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蓝盛世》妖璃

3、初生之犊不怕虎

　　马车一路颠簸，不时还传来马儿的嘶鸣声，沿途的风景飞驶而过。一片落叶随风滑进车厢内，茫然无措的落在我身旁的座椅上。我的人生大抵也就是和它一样吧！茫然的过日子，不知何时生活又会出现变动，我像是商品一样，被卖到了依水楼，又再被转卖给月见。不是没有想过自由，不是没梦想过和其他少女一样，和一个男人成亲，日后，相夫教子，白头偕老。可就像那片落叶一般，何去何从总是掌握在他人手里，只能无助祈祷自己会遇到一个好一点的主子。

　　月见似乎感受到了我的不适，望着我轻声问：“恕在下失礼了，敢问姑娘芳名？”我明白他是想转移我的注意。不过对于他的态度，说不动容是假话，从方才到现在，他对待每一位青楼女子都不曾流露出鄙夷的神情，反倒是温文有礼，我没拿出平日里对那些贵客们的招数对待他，是不敢，怕我的举措会玷污了他的圣洁，即使我是个清倌，和他共处一室，可总觉得自己身子是脏的。

　　“大人不必客气，奴家叫听雪。”
　　“听雪？是个好名字。”接着又是一阵沉默。
　　我只好开门见山地说了，“不知大人为何买下听雪？听雪与画中女子并无相像之处啊，何况，听雪有自知之明，听雪所有的，不过是……不过是个处子身份罢了……”
　　“姑娘有话，还是回府再说吧。”他淡淡道，对我所言的看不出任何反应。我也就缄了口，静静望着车厢外出神。

　　其实余嬷嬷本打算在我及屏之时就要卖出我的初夜，但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我那亲手将我送入青楼的爹，拿着钱去了京师，后来听人说他当了官，他给了余嬷嬷一笔钱，当作是买下我，我虽保住了贞节，但他却没回来接我，只是让我留在凤越城里自生自灭。
　　真是可笑，他这么做是想赎罪么？不过是想自欺欺人，让自己的良心好过罢了！他为我赎了身后，便了无音讯，大抵是怕我继续纠缠，怕人说闲话。之后，我身无分文之得继续留在依水楼，楼里的姑娘们大多妒忌我走了好运，对于她们我无话可说，只是满满的同情，毕竟她们与我的遭遇相似，只是我无需被迫在各样的男人面前张开双腿。也许，从某些方面而言，我是比她们幸运的。

　　接下来的两天我都未曾见到月见，一种莫名的紧张与期待溢满胸腔。这两天我一直住在西厢的客房，有一个叫宛真的婢子照料着我。直到今早，月见终于命宛真将我梳妆打扮一番，然后带我到他的书房。
　　“听雪姑娘，书房到了。”宛真低着头，标准下人的姿态和语气，接着为我打开门。
　　月见就坐在书房正中央的大理石书桌前，优雅专著的读着书。听见推门声，他抬起了头，对我微微一笑，有指指他对面的椅子，示意我坐下。

　　“大人真是好兴致。”我客套地说，尽量维持着笑。
　　“这没什么，”他说，显然他现在对我比较有兴趣，话题开始在我身上转，“听雪姑娘可会乐理？”
　　我迟疑了一下，点点头：“会一点古筝，但不甚精通。民间小调也只会一些。”
　　他沉吟一会儿后，询问：“那么，听雪姑娘可否为我唱一曲？”看他的模样并不像是纯粹想听曲，虽不明白他的用意，我红着脸，老娘豁出去了！
　　无语地看了约见一眼，清了清嗓子，闭上眼开始吟唱：

　　凤兮凤兮归故乡，游遨四海求其凰，有一艳女在此堂，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由交接为鸳鸯。

　　歌声在宽敞的书房里回荡，我不禁羞红了脸，心脏扑嗵扑嗵的等待着月见说些什么。没有掌声，没有笑容鼓励，只是令我几近吐血的寂静。良久，他不冷不热得吐出，“普通。”

　　我的笑脸就快挂不住了，他继续打击我：“这点程度是不够的……你从明天起，不，从下午就开始接受培训……”他一手抱胸，一手点着下颚，作思考状。然后，对着门外唤，“方总管！”下一秒，一个衣冠整齐样子十分严肃的壮年男子恭敬的推门而入，“大人有何吩咐？”
　　“请绮乐坊的可薇、姝湘和李乐师到府上来。”
　　方总管刚领命退下，他又对着门唤一声，“林嬷嬷！”又是旋风般的速度，一位穿戴端庄和蔼可亲的妇女毕恭毕敬的进门，还是那一句：“大人有何吩咐？”
　　“从现在起，你到西厢指导听雪姑娘梳妆和仪态。”闻言，林嬷嬷对我笑了一下，也退下了。

