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选“孤”夫》aris

139、问题摊开

　　“巧裁幡胜试新罗，画彩描金作闹蛾；从此剪刀闲一月，闺中针线岁前多。”轻轻吟道，徐长风的曲子前面所表现的就是如此的闺中心态吧？随心拨弄，这是以前我和娘亲最喜欢做的事，她喜欢我由古诗词来弹奏的曲调。

　　奏到他换乐器的地方，我也把曲调变了变，慢慢道：“灵山寺北隽亭西，水面初平云脚低。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最爱湖东行不足，绿杨阴里白沙堤。”不知道为什么变调了就想起这首诗，于是就顺嘴念了出来，抬头看梵煜，哪知他的脸面无表情的看着我，没由来的心里一动，但是手上不停，于是低下头继续弹。

　　一曲终了，大家沉默了一下，自然是掌声雷动，赞美声络绎不绝。我站起身，整了整裙摆，看了眼徐长风。他用墨黑的眸子看着我，动了动嘴角，又没了表情。我走回自己的座位。梵煜不语，我也不理他，示意小卓子，“上菜！”

　　菜品是我事先选过的，也有我的菜谱在里面。因此新奇菜式颇多。在场的人虽好奇，但还是维持这贵族的风范，矜持有礼。“这是我定下的菜式，大家不要拘束，来用用这些菜品。”我笑着，向大家说。

　　优雅的用着眼前的这些菜品，大厅里竟然安安静静的，不愧是有教养的。可是旁边这个人就没有怎么动筷箸，平日里他是最喜欢吃我做的东西，靠近他耳边低低道：“为何不吃？”修长的手拿起汤匙，尝了口玉米牛奶羹，“在吃。”

　　伸手夹了个脆皮鲜奶给他，也只是咬了口便放下。这么看，真是我惹到他了~我却想不出缘由，之前还好好的，这表演古琴也是他让我表演的，他生哪太平洋的气啊……

　　觉得心烦，于是索性站起来，“本宫略有些疲累先去休息，各位慢用。”小卓子赶紧扶着我走向内宫。承夏有些不解的给我拿了手炉跟在后面，“娘娘，您怎么了？身子不舒服么？”青沐也跟了出来，我忽然站住。回过身对她说：“沐儿，你还留下，帮我看看那些小姐里你喜欢哪个，喜欢哪个就把哪个留下~”

　　青沐有些疑惑的问：“可是今天在场的都是四品以上，是不用入宫当女官或者宫女的……”

　　向着她凄然一笑：“谁说是要给你当女官或者宫女了~不过是请人家多在宫中逗留几日陪我们散散心罢了。”

　　说罢，也不等她再问为什么，我就快步离开了。

　　小卓子和承夏知道我是真的生气了，知道是因为跟皇上闹脾气，却不知道为何我们会这样，但是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该沉默他们都心中有数，安静的带着一帮宫女太监陪我回长生宫。

　　走到御花园门口刚好碰见永清哥陪裴爷爷迎面而来。“爷爷，孙女儿给您拜年~”我见了，立刻行礼。裴爷爷脸一板，“皇后娘娘折煞老朽了，这怎么使得？”我才不信他真的能跟我行臣子对主上的礼，于是走到他身边搀住他另一边，“裴爷爷~~孙女要红包~”

　　他的精神依然矍铄，米色的袍子上绣着金色百寿花纹，看来永清这低调的华丽是源自爷爷这儿了，鼻子一哼，“嗯，这时候知道找爷爷了？怎么没在前面啊？不是你搞了个什么舞会么~”

　　本来强打精神跟爷爷调笑，听到这个，脸上的笑容不由得僵了僵，“嗯，已经都完了，正设宴呢，您也过去吧，可是孙女儿我亲自挑的菜式。”

　　裴爷爷也不动，“怎么？这就不行了？我还以为你能多坚持会儿呢，看见各家想破脑袋送这里面来的女孩儿了？如何？是不是都是个个都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才貌双全的……”这，这完全是我的话，现在爷爷拿来挤兑我~~看了看爷爷，没有说话。他冷哼了一声，“还说不让我说你，不是我老了爱唠叨，当时我就跟你说过这事，而且之后我又跟你说过，你有仔细想过此事利弊么？你不是不知道擎天监当年的那一卦，我安国侯当得逍遥自在，左右丞相都要让我几分，我干嘛要因为你跟朝廷做对？嗯？”

