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那些姑娘们》生生花里住

2、【二】 钟灵

　　爱情如此短暂，而遗忘太长久。
　　——聂鲁达

　　木姐姐死了。她今年不过二十六岁。可是她已经死了。死于后宫倾轧。
　　男人总是以为自己的妻妾们会和平共处，甚至互相照应，皇上也不能例外，愚不可及。

　　皇上待我和木姐姐总是与其他人不同，毕竟有早些年的情分在。
　　初时，皇上和木姐姐也是极恩爱的，我曾见他故意高声惊叹——“婉妹你怎生的这般好看，像一枝玉立的水仙”，那副痴样子，叫木姐姐笑得前仰后合。那时候的木姐姐，整天都快活极了，身闲时日好，又有情郎常常陪伴身边，便连宫外也传说着木贵妃的圣宠，羡煞多少怀春少女。
　　我并不嫉妒木姐姐，虽然她脾气坏得很，总是凶巴巴的，但是，毕竟是血脉至亲的姐妹，更何况这宫里真心对我好的也只有她了。我二人的身份不比寻常，在这宫里，就是活脱脱的靶子，谁都想射上一箭，好叫我们腾出位置来。

　　木姐姐是被德妃害死的。
　　德妃是苗女，美艳妖娆，擅毒，擅蛊。她给木姐姐送了一碗莲子羹，打宋朝那边来的汝窑青瓷碗，釉色细腻光洁，衬得她一双手似是无瑕白璧。
　　“姐姐，这羹汤不能用！”我忍不住开口。
　　“我还怕什么呢？”木姐姐的声音淡漠极了。

　　这碗莲子羹，送了木姐姐的性命，却不曾毁坏她的容颜，她躺在床上，盖着鸳鸯交颈花色的锦被，嘴角带笑，似在最安详的美梦之中。锦被上的鸳鸯是木姐姐亲手绣的，拿惯了剑的手，拈起针来总是笨拙，这床被子她断断续续的绣了很多年，那鸳鸯见证了最初的欢笑和最后的伤怀，一针一线都藏着心事。
　　皇上在木姐姐床前哭的肝肠寸断，抱着尸身不肯叫人收敛，他一声声唤着婉妹，木姐姐若活着，定是要动容的。可是她已经死了。
　　我站在一旁，看皇上这幅模样，心里忽然就冷了下来——人死了再哭有什么用，若真有心，又何至于将木姐姐冷落在这昭阳殿数年。后宫捧高踩低，明里暗里，叫她吃了多少苦头，而最苦的，到底还是相思。
　　昭阳殿，他亲自改的名字。那时，皇上登基未久，和木姐姐欢爱情浓，便将宫殿的名字该做朝阳，说是与汉朝宠妃所住殿宇的同名，只盼从此以后，月明歌吹在昭阳。
　　可惜了，爱情从来不会为了宫殿的名字而停留。

　　葬礼后，我告知皇上，是德妃下的毒。
　　我以为他会为木姐姐报仇，毕竟他为她的死如此伤心欲绝。
　　可是他说：“德妃那么柔弱善良，怎么会去伤害婉妹？你如此诬告可对的起贤妃的贤字？”
　　我不伤心。一点也不。
　　我有什么可伤心的呢？贤妃不贤，德妃无德，后宫的逻辑，原本就是如此。
　　他早已不是那个青衫磊落行走江湖的段公子了。
　　我也不再是那个坐在无量剑派的房梁上嗑瓜子的小姑娘。

　　他是温柔深情的翩翩浊世佳公子，是民间口耳相传的重情重义的好皇帝。
　　而人到情多情转薄，当一个人的温柔深情对着许多人的时候，每个人能得到的，其实只是一份凉薄罢了。
　　日复一日的宫廷生活里，我早看透了这份凉薄，木姐姐却枉付了一片痴心。

　　木姐姐死后很久，有一天，德妃来找我。
　　“贤妃，你姐姐不是我害死的。”
　　“呸！我钟灵和你不共戴天！”
　　“我虽厌恶你二人，却不耐烦这些伎俩。而我们向来不和，她怎毫不防备的喝下我送的羹汤？何况你又拦了她一下。”
　　“……”
　　“你不肯承认，或者不敢承认，她实在是灰了心罢了。”
　　是的，我不愿意信，那个敢爱敢恨机敏泼辣的木姐姐也会有心灰意冷生无可恋的一天。

　　莲子羹，莲子青青心独苦。木姐姐性子刚烈至此，宁可死，也不要这么孤独的活下去么？

　　木姐姐不在以后，皇上命人封了朝阳殿，里面一应陈设如旧，以供他不时去缅怀。他写了很多很多悼念木姐姐的诗文，为木姐姐画了无数幅肖像，甚至做了各种面纱烧给木姐姐。
　　如果有天我不在了，他是不是也会烧很多葱绿绣黄花的鞋儿给我呢？或许他早忘了。
　　我始终记得，那一年，我从家里跑出来找他，终于相见时，他问我，“你那双绣了黄花的葱绿鞋儿呢？”
　　我问他是不是连我姓什么也不记得了，他却问我的鞋，当时喜悦极了，只当他连一双鞋记忆犹新，如今却总忍不住想，他为什么一时叫不出我的名字呢？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