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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烽火连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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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元七年十月二十日,雪教与延国盟军左右夹击,两军同时兵临云国国都——鹤城,在都城之外相会。
同日夜里,两军统帅聚集军帐中共商大事。
玄逸出征一月而丝毫不见倦意,而是越发地丰神俊朗,他天生好战,不辜负大楚第一战神的名号。他坐在桌前,朗声大笑,眼中是吞噬万里江山的决心。
北祭画坐在玄逸身旁饮下一口茶,道:“中原人的茶道孤实在不懂,所有的茶似乎都是一样。”
“那就不要辜负了这好茶!”玄逸身旁的少女小麦色的皮肤,一双灵眸狡黠地转动,英姿勃发,心直口快。这正是延国的将军,玄逸的妹妹——玄姒,这一路上立下了不少战功。
“阿姒,别胡闹。”玄逸剑眉微皱,淡淡的语调让少女立刻闭嘴。又对北祭画道:“家妹心直口快,陛下不要介意。“
“孤从小在雪域长大,自是不懂中原的许多东西。”北祭画一口饮尽那盏好茶,十指丹蔻,摩挲着茶杯道:“我们还是商量明日的战事为好。”
玄逸颔首:“云国还有最后的五万军队囤积在国都,做殊死的防卫。”
“云国孤立无援,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四面围住鹤城,断了城中的粮草,几日之后四面同时攻城,在他们弹尽粮绝之时一举攻占。”玄姒在一旁头头是道,在身后的地图上比划着。
“说的倒是轻巧,你当安国是傻子?”十二雪杀中年纪最小的秋萧然反驳道,他年轻气傲,见玄姒刚才用那样的语气跟他真心敬佩、甘愿效忠的教王说话,一时气不过。
“你!”玄姒气得无语,看着眼前这个一脸调笑,有些书生相看似秀气的少年身上,将头扭在了一边。
“那个女人,的确不可能坐等两国盟军来进攻……”玄逸亦是赞同道:“她应该会有所行动,但又一直没有……”
“报——”正说着便有士兵前来报信道:“殿下,急报,安国派出六万逐风骑,攻占了延国三座城池,还在继续进攻,号称要战到天明。”
“呵。”北祭画闻言冷笑:“长公主的手段真是高明。”
“岂止高明……”玄逸看着掌心,猛地握成了拳,道:“这三座城池孤都派有重兵把守,她竟在一夜之内攻陷三座,不愧是逐风骑,”他又问那士兵道:“你可知他们主将是谁?”
“回殿下,是杨卿尘。”
“怪不得……”
杨卿尘是安国的六大将军之首,听闻此人容貌就如同其名一般,白衣卿相,不染半点尘埃的玉璧。他上战场从来不穿盔甲,只一袭白衣,一场战下来,白衣上开满了血花,却笑得云淡风轻。传言与长公主之间的关系亦是暧昧不明。
“看来,我们也要战到天明了。”北祭画眼中的杀气渐显,道:“明日清晨必须拿下云国国都。”
玄逸亦是点头赞同,道:“那就用阿姒所说的方法,四面围城,四门大炮齐轰。待城墙倒下……”他顿了一顿,眼中的光芒顿时寒气逼人:“直接屠城。”
“那么,进攻国都的城门就派……”
“陛下让属下去吧!”秋萧然激动道,年轻热血的气性让他打断了教王的话,他也知道,教王不论如何也不会对她最宠幸的十二雪杀发怒。
北祭画还未答话,玄姒清脆的声音就反驳道:“城门是攻城的重中之重,也是他们防守最坚固的,你这个第一次出征的小兵,哪有那能力?”说罢,她俯下身来,摇晃着玄逸的手臂,撒娇道:“哥,就派阿姒领兵去城门好不好,阿姒保证不会放过他们一兵一卒,一定轰得他们落花流水的!”
“谁是第一次出征的小兵,我秋萧然可是昆仑雪教的将军!”秋萧然张狂地叫嚣着,毫不留情地反驳回去:“你这野蛮没头脑的女人,只知道炮轰炮轰,兵法都没学过,一点没有计谋。”
“谁没学过兵法,没有计谋了?”玄姒松开玄逸的手臂,抬头挺胸,脸涨得通红,大喊道:“本小姐可是延国的郡主,你竟然说我野蛮没头脑,真是目光短浅,没有见识!告诉你,姑奶奶我从小熟读兵书,十八般武艺样样拿手,一路上我立下那么多战功。比你这个粗俗的男人有才华多了!”