　　爷爷的话，字字珠玑敲打在我的心上，有些委屈，可也知道他是在为我愁，也着实喜欢我疼我，于是抱着爷爷的胳膊，眼圈有些泛红，“嗯，哭，哭，你哭有什么用啊？事到如今，就是你自己选的路了，既然选了，还犹豫什么？自己心里都清楚的事，还有什么可哭的？”

　　我忍了忍，仍旧咬了嘴唇不肯说话。永清哥上前，“爷爷，您就不要让舞儿再难过了，她的处境，她比谁都清楚的。”

　　抬头迎着永清的眼睛，他那永远一脉温和笑意盈然的眼中，满是关切的眼神。这让我得到了很大的安慰，“永清哥，多谢你……”他轻摇头，“自古来，后宫佳丽三千。我朝虽没有那么夸张，可后宫倒也算热闹的。这上面不能想辄了，你就要靠自己另辟蹊径，这不但我帮不上，爷爷更帮不上。你想想，平日里那些主意都是你想的，这时候更该好好想想该如何应对吧？”

　　唉，他说的没错。只是这种事，关己则乱，真是被动的很，走又走不掉，又不想看着那满席的妙龄女子……

　　想了想，“爷爷，丫头我给您下厨，去我那坐坐。您在宫外过年，我还没来得及孝敬您呢~”爷爷慢慢的捋了捋胡子，探究的眼神隐藏在他一向锐利的眼神中，永清倒是接了我的话茬，“是啊爷爷，你不也是最近抱怨京城没有好吃的馆子么~~孙儿也饿了，就让舞儿给我弄几道菜，不是很好？”

　　“你这小子，我老头在说正事，又被你岔过去了，得，我们走着！”

　　于是我们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回到长生宫。宫内温暖如常，焚着蔷薇薄荷香，爷爷一进来，“真真清雅的味道~~你是放了什么物件了？”我笑着把手炉递给春草，笑着：“不过是我夏天得到的薄荷混进了蔷薇花里，喜欢时做的，只不过我实在爱这个味道，都顾不得这是冬天，还混着薄荷。”

　　让小厨房的人把我的东西准备齐全，仔细想了想菜式就动手了，以前闲的时候曾经copy黄蓉的做法，当时老妈还说我简直可以做大厨了，当时的做法多少还有些印象，不过用料上我已然有些不太清楚了，就跟我平时的经验来，这“玉笛谁家听落梅”被我一变种就成了只用猪肉，獐子肉和兔肉混合的小肉丸，自己取名叫“三元开泰福寿全”；叫花鸡很好弄，盗用一下还珠格格里的说法，“凤凰台上凤凰游”；好逑汤是相对来讲比较简易的，只是这鲜味很难把握，小心翼翼的不让樱桃的甜味抢了里面肉馅的风头，又不会让肉馅太腻；再有拿了条大火腿镂空里面，塞上豆腐和一些填料，名曰：柳暗花明春事深。

　　几道菜端上来，裴爷爷的眼睛一亮，“这都是你做的？”我点点头，“孙女在小厨房熬了这么久，您也赏赏脸，夸我两句？”

　　他指着叫花鸡，“这鸡旁边还带有泥巴，但是本身柔嫩又带有荷叶的清香，叫什么？”坐下来，给爷爷倒梅花酒，“相传是叫花子发明的吃法，里面上了调料，用荷叶包了，外面包泥放进火里烤~~不过我叫它凤凰台上凤凰游~~”

　　我看了永清一眼，他看了我一眼，我们俩同时看向了爷爷，三人不约而同大笑起来。老爷子指着我的鼻子，“也就是你这鬼丫头能想出这样的名堂，还凤凰台上凤凰游，还家鸟硬要做凤凰呢！”

　　有爷爷给我撑腰，我从未担心过。指了指肉丸那道菜，“您可尝尝这个，费工夫的很~”

　　他夹了个进碗，慢慢细品，看看我，“有兔肉，獐子肉~”我立刻惊了，“爷爷，您简直神了~~”裴爷爷吹吹胡子，“老爷子我什么没吃过，真是大惊小怪~~不过这么做的，我还是真是头一次遇到，这菜叫什么？”我依言答了。结果永清和爷爷两个人对着感叹我实在是闲得快发霉了，居然有时间去研究这个……

　　饭吃的很尽兴的时候，门外有人通报：“皇上驾到。”