　　汗……有钱人家就是不一样，连下人的脚力也特轻快，个个像学了踏雪无痕似的……再看月见，我幼小的心就饱受打击！他还一副专著投入为国效力的样子，又示意我坐下。
　　他沉吟片刻，幽深的眸对上我的，我突然发现，他并非一个温柔似水的多情男子。他深邃的眼眸在专著时会不觉流露出他深藏的犀利，该是一个怎样的男子呢？对自己热衷的事物才会真正投入费心、露出庐山真面目的男子？我胡思乱想着，但一切不过是猜测。

　　“听雪姑娘，”他的脸上找不到之前的温柔，十分严肃，“实不相瞒，当初我只是大略觉得你的模样与画中之人有几分相似。”
　　“我的眼睛很小。”我反驳。
　　“可以以妆掩饰。”
　　“我的皮肤没她白。”
　　“可以靠保养和化妆。”
　　“我的身材不如她。”
　　“佛要金装，人要衣装。有的是各样的衣裳供你装扮。”
　　“我的气质不如她。”
　　“我已经安排人会去指导你了。”
　　“我……”我没词了！
　　看见他额角开始暴跳的青筋，我禁了声，像只小白兔（本人认为的），怯生生地看着他。片刻后，他像是硬压下怒火，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还有什么需要我安排的吗？”吓得我半句话都不敢回，连连摇头。见状，他满意的点了头，又变回那个温文儒雅的月见。
　　我只好转移话题，小心翼翼地问，“那个……那个画中的女子是谁呀……”闻言，他又沉下脸了。不能怪我啦！！现下这个情况，明显就是想让我假扮成那个姑娘吗，我总要知道人是谁呀！
　　“那是当今圣上的胞妹，若忧公主。此行就是想让你暂时顶替公主进宫。”
　　哇喱咧！这个月见真是，可谓语不惊人死不休，不鸣则矣，一鸣惊人啊！
　　公主？！顶替？！进宫？！
　　“我相信我看人的眼光，姑娘虽出身青楼，却是个洁身自爱、成熟的人，又有几分聪明、气质，你断不会出卖我的，何况能逃离那种卖笑卖肉的日子，何乐而不为呢？”
　　他奶奶的！你相信你看人的眼光，可我不相信我看人的眼光啊！还什么‘何乐而不为’？！他自己去‘为’吧！哼哼哼！
　　“你！！！”我一时气结，但月见这小人估计以为我是感动地说不出话了，继续好心地讲解：“公主在三天前突然在宫外失踪，皇上下旨寻遍全国却毫无音讯，我怕是有人想借机制造混乱或想勒索皇上，这事绝不能发生！我们已经加大搜索范围，也多派人马去找寻了，相信不久就会有消息。不过，为了撑过这段关键时间，就劳姑娘顶替一下直至找回公主。”
　　哎，我不得不佩服月见的看人眼光，真算准我这种容易心软的个性，我气噎在那里，紧抿着唇。
　　“这是皇上决定的？”我冷静下来问。
　　“不，你要切记，这次行动极为机密重要，连皇上也是此次要极力隐瞒的对象，我们担心若皇上知晓真正的公主尚未寻回，会不惜一切去找，容易惊动他人。何况我们还不知公主失踪的原因，这次行动是我们几个公主的亲信商量后决定的。”

　　完了完了，刚逃出了蛇窝，现在又落入了虎穴……呜呜呜，天道不公啊！！！

　　“安心吧，就算事迹败露皇上也不会怪罪于你的，反之，事成之后，赏赐是少不了的。”嗯……怎么觉得那句‘安心吧’有点刺耳，好像在说‘你安心的去吧！’。反复衡量了其中的利弊后，我重重地抹了一把泪，想起刚才那股气还憋着呢，就对他说，“哼哼！走着瞧吧！老虎不发猫，你当我病危呀！”接着雄赳赳气昂昂得出了书房。

　　身后传来扑哧的一声笑，心里就气，牙齿白哟？笑什么！没听说过‘初生之犊不怕虎’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