“才华?你这女人到底懂不懂什么是才华?就你这样都算是有才华的女人,那这天下的女人岂不是个个都成仙女了?你看你,要长相没长相,要气质没气质,要什么没什么,说话是我粗俗还是你粗俗,真是个母夜叉!”秋萧然嘲讽地大笑道。
“萧然。”清冽的女声在秋萧然的耳旁响起,语调平淡但却有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啊……陛下!”秋萧然立刻单膝跪地,道:“请陛下派属下领兵去城门攻城,属下一定不会让陛下失望的。”
北祭画看着眼前这张热切的面容,仿佛看到了七年前那个勤练武功、早起晚睡的十岁孩子,嘴角竟微微勾起,艳绝倾城,她道:“也好。萧然,十二雪杀中你年纪最小,若多加历练,一定不会逊于谢寒的。”
身为十二雪杀之首的谢寒站起,微微躬身,道:“陛下抬举属下了。”谢寒看着当年那个七岁聪颖的小女孩长成现在这个周身散发着妖邪气的绝色女子,心中复杂至极。
“谢陛下,萧然不会辜负陛下期望的!”秋萧然激动无比,灿烂地笑洋溢在年轻秀气的面庞上,得意地看了一眼玄姒。
“哥!”玄姒继续摇着玄逸的手臂,道:“哥,你为什么不让阿姒去城门?”
玄逸有些头疼地看着这个妹妹,她确实是天资聪颖,年轻有才,战场上亦是沉着冷静,英勇无畏。只是这骄纵的性格……他经常在想若有他的十分之一就好……玄逸无奈道:“孤何时说过不让你去?”
“哥,你同意阿姒去啦?”玄姒顿时眉开眼笑,狠狠地剜了一眼秋萧然。
只是,玄逸的下一句话让玄姒目瞪口呆。“城门是攻城重中之重,你和秋将军领兵同去也好。”
这下,两个人同时叫了起来:“竟然让我和这个愚蠢的女人一起去!”
“竟然让我和这个粗俗的男人一起去!”
“够了。”北祭画一拍案几,有些薄怒:“别忘了还有安国。”
“哼。”两人又同时转过身去,背对着背,谁也不理谁。
北祭画这时接着道:“九尘,你领兵一万,去守着鹤城后门,孤不想发现有人从后门逃走。”
“是,陛下。”
“阿寒,你领兵六千围左城门。”
“是,陛下。”
北祭画吩咐完,再看向玄逸。
玄逸沉声道:“江烊。”
“末将在!”
一皮肤黝黑,浓眉大眼,一看便知是猛将的人出列,说话如雷贯耳,他抱拳道:“但听殿下吩咐。”
“领兵六千。右城门就交给你了。”
“末将定不辱使命!”江烊斩钉截铁道。
玄逸和北祭画此时也站起身,玄逸道:“都尽快去准备,黎明前务必拿下云国国都。”
“是!”众人齐答。
此时的云国皇宫内。
年过半百的云王瘫坐在王座之上,浑浊的眼中毫无光彩,花白的双鬓和胡须折射出颓废的气息。
宫外,是无数聚集在皇宫周围的百姓,他们都听闻了盟军的残忍,一路攻来国都所到之处生灵涂炭,惨不忍睹。他们深知,已经兵临国都,他们只有一死,但他们还想再看看他们多年来敬仰的国君。当人也不乏有人拖着一家老小请求庇护的。
而此时国都四面已被联军围了起来,无数的火把把上空照得灯火通明,天空上的万千星辰也都隐匿了起来,乌云蔽月,火把映照着城内的每个人的惊恐眼神。城墙上方,每个守城士兵的眼神都是坚毅的,他们誓死守护王都,没有人想过叛逃,虽然每个人都已经知晓了最终的结果,但他们愿国一战,捍卫自己的信仰。
宫内。
云王最小的儿子——十三岁的独孤羽走到了云王的身旁,道:“儿臣恳请父皇出面去一见那些百姓。”
云王缓缓摇头,浊泪在那张风霜刀刻的脸庞上流淌,他哽咽道:“兵临城下,孤无颜面对列祖列宗,黎民百姓。”
“父王……”独孤羽还想再劝。
“罢了……”云国国君一挥手,道。
独孤羽从未见过如此老态龙钟的父王,只觉得父王在一瞬间苍老了许多许多。
“羽儿,你一定要逃出去。”年迈的国君忽然嘶哑道:“一定,要逃出去,这是为父最后的心愿。”
“不!”独孤羽任性地喊道:“儿臣一定要与城内将士百姓共同生死,国难当头,那么多平民百姓尤愿与国同生死,何况儿臣还身为王室,更应以身作则!”
