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扇与剑：仗剑天下》澄衣

22、十二

　　12.
　　“罢了，你还是给我讲讲这枚玉扳指的事情吧。”叶心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转过身，一掩刚才的落寞之色。

　　陆元原本是看着她的背影，她忽然转身，两人的视线刚好对上。陆元捂着脸别扭地移开视线，忽然说：“你刚才那样抱我，算不算吃我豆腐？”

　　叶心震惊地看着他，她那是情急之下没有其他办法，否则她、她怎么会去主动抱他。什么吃豆腐，简直是无稽之谈！

　　陆元玩心大起，见她一副窘迫的模样忍不住逗弄她，于是道：“我不管，我也要吃回来。”

　　叶心一时语塞，没有料到他竟会如此无赖。

　　“喂，不想讲就不想讲嘛，何必开我玩笑。”叶心搓了搓手，一褪先前的窘迫之色，靠着树干裹紧了衣裳。

　　“真无趣。你怎么就不会害羞呢？”陆元双臂枕在脑后背靠着树遥望星空。

　　叶心倪了他一眼，答道：“害羞这种事是对于有好感的人而产生的情绪，不是随随便便一个肢体接触就能产生的。”

　　好感？那她对他的肢体接触并不感到羞涩就代表——她对他没有好感？陆元心里划过一丝莫名的失落，“那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曾经有。”

　　“曾经？那现在呢？”

　　叶心最不愿提及的就是过去的事情，正如她自己说的那样是她放不下。

　　“你问题怎么那么多！我问你你都不肯回答，我凭什么回答你！”

　　陆元把手放在膝盖上，轻叩膝盖笑道：“那好啊 ，一人一个问题，谁也不吃亏。”

　　“那……你给我说说，那个李姑娘到底是什么人？”叶心也不再纠结于玉扳指的事情了，反正就算她问了陆元也不会回答，只是长夜漫漫闲来无事，天气又寒冷，倒不如听他讲讲江湖上的事情打发打发时间。

　　“李颜和李明在很小的时候就失散了，三年前身为虞山派弟子的李明被驱逐下山正是因为李颜的关系。”陆元悠悠的将故事缓缓道来，“李颜师从何处无人知晓，流传最广的就是她拜了云谷三毒为师，但由于云谷三毒住在云谷中的时日太过悠长，长到世人都认为他们早已去世。李颜十六岁那年出谷游玩险些被一武林世家子弟轻薄，一怒之下她杀了那人，就此遭到了追杀。她的武功路数阴险毒辣，对那些想要追杀她的人也毫不心慈手软，由此江湖上就传开了云谷仙子的名号。”

　　“那李明又为什么会被驱逐下山？”

　　“李明与李颜相认之后李颜的仇家就找了上来。这些年李颜结下的仇家不计其数，他们逼着虞山派交出李颜，唯有李明一人坚持护着李颜。虞山派的那些老顽固威胁李明若是不把李颜交出去就当做没有他这个弟子。”

　　叶心颇有些感慨，李颜和李明骨子里都是重情重义之人，无奈世道把他们逼至如此。

　　“那李明和杨小姐又是怎么回事？看上去他们挺相爱的呀？”叶心问道。

　　“这是第二个问题。”陆元笑眯眯地冲叶心比了两个手指，“李颜接了黑云楼的赏金任务来寻找玉扳指的下落，最终确定是在杨家。李明为了玉扳指接近杨清珏，却不料两人暗生情愫。在盗取了玉扳指之后李明自知无颜再见她，也深知自己整日深陷厮杀之中并不能带她去过安逸的日子，便想不告而别。”

　　“于是杨清珏联手洛锦之合演上这一出就是为了骗李明现身，并且查到他们的所在之地。”叶心恹恹地补充道，“而我就是他们这个计划中的一个棋子。”

　　话至如此，陆元也没什么好解释的了，再多的道歉和愧疚也无济于事。好在人没事，否则他会后悔一辈子。

　　“你的问题我都回答了，该轮到我了吧。”

　　“你想问什么？”

　　陆元想了想，排除了几个她绝对不会回答的问题，才发现，自己想知道的问题不止两个。一种奇怪的感觉在心里蔓延滋生，痒痒的，却再怎么也挠不到。扣了扣膝盖，他侧过脸问道：“你喜欢什么花？”

