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交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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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从来就不会因为任何事放下它匆匆的脚步。头顶的树叶绿了又黄，在秋天的微凉风中瑟瑟地颤抖，已经是深秋了啊！人们都加厚了身上的衣服，在街上也时常可以看到路人抓紧领口，缩着背来抵御偶而凛冽的风。时间就是这样，从人的发间、指缝、颈旁一点一点的流走，不给人任何喘息的时刻。也就是这样无生息的步伐却在人们心中留下或深或浅而难以磨灭的痕迹。
顾梓阳依旧在酒吧工作，那天晚上的事件并没有按预料之内那样去发展，老板只是扣了他的工钱。不得不说，这样的结果多少和卫周有关系。在不经意间，卫周又帮了他，虽然不愿承认。现在他们两个就处于那种＂零交流＂状态，但冷静下来的顾梓阳也认识到了那晚他的莽撞。
他本认为自己是一个心境平和的人，任何事物都不会对他的情绪有太大的波及，但他的自我认知就在那一晚颠覆了。原来他也会生气到大吼，他也会向一个人无理取闹般的争辩，他甚至还会像一个女孩子一样和其他人闹别扭……是他的自控能力下降了？不，其实仔细想来，卫周说的没错，这就是“社会人”和“高中生”之间的差别。他自以为的良好素质和修养在这样一个灯红酒绿的花花世界并不适用，“社会人”所具有的忍耐力和所谓能屈能伸的生活方式他的确不具备。
顾梓阳并不是顽固不化，不会自我剖析的人，相反，他会去反思他的冲动和过失。用他那精明的脑子要想通这些事情并不难，但是大脑和心脏毕竟隔了一定的距离，理智上的判断并不代表感觉上的认知。他对于卫周还是心存了一些埋怨和恼怒，想到卫周那副理所当然教训他的模样，他就会不自在。但是顾同学他那应对学习灵活思辨的大脑却不会想到，他现在的气恼似乎可以引申为另一种解释，嗔怪。
11月，一个即将迎来寒冷季节的月份，冷的足够使人呼出的二氧化碳在空气中凝结成一粒粒的小水珠。顾梓阳他们早早就换上了冬季的校服，几乎每一个人都将自己的手蜷缩在并不是很长的袖子里，希望能索取到哪怕一丝的温度。
学校里的树都已干枯，只有几片零落的枯叶吊在树枝尖端处。天空似乎为了映衬这衰败的景，刻意铺出了一大片灰色的暗布。这样的时候，还真是让人感到倦怠和无趣。更何况禁锢在课本中的学生了，分神什么的简直就是常事。当然针对多数正常的平凡人。
像顾梓阳这类把学习当做玩命的极端分子自然有自己的办法，让精神保持高度的集中，比如，衣服穿少点，寒冷的刺激完全可以让他的大脑与瞌睡虫say goodbye。所以就有这样的奇异景观，在众多校服里面还加了层厚棉衣的臃肿体态中，我们的顾同学依旧坚持着衬衫加校服的组合而显得身材更加纤细。什么？你说感冒？学霸才不会担心这种事呢！早晚一碗姜汤和防感冒的冲剂不就解决了。
顾梓阳坐在教室里仔细听讲，笔挺的身姿在众多即将要趴倒在课桌的身影中显得很突兀。老师看看这两组对比鲜明的组合，唉！人人都像顾同学一样多好啊！不过幻想也就是幻想，年级第一也就只有一个而已。没错，顾学霸在10月的考试中再次发威，让人又一次膜拜在他的校服裤下。这样的成绩无疑对顾梓阳自己是莫大的鼓舞，而至于其他人，则是宛如望成莫及的高度。
言默看着前面那个孜孜以求的身影，怅然和羡慕，甚至不可否认地夹杂着些许嫉妒。的确，他费心地给顾梓阳介绍工作除却帮了朋友以外，还有私心。在言默认为，只要顾梓阳将心思分到工作上，学习的时间肯定会比原来少。那么，他们之间的距离是不是会更近一点呢？可惜，事与愿违，顾梓阳依旧是第一，他做的很好——无论是工作，还是学业。这样的人真是散发着光芒的存在啊！
