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Chapter 0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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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家花店工作已经将近半年的女孩觉得，这世上真的永远不缺各种各样来买花的人，比如眼前这位她正在帮着包装花束的客人。这是一位二十来岁的女客人，来买的花是玫瑰，不是一朵，也不是一束，更不是大手笔的999朵，而是两支，还是要分开包装的两支玫瑰。这是要去表白吗？比如说帮着迟钝的情侣替他们互相告白，借以撮合之类的……
女孩熟练地包装着，这些奇思妙想也没片刻停顿，把一心二用贯彻得十分彻底。光顾的客人表情淡淡没有催促，可紧盯着女孩动作的模样却也不像在耐心等待，只是女孩想着自己以为的浪漫猜测并没有注意到。
接过包装好了的玫瑰，客人付钱离开。挂在门上的风铃响动声里，女孩透过花店的玻璃橱窗清楚看到客人坐进了停在路边那辆车的副驾驶座上。尚且憧憬浪漫的心又添补了许多可能的美好故事，女孩在花束中恣意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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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川久子整个人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车窗只露出一条缝隙，隔着贴着深色贴膜的车窗看向街上车来车往，一派悠闲。直到听到有人敲着副驾车窗的声音，眼神滑过时却是犀利而冰冷。见到是礼奈，及川缓下警惕打开了车门锁让她进来，而那两支被礼奈不怎么小心翼翼揣着的玫瑰，自然引发了她的调侃心情：“礼奈，你要去告白吗？今天可不是情人节。”说话间，她已经重新发动了车子踩下了油门。
“告白？”礼奈重复了这两个字，低头看了一眼膝上的两支玫瑰，突然觉得这个词语似乎也挺适用，“我没被告白过，也没对谁告白过，所以如果去告白的话……那样应该也不错。”
及川开着车却仍放肆笑着：“没有挑错对象吗，我亲爱的小礼奈？”
“……”礼奈略微顿了一顿，直白地表达心内所想，“及川前辈，我再次声明，我没有开玩笑，所以可以请你不要再用那种恶心的前缀称呼我吗？”心中所求所想都不需要隐瞒，组织里的每个人都需要诚实面对自己，这样才能清楚地了解自己，不让自己的劣势成为致命缺憾——这是及川教给她的，礼奈觉得这种时候非常适用，虽然情况还不至于严重到威胁生命。
“我的小礼奈真是一直都没有改变啊，还是那么可爱并且讨人喜欢~”
后半句礼奈直接当反话听了，只是当及川后一句话出口时，她却差点被玫瑰的刺扎到……及川说：“忍心让这样的你去死的人，究竟是愚蠢还是不知足呢~”惋叹般的措辞，漫不经心却直戳人心的口吻——这个与先前截然不同的及川久子，才是最真实的她。
及川久子不是好人，虽然某方面而言可以借口为“在组织里好人是活不下去的”，但即使有这样的好借口，依旧无法否认及川久子不是一个好人的事实。她从来不喜欢顾虑别人的心情，只是偶尔不得不以公事公办的态度做很多事，比如主持刚才的会议。她履行责任的时候还不忘把礼奈推出来，只为了给自己减少麻烦，她甚至是一个会为自己的自私感到自豪的人。
及川久子和千叶礼奈遇上对方，是一件完全可以说得上是可笑的事情。明明她们对待彼此都是抱持着物尽其用的想法，可同时，及川很喜欢并且欣赏礼奈，而礼奈，也十分认可及川这个存在。彼此的关系扭曲而荒谬，不是朋友却显得亲密，似乎很靠近彼此却又觉得对方有时让自己不耐作呕，互相防范却又比其他人更放心且安心地利用对方甚而被对方利用。
称呼着“前辈”的尊敬是真的，称呼着“小礼奈”的宠溺是真的，依附和依赖是真的，支持和提拔是真的，可同样的，防范是真的，信任是真的，利用是真的，甚至……厌恶也是真的。所以，她们之间的维系显得很可笑。更可笑的是，到现在因为种种缘故被命运纠缠在一起的她们至今最能达成一致的想法是，她们都希望不曾遇见过对方。
相遇这种事，一旦它是由分离拼凑出来的，就会让人深恶痛绝。
能伤害刺痛到对方的话语都是不假思索的，有来就有往。礼奈的声音低低响起：“那么及川前辈，你觉得真正死去了的人究竟是愚蠢还是不知足呢？”
她们对彼此并没有了解得如何彻底，可仅凭所知的真相与稍许猜测，即使得出的结论偏离事实，由此而生的言语也已经足够残忍。
