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愁》星冷如冰

25、第23章

　　万俟紫送薛冰出门回来，看见秋荻正站在廊下。见她回来也不迎接，知是还为了刚才的事恼，微微一笑，唤道：“秋荻。”
　　“娘娘。”秋荻心里虽恼，却还是步下台阶搀着万俟紫。
　　万俟紫不疾不徐道：“你身边可有个叫蕊初的，原是静芳宫里服侍薛妃的？”
　　秋荻是什么样的玲珑心思，立刻心领神会：“奴婢知道了。奴婢立刻去办。”
　　万俟紫边走边说：“我知你临乐馆里有人，不过……算了，你去办吧！”她走了几步，却听得院外传来细细的呜咽声，不由停了脚步。
　　“风裳且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水珮抱着一个描金画银的小盒子走过来，先向万俟紫福了福，方道：“不必叫风裳去了。是要上了年纪的宫女们出宫，来向娘娘磕头拜别。”
　　万俟紫轻哦了一声，问：“以前倒也没听过这样的？”
　　秋荻笑着说：“娘娘以前不是正经主子，宫女们当然不会来了。”
　　万俟紫点头，又问：“能回去是好事，怎么哭得那么凄凉？”
　　水珮道：“一入宫门深似海。姐妹们哪个不是在宫里待了十余年？外面的世界是怎样？早已不记得了。这一出宫还不知怎样的境地？家里的人是否还安在？老乡是否还有人？别的不说，单是从京城返回家乡，便是一段不近的路程。都是弱女子，如何能安心上路？”
　　万俟紫听得点头，叹道：“檀心，在宫外置一份产业，要多少银子？”
　　檀心原在廊下给鹦鹉喂食，听见万俟紫唤她，笑道：“这可倒要看了。有几十两的，也有上万两也无底的。不过寻常人家，有个三五十两银子也够了，或做小买卖，或在乡下买块地，都富富有余了。”
　　“三五十两么？”万俟紫眼光扫到水珮手中的锦盒，问，“水珮，手里的什么东西？”
　　“宫里份例的胭脂水粉，还有些珠宝首饰。造办处才送来的。”
　　万俟紫默了阵神，道：“这些我也用不着。拿出去散了吧！”
　　“是，娘娘。”水珮答着，便又抱着盒子出去了。
　　万俟紫回到屋里，一边品着风裳送上的玫瑰露，一边道：“说起来，风回小院里，最大的便是秋荻和檀心了吧！”
　　秋荻知道她在想什么，笑道：“娘娘忘了，檀心是南宫公子送进来的，不算宫里的。至于奴婢，娘娘不记得了？奴婢是钦犯之女，若不是娘娘，奴婢至今还在掖庭作苦役。”
　　“这倒是我的疏失了。”万俟紫向她抱歉地笑笑。
　　秋荻并不觉得什么。她原是景王的幼女，算来还是龙翊、龙翔堂妹。当年景王谋反事败，软禁于白水湖。她便是在白水湖边出生的。甫一出生就和母亲被发配到掖庭。她从未感受过父亲的疼爱，而母亲也在自己五岁时不堪苦役自尽。若不是十岁时年幼的阿紫无意间闯入掖庭选中她为贴身女侍，她现在还在掖庭里过着不见天日的日子。
　　“琼阆苑打发人来了好几次，估计是问侧妃的事。”秋荻根本没把事情放在心上，平静地禀报。
　　“人选么？”万俟紫微微蹙眉，旋即又展开，“邓梅润也太急了。”
　　“娘娘该怎么回呢？”
　　万俟紫不经意道：“皇上的三夫人除了德妃和若姨，淑妃不也是没人吗？太子这么急做什么”
　　“娘娘的意思，是先让它空着？”
　　“邓姐姐想必也不会希望那么快就有第二个齐妃出现吧！？”万俟紫胸有成竹道。和那些微不足道的小礼物相比，后宫的地位当然要重要得多。
　　“可娘娘就这么看着她一方独大？”
　　“当然不会。”万俟紫微微一笑，道：“不是还有薛妃吗？”
　　秋荻却担心薛冰无法与邓妃抗衡：“可薛妃的性子……”
　　万俟紫却已经把所有的都想好了：“以邓姐姐的性子，你以为她会看着薛妃得宠什么都不做？何况薛妃还有邓姐姐最想要的——小皇孙。我们要做的只是看戏而已。”
　　其实万俟紫也是才想到的。自己因为身孕的暂时避让势必会让邓梅润气焰嚣张，而以往能制住她的齐妃此刻又被打入了冷宫，她需要再找个人来维系后宫微妙的平衡。她一开始并没有想到薛冰，毕竟薛冰入宫日子浅，势力又弱，平日里也少与人冲突，最是安分守己的一个。但薛冰适才的表现却令万俟紫改变了想法。薛冰的聪明不在明处，正是会做人的地方。她虽是藏愚守拙倒是不会吃太大的亏。邓梅润看不惯薛冰久矣，却始终占不得上风便是明证。

