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王的权戒》红狸

12、第十二章

　　尽管瑟兰迪尔一再强调精灵工兵们已是胼手胝足地在赶工，但防御城塔的建造进度仍然缓慢得令索伦恨不得调派一支半兽人大部队来支援。
　　他也确实筹谋过要在夜晚偷偷进行这项工作，然而有几个晚上，瑟兰迪尔比那些精灵建筑师们还要勤快许多，入夜以后，他还留在工地巡视，统计一天下来的进展和成果，如此兢兢业业，有时候风雨无阻，实难让人趁虚而入。
　　这迫使索伦不得不放弃让半兽人来支援的想法。

　　就在这日复一日令索伦昏昏欲睡的督工过程中，隆冬的雪终于化去，森林的银装渐渐在春风中消逝，枝头爆出了嫩绿的新芽，精灵王国再度又披上了绿色与百花的盛装。
　　无论是自阿门洲归来的诺多精灵，还是辛达精灵，一年当中他们都有许多狂欢的节日。辛达王庭葛尤其喜欢举办盛大的庆典，让精灵们欢聚一堂，载歌载舞，使整个王国充盈着欢乐与笑声。
　　精灵的灵魂不朽不死，任何的伤痛都将成为永恒的烙印留在他们的灵魂中，因此，他们很需要快乐来暂时忘却那些伤痕，以支撑他们不腐朽的灵魂度过漫长的岁月。对精灵来说，他们需要乐观的态度来滋润他们随着时光愈见伤痕累累、沉重不堪的生命。

　　瑟兰迪尔后来在他的森林王国中也时常带领他的子民举办欢腾的派对，这种举国上下欢闹的习俗一来是沿袭他那已在历史长河中消失的故国的传统，二来则是他自己对这段时期所度过的快乐时光的缅怀，以忘却在他生命中刻下的太多经年的伤痕。
　　第一纪元265年的春天，辛达国王让使臣将解除禁令的通告带到多瑞亚斯的各个角落，继之而来的就是一场春日祭典舞会的邀请。
　　毕竟在去年夏季，他们忍受了失去众多辛达战士的悲痛，随着冬日过去，春天的勃勃生机降临到岑寂的大地森林中，令人迫不及待地想要从悲伤中振作起来，忘却旧伤，应接新的一年，但这一次的祭典活动还是比较低调的。

　　索伦在帮助祭典部的女精灵们筹备舞会这件事上表现出相当高的兴致和热情，这段时间他简直是不知辛劳地一边往工地跑，一边又在宫廷里什么事都要插一脚。
　　这是当然的，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如此热闹欢愉的氛围了，安格班可不会开什么派对，他也无法想象半兽人们起舞笙歌的恶寒模样……

　　就在祭典开始的前一天，瑟兰迪尔来到宫殿里找他，索伦正忙得不亦乐乎，见到金发好友，兴高采烈地凑上去：“瑟兰迪尔殿下！那个，我被祭典部的女精灵们推选出来作为代表……”
　　瑟兰迪尔面无表情一点头：“嗯，然后？”
　　索伦笑嘻嘻说：“然后就是她们希望知道您在后天的舞会上会穿什么颜色的礼服，会选择几位舞伴和您分别跳舞，目前您心里已经有决定好的对象了吗？”
　　瑟兰迪尔修长的身躯靠在回廊立柱边，抱着臂膀，淡淡道：“有，已经决定好了，我会在当天向她提出邀请。”
　　索伦眼睛瞪圆了，闪着惊讶的亮光：“咦？！”他以为瑟兰迪尔这样高冷的性格，应该会回答他“我不打算和谁跳舞，我谁也看不上”这样才对啊！

