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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修罗血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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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元七年十一月十九日,午时。
与夏城相对的邯城之内。
议事厅堂之内。
“宫宸殿在搞什么鬼?怎么会在关键时候忽然离开夏城,赶往帝都呢?”玄姒嘀咕道。
“笨!”秋萧然站在北祭画身后,不屑地一甩前额额发,鄙视道:“肯定是帝都出了什么乱子,不然他们极力封锁这个消息干什么?可惜啊,还是被我们教中的暗探发现了。你这傻女人还说熟读兵书呢。”
“去死去死去死!”玄姒嚷道:“本郡主当然知道是帝都出事了,但是你能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吗?死乌龟。”
“这个……”秋萧然一时间被噎住,立刻聪明地问北祭画道:“陛下,帝都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啊?”
“听闻是安国国库的帝都朝廷之中的存银在一夜之间被运进皇宫。”不等北祭画开口,玄逸接口道。
“此时不战,更待何时?”清冷的女声在玄逸身旁响起,北祭画的眼神有些不屑:“不如直接一举攻入帝都。”
连鲜少参与商议战事的无妄亦是颔首:“的确,现下容不得半点犹豫。”
玄逸眉目间戾气已难以掩盖,天生好战的他,已有些迫不及待。
正说到此处只听见外面一阵喧嚣,又是锣鼓震天,呐喊声响成一片,连接着天地。
“报——”一位士兵快步来到议事堂,跪下道:“不知为何,安国突然出兵攻城,而且还拿着许多粮草和食物往城头上抛,叫嚣着要……要一举歼灭我方……”
闻言,北祭画冰灰色的长眸中闪过一丝疑虑,继而变得凌厉,拿粮草和食物往上抛是吗?无非就是为了显示自己粮草充足,越是如此,就越让北祭画肯定他们已是走投无路,虚张声势。于是,北祭画毫不犹豫地对底下众人道:“一刻钟后,开城门迎战。”说罢,宽大的袍袖一拂,径直离去。
城门之前,今日没有一丝阳光,整个天色都是阴沉沉的,树上的叶子还未落光,几日之前这里曾尸积如山,血腥之气还弥漫在四周,甚至还能够感觉到已死的人不甘的眼神正凝视着战场之上的每一个人。
阮毓、杨卿尘等安国六位主将全部到场,这一次是前所未有的士气高涨,阮毓亲自擂鼓,高声讲话,坚毅阳刚的声音让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兄弟们,我大楚的将士们!大楚建国三百五十六年,养育了我们的世世代代,养育了我们这群视死如归的好儿郎!现今国难当头,男儿生当抛头颅,洒热血,报国无悔!国在,我在;国亡;我亡!”
“报国无悔!国在我在;国亡我亡!”所有士兵的爱国之心被激起,齐声呐喊。他们也有父母、有妻儿,为家、为国,他们也会殊死一战,视死如归!
阮毓手持一个大碗,碗内装满了浓醇的烈酒,他举起碗,庄严地将酒洒在面前这一片土地之上,激昂道:“这一碗酒,以祭为我大楚而亡的英灵,佑我大楚必胜!”
“我大楚必胜!必胜!”将士们挥舞着手中的武器,一时间风云变幻,太阳竟钻出了云层,灿烂的阳光普照着大地,照在这一片闪闪金甲之上,是无与伦比的耀眼、是无可比拟的威严、是无法抑制的沸腾!
阮毓将手中的碗砸在身后夏城城墙之上,语带嘲讽地问在场的士兵道:“我大楚自有上天庇佑,已然福泽三百余年,岂是叛贼玄逸,昆仑邪教能够击败的?”
又是一阵沸腾。
此时的邯城城内。
高台之上。
北祭画一袭火红的长袍,长发披散着,没有做任何约束,睥睨天下的傲气尽显,看上去是那样无拘而潇洒。玄逸一身银甲,长发高高束起,眉眼间皆是戾气,霸气而冷峻,不愧是中原的惊天战神。
两军见他们各自的王都到场,激动无比,虽然士气还远不及城外的安国将士。
站在百万士兵最前的,是十二雪杀、九尘,还有玄姒、延国五大主将。
北祭画与玄逸对视一眼,继而北祭画上前一步,道:“我的将士们,还记得出战之前,我们的志向何在?”
