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台古月》秦落

4、第〇三章：奇门

　　断尘以极快的速度切入战局，刹时打破了一边倒的局面。
　　暗红色的刀刃肆意穿梭，乍看之下似全无章法，而实际上……谢璃抿唇，双手成爪，迅速奔冲其间，飘飞的袖口不时触上细网，片刻就被撕得粉碎。而奇门五彩方面也不好过。断尘的能耐远远超过他们所想。完全以蛮力挥动的七杀刀以看似缓慢的速度无孔不入，一时之间刀刃所落处，丝网应声而断。
　　方才的青衣人呕出口鲜血。断尘斗笠下的眼底亮芒一闪，几乎就在瞬间飞鸿般腾起往他攻去。其速度之快，比谢璃有过之而无不及。
　　剩余四彩慌忙退开，却见对方仅仅是在半空一个借力，紧接着刀刃已架上站在青衣人对首的黑衣人脖颈。
　　他声如冰雪凝结：“让他们滚回去。”
　　黑衣人垂目，睫毛在惨白的脸上泻出黛色的暗影。
　　四彩与谢璃同时停止动作，仿佛又恢复最初的对峙局面。
　　黑衣人唇齿一动，然而断尘出手更快，还未反应过来，周身大穴已被连点。死白的脸上没有表情，映着那身黑衣，就像暗夜里潜藏的一抹不存在的虚影。
　　四彩同时往后退了一步，紧接着便消失在虚空中。
　　谢璃懒洋洋地挑起眉毛：“喂喂，跑了诶，你这招还真是有用。”
　　“他们本是五位一体，缺了其中之一，便不可再战。”
　　“诶？你怎么知道？”谢璃兴致勃勃地看着这个初出江湖却让他不断震惊的跛子。
　　断尘手里的刀挪开，径自将抓住的黑衣人往谢璃怀中丢去，边道：“奇门五彩，练的‘修罗六道’致使心智发育不全，同样，更加无法单独战斗。所以打败其中一个，就相当于打败所有。因为他们战斗靠的，就是章法。”
　　“章法……”谢璃啧啧两声，“这得用多少场才打得出章法啊。不过跛子，我刚刚发现了一件事。”
　　“嗯？”断尘看向他，对方手里还抱着个和他身材相差无几的男人，那场面瞧着倒着实有些趣味。他忽然想起那个山上的少年，斗笠下的嘴角浮了丝空落的笑纹。
　　谢璃说：“你总算像个人了！”
　　断尘看他一眼，转过身：“走吧。”
　　谢璃嘴角用力抽搐：“喂等等，你什么意思？你让我就这么抱着这家伙？”
　　断尘不说话，只埋头往前走。
　　谢璃大吼：“喂你不是吧！有你这么虐待我这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老鼠见了也膜拜的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天下无敌……”
　　断尘回过头看他一眼。
　　冷目扫过，一片寒风刮骨。
　　谢璃噤声，老老实实把黑衣人往肩上一扛，道：“我扛还不行么。”
　　断尘点点头，转身继续走。宽大的袖口处掉下刀柄处挂的玉质盘腿小童。谢璃瞪了那小童半天，觉得小童就像主人一样可恨。
　　碧空万里无云，热辣辣的太阳照下来，地面白花花像银钱一样。谢璃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且向来是只听过鬼见愁整人，却也未见他被人整。此番下来，谢璃倒颇有一种与平日里被他欺负的家伙们感同身受的悲惨感觉。正所谓善恶到头终有报，他谢璃夜路走得多，倒确实撞了鬼。只可惜这鬼他还撞得心甘情愿，就算被人修理得惨兮兮，到头来也舍不得离开。
　　断尘似乎就是有这样的能耐，轻而易举地吸引他人，让最开始的好奇成为附骨之蛆，赶也赶不走。
　　谢璃亦步亦趋地随在断尘身后，边感慨万千地道：“我说跛子啊，你怎么就是不肯雇辆马车或者直接去抢些马啊，这样走下去，要到什么时候才到天封山庄啊。”
　　断尘头也不回：“很快。”
　　“啊？”谢璃没有反应过来，又碰巧那黑衣人的下巴磕了他背脊一下，一时疼得龇牙咧嘴，气不打一处来，索性道，“瞧这混蛋一路上半句话不说，不是死了吧？”
　　断尘没有理他，谢璃低下头自顾自道：“喂喂，你死了吗？死了吗？”
　　黑衣人充分发挥断尘一般的功力，只紧闭了唇，瞪着双桃花眼，转也不转地看地面。
　　谢璃讨了个没趣却也不在乎，反而笑道：“仔细看去你小子长得倒还是人模狗样的，就是不会说话，说起来这修罗六道的功夫，莫非练了还成了哑巴不成？”
　　黑衣人还是瞪着地面，前面断尘脚步如飞，也让人忘了他走路的怪异姿势。
　　谢璃继续道：“我师父以前跟我说，这奇门五彩生来就没有名，只以他们的代号相称，我见你穿黑衣，莫非就是传说中的黑衣使玄？”
　　黑衣人身体动了动，谢璃暗道说这奇门五彩心智不过孩童果然不错。他哼了两声，继续道：“不过你这名字也太奇怪，不如这样……喂前面的，你姓什么啊？”
　　断尘脚步一顿，袖口略振：“与你何干。”
　　谢璃耸耸肩，右手卡在那人腰间：“不说？那这小家伙便随我姓罢。”
　　扛在身上的黑衣人一动不动，周围草木声响，风声猎猎。
　　谢璃左手指尖拈了九个黑色圆粒。光润的颜色在阳光下就像牛乳闪着淡淡的柔光。他嘴上带笑，衣袍动荡间圆粒已以风驰电掣之势往周遭四面而去。
