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王的权戒》红狸

71、第七十一章

　　血石妖的速度出人意料的快，当它们从四面八方汹涌扑来的时候，形体几乎化成无数穿梭交织的幻影，就连索伦都有些招架不住，被慢慢围困在当中。
　　他离溶洞没有多远，因为速度敏捷的血石妖很快就追上了他，并死死缠住他。妖王的宫殿那边发生剧变，他只要一转头就可以看到那里的情况——只要他愿意，他的眼睛可以洞穿各种障碍物，窥视远方的东西。
　　索伦再也没工夫和这些难缠的血石妖喽喽瞎耗，他准备放个中级的魔法，一口气将这些杂碎弹开，好脱身去帮助瑟兰迪尔。
　　瑟兰迪尔只关照他不许使用破坏力强大的大魔法，中级的魔法应该是可以的，何况眼前情况突变，他毕竟是担忧大美人的安危，不得已而为之……索伦脑中已经想好了一套说辞，以便在事后应付瑟兰迪尔的责问。

　　然而他咒语还没念出口，一阵令人战栗的心悸犹自心底滚滚涌出！
　　他霎时汗流浃背，四肢百骸像被什么看不见的枷锁桎梏住一样，全身的力气都在不可思议地流失！
　　猛然抬头望去，索伦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瑟兰迪尔出了事！

　　如今，他的生命之源与瑟兰迪尔连接，一旦瑟兰迪尔命在旦夕，他也会有濒临死亡的感觉，并且他绝对无法脱离瑟兰迪尔对他的生命力供应，独立而活！
　　说得简单点，他们结合以后，他的灵体已经和这副肉躯融合，而他就像一个蓄电池，要靠瑟兰迪尔不断给他充电才能活下去。
　　他们已经结下生命永不分离的契约。

　　就在索伦僵立在原地，有那么一两秒没有做出反应的时候，缠住他的血石妖群起而攻之，无数石枪瞬间扎得他满身血孔。
　　他被血石妖押解送到血石妖王面前，另一群血石妖正忙碌地准备把瑟兰迪尔抬走。
　　索伦目眦欲裂，冲着它们怒吼一声，“你们这些卑微低劣的生物，不准碰他！”

　　血石妖乃黑暗生灵，且因为智商不高，在黑暗生物界，的确是属于非常低等的生灵，尽管由于血石的存在，其它黑暗生物都对它们噤若寒蝉。血石妖王感觉到索伦身上血的味道有些特别，自然生物界优胜劣汰，弱肉强食，黑暗生灵通常依靠血的气味来识别强弱，这些生物比精灵、人类更懂得生物链由高至低一层层严密的压制铁则，现在血石妖王就好像感觉到眼前有一个等级不知比它高多少倍的高等智慧生物摆在他面前，那血的气味浓烈霸道，令它心生敬畏，但是它左看右看，都觉得索伦不过是一个精灵。

　　“你是什么？”血石妖王大摇大摆地来到索伦面前，咧嘴向他狰狞地质问。
　　“我是什么，哼，这个问题问得非常好。”

　　索伦乃是中土黑暗生物界二号老大，而且魔苟斯将邪恶的力量散布到中土大陆各个角落，改变地貌、气候与生灵的习性，将整个中土改造成他的“魔环”，渗透他的邪恶思想，受到他支配，但实际上，他并不具备号令这些生灵的力量，他是因为得到了索伦的“忠诚之印”，才能控制那些生物，令万物效忠臣服，并且绝对不会背叛他。
　　索伦后来打造魔戒，支配人类九戒和矮人七戒，其实只用到了“忠诚之印”的一小部分力量，魔苟斯的野心和贪婪远远要比他大，他意图将整个中土打造成他的“邪恶指环”，来支配这个世界，因此他一直想要获得“忠诚之印”的完全解码，解开这种力量的真相，继而将之吞并为自己的力量。索伦当然不会告诉他，但那段密码就刻在血石上，如今镶嵌在血石妖王的权杖上。

　　索伦不露声色地瞄了一眼那块通体焕发出紫红色的血石，然后冷冷盯着血石妖王滑稽的大眼睛，对它的提问置若罔闻，冷笑道：“放下那个精灵，别用你们的脏手碰他！他是我的，我发过誓，谁敢碰他，我就剁了它的爪子！”
　　他的声音不知为何，有一种毁天灭地的气势，一群围在瑟兰迪尔身周，正在叽叽喳喳讨论怎么搬走这个精灵的血石妖刹那吓得浑身哆嗦，仓惶退开，纷纷扭头，诚惶诚恐地盯着索伦。

