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决》巴尼尼

10、醉翁之意不在酒

　　丽妃说完，殿中一片死寂，众妃你看我我看你，都对丽妃这时候提出让宋昭仪认九公主为义女感到不可思议。徐婕妤哼了一声冷笑说：“九公主既然是皇嗣，就该按照宫里的规矩教养。衣食住行读书识字，都有女官负责，哪一点用得着丽妃你费神？你说大公主照顾不周全，那宋昭仪难道就能照顾周全了？大公主跟九公主好歹是姐妹，不看僧面看佛面，就是看在先帝的面子上也不会亏待了九公主。那宋昭仪跟九公主无亲无故，难道就凭着九公主认义母磕的那三个头，宋昭仪就会把她视如己出了？”
　　徐婕妤声音越说越大，激得丽妃一下子站了起来拉着九公主说：“我自己生的女儿还不能做主认个义母了不成？”
　　“只怕九公主认义母是假，丽妃想要拉拢外戚才是真的！”徐婕妤也站了起来挡在丽妃面前说：“这义母早不认晚不认，偏偏要挑在平西将军回京的时候认，你敢说你不是别有用心？”
　　徐婕妤看丽妃一副悲愤交加的样子，正自得意，突然耳边一个低沉的声音骂了句“放肆”，循声望去，只见陵叙沉着脸从朱漆门外走了进来。
　　众人见陵叙来了都赶紧站了起来，陵叙走到先帝金棺前高声道：“何谓外戚？昔王莽窦宪，乱权祸国，此为外戚。宋氏既非正宫，又无子女，何来外戚一说！今孤安在，婕妤却一口一个外戚乱政，这是在骂孤不分忠奸，还是在咒孤早亡好让你徐氏外戚干政！”
　　徐良娣站在后面听到陵叙骂“徐氏干政”的话，吓得赶紧上前跪下说：“殿下息怒，奴婢万万没有此等心思！”她这一跪，反而让殿中众人意识到陵叙的长子是徐良娣生的，将来若陵叙不幸早亡，徐氏大可凭此子把持朝政。
　　陵叙见徐良娣开口求情，就说：“你跟徐婕妤是自家人，那好你给她解释一下何谓外戚何谓乱政！”
　　徐良娣万万没想到陵叙会这样在众人面前让自己难堪，但要她向徐婕妤解释“外戚乱政”她却是做不到的，一来她与徐婕妤的关系人尽皆知，再者太子又正在气头上，无论如何解释都不会让他满意，因此她只能摇头说：“奴婢才疏学浅，不知此为何意。”
　　“阿弥陀佛。”一直沉默着的宋昭仪突然开口念了声佛说：“王莽乃汉元帝皇后王政君之内侄，元帝崩，传位太子刘骜是为成帝，成帝专宠赵氏姐妹导致后宫无子，死后立定陶王刘康之子刘欣为嗣，是为哀帝。王政君见哀帝并非成帝血脉，怕其羽翼丰满之后夺权亲政，遂令其内侄王莽把持朝纲独揽大权，以保王氏之兴盛。后哀帝崩，王莽假借太后名义立汉平帝，平帝死后，王莽上书要求代天子临朝，称‘摄皇帝’，又立两岁刘婴为太子，后令人制作铜匮，内藏《天帝行玺金匮图》与《赤帝行玺某传予黄帝金策书》，伪托高祖刘邦遗命称帝，定国号为‘新’，至此西汉灭亡。”
　　宋昭仪一口一个专权摄政，吓得徐婕妤大气都不敢出。陵叙的本意原是想借徐良娣之口敲打徐婕妤不可过于嚣张，如今见宋昭仪一番话已经达到了这个效果，便笑了两声说：“宋昭仪这学问做个一品女官也够了。”
　　大公主见陵叙笑了，只当这事过去了，不曾想丽妃听太子夸宋昭仪，便见缝插针继续往下说：“正是昭仪有学问，我才想着要九儿认她做义母，这样将来九儿有不懂的也有地方问了。”
　　大公主听宋昭仪又提了认义母的事，心里大为不满，却也不得不笑着说：“九妹能认宋昭仪做义母自然是好事，只是本朝家法妃嫔过继子嗣非得有陛下御笔亲诏。如今父皇已然仙游，丽妃就是让九妹认了宋昭仪做义母，宋昭仪也还是得出宫啊。殿下您说是吧。”
　　陵叙没料到大公主会问自己，更没想到她会搬出祖宗家法来。原本以为只要丽妃同意过继，他再点个头，这事就算成了。但看现在的形式，就算他肯为丽妃写这个诏书，大公主也是不肯罢休的。如今朝堂已然乱成了一锅粥，若是再搅乱了后宫，只怕他纵有三头六臂也休想平息纷争。后宫的事还是要靠大公主撑着，因为他只能点头说：“大公主说得是，如今再认宋昭仪为义母已然无用，丽妃心疼九妹大可挑选优秀女官教养她。”
　　楚珏听到太子也不同意让宋昭仪过继九公主，只觉得浑身无力，若不是被五公主抓着腰，几乎就要摔下去了。好在此时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在了丽妃那里，她们又站在后面，因此并没人发现她的异常。
