微一滞。
——必须、一定要活下去!
在他脚步停滞的那一刹,少女已经将刀子送入他的胸口。
自卫,她是在自保!
听到了松尾的闷哼,阮阮一瞬间有些恍惚。
——结束了吗?
旋即大衣被一把扯开,她感觉到有冰凉的东西一下子刺进了她的身体。少女垂眸看了过去,迟来的疼痛席卷了她的全身。
那是一把刀,它赫然地插在了她的身上。
然后那把刀被一把拔了出来,伴随着对方阴沉的话语,与恶毒的笑容:“你很聪明。”
“可惜,我不是只有一把刀……”
“而且,刚才你拿到的那把刀,只是个玩具刀罢了。”
虽然是这样,但松尾的心里还是有些震惊。因为眼前的这个女孩子的敏锐超乎想象,是他遇到的所有人里最难对付的一看——若不是他因为习惯了逃亡,身上总喜欢多带几把刀,最起码里衣里会藏一个,他说不定真会着了她的道。
还好他开始劫持她的那把刀,根本不是他丢在地上的那把!
带着嘲讽的笑容,松尾取走了自己的刀。然后他皱了皱眉,虽说玩具刀有够钝的,他肯定没有见血,但这个女孩下手可真够狠的,那一下他也着实痛到了……
不跟她玩啦,得赶快杀了她!
阮阮下意识地捂住了心口,鲜血从指缝里不断地涌了出来。然而涌出鲜血的地方不只有他的伤口——少女感觉喉咙一甜,她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身心交瘁!
从进入这个仓库来时,她装睡、诈降、诱惑、松绑、脱衣、飞踢、捡刀、丢衣——为得就是最后给那个男人狠狠的一刀。
可她没想到的是,从一开始,她就被算计了……
力量在不断地流失,就像鲜血一样,她可能会被杀死,也可能会因为救援来得太迟,失血过多而亡。
阮阮倒在地上,看到那个人带着狰狞的笑,朝着她走了过来。
*
新宿区某私立医院。
“果然,要发生奇迹了……”城户医生震惊地看着病床上少女的反应,还有不断起伏的脑电图与心电图。
“她好像要恢复意识了,也许很快就要醒过来。”
木村辉一却是紧盯着她在呼吸仪下痛苦的表情,他疑惑地问道:“医生,如果说脑电图的波澜是因为她的意识出现了波动,那为什么她的心电图看起来也是如此杂乱无章?你看她的表情,她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城户医生正想回答他,忽然睁大了眼睛,因为他看到少女的手指动了动。
又过了几秒,昏迷了三年的女孩,突然睁开了眼睛!
不同于阮阮的蓝色眼眸——北川映见的眼睛是黑色的。此刻那双好看的黑眸里,有的不是大梦初醒的茫然,而是极其复杂的情绪。
少女猛然坐了起来,她直愣愣地看着两个人,张了张口,想表达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然后她看了一眼自己左手上的针管,用右手摸了摸仪器,眨了眨眼。
“应该是因为昏迷太久导致语言功能退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但是过段时间大概就能恢复了。”城户医生激动地说道。
木村辉一却赶紧夺过了城户医生手里的病人情况记录和中性笔,因为他看出来了,北川映见有话想要表达。
北川映见看了看他,抿唇笑了笑,她用颤抖着的右手接过笔和纸,很不熟练,但是又很着急的写着字。颤颤巍巍的,难以辨认的字——终于,她将写完的字迹递给了木村辉一。
木村辉一低头看了过去,然后在他看清那些因为她许久未能写字,而变得非常潦草的、堪比幼稚园学生的字迹之后,他的脸色瞬间发生了变化。
这是……双胞胎之间的,由于血缘关系而无法泯灭的、微弱的心灵感应吗?