只见年迈的国君跌跌撞撞地从王座上站起来,走到最小的儿子身边,枯瘦的手扶着他的肩,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羽儿,若整个云王室都没有活口,那谁来报仇?
独孤羽微微张口,什么也说不出来,又合上嘴,默立着。
“羽儿,你长得跟你母亲好像,你的母亲,是吐蕃的女子呢,你看你和她生了一双一模一样的褐色眼睛……”他絮絮叨叨地说着,他最疼爱的就是这个儿子,独孤羽的母亲水土不服早逝,独独留下独孤羽一个孩子:“你长得太美了,羽儿,刚刚出生,父王见到你时,还以为你是个郡主。”
的确,独孤羽长得太美,太像个女子,而且是个倾城绝色的女子,足以让天下的女子都嫉妒而死的风华。
“所以,羽儿,他们盟军会斩杀所有男子,连刚满月的婴孩都不放过,但所有女子,都会被发配军妓,你先扮成女子活下来,乘机逃走,再图谋报仇之事。”云国国君眼中忽然闪着精明的光芒,紧紧拉着独孤羽的手道。
“父王是要儿臣装作军妓?”独孤羽精致如画得脸上起了一层不耻的神色,长眉皱起道:“那儿臣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羽儿!”
“咚”地一声,年迈的国君老泪横流,紧紧地握着独孤羽的双手,跪在地上道:“羽儿,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若不答应活下去,孤就不起来!你既然不甘心放下尊严,那就在以后全部讨回来!”
“父王,您起来,儿臣答应您,儿臣答应您……”独孤羽亦是泣不成声,慌忙将苍老的国君扶起来,嘴边还念叨道:“儿臣答应您……”
此时的城外,城门前。
“死女人,你跑这么快干什么?没看见军士们都被你丢在后边了吗?等等我!”两道黑影跑在队伍之前,你追我赶。
“哼,就你这乌龟爬的速度,还将军呢!”玄姒一边跑,一边得意地笑着:“你刚才没听到吗,我哥和你们的教王陛下都说了,黎明之前必须攻下云国国都,慢了姑奶奶我还得跟着你这乌龟一起受罚!”
“有你这愚蠢的女人在,本将军看明天天黑都攻不下来的!”秋萧然嘲讽道。
在离城门百里的地方,玄姒忽然止步,面向后面一群黑压压的军士。
“哎,怎么不走了?”秋萧然还未反应过来,傻傻地问道。
“傻子。”玄姒不屑地哼道:“你想被他们的弓箭手射死吗?我们的大炮,这么远足以射进城门了。”
就在这时,一台大炮,周身漆黑,体积巨大,足足有两个人一般高。底下由一个装着轮子的木架托着,由八名士兵推了上来。
不远处观战的高台之上。
北祭画和玄逸并肩而立,玄逸眉宇间皆是吞噬天地的霸气,而北祭画一袭火红的长纱在风中飞舞,眼中是无尽的戾气和唯吾独尊的决绝。
此时正值秋日,落叶渐多,漫天纷飞着,如枯叶之蝶在空中飞舞,多了一份愁绪、几分哀凉,甚至有些颓败。
“十余年,这是孤第一次见到落叶。”北祭画望着这些纷飞的落叶,不由得喃喃道:“好美。”
“教王在这大夜晚欣赏落叶,真是品味独特。”玄逸在一旁玩味地笑道:“逸认为还是战场更值得一观。”
只听远处轰轰两声巨响。北祭画这才回过神来,看向远方那城内熊熊燃烧的大火道:“已经开始攻城了呢。”
玄逸望向城门方向,目光中忽然带了一丝趣味,碰了碰北祭画,道:“教王有没有觉得他们两个…呃…阿姒和萧然……真是一对。”
北祭画亦是一反既往地笑了,眸中秋波盈盈,道:“果然。”看向城门那两个身影时,眼中也不由得有几分好笑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