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目友人帐]万花镜斑斓》今风

21、第十五章

　　“小镜妖！小镜妖！你在哪……”
　　自从上次被偏殿的妖怪传闻打动来到此地邂逅了中国的镜妖之后，身为人类的孤僻公主青姬就常常来找镜妖聊天。
　　青姬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是喜欢和那个绝美的镜妖说话，她素来寡言，可是每次看到他，她都会把心中所想都告诉他。
　　也许因为他只是一个只有他能看到的妖怪吧，没有可说不可说的顾虑，这深宫让向往自由的青姬感到窒息。
　　这与世无争的小镜妖就像她渴求已久的空气，呼吸上的那一刻她就无法摆脱了。
　　以前也遇到过很多小妖怪，可是他们要么面貌丑陋让青姬恐惧，要么无法沟通。小镜妖却不一样，他是个好听众。无论青姬说什么，他都认真地倾听，她的烦恼，他总能给她建议。
　　他就像一缕春风，拂过青姬美丽却即将被深宫同化腐朽的心田。
　　在遇到镜妖沭沙之前，青姬一直把自己当做异类，因为只有她能看到那些阴暗的异类。而其他人也无法理解纯净如镜的公主青姬的心，他们早就被深宫生活同化了。
　　她不知道是，宫里悄悄兴起流言，大家都说“美丽而古怪的公主青姬大人被镜子里的妖怪迷惑了。”
　　然后她被囚禁了，她的父皇找了很多阴阳师为她驱鬼。
　　她被关在同一个地方整整三年，每日重复的生活几乎把她重新鲜活的心灵逼疯。
　　终于，她重新得到了自由。
　　宛如折断翅膀的美丽蝴蝶般跌入偏殿，她拼命呼唤镜妖的名字。
　　“沭沙！沭沙！”
　　她如黄鹂般的声音在空旷的偏殿回响。
　　“沭沙……沭沙……”
　　仿佛很多人在呼唤着他。
　　喊着喊着，她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以为那些阴阳师把她治好了，她是真的有问题，温润的沭沙，清冷的沭沙，英俊的沭沙，都是一场梦，她的幻想。
　　直到他姗姗来迟，从背后抱紧了她。在耳边低低地呼唤她。
　　“青。”
　　神明大人啊，她不想被治好，拜托了，让她永远病下去吧！
　　青姬放声大哭。
　　这三年的所有苦闷，仿佛都在他一声温柔的呼唤中得到了救赎。
　　她哭得完全不顾形象，漂亮的脸上糊满了泪水，一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此刻水光潋滟，充满了痛苦。
　　被蛊惑一般，沭沙吻上她的眼角。
　　青姬被吓得忘了哭。
　　沭沙抱紧了她。
　　他冷静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还有掩饰不了的思念：“青，我好想你……”
　　青姬的眼泪再次溃堤而下。
　　“原谅我，我无法离开这里……无论如何都……这是我的命运……”
　　“我想你，想见你……”青姬哭着说。
　　她天性善良，怨沭沙不去救她也只有一瞬而已，他一定有苦衷，她相信他。
　　想他，想他如天神一般降临，把她从那群阴阳师手中解救。
　　想他……最后只是单纯地思念他，拼命地思念他。
　　阴阳师告诉她，住着妖怪的镜子不会轻易映出人影，除非是镜妖心甘情愿。
　　即只映出所爱之人的身影。
　　这就是“偏殿的镜子好像只映出美丽的东西”的流言的根源。
　　青姬努力地回应了沭沙，奉上自己的身心。
　　意识到自己有了沭沙的孩子之后，青姬心中充满了幸福感。
　　自从上次事件之后，她去偏殿更加小心了。
　　沭沙知道之后只是用力地抱紧了青姬。
　　生下这个孩子的过程绝不会轻松，而他没有能力帮助她，他被困在了这个偏殿里，赋予了守护皇宫的使命。
