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头]无神信仰》郁云华

16、Chapter 16

　　现在想来，千早对千叶显而易见的不满和排斥，竟然是及川小姐长久以来唯一默许光明正大存在着的属于他们这一组的“琐事”。了悟这一点后，依旧坐在客厅里的三人有些迷惑，他们真的猜不透及川小姐的心思。

　　先开始，他们虽然知道替补关谷凛的人迟早会出现，但对千叶礼奈抱持的敌意依旧清晰可见，再后来，及川小姐对千叶的优待更让他们觉得凛的存在被取代、被遗忘了。可到现在，经历过两任【脑】的他们看得很清楚，及川小姐对千叶的纵容超出了当初对凛的纵容，可同时，及川小姐却从来不曾想过维护千叶在池袋组，尤其在他们三人眼中的地位。

　　千叶礼奈是替代品，是冒牌货——这是他们三人的共识，而有意无意促成他们这种想法的人，也正是看起来对千叶宠爱有加的及川小姐。怀念凛的不止是他们，想要寻得有关凛的真相的也不仅是他们，但因为有身份的限制，有现任【脑】这一存在的约束，及川只是推动他们去探寻，不曾真正去做什么。她其实也在焦急地等待，否则现在千早接受的就不仅仅是千叶刚才的那几句话，还应该有及川小姐下达的处罚命令。虽然千叶用枪指着千早是极其出乎意料的举动，但那显然只是她的个人行为，而不是及川小姐授意的。

　　“我不会放弃的……”千早紧紧握着沙发扶手，指甲已经陷了进去，“我也会忍耐的，这一次，我一定会记住教训的……千叶礼奈，就是个疯子。”千早咬住嘴唇，那句从牙缝里挤压出来的评价里还带着后怕。

　　慎也和阿一都没有说话，三个人最终都只是沉默地坐在了那里。

　　*

　　一天之内打给及川的第三个电话里，礼奈简洁明了地告诉了及川：“我刚才想对千早开枪。”

　　及川未及回应，礼奈就已经提出了非常好的处理建议：“呐，及川前辈，干脆我也搬出去住吧~今天的小打小闹就算了，要是改天闹大了，你作为我们的上司也会头疼的吧？少见面就能少些矛盾，这样你也会省心很多对吧~”

　　想开枪的作为只是小打小闹，也就是她确实想过直接杀了千早——及川不会说自己百分百地了解礼奈，在这世上，要说最了解千叶礼奈的人只可能是新宿的情报贩子，绝不会是她，但这一样不妨碍及川从礼奈的话里听出这个意思。

　　其实对于及川来说，她所辖组内关系融洽与否根本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情，合得来就住在一起，合不来就四散安排，她需要确保的只有组内的工作效率。可现在却有那么一件事让及川把这个本可以轻易答应的要求压下：“我亲爱的小礼奈，你当然可以搬出去，但你之后的住处我需要时间准备。而且，”她的笑声并不响，却清晰传到了另一边的礼奈耳中，“作为【脑】，你该负责起让他们全身心投入工作的职责，所以你必需要解决这次让千早失误的源头，否则下一次，说不定就是慎也、幸一，这是你的工作，我的小礼奈。”

　　“及川前辈的意思，是要我安排把今天那些把我的组员搞得很狼狈的家伙们全部抹杀？”礼奈微笑着曲解了及川的意思。她不会主动去承担这些事，她也不是那么善解人意的人，如果有求于她，礼奈会很高兴听到对方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说出请求她帮助的话语。急切慌张想要探求真相的人不是她，因为有厌恶的人每天在四周生活而烦躁不安的人不是她，礼奈可以突发奇想说要离开，当然也可以选择继续留下，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小礼奈？”察觉礼奈的不配合，及川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严厉。

　　“及川前辈，幸好我现在不是第一次和你对话，否则我一定觉得，你在威胁我~可是你在威胁我什么呢？我一点都不聪明，真的猜不到啊。及川前辈，你介不介意告诉我你想威胁我……不对，失礼了，应该问你希望我怎么做呢？”

　　千叶礼奈这短促的二十多年阅历，唯一后悔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被关谷凛救起，然后因为这层几乎可以算作不存在的关联被视作关谷凛的替身。千叶礼奈本身当然没有什么独立自尊的意识，仅仅是礼奈自己的话，活着当然比死去更好。她最为清晰的认知只有一点，无论生或者死，可以决定她存活世间的生活形态的人只有折原临也，在折原临也面前，是特殊也好，是替代也好，她都会欣然接受。

　　可是，把她当作关谷凛的替身看待的四个人，明显都不叫折原临也。所以，即使他们没有在各种方面故意把她扭曲成“关谷凛”，即使清楚他们都在自欺欺人，她还是有那么一些不高兴，也就是这份不高兴，让她早就蠢蠢欲动可以给其中三人一个教训，譬如今天她几乎就要杀了千早实现这么一点报复心了。至于及川，她是恩人也是引路人，她让礼奈活得和以前不一样，礼奈的不高兴和那些许感激一起存在着，所以她一直想，只要有一天及川求她什么事，她就会大度地不再和及川计较她把她当替身的事情，现在，就是那么一个机会。

　　所以及川前辈，请认真地求我一次吧~为了寻求关于你心爱的凛的真相，为了你自作聪明地把我当成替身，请求我的帮助，然后清醒地从这种悲哀的替身念头里剥离出来，那样，我就不会再计较你那可怜可悲的想念了哦~因为，你不可能再利用我当借口继续想念了，我们可以很愉悦地相安无事~

　　及川久久没有回应，礼奈耐心地等着，已经开始翻看她搬离时想要一起带走的小物件。

　　及川先开始就想礼奈帮着调查，是因为她信任着礼奈的能力或者说她的情报源？这种猜测的答案是否定的。及川所辖的所有人，情报源都是她分配的，他们能通过这些情报源查到的事情，及川不可能查不到。

　　及川想要礼奈帮忙调查的关键与千叶礼奈本身无关，只是在意千叶礼奈知道的一些细节，有关怎么能从新宿的情报贩子手中买到他们想要的情报并且不暴露他们自己的方式。礼奈觉得这方面及川一定是太过高看她了，但是她也并不会去完全扼杀及川的这个想法，折原临也手握的情报是及川所能看到的最大希望，而折原临也这个人，是千叶礼奈所能希望的所有。她不会拒绝去接触她至死不改的信仰，只是她的信仰，不可以是那样轻易就被当作道具使用的存在。

　　“小礼奈，你当然可以随着你的心意搬出去住，我会用最快的世间为你安排好一切。另外，我想请你去调查凛在池袋发生了什么促使她自杀，希望你帮我这个忙。”及川的语气平静，甚至可以说很有诚意。

　　礼奈于是回以同样的诚意，只限听来怀有同等的诚意：“及川前辈的请求，我当然会努力的。也谢谢你允许我的任性，及川前辈。”

　　通话终止后，礼奈仰面躺在床上，惬意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