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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春日如风,林荫似梦。春日沁入万物心脾,柳荫浮动有如人心。风源之上,白山之东,山脚下方,四周柳树环绕着一城,当地唤作柳荫城,城内终日如同画中一般,阳光明媚,树影摇曳,浪漫开怀者钟爱这城中美景,往往流连忘返,心怀鬼胎者畏惧这城中光影,每每胆战心惊。
      城中央有一酒馆,酒客食者皆在议论纷纷,盖因城内近日竟出现一个自称荒芜的男子,设下擂台,每日傍晚摆台约战,已连胜数日。人人都说此人招法精妙,无人能敌。却每每点到为止,至今未伤人性命,与相传残暴无度的荒芜大相径庭,众人也只道此人许是自习了什么厉害法术,又崇拜荒芜故事,以此为由,设擂搏名而已。
      城内也不乏久习法术之人,各个都摩拳擦掌,等待着这个自称荒芜的人再次出现,方能将其一举击溃,从此扬名立万。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酒馆角落的位子,一名身着简陋的女子,已凝神静听了许久,她的手上始终把玩着一枚华贵的白玉手镯——正是当日白山之上那名残暴少女。
      待到傍晚,城中果有一男子设下简陋擂台,正将擂台中心对准林荫城最大的一块阳光照射之下。男子站在正中,柳荫之下,一身白衣随风摇曳,虎虎生威。喜爱热闹之人都围作一团,不是盯着男子,就是左右顾盼看有哪名豪杰上前挑战。
      稍倾,果真有一彪形大汉,拨拉开人群,大咧咧走进阳光之中,冲男子拱手示意了一下,也不多言,默念口诀一道劲风便从其双手散出,呼啸如雷,疾冲冲地奔着白衣男子面庞而去。
      那自称荒芜的男子却不闪不避,面无反应,任凭狂风击打面庞,竟是毫发未伤!如斯狂风接触到男子面庞仿佛如同细雨般融化在其身上一般。
      挑场子的大汉面子上挂不住了,本以为自己狂劲的风力轻而易举便能将萦瘦的男子撂倒,可是人家连动都不动,耳听得周围人起哄声嘲笑声不绝如耳,气急败坏地大喝几声,双手左右开弓,又向其连射向几道狂风,一道强过一道,却依然如细雨入江河般未能撼动男子分毫。
      白衣男子见到大汉窘态哈哈一笑,默念口诀,身子依然动也未动,却见两道龙卷风“呼呼”从大汉身前两侧夹击着卷向大汉,如同巨人的双臂一般,扑哧一声将大汉抛升一丈有余,跌出人群外。
      众人无不大笑,心中又都暗自称奇:“这招‘双龙卷猪’已连胜数日矣!”
      数日下来,终是如此,无论多少御风习法之人均不能伤到白衣男子分毫,反倒是男子一直就用这招将一名又一名挑战者无一例外抛出擂台外面,众人又没见过这样的招术,但见中招者一个比一个狼狈滑稽,便戏称此招为“双龙卷猪”。
      有好事者已经连连呼喊“荒芜,荒芜”,口气中无不带着嫉妒和畏惧。过了许久,未有人再上擂挑战,白衣男子轻叹口气,满脸失望神情,准备收拾离开。这时一名身着粗布麻衣,妙龄女子嘤笑连连,款款穿过人群,走到了男子面前,如夜莺啼叫的笑声连绵不绝,笑罢听得女子开口说话,声音也如同夜莺飘满林荫般好听。
      “你竟自称‘荒芜’?荒芜若活到现在,也该百岁有余,你会长生不老之术吗?哎呀呀,那样的话,奶奶是定要逼你相教于我!”话音刚落,抬起的手指尖已然射出一道风束,向着男子眉心直刺而去。
      男子心下微微一凛,却依然未动身形,众人眼见风束射向其眉心,却仍如同之前看到那般,融化进去,石沉大海。
      其实围观众人打从见到是名妙龄女子上前挑衅,就开始躁动起来,尤其眼见女子口出泼辣与其那美妙的长相简直南辕北辙,更是越发好事起来,喊叫声不绝于耳。见到女子所发风束依然未能伤到男子,也仍然叫好之声不断,纷纷喊着让其再接再厉。
      男子皱眉的表情却没逃过少女眼睛,这下便知自己的猜测不错。微微一笑,款款说道:“能将风法运用至如此,融入全身毛孔,却不伤己分毫,此至柔之风可谓最强之防御,‘风体术’果然名不虚传!既然你会“风体术”,那你自然是黎家的族人咯,可又是为何自称荒芜!怪哉怪哉!”
