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中 ...
-
天气晴好的时候，漠北正将迈入莺飞草长，风光明媚的好季节。
一年一度的狩猎开始了。
漠北守军每年均会举行狩猎式，会有全守军的所有高级将领参加。而且重要的一点是可以携带女眷参加。一来是一种娱乐性质的亲民活动，二来顺便练练合纵连横。
我向幕以群表达了我想参加狩猎式的愿望。幕以群很惊讶。
我知道他惊讶的原因。他的娘亲从未参加过狩猎式，所以我也不应该会想起要去参加。而且我并未学过任何武功，去了也只能够干看着。或许还会连累他的亲兵要分派人手出来保护我、影响他的战绩。
不过他还是答应了。出去散散心也好，他微笑着说。
幕夫人仍是悲痛难平，提不起参加的兴致。我也没有勉强。
反手拔箭，拉弓，瞄准，一气呵成。箭无虚发。幕以群目瞪口呆的看着我一身戎装在围场里面大显身手。
人群总是会无限的崇拜并围绕强者，尤其是在漠北这个以实力说话的地方。
我的箭艺都是以群哥哥教的，除了射箭我其他什么都不会啊。对着漠北守军高级将领的夫人如夫人我羞涩的微笑。
刀，不会。剑，不会。我摇摇头适当的示弱。
投她们所好的聊些女人的话题，这一切驾轻就熟，手到拈来。一切水到成渠，我定下了和这些夫人如夫人下一次聚会时间。
由幕府出面举办一次赏花节再合适不过。富含江南秀色的赏花节让那些夫人如夫人赞不绝口。点心之精美也是她们平生仅见。偶尔让这些过惯戎马生涯的女人享受一下精致的生活，也让她们别有一种高贵的优越感。宾主尽欢。
春天来了，冰雪消融。
大大小小的聚会后，转眼便是幕以群的十五岁生辰。我以幕府的名义广发请帖，邀请了所有漠北的高级将领。
宾朋云集。
正统的江南歌舞，歌舞伎美艳绝伦。纸醉金迷，歌舞升平。
歌舞的美妙吸引了女人，歌舞伎的美貌吸引了男人。
幕以群端着酒杯透过重重人群看向坐在夫人席间笑容可掬的我。我对他遥遥举杯，表示祝贺。
他仰头，尽饮杯中酒。
那次狩猎后，他一直没有问我为什么。大概是因为有太多为什么吧。为什么我会箭术，为什么我会虚伪的笑着和那些夫人如夫人虚与委蛇，为什么，为什么……
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由着我一次一次的操办着各式各样名头的大小聚会。而效果我已经从他不再日益紧锁的眉头上看出来了。
为什么。送走所有客人后，在送他回房的路上他问我。
前面提着灯笼的下人屏息静气，继续缓缓的往前走。
他喝得不少，全身有一半的重量倚在我的身上。我扶着他不说话，继续顺着回廊往前走。
说话啊，虃儿。你从哪里学来的箭术，你从哪里学来那么多收买人心的方法，你从哪里学来的舞技，你从哪里……他哽咽。
为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我一个男人要你这样帮我。那些你从小买回来歌舞伎，你一个一个的教她们跳舞的时候就想到了今天的用处是吗？
他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
不是。我回答。箭术是在你学武的时候，跟着偷学的。合纵连横的方法是从书上学来的。那些歌舞伎本来是买着玩的、训练来让你高兴的。自从姨夫死后你就一直不开心，每天回家也是眉头越皱越紧，我只是想做些事情让你开心一点。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他问我。
因为你是我的以群哥哥啊。我看着他笑着回答。
月光下少年的脸因酒精烧得通红，他喃喃的重复着一句话 ，今生今世我绝不负你。
我微笑。
掌灯的下人在前面窃窃的笑。