　　断尘七杀刀自袖里滑出，斗笠在风声之间露出削唇一隙。
　　谢璃只见面前停了九个影子，分明是方才遁去的四彩以及另外五人。
　　那剩余五人容色各异，最左一人手里执了节玄铁钢鞭，长发披在背后，本来算得上姣好的面庞从上往下从左到右贯了两道大疤，此刻虽然嘴角带笑，却是说不出的狰狞可怖。
　　谢璃做了个呕吐的姿势，一双杏眼眨啊眨，边道：“太恶心了！长这么丑还出来吓人，这还要不要人活了！我说断尘大公子，你最近惹什么霉运，一天三拨人来袭击。娘喂，这样子下来可是几条命也不够杀啊。”
　　最左那人表情不变，依旧一副微笑的模样看着两人。他旁边的灰袍人却是率先开口，那人全身上下被包裹得紧紧，只余一双眼睛如同粘腻的蛇般扫过几人。他的声音也像阴暗潮湿之地的空气，阴恻恻的，教人浑身发寒：“还请二宫主和我们走一趟，门主想见见您。”
　　二宫主三字一出，谢璃立马哀怨地接话：“你是二宫主，为何不告诉我？！”
　　断尘理也不理他，只对着灰袍人道：“不认识。”
　　灰袍人自讨了个没趣，声音却依旧恭谨地重复：“还请二宫主和我们走一趟。”
　　“……”断尘转身就要绕过九人，身后谢璃还是扛着黑衣使玄亦步亦趋地随着。
　　也看不出几人是如何迈步，顷刻复又挡到二人前方。然而断尘与谢璃更快，看不清二人是如何动作的，脚步微移身体就似绒毛，瞬间荡到更前方。
　　几人便如此乐此不彼地玩了半刻钟，终于受不了的就是驮了个高大男子在身上的谢璃。阳光透过树杈的罅隙散落下来，鬼见愁一双杏眼瞪得圆滚滚，满脸泫然欲泣：“不行了，我不走了。妈妈呀，好狗不挡道，你们九个狗，这怎么就是不听话啊！”
　　灰袍人旁边的绿裙少女咯咯笑了两声，奇丑无比的脸上因为笑容五官皱成一团，如若不是声音的缘故，便与七老八十的老大娘无异。谢璃看得又是一阵反胃，只觉得这奇门果真是奇，竟连这等丑妇也收揽进去，要是自己，就算再怎么厉害有武功，这看了就倒胃口的长相，自己也绝对不会把她收到身边。这东西驱驱鬼神倒还行，啧啧，比关公还行！
　　绿裙少女说：“嘿，我们要找的是二宫主，关你屁事。皇帝不急太监急。女人脸。”
　　鬼见愁嘴角一抽，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说。他怒极反笑：“老太婆，你有胆再说一遍？女人脸？嗯？”
　　“呀呀自己都承认了，不是女人脸是什么？试问有哪个男人……”
　　“碧还，住口。”灰袍人开口，他似乎是里面地位最高的，那唤作碧还的少女立即便住了嘴，只拿眼睛不断瞪视谢璃，丑陋的面庞益发扭曲。
　　谢璃瞧着对方模样，只觉那胸腹间的恶心之感即将破体而出，他发出惊天动地一声“呕”，连带着其余十一人都转过头来，尤其是那少女，扭曲的脸已经有了发黑之势。
　　“看样子二宫主是不愿意跟我们走一趟了？”灰袍人看着断尘，蛇般粘腻的眼底掠过丝杀意，浓浓的杀意从包裹得紧紧的身体里透出，真如吐着红信的巨蟒，要将面前人缠在怀中，缓缓地缠紧再缠紧，直到断气为止。
　　“……”断尘不语，手中大刀平举，已是强攻之势。谢璃嘴角一阵猛烈抽搐：这家伙倒是准备强攻，问题是自己手中还拦着个拖油瓶，嗯……他一副冥思苦笑的模样，杏眼如同两颗水润的珍珠，可怜巴巴地盯住旁边的断尘。
　　断尘却不管他，径自一个飞身前掠，暗红光芒翻转间，打斗已始。谢璃叹出口气，非常认命地提气后掠，然而也不等他成功脱出战阵，一抹绿影已紧随而至。
　　这不看不打紧，一看看得谢璃险些岔气。
　　只见对面冲过来的绿裙丑妇满脸青筋暴跳，更可怕的是，本来丑陋的五官皱成一团，居然还鼻孔大张，颇有种牛魔王再世重生的感觉。
　　谢璃顿住脚步，将手中点了穴道的拖油瓶扔上天，接着一个上跃，在重新抱住对方的瞬间两腿一蹬，不偏不倚正巧蹬在那绿裙少女脸上，但听她尖叫一声，本来就狰狞的脸庞可怖地红肿成一团，端得是恶鬼投生，吓煞世人。
　　谢璃被她绝世姿容惊得，也是下地都不由得一颤，险些闪了腰，摔了手里的拖油瓶。
　　绿裙少女凶目爆出火光：“老娘饶不了你！女人脸，纳命来！”话音刚落，只见她陡然掠上半空，身姿轻盈如燕，如若忽略掉那张可怖的面庞，倒也称得上是灵动飘逸。
　　只可惜……谢璃左腿一迈，背后的拖油瓶被一个甩身扔到断尘战阵，两掌齐出，已接住对方攻击。绿裙少女嘴角一勾，竟就着谢璃双掌，双腿直袭对方下盘。谢璃蹙眉，接触的手掌竟像被胶黏住般松不开。他眉头蹙起，一直嬉皮笑脸的神情也带了三分严整：
　　“江云溢是你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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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时间：2011年6月13日，21点53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