周末，依旧是打工的日子。顾梓阳早早来到了酒吧。
白天的工作并不沉重，反而他可以花更多的时间在书本上。这几次的打工生活风平浪静，但是在这平静之余，顾梓阳还是会想到卫周。思索他的话，反省自己对他的态度之类的，冥冥之中，顾梓阳发现他已经没有办法把卫周像之前一样掩藏在生活接踵而来的事物中，他总是会穿过记忆的夹缝跳到他的面前。
这天顾梓阳仍旧坐在靠近吧台的那张小桌子前看书。门口的铃声响动，预示着有人进来了。顾梓阳抬眼看去，那个面带着温和笑容的人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虽说是笑着的，但顾梓阳总觉得他笑得诡异，透着狡黠。
“你好，顾梓阳同学，又见面了。上次走的时候都没有好好地打招呼呢！”路晓任笑着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一副老狐狸的算计样。
“你好，你要喝什么。调酒的什么我就干不来了。”来者是客嘛，顾梓阳放下手上的书本，走向吧台，一面招呼道。虽然他总觉得路晓任才不会单纯地来消费，PC酒吧不是一大把吗？
“不用麻烦了，啤酒就好。”路晓任自顾自地坐在吧台椅上，看着顾梓阳熟练地撬开瓶盖，把啤酒放到他的眼前。
路晓任酌了一口啤酒，目光随着走向桌子继续看书的顾梓阳。这小子过的还挺平静的嘛，想想自己自从上次从酒吧回来后的生活，暗自在心里给自己叹了一口气。
就从上次卫周中途上了漫长的洗手间又回来之后，魔王的低气压就再也压不住了，整个人脸色发黑到可以，完全进入了黑化究极状态。我说老大您发火当然可以了，但祸害到在您手底下的人就不好了，尤其是您的直系下属啊！比如说我？
总之，整个ACE的氛围就完全不对劲，其他帮派的人看到被卫周魔王黑气影响的ACE成员，几乎都是绕着走的，虽然这有利于我方在比试方面取得先前优势，但心情不好不利于身体健康啊！
路晓任偷瞄着黑化的卫周最终得出的结论就是：他们家卫周老大的不正常绝对和顾梓阳有关。话说自从卫周认识顾梓阳之后，越来越多的情绪就暴露出来了。他不禁更加好奇顾梓阳这个人究竟有什么力量牵动了卫周的心思。路晓任慢慢走近顾梓阳，打算和他直接问个明白。
“顾同学，我想问你啊，你和周，那个，上次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
顾梓阳听到了路晓任的问题，写写画画的手一顿，不知道该怎么反应这样的问题。“为什么会这样问？”
“因为周从那时候就有点情绪不对啊，所以想问问是不是和你有点关系。”情绪有点不对？哦不，路先生你太客气了，是很不对吧！
顾梓阳听了路晓任的话，眉头一皱。情绪不对？他从那个时候就情绪不对吗？八成是因为他吧！人家一个混混老大，好心管了自己的闲事，结果却被凶了一顿，没直接带一批人来找自己麻烦就不错了吧！不过，要不要跟路晓任讲啊？该怎么和路晓任讲呢？
“或许，把事情告诉我，我可以帮忙解决。”路晓任看了顾梓阳的神情，确定果然和他有关。
顾梓阳想了想，决定把事情告诉路晓任，毕竟他更了解卫周，知道怎么办不是？于是接下来，顾梓阳就把那天的争执一五一十的向路晓任交待了。结果看到了路晓任惊诧的表情。嗯？怎么回事？
他，他，他……竟然凶了卫周一顿。天啊！这孩子是外星来的稀有物种吧！ACE的老大在PC都没人敢挑战他的权威，他一个高中生……我该说“初生牛犊不怕虎”吗？不过这样卫周都还没有把他撕了，实在有点，可疑。路晓任心里是惊涛骇浪，回过神来，看着盯着他看了顾梓阳，说话都有点颤抖。
“那个，呃，顾同学，所以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的确，他知道自己有错，但又不觉得卫周有资格干涉他，说出那样的话。这道歉什么的，说不出来。