　　索伦头也不回，狠狠盯着血石妖王，问：“他怎么了？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血石妖王尽管对这个精灵犹自心底地感到惧怕，但它身为一个王，还是镇定自若地道：“他中了毒，很快就会变成一具冰雕，如果他成为这里的王后，我就答应给他解毒。”
　　索伦狭长冷酷的眼睛半眯起来，咧嘴冷笑，“我说过，他是我的，你说他可不可以成为这里的王后？”
　　“这……”血石妖王有了一丝退缩，用权杖戳了戳索伦的脸颊，“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关你什么事！还不快给他解毒！”索伦怒喝，“他要是变成了一具冰雕，我就让你们通通变成臭虫！蚂蚁！粪便！”
　　“这……”血石妖王面有难色，眼睛发出羞愤的青白光芒。

　　瑟兰迪尔倒在地上，隐约可见他的手指和头发上已凝结出了冰晶，眉宇痛苦地微微颤抖着。
　　血石妖王再看了看索伦，索伦同样被它们涂了剧毒的武器刺伤了好几处，但是却一点中毒的迹象都没有。

　　血石妖王又害怕又为难地道：“这种毒只有一个办法解，解毒的草药只生长在一个地方，非常难取到。我们血石王国有一个规矩，弱肉强食是这里唯一的法律，我们会定期举行比武，胜过自己的对手，要么请求他成为自己的妻子，从此以后服侍他，要么在他面前自刎，被他吃掉。我是这里的王，也是这里的最强者，但是那个精灵曾经打赢过我，而我没有在他面前自刎，他有资格成为这个王国的王后，成为这里新的王者。我们从来不为弱者冒险，但我们愿意为自己的妻子不惜付出任何代价去冒险。”
　　血石妖王提着权杖指向瑟兰迪尔，“再过不久，他就要变成一具冰雕了，所剩的时间不多，如果他成为我的王后，我就愿意为他去冒险摘取解毒的果实。”

　　“解毒的果实在哪里？”索伦目中无人地昂头，尽管他被一群血石妖逼压地跪在地上，那姿态却也显得居高临下，傲慢无比，“只要取得果实就可以的话，我去摘取。”
　　血石妖王说：“那段路非常危险，你过不去的。”
　　索伦道：“他是我的妻子，我愿意为他冒任何危险。”
　　血石妖王不说话了，他绕着索伦转了几圈，似乎在考量他到底有多少能耐。半晌，它讥诮地狠狠道：“如果你想去送死，我没有理由阻拦你。等你死了之后，我就会让他做我的妻子。”
　　索伦邪笑：“你也有可能被他宰了吃掉。”
　　血石妖王瑟缩了一下，镇定下来，命令小妖们把索伦放开。

　　索伦抱起瑟兰迪尔，说：“妖怪王，你的宫殿在哪里，我要借用一下，为他疗伤。”
　　血石妖王眨巴着大眼睛，看了看昏迷的精灵，又有些畏惧索伦的目光，满不情愿地把他们带到了自己的寝殿。

　　这血石王国无论如何都让人无法相信是血石妖建造的，王的寝殿更是富丽堂皇，七彩的岩壁构成天然的壁画，发光的石笋从高阔的天顶上垂挂下来，将周围照得温暖惬意，一张舒适的大床悬浮在碧水之上，水中浮起一块块大小均等的石台，形成通往卧床的阶梯，那些石板被雕刻成红莲花的形状，仔细看，都是成色鲜艳欲滴的极品红宝石。

　　瑟兰迪尔醒过来的时候，全身的麻痹感和僵化感都消失了，他横卧在索伦大腿上，索伦正匍匐在他背上，帮他吸出腰部伤口中的毒血。
　　“你在干什么！”瑟兰迪尔惊慌地想推开索伦，索伦把他搂进怀里，抹掉嘴唇上的血，温声细语的说，“别慌，我的身体不怕剧毒。”
　　瑟兰迪尔脑子很快恢复了清醒，想了想，觉得也说得过去。索伦本来就是邪灵和剧毒的支配者。
　　“我帮你把毒素吸出来一点，可以暂时延缓你身体病变的速度。”索伦说，“可惜，不能真正帮你解毒，只能多争取一点时间。你现在觉得还好吗？”

　　瑟兰迪尔摇晃着脑袋，让自己冷静下来，随后看了看四周，惊疑道：“我们在血石妖王的宫殿？”
　　“对。”
　　“我昏过去后，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索伦一如既往用着轻佻的语气说道，“有一种果实可以解你中的毒，我会帮你取来。”

　　瑟兰迪尔神色凝重地道：“你不要中了这些血石妖的诡计。”
　　索伦大笑：“我怎么可能会中别人的诡计。”
　　虽然明知这点没错，但瑟兰迪尔还是紧张地皱着眉头，“你不觉得这里很奇怪吗，以血石妖的智商，不可能建造出这样的宫殿，精灵都没有这样的技术，矮人的工匠水平也不可能达到。这里每一件事物的存在都违反了自然法则。”

