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旧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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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是黯淡的深青色，贺兰山阙精致的阁楼上。
她跪在那里，头低垂着，看着玉石地面映出的模糊的白色人影，“阿鸾想要拜您为师！”
“鸾，可是青鸾的鸾？”那人却不提拜师的事，临窗擦拭一把古剑。
“是。”
“凤有凰兮鸳有鸯，万物成双，而鸾唯有揽影自怜，又是何必？不过自觅烦愁……”那人好似想到什么，原本清冷的声音竟带上几分凄凉，“你，改了这名吧！就叫——”
“夙和！”一声清咤震醒昏沉的夙和，她睁眼，梧桐树的疏影里斑驳了天宇，她低了视线，看见阿凌皱了眉看她，“你不是吧，我只是去给你猎只鹿，你就睡了着？”
“抱歉阿凌，只是昨晚睡得有些迟了。”她随意扯了个谎，其实从半年前她只要一放松下来，便不停地恍惚，梦到以前的事。
“呀呀呀，睡迟了？”阿凌怪模怪样的凑近夙和，“说吧，美人昨晚见了哪家俏郎君？”
“流里流气，小小年纪不学好。”夙和躲过阿凌的脸。
“哎呀我的好夙和，你多点表情吧，像我这样！”阿凌迅速变了几个表情，又道，“这已经有一个木头了……”阿凌在夙和身边坐下，作小女儿状，摇着夙和的袖子。
“我已经过了那般活力的年纪了，阿凌。”夙和有些无奈。
“我可不觉的，只是你累了对吗？”阿凌笑了，笑里不见恣意，只是一种久经风浪的疲惫，厚重的让人心悸。
“……”夙和也笑了，卸去所有假面，那笑容与阿凌的一般无二，“你也累了啊，可你还这么年轻呢！”
“是啊，我这么年轻，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呢？”阿凌顺势一倒，躺在夙和腿上，天空的碎片跌进他的眼里，几分空洞几分寥寂，“他们在我们身上找故人的影子，真可笑，是不是呀。”
夙和不说话，她并不排斥这个，她这样活着，也带着那些远去的人们一起活着，他们未走完的路，她带着他们一起走着，一起看着，她累的从来不是这个。
“你也在我的身上找别人的影子，对不对？”阿凌看向夙和，她的眸中映着那个落寞的少年。
“我记忆里的林渊，与你无一分相似。”想起林渊温柔的样子，夙和看向阿凌的目光中也带上几分温柔，“你这般，作茧自缚，又是何必？”
你还看的见我。”
“你并不是在模仿林渊，你只是在做你自己，”风吹起阿凌的发，几缕青丝乱了他的容颜。夙和伸手拨正，道，“阿凌，你就是你，不是林渊的影子，不必因此累了自己。”
“也罢。”阿凌又重新笑得恣意。
“……或许吧，只是，我讨厌他们，看不见我的他们。”阿凌笑了，“还好，夙和心中一叹，知他并未想通。也是，各人各有各人的心魔，又可是旁人寥寥几句能解？她心中悲切，不知是为阿凌，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别的什么人。她也只是道：“也罢……”
阿凌合了眼，就这么就着夙和腿，好似睡了。夙和也合了眼，靠着梧桐树干，任思绪像柳絮，纷纷扬扬，不知何处去。四处安谧，静好一如华胥之梦。
临水的雕花窗，映出青衣人温文的面容。
身前的书桌上，铺了长长的画卷，卷上已画好了遒劲的枝干。他蘸了饱满的白色，落笔，一树梨花胜雪。他面上显出笑意来，继续着色，那片雪色蔓延——春风一刹，花满林梢。
他放下手中的笔，凝视着画，好像看见了匿在花林中的那个女孩。
门外响起敲门声，他回神，道：“进来。”
书房门被推开，染青语气微急：“公子，梁国的生意出事了。”
“如何？”
“我们的车队被扣下了，咸安的铺子也被封了，说是车队里搜出吏部侍郎府丢失的宝贝。”
惟深临窗而立，明媚的春光照着他颀长的身姿，无论怎的看，他都是一个很好看的男人，“几天前的事？”
“两天前的事。梅老四累死了五匹马，连夜赶到鄢陵的，说是方式程被关到牢里，快没命了。”染青也觉怪异，鄢陵与咸安虽近，但是两天着实是有些快了。
“甚好，吏部侍郎厉含笑，闻名不如一见，他想见我，那就见见吧。”
染青一听，思量道：方家在咸安的铺子被封，掌事入狱，还能如此快的将消息传回鄢陵，必有人助。而方家在梁国发展已久，平安了这般久，突然出事，还是窃人宝物这罪名，若是相识已久的官员，早就可下手，故此事不是他们所做，此事牵扯到厉含笑，这位新晋的侍郎，如今仗着晴美人，正是圣宠无限，以他之力，完全可以做到上述事宜，但他明可杀了方式程，可是又放人回来报信，只有这个解释——咸安方家之事只是个诱饵，就是为了让公子前往咸安！可是，他见少爷是为什么？
“染青，明日启程。下去吧！”
染青默默退了，掩好门。
惟深面上是不曾更改的温文，染青的话在他心中没留下一丝涟漪。他低了头，依是看着那片白茫茫的梨花林。
世人赞他：淡比春风不伫望。说的是他对什么都温文，其实是对什么都淡漠，他的心从不为别人，别物而伫足。好似春风拂过大地，万物复苏欢庆，可是就春风自身而言，它对万物没有丝毫爱怜，它只是顺着四季轮回，走过，温柔并不为谁，谁也留不住它的脚步。可他比春风更甚，他的心里空濛，旁人看不见里面有什么，也永远不会知道里面有些什么。
而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只有他自己一个人，默默勾画着一片白茫茫的林子。
良久。他拿起画卷，像无数次那样，火折子闪出了红色的火舌，舔舐着那片花海，那些过往。他静然看着，面上一派沉寂。他松手，画卷落入铜娄中，腾起几多烟尘。
他看着，直到尘埃落定，看不出曾经风云。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旧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