「心口好痛……阮阮呢?阮阮一定出事了!快去救她!快!」
*
长谷川彻跑了一会之后,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周围更多的是民居。于是他猜测,源辉二走的路才是正确的——在原路返回的时候,他遇到了警车,里面坐着的警官神情非常严肃,他直接截了车,说了一句情况,那个警官就让他跟着走了。
“叫救护车了吗?”长谷川彻不安地问道。
“嗯,救护车也来了。”警官说道。
如果神原拓也和织本泉也在这里,那么他们一定会认出这位警官,因为他正是当初游乐园事件在车上和他们闲聊的那位藤堂警官。
然而,他其实也是三年前北川映见车祸事件里,参与处理的人之一。
因为司机久濑的自杀,所以这件事就不只是归交通部去管了。
东京是一个人口密度很大的地方。
*
在源辉二发现那个仓库的时候,松尾已经因为听到有脚步声,而从后窗逃走了。他害怕节外生枝,更害怕来的人是警察——在他逃走后不久,警笛声响了起来,警方的确赶到了。
然而在封锁了各大交通干线进行排查后,他们还是没有抓住犯人,这让警视厅因此被舆论批评了很久。
当然,也会更久——因为在接下来的十年里,那个犯人依旧活跃在日本各地到处犯案。
——肮脏的人!
虽然阮阮感觉到死亡在一步步地逼近,但她还是奋力挣扎着,她不想让那个人靠近自己。
只不过,这样挣扎宛若蝼蚁在人类面前的反抗一样……是多么的无力啊。
她睁大了眼睛,看到的是那个人俯下/身体,她感觉到了,他的胡茬触碰到了自己的脸,她的脖颈在被撕咬,她的衣服在被撕扯……这让她非常恶心。
都快死了,这个人还想要做点什么。
好恶心、好恶心。
还好冬天穿的衣服足够多,又或许是因为松尾也打算尽快结束,因而在脚步声响起的时候,松尾还没有进行最后一步。
无论是在杀人还是在侵/犯上的,最后一步。
好累……她想,她真的很没用,她只是一个会给大家带来灾厄的人。啊,也许是因为今天出门没有带好运御守……果然,她本人完全无法逃离噩运,即使她以为自己短暂地收获了好运,也不过是天意弄人,是命运的愚弄。
是幻觉吗?
她好像看到辉二来救她了……太好了……
他好像,没有生她的气。
姐姐,好想你啊,好想你……好幸运,能够在最后的时刻,感受到被人爱着。
*
在砸门无果后,源辉二发现了后窗。
他并没有贸然开口,因为他生怕对方听出来他只是个少年而毫不在意。虽然少年看到了犯人逃跑的身影,但他并没有急着去追。
因为他更担心阮阮的安全。
当他从后窗翻入的时候,他看到了一片狼藉,这让他忍不住怔了怔。
愤怒、悲伤、心痛等情绪一瞬间像是突然膨起的气球一般,填满了他的整颗心脏,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来气。
在这样糟糕的场景之中,他看到了倒在血泊里的少女。
鲜血一直延伸至阮阮倒着的地方,显然这里发生过搏斗——他隐约听到了警笛声,还有救护车的声音。
止血,应该想办法止血……急救方法是什么……能用的工具又在哪?!
夜晚这样冷,少年匆忙地捡起她的大衣,走上前去,想用按压的方法看看能否为他止血。然而在这个这时候,一件东西从大衣口袋里滑了出来,落在了地上还没有干涸的血迹上。
这一幕宛如一把利刃,刺入了他的心脏。
因为自己,而导致的、本来不会发生的事情……
少年飞奔过去,从内侧打开了仓库的门,对刚到来的救护车大喊,让他们拿着止血用的工具和担架过来。
救援人员很快就冲了进来,将倒在地上的少女围住。源辉二站在外侧,他低着头,即使是勘探现场的警察,也没能第一时间看见他的表情。
只有少年自己知道,他的眼睛很酸。
因为那件滑落出来的东西……那是一枚带着她血迹的硬币。
是最后的那一枚。
是她本来今天想当做惊喜、当做圣诞礼物送他的,那枚纪念币。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