“杀入中原,共缔太平盛世!”昆仑雪教的将士们争相吼出这句豪言壮语,但依旧被城外的喧嚣盖过。
玄逸也上前一步,道:“不仅如此,我们还要杀入帝都,杀进皇宫,称霸天下!”
“称霸天下,称霸天下!”这一次,不管是延国士兵还是雪教士兵,皆被两位王的气势所感染,豪言壮语回荡在上空之上,虽然和城外比起来还是逊了一点。
“今日,孤与延王会同你们并肩作战,我们,一起坚守。誓死不退后一步,我们一起,共生共死。“
“一起,名垂青史!”
北祭画语音刚落,两军的呐喊之声瞬间便超越了城外!
看来这次,对方是真的要背水一战,一局定生死。
北祭画高高举起手中的刃雪剑,剑柄上紫色的雪花图腾迎着阳光,仿佛在下达着雪域之神的旨意,更显神圣。
“我们现在就杀出去!”秋风飒飒,撩起北祭画的长发,好一幅绝美的图画!她高声道:“杀!”
玄逸亦是高举起手中那把玄焰剑:“杀出去!”
“杀!”
顿时,邯城城门大开,冲出的将士们一个个都像猛虎猎豹,不顾身死地扑向敌军军队。而敌军更像被逼急的雄狮,咆哮着朝这边冲来。
又一次血溅黄土,慌乱的马蹄在这一片厮杀之中显得喑哑。
“刹那芳华,花漫无际,雪舞妖莲,翻云覆雨,雪乱天下……”北祭画不经意间使出了“问雪”剑法中所有的招式。她从那匹雪白的绝尘马上腾身而起,连贯轻松地挥舞出一套完美的“问雪”剑法。
众人是第一次见北祭画上战场杀敌,这不同于上次与长公主决战。与其说北祭画这是出征,不若说这是一场绝美的、惊心动魄的表演,天地间似乎就剩下她一人。天地浩大,就是她的舞台,鲜血溅在那火红的长袍之上,更加妖异。血色的红莲将她包围其中,她就好似刚脱离地狱的艳罗刹,嚣张地嗜血。
无数的人命丧在刃雪剑之下,只见剑光一闪,便有数人颈间鲜血喷涌而出,恍若刹那的花朵绽放,却又转瞬凋谢,同时凋谢的,还有那一个个不甘离去灵魂。
杨卿尘和北祭画一样不着战袍,他一袭白衣,骑一匹汗血马,白衣上盛开着大朵大朵的血花,妖艳而诡异,不负“玉面修罗”的名号。
他策马朝北祭画而来,一时间,一红一白两个身影交缠在一起,红白衣袂飞扬,来自地狱的嗜血罗刹和纤尘不染的玉面修罗打斗起来。
红衣如血,白衣如雪,在阳光之下,都是绝美的。
若说北祭画是罗刹,杨卿尘是修罗,那么玄逸就如同天神,那样与生俱来的傲气与睥睨,银甲熠熠,手中的那把玄焰剑,剑锋之上还滴着鲜血,而他眉眼间尽是轻蔑,翻手覆手间便又为这战场添加了几条亡灵。
就在这时,战场上忽然响起一个激昂的声音:“我安国的将士,敌方的主将已命丧吾手!”只见阮毓手提一个人头,人头上的眼睛睁得铜铃一般大,嘴大大地张开,仿佛即将怒吼,这正是延国的五大主将之一——江烊的人头。
北祭画闻言,略一分神,杨卿尘手中的剑锋便没入了她的肩胛,她向后一退,反手一剑向前刺去,划破了杨卿尘的手臂。
厮杀间,北祭画余光一扫,只见不远处,秋萧然策马上前正与阮毓打得火热,两个人年纪相当,同样的年少不羁,同样的壮志未酬。就在这时,秋萧然的身后,一支弓箭瞄准了他。
箭离弦那一刹,北祭画被杨卿尘牵制着,无法抽身上前,只得喊道:“萧然闪开!”