幕以群在军中的地位逐渐稳固，在家中的时间也越来越多。
他向来聪颖，什么事情只要提点一遍遍游刃有余。果不出我所料，府中的歌舞伎日日减少。虽不问她们去了那里，但在转眼就会出席在各种各样的宴会中变成某某将军的如夫人，她们这样介绍，与我平辈论交、笑语盈盈。
我也松了一口气。帮助他保住了应该有的名分地位，接下来的日子应该会回到昏昏欲睡的日子中去了。
幕夫人每天午饭后准时找我去聊天。大部分时候她不太说话，小婉在一边又奶娘陪着练习女工，我便在软榻上睡着了。
幕以群回府后第一件大事便是吵醒我。
所有人都看着我们微笑。的确，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但是也不能不让我睡觉啊。
日子又在吃吃睡睡中度过。
我照例在软榻上准备入睡的时候，幕夫人轻声说, 虃儿啊，你和以群把事儿办了吧。
恩，我迷迷糊糊的回答。忽然想起这话怎么听着有点别扭，但幕夫人没有再说话。刚刚清明一点的脑子有迷糊起来，我睡着了。
早知道当时讨论的是我的终身大事，怎么着我也得清醒过来好好考虑下。我端着茶清笑出声，按掉电视遥控器。那段日子的回忆陪伴着我度过了太多的时光，即使是闭着眼睛也仍然仿似昨天、历历在目。
我和幕以群的婚礼日期上奏朝廷后很快便订了下来。
我看见幕以群便傻傻的笑。他笑着说我傻丫头。
心灵的无比愉悦超出了身体的限制，我经常整夜的睡不着却仍然精神奕奕。
婚礼的日子很快来到了，我成了以群的新娘。
终于明白书中那些女子嫁得如意郎君的喜悦，因为我的心中也是无尽的欢喜。
洞房花烛夜的海誓山盟，仿佛连初次被进占身体的痛楚也被掩盖了。我紧紧抓住他，仿佛他是溺水的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诺诺：本来有一篇H，可是最近严打，以后看番外吧。）
他说，今生今世绝不负你。
誓言音犹在耳，但却已经物是人非。
婚后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发生了很多事情。
幕夫人因为郁结在胸终难排挤，还是改变了她自身的命格。终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她只是拼命看向我，你为我幕家所作的一切，幕家的祖先都看到了。以群个性见强，你要多多包容他。小婉和以群就托付给你了。
九岁的幕如婉在她的床前哀声恸哭。
她死的时候，漫天飞雪。
幕以群正是战前吃紧的时候，赶回来却未能够见到他娘亲最后一面。
匆匆嘱咐了我两句后，他还是回了营中。
地方官按律上奏朝廷，表彰的圣旨不久就下来了。追封一品诰命夫人，无数的珠宝。全被我封棺作了陪葬。
依照幕夫人的遗言，将她和幕将军合棺火化后移葬杭州。这个江南的纤细女子还是不能忘怀她日思夜想的故土，死后也不欲葬在这伤心的漠北。即使这里有她亲生的骨血，无尽的回忆。一辈子是她跟着丈夫驻守漠北，死后她要丈夫跟着她回家。
想必幕将军也是愿意地吧。
幕以群脱不开身，只有我和小婉扶棺南下，去往杭州。
一路前行艰难险阻不必说，但还是安全的到达了杭州。
带着小婉去西子湖畔转了转，想让她见见她父母初遇的地方。
没想到遇见了不可思议的人的人反倒是我。
先把小婉送回她的外婆家，我便到了约定的茶楼。
韩哥哥。我轻声地叫他。
在窗边凝视外边西湖美景的男人转过脸来，小虃儿，他微笑。
这些年你去了哪里？他问。大家都担心你出了事情，到处找你。你怎么会在这杭州？
我不是一直在杭州，大部分时候我住在漠北。我喝了一口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反正一醒来我就在这西湖边上睡着了，说来话长。
