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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王都初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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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流光殿内。
这是距教王的雪神宫最近的宫殿,是北祭画的妹妹——北祭吟的住处。
“姐姐,姐姐……”正坐在桌旁吃点心的少女看见北祭画,尽管嘴里还塞满了点心,还是快步跑来,含糊不清地道:“姐姐,祭吟好想你……”
北祭吟脑内淤血未清,智力永远只能保持在两三岁小孩的水平。北祭吟直到五岁才会说话,七岁才会说完整的句子。北祭画却常常说:“吟儿是贵人语迟。”
“吟儿,姐姐最近很忙,没有时间来看你,你不会怪姐姐吧?”北祭画微微笑起,连眼底都是笑,宠溺地摸了摸北祭吟的头:“慢点吃,别噎着了。”
“祭吟还以为,姐姐不要祭吟了……”面容清秀的少女嘟着嘴,不高兴地道。
“吟儿,姐姐就算是不要这昆仑雪教,不要这教王的位置,也不会不要你的,放心吧。”北祭画轻轻地拥抱祭吟。
北祭吟,已经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了,她会用命来保护她。哪怕以牺牲自己为代价。
“姐姐为什么不要当教王了?姐姐是教王,保护祭吟。”祭吟紧紧地拉着北祭画,句子说得不连贯,一脸不解。
“好好好,姐姐永远都保护吟儿,永远不离开吟儿。”北祭画将祭吟拥得更紧了。
她也一定会帮爹娘报仇,她更会让无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第二日,北祭楼、无妄、十二雪杀等雪教中人浩浩荡荡地从昆仑出发,前往吐蕃国都——逻些。
一路上,无人敢不跪拜,甚至有人知道快要打仗,还当众设香案为雪教、为吐蕃祈求平安。
在吐蕃,民心所向宗教多于皇室。
北祭画和无妄坐在一辆马车中,两个人一直都沉默着,良久,北祭画道:“无妄,孤也到了当年姐姐去世的年纪了,你说孤还能活多久?”
“无妄不知道,因为,以后是陛下先将无妄杀死。”无妄望着窗外,她只看得到一头流泻如瀑的白发。谈起生死,他超脱而淡然。
她欲言又止,终是沉默了。她无声的凝视着无妄身旁的那把纯黑色的剑,那把剑是与刃雪同时铸成的双生剑,名为刃霜,其锋利与刃雪几乎一模一样。
行至途中,忽然,整个队伍停住不动。
片刻之后,只见谢寒快步走到她的马车旁,恭敬道:“陛下,祭司大人,前面有人拦路。”
“谁?”北祭画问道,脸上没有一丝怒色,反倒有些好奇。
谢寒为难地摇摇头,道:“属下不知,看样子是一个孤女。”
“或许,是回鹘的奸细呢。”无妄意味深长道,声音渺茫。
北祭画本打算就此将这个拦路之人赶走,听到无妄这么说,与其作对的情绪一并涌了出来,道:“谢寒,带孤去看看。”
“还是让属下将她带过来吧。”
“不,孤亲自过去。”说罢,北祭画跃身下车。
下车,才发现如今已道了一片荒野之中,眼及之处是一片绿得一望无际的草地,缀有零星的白雪。她来到队伍之前,只见跪着一个裹着一身棕色麻布的女孩,长长的额发遮住了女孩的脸。
“教王陛下到……”
随行队伍全部单膝跪下了,队伍最前的女孩将眼睛低得更低了,北祭画温和道:“你把头抬起来。”
女孩依言颤抖着将头抬起来,脏兮兮的脸上全是泥土,看不清容貌。女孩大概只有十三四岁,和祭吟年纪相当。只见她的双眼竟是水蓝色,眼中水波粼粼清澈透明。
“蓝色的眼睛,真漂亮……”北祭画也不禁微微赞叹:“整个西域,怕也找不出这样一双蓝色的眼睛吧?你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
“我叫妲雅,我父母都是西域人,可我却长了一双蓝色的眼睛,他们说我不祥,是妖孽,所以将我赶出了家门。”女孩说到此处,眼中染上了一层水雾,好似蓝色的冰晶,更像那万里无云的天空。
“那你,为什么会来拦住我雪教的队伍?”