秋萧然闻言,本能地一闪,阮毓没有料到秋萧然会闪开,所以那支箭便直直地射入了阮毓的右胸。秋萧然反应极快,一剑朝阮毓的左胸刺去,阮毓向右一躲,可另一把剑,依旧从阮毓的背后没入,力道极大,贯穿了他整个左胸,他喷出一口鲜血,已经体力不支。
只见玄姒从阮毓的身后走出,一袭战袍英姿飒爽,满脸的得意,痛快道:“姑奶奶我的武功怎么也还是胜你这乌龟一筹。也算是替江烊报仇了。”说罢,一剑斩下阮毓的头,高高举起,像他刚才一样,高声向整个战场宣布:“安国主将已死!”
一时间,雪延联军、安国皆各丧一名主将!
杨卿尘忽然收手,剑锋一转,便向秋萧然和玄姒那边去。
那样的速度,用疾风比之犹是不及,北祭画反应过来后亦是腾身追去,亦是比不上杨卿尘的速度。
秋萧然根本就不是杨卿尘的对手,加上玄姒的帮衬也对付不了他。几个回合下来就已占下风,北祭画赶到,用刃雪剑帮他们一挡,道:“快走!”
北祭画和杨卿尘又是几个回合不分胜负,而就在这时,安国六大主将之一——有“饕餮将军”之称的闻无夜上前相助。
闻无夜已经中年,之所以被称作“饕餮将军”,是因为他身经百战,在战场之上杀人如麻,杀人更像饕餮一般贪婪,在他的大刀之下很少能有活口。
北祭画渐渐感到体力一点一点地在流失。对付杨卿尘是绰绰有余,可再加上一个闻无夜,就有些费力了。偏偏两人一直还缠着她不放,实在是疲于应付,连防御都有些困难。
“雪乱天下——”北祭画再一次强行催动内力,使出“问雪”剑法中最高的雪乱天下。
果然两人都被剑气所伤,退开数丈,同时周围数名士兵倒地。北祭画迎面而上,一剑向二人挑去,反守为攻。
刚才才出来的太阳又躲回了云层,似乎也是不忍心看到这血腥残忍的场面。眼前的一切,就好像那修罗场,每一个人,都是那么残忍嗜血,头脑中只余下两个字“杀戮”。所有的人,都只知道麻木地挥动着手中的利刃,不停地厮杀。直到黄昏,漫天霞光,血红残阳,依旧厮杀声不断。天空似乎都被土地上的鲜血染成血红色。
这是一场苦战。
这一战持续了七日,在后世看来是联军与安国之间最惨烈亦是最壮大的一次战役,由于是发生在夏城和邯城只见,因此史称“夏邯之战”。这一次安国仅剩的八十余万军队几乎倾巢而出,而联军的一百三十余万军队亦是悉数出动。这一次战役的伤亡也是最重的,最终安国六大主将折去了一半,八十万军队只余下六十万,而联军的一百三十万军队也折损了三十五万。
雪教之中最得力的主将,也是四大圣使之一的九尘也丧命此战,教王痛心疾首,决心为其报仇雪恨,并命左护法惜楚接掌九尘原来的兵权。
这一场战役更是后世看来最精彩的战役。令天下英雄闻之丧胆的逐风骑、冰玄军、神令营全部都聚集在夏、邯两城之间,决一死战。这七日之战虽然不在安国国都,也不再帝都,可在后世看来,这一战已决定了联军和安国之间谁胜谁败。
据《大楚国史》记载,实际上,两军在此处决战的原因是因为大楚王朝的所有国库存银都被搬入宫中,只因皇帝宫衍想要博得宠妃兰蝶的欢心,长公主入宫索要未果。而安国所有的粮草只能支撑全军用度半月不足,所以长公主唯有放手豪赌一把,半月之内与联军决一死战,必须倾尽全力,最好能全歼敌军。之后是赢是输,听天由命。
这一局赌注,宫宸殿赢了,也输了。她的确给了联军一个重大的打击,却未能全歼。保住了夏城,联军丧失两名主将不得不停止进攻,休整一段时间。但大楚自身亦是因为这一战受到极大创伤,国库空虚得连一个九品小官的俸禄也无法发放,这更加速了国内官员的内乱和叛变的爆发,大楚危在旦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