“总之，顾同学，你打算和周和好吗？”和好？总觉得这个词有点怪。
“我有不对的地方，他帮过我，我不想闹得太僵。虽然以后不会有什么交集，但这个结还是能解开最好。”
不会有什么交集？路晓任听出了点什么。的确，作为学生，而且还是那种老实的好学生，和身为混混的他们的确没有交集。周也是出于这点，才会和他保持距离的吧！这算是，维护？
路晓任看得出，顾梓阳对混混的身份有排斥，这也是正常的，学校出来的好学生妈！可是，无论是面的卫周，或是面对自己，顾梓阳似乎并没有太多的反感，反而十分和气地交往着。他应该无意识地把卫周独立出了“混混”的身份，自己也是因为卫周的缘故吧！只有在有意识强调卫周的身份时，他才会露出“保持距离”的情绪。
之后，路晓任没有再向顾梓阳问什么问题，两人就这样平静的相处着。以至于这样和谐的场面被中途回来的酒吧老板撞见，惊讶的同时又佩服当初没有解雇顾梓阳的决定。开玩笑，ACE谁敢惹？
直到傍晚将近黑夜，路晓任才告别了顾梓阳。走到酒吧前的拐角时，他又步子一转，躲在了墙后面。周？他怎么会来在这？路晓任刚刚转角就看到的人，是卫周。路晓任看着卫周的从他前面过去，却没有进酒吧，就一个人站在了酒吧旁边的阴影处。嘴边叼着的香烟在暗处明明灭灭地闪着光。
路晓任反应过来，好像这一段时间的这个时候在PC都找不到卫周的人啊！明白过来后，路晓任瞬间笑出了声。喂喂，要不要这样，人家骂了你一顿，火发在我们身上，你就继续守着人家，准备出了什么事就马上冲进去吗？周，你不觉得你对这小子太过关心了吗？甚至有点超越了简单的友谊了吧！
路晓任好笑地看着暗处的那个人，似乎找到点办法了呢！周，你就好好和顾同学和好好了，我就推一把，然后好好看戏就好。嗯，这回用词挺恰当的！
那一边，卫周顶着寒风站在酒吧外面，除了吸烟之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那次和顾梓阳闹掰了的几天之后他就一直这样了，要这样持续多久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只是想就近看着顾梓阳，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卫周不是什么没脾气的人，也不是什么别人骂了他还要倒贴上去的没脸没皮。只是，顾梓阳一个人呆在这种地方，他总不安心，虽然之前他的确为了顾梓阳的话气得要死，但冷静下来之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的安危了。想到这，卫周靠在墙上无奈地笑笑，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啊？本来只要和酒吧老板说一声，叫他把顾梓阳给解雇了就好了。总是会不自觉的配合他的想法啊！
就这样，这碗卫周也向之前那样，一站就站到顾梓阳下班才回去。看着那个在风中有点发抖的背影，有那么点不满。小子，冷就穿多点啊！
第二天晚上，卫周依旧站在那里守着，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在浪费时间。他感觉到有人在向他走近，睁开了本来在闭眼养神的眼睛，挑了挑眉，他怎么会在这？
“周，好巧哦！你怎么来了在这呆着，找酒喝还是找人都进去更好吧！”路晓任做出一副纯良无辜样看着卫周。
“少废话，你不要告诉我你是偶然碰到我的。”
“不对，是偶然碰到的，不过不是这次罢了。”路晓任见卫周不做声，收起了那副笑脸，表情严肃。“周，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但有的时候，总把自己封闭在一个自以为合适的世界里恰好是最错误的选择。你关心顾梓阳，担心他，并没有把他当做萍水相逢的人吧！既然如此，跨出那一步不是很好吗？”