　　“你……决定邀请谁当你的舞伴？”索伦小心翼翼试探，“是某位领主的女儿？或者是凯勒鹏的表妹？她一直偷偷向我打听你的事，也问了我，你这次的舞伴决定了没有……”
　　瑟兰迪尔侧目斜了索伦一眼，“向你打听我的事的女精灵，应该不止她一个吧？”
　　索伦：“……我保证没有把你的隐私透露给她们！”
　　事实证明，后来瑟兰迪尔的儿子莱戈拉斯在掌握女精灵们的心思方面完全没有得到他父亲的真传。索伦这个时候看着瑟兰迪尔一脸高傲又淡漠的样子，仿佛对女性的喜好志在必得，总觉得这精灵真是又臭美又欠揍啊！
　　“你前不久还提醒我，不要随便让女士们对我抱有幻想，不能让她们为我伤心。”索伦翻了翻白眼，“你就是这样以身作则的？你明知道有不少女士钟情于你，她们早晚也会为你伤心的！”
　　瑟兰迪尔把索伦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嘴角掖着笑意道：“所以我从来不随便和女士们聊天，她们知道我对她们不感兴趣，也就不会抱有幻想了。”
　　索伦：“……”这是在吐槽他天天扎身在花丛中拈花惹草吗？哦，这是恶狠狠的嫉妒！

　　索伦很自得其乐地认定了瑟兰迪尔就是活生生的嫉妒他，脸上洋洋得意道：“那么你到底决定了要邀请谁跳舞呢？我可以帮你去打听打听对方的意愿，万一人家女士没有准备好，你被回绝了，我会替你难过的！”
　　瑟兰迪尔淡淡笑着，挑起一边眉毛看了看索伦：“反正不是邀请你当我的舞伴，至于我会不会被回绝，这个不用你担心。”
　　索伦越发觉得瑟兰迪尔这家伙很欠揍，表面道貌岸然，实际上是个大闷骚吧！不过他心里想着，万一到时候瑟兰迪尔被对方女士拒绝，落得没有舞伴，孤身一人，大不了自己也不邀请女精灵跳舞，陪他就是了。
　　这种时候就是体现兄弟真情的时刻了！不知瑟兰迪尔会不会感动得让他们的友谊再度升华呢？

　　擅自决定好到时就这么办以后，索伦心感满意，便不再去想舞伴的事，转口道：“那么你过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城塔的工程这两天不是停工歇息了吗？是你说，不能让精灵们一直日夜劳作，要给他们放假。”
　　给员工放假什么的，作为一个极其爱压榨劳动力的抠门老板，索伦对金发精灵此举大为嗤之以鼻！
　　瑟兰迪尔这时拿出了一封纯白色、印着美丽安纹章的信笺，交给索伦：“我是拿这封王后的邀请函来给你看看。”
　　索伦脑袋上挂着问号，将信笺打开过目。看完以后，他英俊的脸都扭成了一个大大的“囧”字。

　　瑟兰迪尔按其出生身份来说，应该是世袭欧罗费尔领主地位的顺位继承人，不过因着庭葛王对他的厚爱，封赐了他“亲王”的头衔，并且分府另居，独自拥有一块封地，所以他的邀请函和父亲欧罗费尔领主是分开的。
　　而索伦现在使用的假名——艾戈拉斯，被罗列在“瑟兰迪尔亲王及其臣属”后面。

　　索伦拿着王后的亲笔信笺，皱着眉头说：“原来我就是你的附属品。”
　　不过说完以后，他又转念一想，其实这也可以理解为——他现在是“瑟兰迪尔的人”了？如此一想，他又甚感欢喜。
　　瑟兰迪尔几不可察地笑了一下，趾高气扬面对索伦，宣布道：“是的，附属品先生，考虑到你作为我的臣属，你的仪容也将代表着本亲王府的形象，所以我命你今晚到我府邸报到，我要审定你祭典以及舞会上穿的礼服。我府上臣属皆为军人战士出身，例行军纪，纪律森严，凡出席大型的庆典，仪容需得体、整齐、华而不俗，希望你引起重视。啊——咳，钦此。”
　　索伦只得顺势垂首恭顺地道：“遵命，殿下，我晚上会过来的。”
　　瑟兰迪尔笑了一下，遂返身离去。

　　索伦望着金发精灵华丽高贵的背影，再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服饰。
　　其实他不是穿得不得体，他本来就身材高大，相貌英俊，即便穿得素雅清淡些，他自认为也足够“艳冠群芳”了。只是他那奇怪的审美观和瑟兰迪尔爱好珠光宝气的审美品味，肯定是有差异的嘛！