      白衣男子心道惊讶,倒不是因为她认出自己的法术出自黎家,而是方才女子指尖射出看似平淡无奇风束,实则涵盖十几股劲风,有刚有柔,亦狂亦疏,等触其面庞之时又好似变化出万道细腻针芒,虽有些力道不济被自己紧急御起的风墙卸掉大半,却好像依然有多根针似乎刺破了风墙,击中到自己额头,他此时明显察到觉眉心被击的痛楚,这种痛楚好久都没感受到了。眼前这名女子看样子也就十六七岁的年纪,招术如此精妙,却从未听闻,甚至连渊源都无法猜测,遂是大惊。
      盖因风源之上虽人人都能御风习法,但每个人所御之风都固有其特殊的属性,或刚或柔,或烈如奔牛或绵如毛絮,从未听闻有人能够同时纵御,刚柔并济。如他,如黎家,所御之风便绵柔之极,故才能运用至此,环绕全身毛孔,却也因过分柔软,无法向其他风法那样大幅杀伤,方才便才以两股卷风借助夹力才能摔倒那彪形大汉。而如谷月寒谷家,又以刚烈之风而闻名,据说谷月寒曾经以风劈断白山侧岩,至今都能看到那处被劈断的鸿沟。若与一般御风者相较,即使棉柔如黎家之风,仍比寻常之风来的猛烈,但若旗鼓相当的实力,便一眼可见刚柔之差。
      正欲与那名女子攀谈,女子却连声说道“无趣无趣”纵风飞到人群以外了,这才慌忙面向女子离去方向呼喊道:“姑娘,姑娘,敢问芳名?”似听得渐行渐远的少女那边传来微弱的声音,仿佛喊道:奶奶叫念溪。
      “少主!”长明望向身前独坐,面布愠恼的黎淼,关爱之情不需言表,只能将手搭在她肩膀一侧以示安慰,长明明显感到了少女的颤抖不禁,还未言语,那女孩便“呜呜”坠泣不已倒在了长明的怀里。
      “哥哥,你不必劝我。”黎淼轻擦雨泪,“若不听从你与爹之言,我便是死也不会到此处来。家族危难之际,纵使女儿之身,也只能委曲求全,不然……”
      长明打断少女泣语,和蔼说道:“老爷又何尝不是心念具焚,毕竟他始终视你为掌中明珠啊,即使相比于少爷,老爷最爱的仍是你。”“我见落大公子样貌虽不出众,然颇具正气,忠厚老实,这时反倒觉得这样对你倒也不是坏事。倒是你,即将嫁若人妇,离经叛道的心性总该收敛一些,尤其往后我与老爷都再不傍你身旁,事已至此,与其委曲求全,倒不如与落筠相敬如宾,你呢,相服于侧,自己也能过得舒畅不是?”
      黎淼这时止住了哭声,转过头,幽幽凝望身旁这个从小相伴,始终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男人,读来读去,仍只能从目光中看到兄长的关爱,心念俱灰,再不言他,只是颔首默认,扭过头去,不让他看到眼里流下但两行清泪,心中一个声音一直在反复说着:“相濡以沫也好,相敬如宾也罢。我却只知自己永远都不会爱他。。。。。”
      落府这几日热闹非凡,长子落筠婚期既定,淳雨落茗等人便无时无刻不在自发忙碌。落筠作为长兄,从小便对弟妹体贴入微,颇有长者之风,即使如淳雨这般从小一起长大的外姓人,亦礼貌关爱有加。长兄大事将至,淳雨等人都真心替他欣慰,所以争相恐后地给其张罗忙活,反倒是落筠,仿佛变了个人一样,终日惶惶无知,总似若有所思。
      却不知落筠生性敏感,虽对黎淼爱慕有加,得娶佳人心自欢喜,然而早就察觉佳人对己不屑一顾,心有所属,此番定是无奈天命,屈从于我。想到自己落花有意,伊人却流水无情,更是怅然不已,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有心敞开心扉拒绝婚事,哪怕成人之美只为搏得伊人一笑,可是间或间,偶尔瞥见了少女面庞,如此含羞待放,每每看得呆了,连言语都不能,更别谈去拒绝。何况又想到能娶其为妻,相濡以沫,佳人将常伴左右,内心深处更断然不肯主动悔婚。此中无奈似梗在喉,如坐针毡。整日惶惶不能,不自觉就踱步到客房左右,正瞧见自己心心念念的少女推门而出。
      少女黎淼一眼便看到落筠落魄忧郁的面容,想到即将嫁给这样的怂人,愈发气不打一出来,扭头便走。落筠大惊,终于还是对着少女的方向轻轻喊道:“姑娘,姑娘——请留步!”
      黎淼停住脚步,转过身侧身相对,面含轻视,也不言语,就默默地看着落筠。
      四目相对,落筠还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看到自己心爱之人,那明亮清澈的眼睛,仿佛一瞬间就掉进陈年美酒池中,醉的他流连忘返,飘然欲仙。然而这美酒又仿佛翻江巨浪,让他摇摇欲坠,终于还是回归了现实,眼见的仍然是那抹心疼的轻视神情。落筠失落不已,长叹出声。
      “哎——”,缓了缓神,作揖问道:“姑娘近日以来住的安好?”