“因为,我要去找我的父母报仇!”女孩情绪忽然变得异常激动,道:“可我如今还没有能力找他们报仇。”
北祭画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不明的情愫,一语不发,转身就走。
“陛下!”女孩在身后喊道:“陛下,请收留妲雅好不好?妲雅会做牛做马追随陛下,万死不辞。”
女教王依旧头也不回地往回走。
就在妲雅觉得自己无望,随从也开始将她拉到一边的时候,只听到女教王远远的声音传来:“你们将她安置好,以后她将在孤的身边随侍。”
妲雅顿时激动得双手合十,面朝苍天道:“雪域之神保佑。”
数十年后,当烽火狼烟已落下帷幕,当雪教已经独霸天下。那个已经是高高在上,地位仅次于祭司的雪教神巫立下战功无数,虽然已经记不起无数次的南征北战,但她依旧记得这一日,自己的狼狈,她对她温和的语气,以及她潇洒的背影,被风扬起的长发。数十年,这位神巫再难看到她有过这样的姿态,在妲雅看来,什么绝世无双,什么一统天下?她只看到北祭画,她效忠的陛下,活得实在是太累。
数日以后,雪教一行人抵达了国都逻些城,正值黄昏。
吐蕃的国主南楼早已在宫中设盛宴款待。
南楼和北祭画很像,都是年幼登基,父母暴毙。南楼至今没有实权,吐蕃王朝朝廷的军队还不及雪教军队的一半。
皇宫也远远不及雪教的规模,更没有雪教的金碧辉煌。整个吐蕃皇宫充满了民族色彩,五彩斑斓,比雪教之内用金子堆砌的宫殿更有生命力。
北祭画今日也是一身盛装,金色的王袍上绘着日月凌空之间夹着八角形雪花的图案,额间也绘着淡蓝色的雪花图案,长发高高束起,戴着金色的十二支步摇,熠熠生辉。那十二支步摇垂下,微微摇曳的阴影投射在那张浓妆的绝色面庞上,更显倾国倾城。
吐蕃国主南楼天生体弱多病,长得没有半点西域人的粗犷,而是精致得不像个男人,听闻他性情顽劣,从不理正事,只顾尽情玩乐,动不动就是鞭打杖杀宫人。只是看起来,倒像是一个文弱的少年。雪教众人都有些怀疑传言的真实性。
北祭画与他见礼,本来教王与国主应是地位平等,就像宗教与政治都是相互依附一样,教王和国主相见应该互相行礼,可当北祭画已经屈膝行礼,南楼还纹丝不动,北祭画礼只行了一半便直起身,面色一闪而过尴尬。旋即笑面如花道:“传言王行事洒脱,不拘一格,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孤都忘了。”只见南楼大梦初醒似的抱拳行礼,不羁地笑道:“教王陛下容颜绝世,孤一时间看楞了,陛下身后的美女也是姿容无双啊。”
“王,您谬赞了。”无妄淡淡地回应道,眼中也闪过一丝尴尬和愤怒,自己竟然被这位国主当作了女人。
“这是无妄祭司。”北祭画掩口轻笑道。
“哦,孤想起来了,听说无妄祭司,那个什么天……天纵艳才,如果不是祭司,哪还有吐蕃。”南楼说罢大笑。
“王折煞无妄了。”无妄依旧是那波澜不惊的语气,嘴角却勾起一丝笑。
北祭画笑得更厉害了,尤其是听到他说天纵艳才结巴的时候。果然,人不可貌相。
“快,你们怎么都不入席?快入席。”南楼说罢,也不请众人,自己便坐了上去,大快朵颐。
“王不入席祭画岂敢?”北祭画止住笑,依旧带着一丝笑意,坐在了南楼身旁。
无妄也理了一理紫色的华服,将腰间纯黑色的宝剑放在了一边入席。而十三雪杀便立在教王和祭司之后,保护安全。吐蕃朝廷之中的官员今日也到场,此时也坐入席中。
“王可知,这次祭画来的缘由?”北祭画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问道。
“不就是要打仗么?孤是从来不管这些的,反正朝中二十五万军队你们随便用,喏,虎符给你们。”说罢作势往怀中掏虎符。
北祭画还没开口,便有朝臣喊道:“王,不可。”
“怎么?”南楼喝下一整杯酒,用袖子擦了擦嘴角问。
“王,祭画并不用调动朝中大军,雪教之中的军队已经足够了,只是祭画想要问问王的意见。”
“孤没意见,你长这么漂亮整天说这些烦不烦?”南楼清秀的眉目在烛光下更显清俊,他斜睨了一眼祭画,很不耐道,说罢拍了拍手:“上歌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