　　在深不见光的地底下，却生长着新鲜葱郁的草木，不知从何而来的活水源源不断的流淌，遍地是富贵而精致的宝石花，石笋中的光源也不知是以什么为能源而长久不衰。
　　还有大床上铺的草席，柔软温暖，比最上等的蚕丝被还要柔滑舒适。

　　索伦道：“没什么好奇怪的，你应该知道，在中土出现日月以前，世界是以两盏巨灯照亮，那种光源同样是你们精灵无法理解的。”
　　瑟兰迪尔隐约明白索伦要说什么。
　　索伦带着一丝淡淡的感慨，道：“这个地下宫殿恐怕是奥力建造的，他在你们精灵诞生以前，曾瞒着一如，在地底下捏出了矮人，也许他本想让矮人的始祖在这里生活并繁衍后代，所以专为他创造的子女建造了这座宫殿，也只有我师父奥力具备这样的手艺。”
　　“但后来一如命他把矮人始祖转移到其它地方沉睡，等你们精灵苏醒之后，才允许那七个矮人始祖相继醒过来，而这座宫殿大概就从那时候起被埋藏在地底深处，一直保留到现在。没有人知道它的存在，可是世事难料，血石妖却把这里据为己有，建立了血石王国。”

　　世事难料，谁又料到，最后一块光明石变成了血石，也在这地底宫殿中隐藏了这么久。
　　这地下宫殿藏得非常深，外围迷宫环绕，不是瑟兰迪尔这样方向感开挂的人，根本不可能走的进来。

　　索伦看着床下，草席一直垂入碧水中，“这里也有不少雅凡娜留下的东西，解毒的果实应该也是她留下的，她的果实可以化解百毒，并且也具有消除魔苟斯邪恶力量的作用。”
　　索伦回眸凝视着瑟兰迪尔灼伤的半边脸颊，含情脉脉道：“说不定，除了解毒，还能治好你脸上的伤。”
　　他伸手想抚摸那疮疤累累的脸庞，但想到瑟兰迪尔不喜欢他那么做，又缩回手，“对不起，你的伤一直令我很内疚，让你变成这样，我很难过。我……我一定会找到办法把你完全治好的。”

　　瑟兰迪尔沉默半晌，只道：“你对那位女神雅凡娜，似乎非常了解。”
　　他下床，踩在水上的石台上，裹紧衣袍，又回头深深注视索伦，“那种果实，要怎么取得？”

　　根据以往的经验，毒性在精灵的血液中蔓延得非常快速，在天亮以前，它一定会让瑟兰迪尔变成一座在血石王国里独一无二的精灵冰雕。
　　虽然那样也很有收藏价值，但血石妖王欣赏瑟兰迪尔的强悍，当然不希望他成为只能看不能动的观赏物，它很快将索伦和瑟兰迪尔带往地下王国的边界。

　　这座地下宫殿尽管庞大，但并不是真正的无边无际。
　　他们走了一个多小时的路，远离了辉煌的宫殿中枢，翻过一座高高的山脊，来到山的背面。
　　眼前赫然是九天银河一般望不到边的景象，这里不再有发光的石笋从天而降，无垠的黑暗延伸出去，浩瀚壮阔，黑暗里缀满了像星辰一样暗淡微弱的碎光，那些光同样显得十分遥远。他们所能容身的悬崖绝壁外边就是无边的深渊，不知道一直蔓延到多远，不知道有多深，脚下袭来阵阵微风，冰凉彻骨，一个失足，就有可能坠入深渊中，永劫不复。
　　在这广阔的黑暗中，只有一条细长的石桥，孤零零地延伸向远方，望不到尽头。

　　瑟兰迪尔抑制着惊骇，沉声道：“难道要从这石桥上一直走过去？”
　　血石妖王举起权杖，指着石桥远方，说：“别担心，这里的深渊并不是没有边界，根据我们的考察，它是一条环绕着血石王国的‘黑色河流’，现在，我们在这条河的一端，它的宽度大约相当于血石王国的半径，从桥上走过去，就能到达对岸的‘百果园’，果园里有一种赤红色的果实，生长在火焰花中，很容易找到它的，把果实连同整株花一起摘下带回来就行了。”
　　瑟兰迪尔道：“既然你说得这么详细，就是有人做到过？”
　　血石妖王道：“有，但为数不多，大部分死在了桥上。我族中，只有少数人中了毒需要解药，所以这种情况其实并不多。当然，有妻子的人，有责任为了妻子去冒险，去过百果园的都是已婚人士。”
　　血石妖王顿了顿，又补充说：“不过我要提醒你们一下，我们的速度比精灵快很多，反应能力和敏捷度胜过精灵好几倍。”