      “有事便说事,莫言其他,絮絮叨叨似个老太太!”黎淼毫不客气地回了一句。
      “是,”男子将无奈尴尬收于心中,“姑娘你莫恼!我再愚昧,也知道姑娘只因不能违背家族命令,屈尊到我家。在下虽愚钝,却似乎能感觉到姑娘心有所属!”
      黎淼听了大惊失色,自己自然早就对另外一名男子芳心暗许了,可是这个木讷的瘦子又是如何得知?又听他继续说道。
      “想必在下猜对了,哎——其实如若姑娘真有意中人了,我必不干那夺人所爱之事,我马上便去恳请爹收回成命!”
      “笑话,此事关乎两家声名,甚至现如今人尽皆知,你说收回就收回么!”黎淼强忍着泪水,“你放心罢,我从未行任何出轨之事,就算是心有所属,都只是一厢情愿罢了,那人从前也好,现在也罢,以后,永远都不会和我产生任何情愫。”
      “那人是谁?”
      “与你无关!”
      落筠眼见到少女泪水横溢,怎么不心疼,想到这泪水还不知是为了哪个男人流淌,更是又恨又嫉,这妒忌却仅仅维持了几秒钟,便被少女楚楚可怜的神情融化,恨不得当即将其搂入怀里。不自觉向前一步,欲伸手搂其肩膀终究还是没敢,但是眼神却更坚定地望着熟女眼睛,似乎在那汪泉水里找寻着什么。
      “姑娘!”,落筠的语气坚定不移,“不论从前如何,也不论你是否真心嫁我为妻!从那日竹林相见,我便告知自己,今生今世,真心待你,倾尽所有,也要搏你欢心,如若有负于你,当如此竹!”说罢,纵起风刀割断门前一根细竹。
      黎淼头一次用正视地目光扫视着这个萦瘦男子,打量着他白净的脸庞和坚毅的眼神,有一刹那,看到这个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男人的肩膀竟然也显得那么可靠,就仿佛和那个人一样。头一次,她冲落筠微微一笑,转身离开。
      时间一晃即逝,转眼已到约定的婚期。当日落家张灯结彩,欣欣向荣,竹城谁不知落府公子娶亲,上上下下,一片喜庆。黎淼一行依此地风俗婚前移居十里之外城栈,备好嫁妆细软。落筠淳雨骑马慢行,带足彩礼金银无数,前去接亲,当日,本应随行的落笎却不见了踪影,落家上下无不责怪,找而不得,终由筠雨二人携财物上路。
      客栈内,长明听得闺中嘤嘤坠泣,忽急忽缓,心下难受的紧,只恨待嫁闺中不便进出,烦躁愈甚,便携同行仆人“山水林”三人来到城栈西面接引迎亲队伍。
      殊不知,这一去,长明竟后悔终生!
      柳荫城外有一汪湖水环绕白山,湖中心依稀可见一四亩小岛,岛中全是参天古树,烟雾环绕,世人不敢去往小岛,有传言岛内有仙人居住,便都称之为仙人岛,亦有人说岛上有食人猛兽,更令人望而生畏。其实岛上除了树丛茂密并无其他吓人物事,树丛深处只有一小木屋,便见屋内一白发老叟靠着藤椅坐于其中,屋外有个麻衣女子正背对着老叟生火煮饭,飘来飘去,像一个小精灵般。
      少女身着粗麻布衣,粗麻布裙,手带白玉无暇,正是那名唤作念溪的女子。老叟似是身体有恙,不便走动,但闻其声音却低沉有力,好像是在斥责着少女什么。那少女不以为意,边忙活边莹莹说道:“师傅,我本只想去他家偷点美食美酒孝敬您而已,您不总说那白山谷家心怀怪胎,如此的恶人我这样不也是天经地义么。您有所不知,这次我果真听得那老头又跟人密谋什么害人的勾当,如此大奸大恶之人,我小施惩戒,您说,算不算替天行道?”
      老叟呵呵笑着,缓缓道:“你见到那老头了?谷月寒——他也已是个百岁老叟咯!”念溪听闻至此微惊,想不到那名老者听声音铿锵有力,竟是已过百岁之人,又想到师傅以近百之龄仍能御风施法,心下又释然。
      女子却是没见到老者说道“谷月寒”时,脸色急剧变化的表情,时而狰狞,时而伤感,时而愤恨,时而爱怜,又都转瞬即逝。待到念溪进屋送食,老者依旧是那面目和蔼,嘴角带笑的熟悉模样,对其轻声呵斥道:“总之,切莫再轻易伤人!”又似喃喃自语,“伤人一千,自损八百。冤冤相报,何日终了。世人皆混浊,不忘名和利。男男又女女,情字终所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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