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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三十四章 ...

  •   索伦前脚走出房间,后脚就想起来乌欧牟可不是下手轻柔的种。
      流水无情,水神的性子就和大海如出一辙,平静的时候可以温婉娴静得像个最端庄最圣洁的淑女,汹涌起来却如洪水猛兽气吞山河,试想,有什么能阻止得了冷酷无情、势不可挡的海啸呢?
      于是索伦连忙心有余悸地又退回到房间里。

      乌欧牟见他回来很高兴——因为他觉得某人回来是给他打下手的。
      他先勒令索伦把之前给瑟兰迪尔下的咒解除了,然后列了张长长的清单交给索伦:“这上面所有的药材,你帮我都找来,分量克数我都在旁边标清楚了。”
      索伦心心念念,两只通红的眼睛都恨不得黏在瑟兰迪尔身上,“我解了咒语,一会他醒过来,要是疼起来……”
      “疼就疼吧,反正他死不了就行。”
      索伦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瞪着没心没肺的乌欧牟龇牙咧嘴:“敢情不是疼在你身上,你说得真轻巧!”

      乌欧牟莫名其妙地看着迁怒于自己的老友,猛眨眼,“亲爱的朋友,你怎么像个火药桶似的,他是个男子汉,又是个战士,不会忍受不了那点疼痛的!知道疼是好事,可以告诉我他伤得有多重,哪儿伤得比较重。这比面对着一具不会叫痛的死尸好办事。”
      “哦!你能不能别说不吉利的……”
      索伦脸色铁青,嗫嚅着嘴唇,很想说,我忍受不了他忍受那样的疼痛啊啊啊啊啊!
      他很有冲动两行眼泪一挂,哭给乌欧牟看,反正他自从堕落以后,就一直挺不要脸的。

      乌欧牟瞅着索伦别扭得像个受尽委屈的小怨妇似的,忽然双手啪地一声击掌,眼睛发亮道:“啊哈,我懂了,你果然就是和这个精灵接吻了?你们好了多久了?我知道精灵会把婚戒戴在左手食指上,这传统还是因为我告诉他们,这样代表着对爱情的永远忠贞,以及对伴侣的忠诚。你大概忘了吧,这其实是你告诉我的,你说左手的食指象征忠诚,右手的食指象征节制,两者交叉象征禁制。那个时候,你的十根手指头都戴满了权戒,真是够招摇过市的,可惜其它几枚权戒的含义我忘记了……”
      迈荣是权戒的缔造者和第一位持有者,那些权戒是他还在一如身边时陆续创造出来的。他同时也是象征着世间各种信念与欲望的神灵。他左手执掌欲望感情,右手执掌信念信仰,十指上原本是权力之戒、忠诚之戒、弑杀之戒、贪婪之戒、色欲之戒、勇气之戒、节制之戒、仁爱之戒、宽恕之戒和怜悯之戒这十戒。
      十戒现在皆已不在他手中。

      乌欧牟偷觑了一眼索伦的十指,诸多过往的愁思使他沉下脸色,惋惜地撇了撇嘴,接着口风一转:“哦,扯远了,所以,我是想说,你已经和这个精灵结婚了吗?你的婚戒呢?什么款式让我看看吧,我知道你最擅长做这种小玩意了,快拿出来让兄弟瞻仰瞻仰。说起来,我看得出来,这个精灵长得不是一般的美啊,啧啧,难怪连你这块木头都被俘虏了,我一直以为你的审美已经被奥力彻底带坏了,没想到还有的救。幸好雅凡娜已经嫁给了奥力,否则我会替她难过的呢……”
      水神大大非常的话唠,喋喋不休如滔滔江水。
      索伦黑着脸,冷冰冰打断他:“你不许看上他,他是我……的嗯。”
      “哈哈哈哈,我知道,我不会抢你媳妇儿的,纯情的小迈荣,真没想到,你堕落了,也还是那么纯情~”
      索伦:“……”

      我们的爱情菜鸟索伦同学在水神老友的调戏下,从脸颊到耳朵到脖子根的皮肤都红透了,再也找不到一块维持着白皙的部分。那脸色就好像一把能掐出水来。
      他不禁有些后悔,当初怎么会鬼使神差地把戒指戴在瑟兰迪尔的左手食指上,这简直就等于在向世人昭告他那隐秘的难以启齿的爱欲,搞得明眼人一看就会晤了。
      他喜欢暗搓搓地做事,这件事实在做得有违他的低调作风!
      索伦暗暗对自己的轻率行经嗤之以鼻。
      他擅长辩驳,不过此时继续跟乌欧牟胡搅蛮缠下去那真是自讨没趣,显然很不明智。他的脸已经发烫得让他都无地自容了,哪儿有办法再厚颜无耻地待下去,连忙揣紧草药清单,灰溜溜地逃走了。