　　我的脸色立刻变了变，永清惊愕了一下，而后微笑着。裴爷爷更沉着，自顾自品尝着美食，还一边跟我讨论。梵煜进来的时候，嘴角微微抿着，嗯？我家相公又不爽了~~呵，可是老娘现在更不爽，所以---无视他！跟爷爷继续讨论这汤里究竟都放了些什么~~

　　梵煜快步走到近前，裴爷爷不动，但是永清还是起来行礼：“臣裴永清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没有答话，只是看了看桌上的东西，皮笑肉不笑的抿着嘴角，“裴爷爷，您这是开小灶呢？满屋子的香气真是当也挡不住，朕也来凑个热闹。”裴爷爷却一撇嘴，“这是舞丫头孝敬我的，菜式是她自己想的，都是从未见过的菜式，当然是美味。跟外面的那些不同，我老人家好歹是长辈，吃着相当受用。”

　　梵煜点点头，“我还想找您商议点事，真碰巧您今儿竟然进宫了，进宫了可是要多住几日？”

　　裴老爷子点点头，“让舞丫头来给我解解闷，顺便跟她理理帐~”他心口说的，身边根本都没有账本，我囧~这种也只有爷爷有面子来摆平，我也就将计就计……

　　他把每个菜也都尝了，然后起身，“那我暂时要借娘子一用，您和永清自便。”不等她反应，也不等裴老爷子发话，我就被他带走了，带到了内室。手腕因为他用力留下了一道红印，有什么事能让他这么生我的气？该生气的人还没发火呢！

　　坐到床边，忽然觉得从心而外的疲累，于是褪了鞋，靠在了床边。他摆弄着我放在桌上的青花双耳吉瓶，半晌不语。内室的温度比外面要高，地上铺了厚厚的地毯，皆因梵煜知我经常光脚踩地才铺的。两个人的空间，还从未如此尴尬过。

　　“刚才的那首曲子，你念的诗是在说广安么？”他的声音低沉，是我陌生的语气，带着凌厉的压迫。

　　有些昏昏欲睡的我睁开眼睛，“什么广安？”

　　他转过身，俊美的脸上面无表情却比冷面冷颜让人更觉恐怖。“最爱湖东行不足，绿杨阴里白沙堤，这番南方景色，说得不是广安么？在湖边惬意，你现在怀念那个时候，不想呆在这，倒也诚实~”

　　原来梵煜以为我怀念在广安和永清在一起的时候，吃醋？有意思~~嗯，既然他让我如此担心，那我应该让他也切身体会一下吧？正这么想着，他见我不回答，大步走过来，定定的盯着我，“舞儿！”

　　我也不怕，就那么直直的盯着他，“我怎么了？”眼中似乎有无名火在烧，冰封的表情让人不寒而栗，光是一个永清他都这么吃醋了，那我呢？说是废后宫，可我知道这不是他说废就废的，后宫不仅是各家权臣平衡权利的地方，也是皇家延续血脉，优胜劣汰的地方。梵煜从王开始就作风强硬，做了皇上作风依然强硬，可是并不能一概而论……

　　所以我知道他不能正面给我个答复，不能让他只属于我—因为他是万民的皇上，不再是我的王爷。

　　痛心疾首么？我比你还要痛……

　　“我答应你要废后宫，这需要些时日，可你居然还想着广安？”语气中不仅是失望，更是一种责备。原以为我们之间会有很好的默契，没想到这么不堪一击。冷笑，“你说过么？哦，好像是这样的，”转过身，从床上直接走到他面前，“那你以为今天那些花枝招展，闭月羞花的女子是为了什么？！”

　　梵煜有丝不耐，“她们不过是表演才艺，如有合适的世家子弟相配，就可以请求我赐婚……”

　　这下我真的笑喷了，“别的不说，就连那清心寡欲的傅家小姐，舞蹈之中的诱惑之意还不明显？我知道你有心做到答应我的，但是为了我这么个要求失去你们家的天下么？这种事换了我，也是绝对不会做的，所以我们再这么争执也是毫无意义……”

　　“所以你让沐儿替你留下那些你中意的？”他知道了？所以生气？心里只有我，只爱我，这就够了，虽然这位置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呆多久……

　　叹气，“不然呢？我要让你背上违反祖制的骂名，付出惹恼权臣的代价？我嫁的，早就不是那个丰煜，那个我想要的男人了，他是皇上，是天子……”

　　一时间，难言的沉默铺散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