　　叶心的目光放在远处，缓慢地眨了两下，似在回忆一般，她轻笑道：“花草这种风雅的玩意我又不懂。不过从前住的地方倒是种满了一片杏树，每到三四月份漫山遍野都是白色的花朵，雪白的一片，美得跟画似的。等到了六七月份就结果子，杏仁可以入药，若是头面风肿，便可用杏仁捣成药膏，调上鸡蛋黄涂在布上包在头上，反复几次就能痊愈。咳嗽寒热也能用它治病。”

　　“杏仁我知道，小时候娘不让多吃，说是会中毒。”

　　叶心耐心地解释：“凡事都有两面性，苦杏仁多食确实会有中毒的危险。就像月季虽美，但它的香味浓郁，闻多了会使人产生胸闷不适呼吸困难；夹竹桃的气味会使人昏昏欲睡，变得愚钝；虞美人、杜鹃花、紫藤花其实也都有毒。”

　　陆元轻轻一笑，深棕色的眸子盛满了月光，温柔得如水一般。

　　叶心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瞪他道：“你笑什么，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知道。”他笑着说，“就是觉得你说这些的时候脸上的神情跟平时不太一样。”

　　“胡说八道，满口胡言乱语。你一定是冻糊涂了。”

　　“你觉得很冷么？”陆元一听，往叶心那里靠近了一些，忽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触到她的手冰凉冰凉的，他顿时一惊，连忙用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他惊道：“你发烧了！”

　　叶心一扭头，拍开了他的手，嘟囔：“大呼小叫什么，我没事。”

　　陆元又靠近了些，迟疑了片刻，说道：“你要是觉得冷就靠过来吧。”练武之人不畏寒，就算是寒冬手脚也比平常人要温热得多，陆元搂住她握紧她的手，暗自责备自己疏忽了这一点。

　　“我说了我没事。”叶心想要挣脱开他的钳制，男女授受不清，更何况她不喜欢别人触碰她。她反抗了数次未果，倒是把仅剩的力气用尽了，无力地靠在他的怀中，虽温暖了许多，但对她却是徒增了几分尴尬。

　　陆元知晓她的尴尬，便继续用聊天的方式引开她的注意力，“你师兄有没有什么兄弟姐妹？”

　　叶心奇怪陆元怎么会那么问，如实回答道：“师兄是师父一手带大的，从没听师父提起师兄的身世。只不过……倒是有一次师父喝醉了，对师兄说‘若是等到了事情真正结束的那天，你便去与他们相认吧’，所以我猜师兄应该还有亲人在世，只是暂时不能相认吧。”

　　“相认……”陆元沉思了一会儿，回想起当日第一次见到薛怀柳的时候，狼狈的他恍惚间睁开眼见到一个模糊的人影，熟悉的眉眼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待他清醒之后才发现眼前这个眉宇间尽是冷漠的男人他从未见过，先前的那一眼就像是一种错觉。想多了就觉得自己实在是荒唐，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又何必去纠结。

　　为了不恶化叶心的病情，陆元暗暗将内力传至她体内来维持她的体温。

　　“那你呢？”

　　叶心皱了皱眉，下意识的在心里抗拒这个问题：“第三个了。”接着就是长达许久的沉默。就在陆元以为她不会再开口的时候，叶心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思绪飘远，缓缓道：“我是个孤儿，被人贩子卖到了玉潭宫。玉潭宫的那个蝎九娘善毒，她打算培养一批毒人来壮大玉潭宫。她失败了很多次，很多孩子都承受不了那样的折磨早早地离开了人世。八岁那年，有人攻打进玉潭宫，于是趁乱我就和九笙一起逃离了那里。”

　　“所以你认识那天的那个杀手？”

　　叶心知道他指的是雾玄，即使那么多年过去她仍忘不了那时候的少年信誓旦旦地说一定会离开那里，却终究成为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她点头。不得不承认，时光荏苒，纵然是她也被这流年打磨成了自己最不待见的那种人。她憎恨蝎九娘，恨她带给她的一切。

　　“我对玉潭宫的憎恨并不比你们少一分一毫。”

　　陆元知晓她所指的是什么，他想对她解释，想让她安心，张了张口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堵在心里堵得慌，只能暗暗地抱紧了她。

　　“我恨他们不代表我会站在你们这一边，若是还有下次，我不能保证我不会伤了你们的利益来保全自己。”叶心合上眼疲惫地说道，“希望你能代我转告。”

　　“好，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