　　万俟紫睡醒时鼻中嗅得一阵淡淡的清香，却不是往日闻的薰香或胭脂，睁眼一看也不觉屋子里有什么特别，便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侍立床边的檀心。檀心笑着推开窗户，却见窗外一片绿意盎然，昨日还是空空如也的荷花池前竟然缠起了一个精致漂亮的竹架。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明明已经是快落花的时节，架上的紫藤却开得正艳，一串串粉紫的小花从浓碧的树荫上垂下来，陪上穿梭其中着了薄薄夏裳的少女们，如画般清丽。
　　万俟紫下床，由檀心扶着走到窗前。檀心一边看着她脸上惊喜的表情，一边道：“公子知道娘娘喜欢，连夜请工匠们搭制。娘娘看看，可是与公子府里那架很像？”
　　“南宫哥哥真是费心了呢！”即使檀心不说，万俟紫也知道一定是南宫墨。龙翊虽然也有此能力，却未必会为自己费这番心思。只有南宫墨肯为她在一夜之间搭起那么漂亮的架子，还能让已经过了花季的紫藤盛放。也只有他，才会留意到自己不经意的小动作，单凭两眼就知道自己喜欢他院子里的那架紫藤花。
　　架下的风裳水珮看见万俟紫在窗下，都招呼道：“娘娘，快出来吧！奴婢们准备了新鲜水果和冰镇酸梅汤，外面看风景更好呢。”
　　万俟紫扶着檀心走进院子，瞥见正垂手站在门旁的小林子，略一思忖，问他：“昨日可是让你去领木材的？”
　　小林子陪着督了一晚上的工，此刻正是又累又困，忽然听得万俟紫问他，正是受宠若惊，忙跪下答道：“是，娘娘。”
　　“倒是个机灵的孩子。”万俟紫见他两眼无神，知昨晚定是一夜没睡，柔声道，“回去歇着吧！睡醒了去秋荻那里讨赏。”想了想，又问，“你是哪个公公手下的？”
　　“回娘娘，奴才原是昭华殿上轮值的，现在风回小院做些零散活计。”
　　万俟紫默了会神，方道：“罢了，些些时候让秋荻再安排吧！你先下去吧！”
　　小林子应着退了下去。风裳早在凉架下准备了时鲜水果和一些清淡的点心，见万俟紫出来，忙上前扶住，笑着说：“娘娘原抱怨这屋前太阳大，如今可好了。娘娘看可好？”
　　万俟紫正要说话，秋荻正从外面走进来，草草行过礼后急道：“景琰皇孙来了，正在外面侯着。”
　　万俟紫一壁吩咐秋荻请他进来，一壁心里奇怪，这景琰此刻应该在城外的大军营地中，怎会忽然回宫？想必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
　　正想着，景琰已经被秋荻领了进来。万俟紫抛开心中疑云，抬起头向他笑道：“怎么忽然就回来了？也不让人去接？快坐吧，吃些点心。”
　　景琰顾及地看了站在万俟紫身后的宫女，没有立刻说话。秋荻会意，向万俟紫告了声罪，寻个缘故将宫女们都带了出去。景琰这才把来意说了出来：
　　“这些日子，昭武将军与一位叫耶律匀德的契丹人交往甚密。那个契丹人还几次带着酒菜来军营找将军。母……母后虽身处后宫，也该知道我国律法严令禁止朝廷命官私下结交番邦，特别是契丹人。这契丹人可是我国宿敌，多年来屡屡侵袭我赫奕国土。这若是被将军的对手知道，只怕……”
　　万俟紫微一皱眉，却并没有说什么。景琰又道：“更有甚者，将军昨夜与那名契丹人宿醉于大帐……”
　　万俟紫猛地起身，突如其来地眩晕令她几乎站不住，幸而景琰在旁扶了一把。
　　“阿紫！你没事吧？”
　　万俟紫微微摆手，只问：“可还有别人知道此事？”
　　军中饮酒、结交外敌，无论那一桩被皇上知道，昭武将军都是死路一条。若是有人再查出耶律匀德的真实身份，她几乎不敢再想下去。
　　景琰摇头，道：“除了凌虚府一个贴身仆人没人知道。那仆人是家养的，信得过。”
　　“那你是如何知道的？”
　　景琰苦笑道：“我坚持要进帐报告早上的操练，那个仆人拗不过我，方带我进去。这才知道，竟是将军宿醉。”他见万俟紫紧张地浑身发抖，忙劝慰道，“阿紫放心，我走时将军已经醒了，那个契丹人也走了。”
　　万俟紫这才略略放宽心，谢过景琰，命风裳好生送他出去，转身又唤进秋荻、檀心，一面吩咐秋荻备辇去凌虚府，一面又命檀心立刻出宫去找南宫墨，要他火速送耶律匀德出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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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星冷的新坑大家很少去啊，可能是风格的关系，不知道大家喜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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