那年山中冰雪消融时发生了雪崩，大家清点的时候发现不见了你，以为你在睡懒觉。结果等冰雪完全消融还是没有看见你，大家这才慌了，到处找，却还是找不到。后来发现冰雪消融后的雪水通过一条暗河流向西湖，才想你是不是被水冲到了这里，果然。他笑笑。
原来如此。我终于破解人生一大谜团。
韩哥哥，我现在很好。我成亲了。望着对面这个赐我名字的男人，我低声说。
听到你说过得很好我就放心了。他沉默了半响说。我想陪你回去看看，也好让大家安安心。
好啊。我高兴的说。漠北很有意思，你会喜欢那里的。以群哥哥也是个好人。
我匆匆的安排归程，献宝似的要把以群引荐给韩哥哥，让他赞赏我挑夫君的眼光。
有时候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早知道一回府是那样的晴天霹雳在等着我的话，我还会不会那样迫不及待的希望回到幕以群的身边。
远远的在马车上打起帘子，便看到幕府前喜气盈盈的红色。但是，娘亲尸骨未寒，肯定是我看错了。
望着车里相处融洽的小婉和韩哥哥，我捏紧指尖。想点别的，一定是自己看错了。就想想怎么引见他们两个人吧。韩哥哥见到以群一定会很高兴的。
望着面前这个掩面笑着叫我姐姐的女人，我费尽全身力气才克制住自己往她脸上招呼而去的欲望。
对她点头微笑，对她旁边搂住她的男人轻声说：夫君，我给你介绍一个人。这位是我表哥，韩笑。
两人不温不火的互相打招呼，但只是表面。韩哥哥牵住我的手手劲大的出奇，几乎捏碎了我的平静外壳。
他就是你的好夫君？韩哥哥在我屋外的花丛边轻轻揽住我的肩。跟我回去。
韩哥哥。我摇头。他必是有苦衷的，我等他来解释。
韩哥哥等了三日，便不再等。你愿自暴自弃，也由得你。
满脸的泪水。我愿自暴自弃，也只能由我。脑海里全是那少年的声音，今生今世我绝不负你。今生今世我绝不负你。……
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好像最近我都是在发呆中度过。
房间里很冷，我的衣着也很单薄。
冬天我怎么会不想睡觉呢。我自言自语。
短短的几个月，抢在热孝期内多了好几个叫我姐姐的女人。对我而言不过是莫大的讽刺，毕竟这招合纵连横里的经典名计我也用过。
唤来下人重新点起房间的火盆，看看天色将晚，我吩咐道：如果将军回来，请他先来我这里一趟。
这些天他好像新宠了一个如夫人，每天都会提前回来。
他出现在我房间的时候一脸的笑意。怎么啦，突然想见我。房间怎么这么冷。
你的手怎么这么冰。他欺近握住我的手。
恍惚之间我以为一切还似从前，但是他身上一股脂粉的香气瞬间把我从天堂打入地狱。
没事。我轻轻推开他的手，刻意忽略了他眼中的一屡不耐。就是想找你陪我以去看看日落，好久没看了。
好。他还是答应了。你多穿一点，外边很冷。
任由他替我系上白色的狐裘，把我包得严严实实。
坐在城外的小山坡上，倚在他的怀里看着日落。
大漠的落日总有些悲壮的凄凉，不由得使我潸然泪下。
怎么啦，好好地看个日落哭什么。他小声的抱怨，却把我抱得更近，抬手拭去我脸上的泪水。
没什么。只是觉得关外的落日太荒凉，不如江南的秀丽。我轻声说，贪恋的汲取不再独属于我的温柔。
我们回去吧。
好。他应道，小心的扶我站起，把我送入轿中。
在轿中透过厚重轿帘偶尔闪过的缝隙，泪眼婆娑的贪慕的看着那一直打马走在轿前男子的笔挺背影。
终于到了幕府，男子打马向不知道如夫人第几的院落而去。
身体化作空气逐渐消散的瞬间，听到有人说：夫人，到了。请下轿吧。还听到有人的惊呼声：夫人，夫人不见了，夫人不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