　　宋昭仪听完太子的话，双手合十念了句佛，说：“我没有子嗣，说起来也是一桩遗憾，既然丽妃愿意让公主认我做义母，我也乐意接受，还请殿下大公主恩准此事，这样将来我去了感业寺也有个念想，一年到头这孩子肯去感业寺见我一面，我也就知足了。”
　　“宋昭仪既然有心认下九儿，将来妹妹必然会常带九儿去看姐姐，此事还望殿下成全。”丽妃在太子跟大公主不赞成过继以后心里也没了主意，如今见宋昭仪开口，只当她还有办法，便顺着宋昭仪的话说了下去。
　　大公主没想到丽妃竟是铁了心要把九公主过给宋昭仪，好在先帝已故，太子又跟自己一条心，此时就是过继成功，宋昭仪也必须要离开，因此点了点头问陵叙：“你觉得怎样？”陵叙见大公主都点头了，也就不反对了。
　　丽妃闻言，赶紧让人把九公主带了来，当着太子和大公主的面让九公主于先帝金棺前给宋昭仪磕了三个头，以此就算过继。宋昭仪听九公主叫了自己一声“娘”，笑着把手里的菩提挂在她脖子上说：“你是金枝玉叶，什么都不缺，干娘也没什么宝贝送给你，这串菩提我带着许多年了，你留着做个念想吧。”
　　陵叙笑道：“看来我这个做兄长的也该准备一件礼物祝贺九妹认了个义母。”说着蹲下摸了摸九公主的头说：“小九你想要什么？”
　　九公主盯着宋昭仪给的菩提想了许久，说：“我什么都想要。”这一开口，倒把众人逗笑了。陵叙摸了摸她的脸说：“好，明天让人把礼物给你送来。”
　　“不嘛，我现在就要。”九公主大概看陵叙好说话，也就撒起娇来了。
　　陵叙一把抱起九公主道：“行，咱们现在就去珍宝房，你喜欢什么就拿什么好不好？”
　　“九儿调皮，只怕奶娘看不住。五公主行行好去帮我盯着点吧。”丽妃知道自己女儿调皮，怕她不懂事得罪了太子，便央求着五公主也陪着一起去。
　　五公主点头：“我长这么大还没去珍宝房看过呢，这次全是沾九妹的光，不过我怕黑，玉儿你得陪着我。”
　　陵叙这才注意到楚珏居然也在承恩殿，“这么晚了郡主还没回去？”
　　“我让她留宫里陪我两天。”五公主拉着楚珏就往外走，小太监没想到一下子出来了这么多人，手忙脚乱地调配人手抬步撵。陵叙陵叙见他们乱得狠了，就说：“这不远，我们走着去吧，不坐步撵了。”
　　“多让几个人打着灯笼就是了，大晚上的坐在步撵上也怪吓人的。”五公主拉着九公主走到最前面说：“小九啊，姐姐跟你比赛好不好，看我们谁先跑到那边的桂花池。”
　　陵叙看着两个妹妹撒欢似的跑开了，只觉得好笑：“五丫头也是没长大，刚刚还说怕黑呢，这会儿又不怕黑到处跑了。”他说完看了看走在旁边的楚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拉住楚珏的手说：“我忘了，你也怕黑。”
　　“殿下言重了，后面跟着十几个宫人十几盏灯笼，又怎么会黑呢。”楚珏很自然地挣开了陵叙的手。
　　两人沉默着走了一段路，陵叙突然夺过太监手里的灯笼，说：“前面树多，放一盏灯笼在跟前路也会清楚一点。”
　　楚珏道：“路是自己选的，摔了也是活该。”
　　“有我在你不会摔跤的。”陵叙把灯笼往楚珏身边挪了挪，“今天在殿里，大公主说得头头是道，我也不能反驳。好在大公主已经点头同意九儿过继给宋昭仪了，以后我们还有机会。”
　　“大公主刚才已经把话说死了，宋昭仪就是过继了九公主也还是要出宫，难道等将来丽妃死了再去感业寺把宋昭仪接回来抚养公主？这种先例大公主是不会允许的，殿下您说是吧。”楚珏一口一个大公主，完全无视陵叙作为太子的权威，然而陵叙被她这样讽刺也没生气：“如今朝纲未稳，后宫不能再乱了，大公主虽然专横，但毕竟压得住后宫的纷争。有她在，我也轻松些。”
　　“殿下就不怕大公主将来不肯放权后宫？”从宋昭仪这件事上楚珏很明显的感觉到大公主不喜欢自己，并且五公主下午的话也给她提了个醒儿，连五公主都能看破她跟太子的暧昧，大公主不见得会不知道。
　　“大公主虽是臣子，但也是长姐，要让她放权，必须要找个适当的机会。”
　　楚珏发现太子又悄悄拉住了自己的手，这次她没挣开，她在不确定宋昭仪这个靠山是否还靠得住的情况下，能依靠的就只有太子，因此她必须抓住这个靠山。

作者有话说

　　最近思路有点乱，可能会小修前面的章节，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