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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忧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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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西厢。
月见的府邸坐落于凤越城西郊河岸附近,午后,清风伴着青草香吹入房,沁人心脾。只不过,物皆着我之色彩,美景当前也得有赏景的惬意。
那天用完午膳后,方总管和宛真就领着绮乐坊的人来到西厢。未见人影就先闻一阵清脆的铃铛响,一名身材修长,儒雅文弱的男子抱着一把古琴翩翩而至(铃铛响应该不是他的……),男子身后两名窈窕婀娜的女子,脚踝上系着银铃,莲步轻挪,满室清亮。
“听雪姑娘,这位是绮乐坊的李乐师,这位是可薇姑娘,这位是姝湘姑娘。”方总管一一为我们介绍,“三位,这位就是依水楼的听雪姑娘。”
方总管说完话就和宛真一块儿退下,留着我们四人大眼瞪小眼,六对一,明显敌众我寡嘛!在明显的数量悬殊下,以不变应万变,我眼观鼻、鼻观心,静静等待着。
“哟,依水楼原来也不过尔尔,还当真以为里头美女云集呢!”尖酸刻薄的声音响起,我迅速抬头看,是那个叫可薇的少女,年纪与我相仿。她的唇极薄,一看便是那种说话尖酸的女子,但脸却生得俏丽,鹅蛋脸上只画了淡妆,衬出那对水滴般的大眼。
可薇的话中有话明显引起公愤,那个儒雅的乐师闻言便皱起眉,似兄长般斥责道:“可薇,不得无礼!我们今日是来办事,不是惹祸。”语毕,又转向我,“听雪姑娘,请原谅师妹的冒犯。”看起来十分诚恳,立马给我留下好感。
“哼,一个妓女有什么好冒犯的!”可薇不服气地嘀咕。
“可薇,说话也要拿捏好分寸哦,别忘了这里是谁的地盘。”一个甜美的女声笑说,是姝湘。问莲曾给我提过这位西域美人,她是自西域游玩到中原的舞姬,后被绮乐坊重金聘请,自改名为姝湘,成了坊里的头牌。姝湘是一个地道的西域人,身段高挑丰满,金色的发丝高高盘起,两鬓旁还垂落着几丝,看起来分外成熟,风情万种,想必她的舞蹈,定是值得期待的。
“姝湘!连你也帮着她说话!难道你忘了那群女人是如何的嚣张吗?!”
“噢——原来你还在记恨那件事情呀!”姝湘像是想起什么的,随之不在乎的笑了笑,“那又不是什么严重的事,不过就是传播谣言嘛!”
从言语中便可轻易看出姝湘的那种西域人常有的热情洒脱和率真,是个十分惹人喜欢的女人。显然是感觉到我的注视,她笑看着我,“我可以叫你听雪吧?那么听雪,让我们开始吧!”
我真搞不懂月见,他身上似乎有一大堆的秘密,只可惜是个钢石山,我的铁铲可碰不得,挖不到那满山似的秘密。不过只要不谈到公事、公主,月见这人就是一幅斯文无害的模样。
“听雪姑娘。”一个机械似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哇哩咧~我是欠这枢密使府邸的人几万两哦!个个脸又臭又黑的,都不给人好脸色看……还神出鬼没的想残害我这朵青楼界最后一朵清纯百合。555~天道不公呀~
“听雪姑娘,”机械又开始说话了,“大人吩咐奴婢带您前去‘燕歌轩’。”
燕歌轩。
一踏入此地,就见两旁木雕大柱上刻着一联诗:
牵牛织女遥相望
尔独何辜限河梁
低声念了几回,回味着,寻思着,总觉得有些熟悉,随后抬头又见那块行云流水般的匾额题字:燕歌轩,终于想起了些什么。
原来,那诗句是源于魏文帝的《燕歌行》,魏文帝以女子的口吻,表达出哀婉、忧郁、思念的心情,只不过在月见府中的木雕上见到,感觉还不是一般的怪。也罢,那个月见本身就是个怪人了。
“怎么了?”月见在树下喝着醇酒,狭长的眼睨着我。
“想不到月见大人也是个性情中人?”我笑看着柱子,良久,都不见月见回应,他只是继续在月光下披着一头雪白银丝,优雅若神人的坐着饮酒。汗~偶又被人无视了……最后只好自个儿找张位子坐下。
“今天进展如何?”他状似慢不禁心地问。我端起了桌上的另一杯酒,轻啜一口:“托您的福,一切还算顺利。”才怪~今日姝湘在教我基础的舞蹈动作时,耳边还不时传来阵阵刺耳拔尖的嘲讽,可恶!又是可某长舌妇在那里一展长舌神功,!不过,俗话说得好,恶人有恶报,哼哼,果然咎由自取,还我‘一不小心’分了心,接着又‘一不小心’抬起了脚,再来又‘一不小心’脚飞到了可某的脸上,再再然后又……(以下省去部分少儿不宜的片断,欲知内容,自己想想吧~)
“我只给你一个月,听清楚了,一个月!不能再拖了!我已命人模仿公主笔迹,捎信给皇上,说是去出游,但日子久了皇上必定知道真相,你也就无用处了!”
“可这不能强求的呀!我已经……”
“听雪姑娘!不必再解释!今日你的进度,方总管已经向我禀报了,你以为这是在玩妓院里的角色扮演有戏吗?!”月见突然抬头怒瞪着我,那模样是先前不曾所见的暴躁愤怒。
“可我已经在努力了呀……”我微微颤抖的反驳。
“——够了!你今天根本连原先安排好的一半都做不到!难道你想在一个月后进宫时,在宫里使出你对那些嫖客们的伎俩?!搞清楚!”
——“你说够了吗?!”
月见似乎被我突来的大叫下了一下,霎时愣住了(哼哼,要比大声,谁怕谁呀!),见他因此稍稍冷却(冷静)下来了点,我隐忍着的泪,稍稍红了眼眶,嗓音不觉得拔高:“你说够了吗?!我承认今天是我不对,可不完全是我的错呀,我会努力,我会努力!你听见了吗?!我是妓女又怎样?我是玩妓院里的角色扮演那又怎样?那又怎样……”话说到最后越来越小,不禁哽咽,撇过头去不再看他。
“……”
半晌后,我咬了咬唇,紧握住拳,低声道:“月见大人,我知道只要是公事,公主的这事儿,你就会分外严肃,也不像平日温和的你了……是我过分轻视了这件任务,失态了。”语毕,旋身离开。
此时此刻,我竟有些难过起我出身青楼的事实,曾以为,月见不像一般人一样鄙弃我的身世,但那毕竟只是我一厢情愿。一直以为,会有那么一个人,他会接受包容我的一切,但那人,终究不是月见。一切不过是我的妄想。
眨了眨眼,眼眶总算不再红热,心却也不再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