      索伦其实在各个方面都挺不容易开窍的,不光是感情方面。
      他还是迈雅的时候,就需要比别的埃努勤奋十倍百倍,才能积累起丰富的知识,他堕落以后,成为一名死灵法师,也是在漫长的刻苦钻研中才小有所成。为了节约时间,他才刻意没有去接触那些,他认为不会有机会用到的医术方面的知识。
      谁又能料想到会有今天呢?

      他唯有的不多的优点之一,大概就是对认定的事物能够持之以恒。
      在下定决心以后,他可以毫不犹豫地奋发图强,重新拾起医学这门深沉的科目,含泪一边恶补一边查资料。

      于是,尽管费劲,但他还是磕磕绊绊地把清单上的草药都收集齐全了。同样的活儿给天才型的乌欧牟来做,大概要不了几个小时,而他却焦头烂额忙碌了一整天,连口水都没顾得上喝。
      直到晚上,他捧着仔细分类包装好的药材送到乌欧牟那里,一脚跨进门就听见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颤得他心肝肺顿时碎得七零八落。
      索伦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地飞奔到床边,只见瑟兰迪尔被绑在床架上胡乱地喘气挣扎,汗水渗透了几层床单,衣襟凌乱,袒露在外的胸膛上,绷带松落了大半,血水与冷汗含混在一起,使得白皙的肌肤泛出竟类似于春潮浮荡似的旖旎颜色。
      他的脸颊也是一片潮红,睫毛上挂满了水珠串儿,挣扎的时候,便顺着眼角不断往下打落,滴到床单上洇开淡红色的水迹。

      乌欧牟仿佛感觉到了索伦杀人的目光,忙解释道:“他总是乱动,我没办法给他上药,侍女们都按不住他,他力气太大了!最后我们只能想了这个办法,把他手脚绑起来,这样才好下手……”
      “注意一下你的用词!”索伦两眼发黑,气绝地恶狠狠瞪了乌欧牟一眼,乌欧牟眨动着纯良的眼睛,若无其事地对他微笑,“你别激动,我们这是为他好。”
      “还有哪些人的爪子碰过他?”索伦磨牙道。
      乌欧牟预感到事后那些人的爪子恐怕要被索伦给剁下来,自己也不由得下意识缩了缩手,颤栗道:“哦!我也嫌人多太吵了,这不,就把他们都赶走了,就我一个在照顾他,咳咳。”
      你以前和雅凡娜恋爱的时候可不是这幅德行啊,看来这次是动了真情嘛。你个蠢货,你是不能动真情的,你忘了一如的启示吗?乌欧牟一边兴叹,一边好言好语安抚顺毛,半小时后,索伦总算脸色恢复了正常。

      按照乌欧牟的指示,索伦把药材铺开在一旁的桌上,然后搬了张椅子坐在床边,准备赖着不走了。
      他要全程监督乌欧牟,免得乌欧牟对他心尖尖的金发美人再下狠手!

      瑟兰迪尔双手被反绑过头顶,意识仍然迷迷糊糊,无助的眼神显露出他的精神依然徘徊在崩溃边缘。索伦眼睛一眨不眨凝视着他,眼神温柔缱绻,简直让乌欧牟起鸡皮疙瘩。
      只听又一声凄绝的惨叫响起,瑟兰迪尔扭过脖子,全身痉挛地发抖,一道道混合着血色的泪痕从弯弯的眼尾淌落,冰凉的眼底透出凄惨的粼粼泪光。索伦仿佛自己才是身患重病的那个,灵魂好像也在那凄惨的叫声中被狠狠撕裂成两半,他颓然弯下腰,捂着胸口,掩住双眼仿佛疼痛难当地缄默了一分钟,终于忍无可忍,起身道:“不能给他松绑吗?他这样被绑着会很难受的。”
      “我怎么看不出来他难受,他这样挺好的——哦哦哦!别揍我,冷静!冷静!”