没有争吵，可每次或沉默或只言片语的交谈的存在，她们都像在宣泄最负面的情绪。不甘愿地共享了一些记忆，她们不想让自己难受，就寄望于让对方难堪痛苦，好似这样就能让自己痛快。阴暗的念头不断滋生，可这一刻，她们却又成了最懂对方的人。
所以依旧可笑，可笑到无论是哭是笑都像在说着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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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随后持续的静默中，及川终于把车停靠在路边。礼奈没有下车，两支玫瑰轻轻握在手里，玫瑰的香气一丝一缕地逸出，淡淡地萦绕在鼻息间，她因此满足喟叹。礼奈在等，出于对及川载了她一程的回报，等待及川的选择并且尊重她的意愿。这一天还长，而且手中的玫瑰也不会这么快就枯萎，所以她暂时还能多等几分钟。
人类会因为畏惧而退却，面对的勇气则需要时间一点一点堆积，是前进是后退还是停留在原地，都需要勇气。所以在礼奈觉得已经足够长的等待后，及川拔下了车钥匙，嗓音莫名沙哑：“走吧。”
脚步声重叠交错，二十分钟后，及川和礼奈一前一后走进阴影里的大楼。大楼墙面斑驳，附近经过的人也不多，一副半废弃的糟糕样子。明明是同行的两人，一个毫不掩饰格外沉重阴郁的情绪，一个则平平淡淡似一无所觉。
她们是来祭奠死者的，虽然今天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忌日，距离那个只有她们两个知道的日子还有一段时间，之所以选在今天，只因为她们恰巧有这个空闲。没人笑，也没人哭，说她们冷漠也对，因为她们都太清楚，失去了就永远回不来，是哭是笑都是徒然。
天台门已经斑驳生锈，打开时的声响十分刺耳，让人心生厌恶。
及川走上天台后就站在那里，不言不语也不打算做任何事的样子。礼奈没有管她，手上的一支玫瑰被她在走动间随意抛在地上，而对待另一支玫瑰，她却显得十分郑重。
天台边缘的护栏也早已风化生锈，仿佛轻轻一碰就能彻底粉碎的它们竟然还在原地尽忠职守，真是难得的忠诚。礼奈推开了阻拦她前进脚步的那段护栏，破碎的声音同样难听刺耳。而此刻，及川竟也走到了礼奈身边，一样推开了一段护栏，两人并肩而立。
玫瑰被安放在天台边缘，落在那里的样子颤巍巍的，似乎随时都会被顶楼的风吹下去。礼奈半个身子探出看向下面幽暗街道，只要“一不小心”她就可以彻底告别所有的一切，可是……礼奈直起身体，放弃那个危险动作后退了几步——还活着，她就不会再去冒险。
“我必须承认，她应该被划分为愚蠢。”及川突然就为先前的问题做了回应，而这个答案，其实很久以前她和礼奈就都已知晓。
“既然如此，二选一的问题，我就选另一个答案了。”没有争执，也同样没有愤怒，所以礼奈很平静，平静之中，这个答案的出现更像是在玩笑。可即使真的是个玩笑，唯一的聆听者此刻也是笑不出来的，更遑论在及川的所知与猜测里，礼奈的答案是确有其事。
今天是祭奠的日子，近乎三年前的某一天，这个天台接连见证了两次死亡。只不过差别在于一次死亡是真实的，而另一次死亡，现实意义来说该算作未遂，可某种意义而言，却也是一种彻底的死亡。
千叶礼奈死在这里，祭奠她的玫瑰就在天台上安静躺着，就和那一年的她一样，而不像另一□□样摇摇欲坠。那个作为情报屋的助手、也作为距离他最近的人存在着的千叶礼奈就死在这里，失去了全部再靠近折原临也的资格。寄托了一切的信徒再不能触及她所信仰的神，与死何异？所以千叶礼奈可以算是已经彻底死去了的人。
死过一次，该是大彻大悟的，可是这条被救回了的生命，却是依旧舍弃不了信仰的生命……那是礼奈第一次知道，她对折原临也的信仰竟然可以深刻到这样的地步，镌刻在生，也镌刻在死。了悟事实后，她的选择简单干脆，继续信仰下去——即使那已经是不被承认的信仰。
被抹灭了生的情报屋的助手，被人救下。救下她的第一个人，不是及川久子，而是在这个天台上真实死去的人。那个人被礼奈和及川都视作“愚蠢”的理由是，明明聪慧到可以改变一切，她却选择用自杀解决一切。她从这个天台跳了下去，省时省力却实在愚蠢——虽然礼奈也几乎就成了那样愚蠢的存在，但真的不妨碍她用这样的形容词定义她那个死去了的救命恩人。
再之后，及川久子失去了跳下天台的关谷凛，得到了关谷凛救下的、到现在取代了关谷凛的千叶礼奈。维系一切的是关谷凛，用死亡维系的一切是脆弱的，可是及川和礼奈不脆弱，她们把一切维系得很好，虽然毫不擅长的她们同时把这一切维系得复杂而痛苦，但总不至于在瞬间分崩离析。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Chapter 07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