　　他无法陪伴她，她要承受的太多，太多……
　　“沭沙……？”本来欢快地规划着未来，幸福地微笑着的青姬忍不住叫他。
　　沭沙只是抱住她。
　　青姬感觉到了颈部传来的凉意，是他的眼泪吗？
　　“太激动了吗？我也非常开心呢！一想到自己能孕育出我们的孩子……”
　　沭沙吻了她，她温柔的笑着，回应他。
　　孕育妖怪的孩子和人类的并不一样，一年后，她的小腹才开始隆起，她用衣服能够遮住，这让青姬松了一口气。本来她是准备多吃点东西假装发胖来掩饰的，至于接生的事情，沭沙已经为她安排好了，她只用努力吃得好好的，让孩子在她肚子里健康成长就好。
　　可肚子虽然隆起的并不明显，她却一天天憔悴下去，到怀孕一年半的时候，她连站起来的力量都没有了。
　　无法见到沭沙，好在再过半年孩子就该出生，那个帮忙照顾青姬的花妖也很体贴，青姬虽然浑身疼痛，但是这个美丽的女子足够坚强。
　　她拼命掩饰自己的憔悴，阻止贴身侍奉的使女向外界通报自己的身体状况。
　　努力地，她总算勉强把怀孕的事情瞒下来了。
　　尽管这掩饰就像窗纸一样脆弱，一捅就破。
　　月圆之夜，她被腹中的疼痛痛得惊醒，世界在她的眼前旋转，花妖惊慌的脸一闪而过，消失在她眼前。
　　她忍不住叫出声。
　　“好痛……”
　　好痛啊沭沙。
　　看不见花妖，听不见花妖的声音，她只能盲目地用力，在感到有什么滑出自己体内之后，她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她没有见过她辛苦生下的孩子。
　　那个花妖消失了。那天，她艰难地醒来，就被天皇一顿斥骂，她的“病”过了一年才好，而这个“病”，在天皇的授意下成为了宫中的禁忌秘辛。
　　「不像是病呢……」
　　「……那是什么？」
　　「唔，像是，生完孩子……」
　　「别瞎说！别瞎说……」
　　只有在每年似乎是她孩子生日的那一天，她能听到一个有些乖戾的声音。
　　像是个女孩子。
　　是我的孩子吗？
　　青姬自嘲地笑了笑，她的病，早就好了，不是吗？
　　站在那个镜子前面的，是一个二十余岁的美丽女子，说是世间最美丽也不为过。
　　“沭沙……”
　　她喊着那个名字，可是并没有回应。
　　大病一场，病得看见一个世间无二的妖怪，为他孕育他们爱的结晶。
　　真是病得不轻呢。
　　青姬潸然泪下。
　　病好了，该醒了，她是一个人，现在是，以后也是。
　　而在她面前，沭沙拥抱着这个哭泣的女子，擦拭着她眼角的泪花，一切都是枉然。
　　倍姬的诞生夺走了青姬见鬼的能力，于是她以为一切都是她孤独之余产生的病症幻想。
　　青姬没有见过的孩子，总是在她身边，看着自己的母亲，因为母亲的不理不睬发脾气。
　　她乖戾的性格，让亲人给她取名“倍”。
　　青姬被天皇嫁给了一个贵族子弟，然后她得知自己曾经真的生下过一个孩子，这是天皇心里的伤疤。
　　是真的……是真的……
　　她疯了一样地跑进偏殿，呼唤着挚爱之人的名字：“沭沙！沭沙！”
　　“沭沙……沭沙……”
　　回声在空旷的偏殿此起彼伏。
　　她宛如孤独的夜昙，颤抖着盛开，然后，凋零。
　　在出嫁前夕，公主青姬投河自尽了。
　　与此同时，偏殿一角的镜子悄悄破碎。
　　小小的女孩无论怎么哭泣，伸手，她的母亲都不回头地跳进了河里。
　　青姬就这样，成为了一个被深宫吞噬的名字，就像之前的很多人一样。
　　她的宫殿很快被清理干净，住进了新的公主，新公主为人和善，待人友好，只是熟悉的人都知道她的心狠手辣。
　　随着使女把青姬亲手养大的金鱼倒进她自尽的河里，最后记得她的人类也选择了把她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