      “迈荣,相信我,他不这样,我们就要难受了。松绑以后,你按住他吗?他会把你脖子咬断的,就在刚才,已经有三个精灵阵亡在他的嘴下……啊咳,他现在神志不清,毒素还没有清除干净,意识混乱六亲不认知道吗,谁碰他都会被他弄伤的,你就别头脑发热添乱了。”
      乌欧牟气定神闲地坐在另一张椅子上,长腿交叠,慢悠悠捣碎药钵里几种混合在一起的草药,撩起一边袖子伸手给索伦看了看,“你看,这就是他咬的,好狠呐~~疼得我直冒冷汗呢。”
      一排牙印鲜血淋漓地攀附在小臂雪白的肌肤上,深可见骨,皮开肉绽,皮层下的肌肉都开膛破肚,索伦看了也觉得心疼不已。
      ——他不是心疼乌欧牟的手臂,而是心疼他心尖尖的大美人,这要痛到什么程度才会对人下嘴这么狠呀!

      索伦沉默地瞥了一眼乌欧牟,那眼神的意思带着明显的偏袒:我的心尖尖大美人端庄冷静自制,不是痛不欲生的情况下,他是不会咬人的!你牺牲一条手臂算什么呢,反正你也没有实体,你好意思为这点小擦伤跟我哭诉?
      乌欧牟气笑地瞧着他那露骨的护短样,脑袋直冒白烟,不知如何指责才好,最后只得对他服服帖帖道:“好吧,你受不了他的惨叫是嘛。我看,要么用毛巾堵上他的嘴,这样你应该能好受些。”
      索伦眉毛拧作一团,泪汪汪盯着乌欧牟,幽怨得仿佛在说:你真是不懂我的心!掩耳盗铃能解决什么啊!能解决美人的痛苦吗??不如用我的手堵他的嘴算了,让我跟他一起痛吧~~~让我分担他的伤痛,承受他的痛苦,我才会真的好受些~~~
      “……”乌欧牟故意别过头去,不理睬智商令人堪忧的恋爱菜鸟索伦同学。

      水神大大才是世间真正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之人,他顺手就从脸盆边拿起那块刚才伊缀尔公主给瑟兰迪尔擦汗时用的白毛巾,俯身双指掐住瑟兰迪尔的下巴,快狠准,干净利索地把毛巾塞了进去。
      世界顿然清净了。
      雪白的毛巾很快就被紧紧咬合的齿缝间的血丝染红,索伦几乎同时窜起来跳脚:“乌欧牟,求你对我的美人下手轻一点好吗!这样对他,他……他太可怜了!”
      乌欧牟鄙视了索伦一眼:“你过去在杀害精灵的时候,怎么不觉得他们可怜?”
      “……”
      乌欧牟按下索伦那只躁动不安的爪子,冷酷地阻止了他想要去取出毛巾的动作,把他按回椅子上,严肃勒令道:“你要么安静地坐在旁边别出声,要么就给我滚出去,眼不见为净!”
      索伦:“……让我,让我陪着他吧。”他低声下气地说了一句,哭丧着脸,憋屈哀怨地磨了一会儿牙齿,终于安分下来了。

      医生对病人自然都是下手很重的,要是参杂着过多的同情心,太过心软的话,那是无法干净利落地处理可怖的伤口的。
      乌欧牟秉承了铁石心肠的医生素养,给瑟兰迪尔上药换药的时候毫不手下留情,神灵毕竟不能体会世间的疾苦,只是在对与错之间加以冷静清晰的区分。
      索伦后来几天里日日都来报到作陪,吃饭睡觉都赖在瑟兰迪尔床边,几乎就等于在精灵身边扎了个小窝。
      乌欧牟其实很不希望他呆在旁边,因为得没完没了地忍受他浑浑噩噩的牢骚。不过索伦也不敢对乌欧牟指手画脚,只是忍气吞声之余,偶尔会漏出一些小小的抱怨。

      陪床的过程中,他其实也在边看边学,勤奋好学算是他的优点之一,通过眼睛的观察,他记住了上药的步骤,也不耻下问地学会了草药的配方,后来,内服外敷的活儿就全由他接手了。
      索伦非常忍受不了除他之外的人碰他的美人,这完全是说不出道理的事,但只要看着乌欧牟或别人哪怕动了瑟兰迪尔一根手指,他心里就会斤斤计较,各种小心眼作祟,难受得仿佛蚂蚁在皮肤下爬。别人哪只手碰了瑟兰迪尔一下,他就很想把人家那只手给剁了……

      他向乌欧牟倾诉过这种苦恼,乌欧牟瞪了他半天,说:“你真的有改邪归正的决心吗?”
      “……当然!义不容辞,刻不容缓!”
      “好吧,亲爱的,你只是恋爱陷得太深了,这是病,得治啊!”
      “……还能治得好吗?”
      “你这病很严重,要根治恐怕很难。你尽量克制,剁手不是好习惯……”
      “……我还是放弃治疗吧。”
      “幸好你没有想过要剁我的手,你还顾念我们兄弟的情分是吗?”
      “不,我很想。”
      “……”