　　石桥的宽度最宽的部分也只有精灵的半个肩膀那么宽，根本不可能在上面快速奔跑，毕竟稍有不慎，脚下就是万丈深渊。

　　瑟兰迪尔从血石妖王的话里听出一些蛛丝马迹，又问：“在桥上会遇到什么？”
　　血石妖王嘿嘿咧嘴道：“一种飞得很快，生活在黑暗里的生物，你们不可能看清它的形体，它在你们眼前掠过的时候，你们只能看到它像影子一样，嗖的一下就不见了！”
　　血石妖王目露寒光，伸出鲜红的长舌舔了舔嘴巴：“只要有人走上石桥，它们就会出现。不过，如果你愿意吻我一下，我就告诉你们避开它们的诀窍。”

　　血石妖王卷翘着长舌，跃跃欲试地靠近瑟兰迪尔。不等瑟兰迪尔说话，索伦插入他们中间，把血石妖王连同它恶心的长舌一起推到一边。“休想他吻你！”他从眼角狠狠瞪了一眼血石妖王，很有一点神灵鄙夷卑微生物的模样。
　　血石妖王很受打击地扭过头去，“哼，我不管你们了！”

　　瑟兰迪尔拦住索伦，“我自己去。”
　　血石妖王插嘴道：“不行！你们在我的王国，就要遵守我们王国的法律！妻子只能留在黑河的这边，不能踏上桥去！除非，嘿嘿，你不是他的妻子？”
　　说着，血石妖王眼睛发亮地盯着瑟兰迪尔直看，随时等待着趁虚而入。

　　索伦道：“兰兰，你等在这。”
　　瑟兰迪尔踌躇了一下，说：“我允许你使用任何魔法。”
　　索伦没有说话。
　　血石妖王嘿嘿道：“上了桥，任何魔法都无法使用。”

　　瑟兰迪尔清冷的眼眸闪过亮光，猛地把索伦拽回来，拉到自己面前。
　　两个人距离近到互相能闻到对方气息里熟悉的味道。

　　瑟兰迪尔紧紧盯住索伦的眼睛，说：“你相信我吗？”
　　索伦微笑了一下，“我只相信你，你想怎么做，就放手去做吧。但以身犯险的事，必须我来。”
　　瑟兰迪尔垂下眼睫，他以为这时候索伦会来个临别之吻，但索伦没有那么做，转身便干脆果断地踏上了石桥。

　　很多年以后，瑟兰迪尔问过索伦，那时候为什么没有吻，是不是因为那副身躯本来就不过是一具皮囊，他不会死。
　　索伦说：“我不想让你觉得，我们要诀别。”
　　后来，索伦又笑着说：“我为你放下屠刀，不是为了要和你诀别的。所以我永远不会那样吻你。”

　　索伦最后被一个霍比特人推翻，瑟兰迪尔此后再也没有在梦中感觉到索伦过来吻他，他觉得先前的那种感觉，也许就是诀别之吻。
　　到了那个时候，他才感觉到，其实索伦说过那么多誓言，他最喜欢的还是这一句。
　　时代变迁也好，草木盛衰也好，再多的信仰和信念，都抵不过希望他回来的那一丝无法说出口的盼望。

　　瑟兰迪尔后来的宫殿，有人说它像消逝在遥远过去的眀霓国斯，有人说他因为财力不够，才无法重现眀霓国斯的辉煌。
　　其实谁也不知道，森林宫殿里的一草一木，一石一墙，都是仿照他们成婚拜堂的地方而建。
　　瑟兰迪尔的国王盛装，是他拜堂成亲的新娘嫁衣。
　　他穿梭在自己的宫殿中，就会感觉到他们又回到了那个美丽至极，却再也去不到的地方。

　　通往巨角麋鹿王座的那条路修葺的狭窄而漫长，瑟兰迪尔坐在高高的王座上，垂首就能注视到那条悬空的朝拜之路，任何人要来觐见他，都要从那条路经过，也许有一天，他还能再一次看到索伦从那细长的石砌桥梁上走回来。

　　彼时，瑟兰迪尔目光紧紧跟随着索伦的背影，石桥周围的黑暗就像一只巨大的恶魔要把他吞了一样。

　　瑟兰迪尔眸光清冽起来，深呼吸一口气，从背上取下弓，握在手中，搭上箭。
　　血石妖王道：“你很快就看不到他了，你会射死他的。”
　　瑟兰迪尔冷冷瞥了这只丑陋的黑暗生物一眼，道：“他如果没有回来，我就立刻从这里跳下去，你别想碰我一根头发，哪怕是冰雕。想娶我也不先照照镜子，你太不符合我的审美观了。”
　　血石妖王只觉胸口被无形的利剑狠狠刺穿，当场倒地打滚嚎哭起来。

　　谢谢泠楼扔了一个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