　　是以，日落以后，他身披星辰恬静的光辉，踏着青青小路来到瑟兰迪尔的府邸。
　　两人一起共进了烛光晚餐（的的确确是在烛光中享用的晚餐），禁令解除后，索伦的这位金发好友忍耐了一整个冬天的酒瘾彻底爆发，这天晚上自然是酒逢知己千杯少。索伦不忘主人的交代，本来盘算着正好趁瑟兰迪尔松懈之时套他的话，哪知瑟兰迪尔千杯不醉，他自己到快醉了。
　　索伦心知拼酒量不是瑟兰迪尔的对手，赶紧打住道：“差不多该去看看礼服了吧？”
　　瑟兰迪尔点点头，闷了最后一口酒，招来他御用的两名裁衣师，他自己也随同索伦一起进到一间宽敞的陈衣室。

　　索伦进入房间一看，三排衣架整齐地从墙边开始排列放置，对面的墙边，贴墙放置着两面巨大的试衣镜，还有一副垂帘从高高的天花板挂下，直拖到地板，隔出一个换衣间。三层的纱帘将窗门挡得严严实实。
　　烛台的火光明明昧昧照着那些镶满宝石碎钻，金线银线编织的华丽服饰，瑟兰迪尔道：“这是我去年向宫廷裁缝部订制的一批礼服，都还没有穿过，你挑喜欢的试一试，我帮你把关。你的身量和我没差多少，尺寸应该合适，就是你偏瘦了点。”
　　说着，他便在一张高背镂花象牙白的沙发椅上坐了下来。
　　无缘无故被挑剔了一把身材的索伦拉长了脸，恹恹地钻进了衣架间。

　　彼时的明霓国斯国富力强，千石窟宫殿金碧辉煌，贵族们的生活奢华极致。
　　索伦很有为金发精灵的奢侈抹一把汗的冲动，他眼睛逡巡一圈，简直要被琳琅满目的服饰闪瞎，嘴里念念有词：“瑟兰迪尔殿下，你以后要是有了孩子，不管是小公主还是小王子，有你这个在任何事情上都这么严苛的父亲，我敢说他们学习礼仪就得被你折腾死啊！你可千万不要太为难你的孩子。”
　　索伦一边说着，一边内心为自己苦闷起来，不知道以后他能不能有个小索伦什么的，能不能和小瑟兰迪尔结个娃娃亲之类。如果成为一家人，就能共谋伟大的邪恶事业，以瑟兰迪尔的智慧，必定是如虎添翼。

　　索伦的奇思妙想开始如脱缰野马在无边的星河里畅游。
　　他脑海里不禁浮现出这样一幅美妙的画卷——待他完成大业以后，他希望自己有个美丽的小公主，然后嫁给瑟兰迪尔同样美丽的小王子，他的女儿可以乘着巨龙做的婚车，由座狼大军和蜘蛛大军护送，前方还有半兽人大军和瑟兰迪尔的精灵大军一起吹奏婚礼进行曲，这将是一场空前绝后的跨种族婚礼，他可以把夺下的中土大陆，还有格劳龙抢回来的金银财宝，一起当女儿的嫁妆送给亲家……算了，除了宝石，别的瑟兰迪尔不会喜欢的。
　　索伦脑中构想的画面咔嚓一声碎裂，眼角余光瞥了瞥金发好友，忧伤地惋叹。

　　瑟兰迪尔手捧着睡前的最后一杯甜酒，烛光微微照暖他清冷的脸庞，笔直的鼻梁落下淡淡的暗影在半边脸上，显得一边嘴角的笑意暧昧不清，垂下的长睫扫落下一圈淡影，眼神有那么些许的冰冷晦涩。
　　“祭典上我会穿银色的礼服，舞会上我打算穿那套月白色的，一个月前阅兵时，我穿过的那套。”他低着头，淡淡说，“舞会上，女精灵们有爱好根据服饰的同色或近色来随机配成舞伴的习俗，如果事先没有说定好的话。你可以帮我挡一挡吗？”
　　索伦正拿起一套宝蓝色的礼服，纳闷地僵在那里，想了想，又放回去。
　　瑟兰迪尔顿了顿，又道：“不过，如果你已经有选定的舞伴，那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