“我知道，你是混混，他是学生，所以你认为你带给他的都是不好的东西，但你想的未必就是现实会发生的。这几年，你一直把自己囚禁在一个牢笼里，无论是ACE还是PC，你都把它们当做自己的监牢，躲在里面。周，你在意顾梓阳，因为他很阳光，很温暖。那让他带你走出牢笼去看看外面的天空，不是很好吗？”
路晓任话一结束，两人就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卫周深吸一口气，弹掉了手上的烟，低着头让人看不出他此时的表情。
“任，他像我啊！以前的我，那个我自己都想不起来的我。没错，那小子让我感到希望，似乎自己还是那个向往未来的少年，而不是现在这个像腐尸一样颓废在黑暗里沉沦的傻子。但是这只是一时的，况且，我不想因为那把我解救出来的一点可能就冒着把一个少年拖入深渊的危险。我守着他，希望他可以实现自己的追求，这样我就感觉自己好像也可以沐浴阳光一样。”
“他不认识我，不知道我的感觉这都没有关系。他就不应该和混混呆在一起，这样只会搅乱他原本的生活。说真的，现在还是少年的他只要呆在那个单纯的世界里就好了，我们这些人都不适合闯入他的生活。”
终于有一天，卫周怎么也想不到，他可以把自己压抑在心里的情绪说出来。只是平静地像这老友叙述，叙述自己的悲哀，叙述那一直掩藏在心底的沉痛，还有那向往光明却胆怯的心。或许就是因为对方是相处多年的老友，所以他才可以无所顾忌吧！
路晓任看着卸下伪装的卫周，在这个不羁的躯壳下掩盖的是一个怯懦哀伤的灵魂。他看着这个认识多年的人，突然有一种想把他拥入怀中安慰的感觉，实在有点可笑，这一点都不像平时那个傲气的老大啊！
“谁说你会让我堕落的。”一声清脆的少年音打破了这压抑的空间，卫周向那边看去，那个清秀的少年站在巷口处，灯光从他背后散出来，就好像他是引领光明的使者。卫周看着顾梓阳，一时失语，不知道该作何表示。
路晓任拍了拍卫周的肩膀，向顾梓阳点了点头就离开了，剩下的交给他应该没问题了吧。
顾梓阳看着卫周，目光澄澈而坚定。眼前这个男人，帮了他的男人，让他捉摸不透的男人。因为刚才的话，他才隐约触碰到他的内心，才明白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我说过吧，不要替我决定什么，我的事只有我自己才能最终定论。所以，请把那些自以为的想法收回去，”顾梓阳喘了口气，似乎下定决心了一样，“你帮了我很多次，老实说我一次都没有回报过你。既然你认为我有可能带你走出那个牢笼，那么就把这个作为回报好了。”
顾梓阳看着卫周渐渐瞪大的双眸，眼底的笑容愈发清晰，“我的确对混混什么的抱有些偏见，但是我最开始认识你的时候，认识的是一个叫卫周的人而已，不是什么混混，所以你不需要有什么顾虑什么的。”
顾梓阳笑得越来越灿烂，他很感谢眼前这个人，也很愧疚自己因为他的身份而对他心存芥蒂。就连当初互相自我介绍的时候都那么不清不楚的，而且自己当时还是被动的，两个人根本就没有站在平等的位置上认识对方。但从现在开始，一切都可以重来不是吗？这个时候还不算晚。顾梓阳抬起手向卫周伸去。
“你好，重新认识一下，我叫顾梓阳。”
卫周看着向他伸出的手，犹豫了片刻，自己真的可以握住它吗？双手止不住的颤抖，最后站直了身子，他宽大的手掌紧紧握住的那瘦小的手，似乎握住了它，就握住了走出牢笼的钥匙。脸上勾起一丝傲气的笑容，一扫之前的颓废。
“小子，记住了，我叫卫周。”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交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