      乌欧牟迅速地退离了床边三米远,他发誓,等把索伦完全教会了,他就得赶紧功成身退,免得爪子不保~~~

      索伦也有毛手毛脚的毛病,他在给瑟兰迪尔上药的时候,实在很难克制住对着一具裸体不浮想联翩,不过他也只敢想想,给他再大的胆子,他也不忍在这时候欺负瑟兰迪尔。他觉得如果那样做的话,自己就真的是太龌龊下流了。
      他可以忍受瑟兰迪尔的仇视,但不能忍受鄙薄。骄傲的人都需要得到别人的尊重,索伦在这方面的欲望尤其野心勃勃。

      昼夜就在反复机械的上药包扎中交替了好几回。
      夜深人静的时候,索伦会耐心地一语不发,等到乌欧牟给瑟兰迪尔做完诊断离开。他喜欢享受一天中的最后这个时刻,这时候房间里沉入一片肃静中,淡黄色的烛光洒在瑟兰迪尔半边缠裹着纱布的脸上,给那触目惊心的苍白晕染上一丝柔和。他会坐在一边静静地看一会,烛光同样雕琢出他深刻清冷的五官,从很久以前开始,当他在残酷的折磨中向黑暗屈服时,他的脸上就很少再有暖意,不过此刻,他的目光却似乎在竭尽全力地透出温暖,细细地隔空描绘着精灵脸部深深浅浅的轮廓线条。
      在确定瑟兰迪尔已经入睡以后,他就会把他扶进怀里抱一会,向他忏悔。

      静悄悄的夜里响起他清甜温柔的歌声,湿润的嗓音如同夜里淙淙流水的细柔声音,在房间里轻轻流淌。瑟兰迪尔曾说过,很喜欢他的歌声,他希望这歌声能让瑟兰迪尔安稳地度过一夜,在梦里至少不要再受痛苦折磨。
      他知道他能为这个精灵所做的事很少,即便他倾注所有的努力。但那些极少的事,他会去最用心最认真地做。
      他知道即便做了那些事,也于事无补,并不能减轻精灵灵魂上已烙印下的伤痛。
      但那样,至少能减轻自己的负罪感。

      爱,总是自私的。
      索伦对世间的情感看得很透彻,对自己的心也同样看得很透彻。

      几天以后,在同样的一个宁静夜晚,瑟兰迪尔在索伦的歌声和他的怀抱里恢复了清醒的意识,他睁开双眼,朦胧中正好对上索伦落下的目光。
      房间里没有点灯,昏暗中看不清那双眼睛的轮廓,只能看见月光点缀在那眼眸深处,浸染上一片月华的清冷。
      疏朗的睫毛垂下来,近得能一根一根清楚地数出来。
      瑟兰迪尔凝视着这双眼睛,聚焦在某一点上,仿佛是非常认真地在打量着,半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索伦发现他清醒了,一时激动,情不自禁地就想低头去吻他。瑟兰迪尔冷淡地偏过脸,使他的吻落在唇角边。
      重伤初愈,精灵开口说话时,声音沙哑得产生了一种柔软的错觉,“以后没我的允许,不准抱我,也不准亲我。现在,放下我。”
      索伦肩膀剧烈地颤了颤,这种轻蔑的语言令他恼怒不安,愤怒的烈火在他胸膛里燃烧,不过最终却被他强行克制了下去。
      这个精灵已经遍体鳞伤,他不能再去气他,使他伤上加伤。

      索伦劝告着自己,阴冷的面目渐渐温和起来,甚至于温柔地微笑了一下。他缓缓地松了怀抱,把瑟兰迪尔轻轻放回床上,掖好被子。
      “你昏迷了这么多天,刚醒过来应该很口渴。你不喜欢喝水是吗,我去弄点温酒来放在你床边,然后我就离开。”
      “瑟兰迪尔……”索伦哽咽了一下,“我向你承诺的事,一定会做到。”

      瑟兰迪尔视线涣散地投向泛白的巨大窗棂,听不出情绪的声音缓缓响起:“你还记得从辛姆林回到多瑞亚斯之后,我们之间的承诺吗。也许你只当那是笑话,和你这个骗子相比,我承诺过的事,从不食言。”
      他阖上双眼,“退下,酒不用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不想有人打扰。”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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