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愁》星冷如冰

10、第8章

　　一重山，两重山，
　　山远天高烟水寒，
　　相思枫叶丹。

　　鞠花开，鞠花残，
　　塞雁高飞人未还，
　　一帘风月闲。

　　子规走进书房正看见她的主子手握狼毫似在临帖习字，心思却已不知跑大批何出去了，连墨汁滴落在宣纸上浸染了纸张也不自知。
　　子规微微叹息，走上，回道：“娘娘，皇上来了。”
　　容贵妃回过神来，看着被墨汁弄污的帖微微皱眉，吩咐身边的宫女：“啼月，收拾一下。”说完，便搁下笔，与子规一起走了出去。
　　“皇上今日来得倒早！”容贵妃走出书斋正看见皇上坐在樱花树下打棋谱，因笑道，“皇上好兴致！”
　　皇上挥手，让众人退下，方道：“朕还是比较喜欢你叫朕姐夫。”
　　容贵妃微笑，眼中却有无法抹去的忧伤。她从善如流道：“姐夫打的什么谱？”
　　皇上却叹口气，推开棋盘，问：“还是没有消息？”却是肯定的语气。
　　容贵妃笑笑，也不否认，只道：“姐夫不必劝我，兰若已经习惯了。”
　　皇上却一针见血指出：“你若真习惯便不会让阿紫特地取道江南回来。”
　　容贵妃被说中心事，只是沉默，低头反复摸挲着手里的棋子。

　　皇上见她这副模样，重重地叹了口气。入宫十年，除了初进宫那日万俟兰若跪在他面前哭诉过他们的故事之外，他从未听万俟兰若说起过那个男人。每每问起，也被兰若巧妙地避开。他真的十分好奇，那个值得从来眼高于顶的兰若如此倾心甚至作出如此牺牲的男人究竟是个何等人物？
　　容贵妃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忍不住微微苦笑。她并非有意吊他的胃口，只是不知该从何说起。她何尝不知自己的傻，不过短短数日的相处，换得的却是漫漫十余年的守候。

　　那年她不过十六岁，却早已名动京城。身为凌虚府中唯一还未曾出阁的女儿，当朝皇后与芳华夫人的妹妹，她是真正的天之骄女，金枝玉叶。她的父亲早已为她选定一门婚事，对方是太傅的儿子，温文知礼。两家原是旧识，两个孩子也算是青梅竹马，彼此印象都不坏。她只待自己年满十七便可以嫁过去。

　　如果不是那次江南之行，也许事情真的就如大家所料般发展。与她的姐姐们相比，她虽不及她们轰轰烈烈，却可以拥有平淡长久的幸福。
　　可惜，没有如果。她去了江南，在那片如火的枫叶中，遇见了那个白衣胜雪的少年剑客。

　　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故事，连茶馆的说书人都不屑去讲的英雄救美。然而，她却沦陷了。
　　他是姑苏慕容家的三少爷，虽是武林世家，也算是系出名门。父亲一贯宠爱自己，尤其二姐两年前的那段公案令父亲伤透了心，从此心灰意冷，对子女的事也放开了不少。自己能得一人心，又可以远离朝野，也是自己的福气。相信父亲也不会太为难自己。
　　万俟兰若年纪虽小，考量得却十分周全。若不是京城突逢变故，凌虚府密信要她立刻回京，一切或许真的就如万俟兰若所想那般。
　　离别在即，他们避开下人偷偷相会，互诉衷肠。他发誓等禀明父亲一定到京城登门提亲，然后他们便可以长相厮守，再也不分开。万俟兰若便是带着这份承诺满心欢喜地上了车。却未料，这一别，竟是永诀。

　　万俟兰若日夜兼程回到京城方知竟是自己的长姐，当朝的万俟皇后殡天了。
　　说来，万俟皇后的病拖了有些日子了。自两年前芳华夫人殁后，她的身子一直都不是大好。寻常人都说皇后与芳华夫人姐妹情深，是以万俟皇后才会如此伤心，悲恸之情郁结心中久久不能散去以至于伤了身子。只是，谁也没想到，这一病，竟是两年光景。御医们竭尽毕生所学，用尽宫中各色珍贵药材，却终是药石罔效。
　　她逝去时仅二十五岁，女人最美的颠峰时期，在往后就凋谢了，脸上的胭脂水粉就易糊了，东一片西一片，经不起细看。
　　皇上自是十分地伤心。他虽不曾爱过自己的这位正妻，却极是敬重皇后的为人。万俟晴执掌凤印多年，德冠后宫，六宫里没有一个不心下暗服的。当初，为了万俟兰若，皇上对后宫诸妃多有冷落，唯有皇后始终淡然处之，将后宫料理得妥妥当当，甚至亲自收养兰若的遗孤。这许多年来，二人虽不曾有过恩爱绸缪，却也始终相敬如宾。如今万俟晴忽然故去，皇上忆及两人曾有过的美好光景，竟也忍不住落下两行泪来。

　　万俟兰若本想一回凌虚府便向父亲说明一切，请父亲出面提出退婚。但见父亲为了长姐终日长吁短叹，懊悔不已，便再也说不出口。
　　万俟兰若只得自己安慰自己：过些日子，等父亲的悲恸稍减，再与父亲谈这件事。何况眼下她自己也没心思去谈这些风花雪月。
　　虽说万俟晴入宫时万俟兰若年岁还小，对这位长姐并无十分印象，只是听府里的老人说大小姐容貌才学虽不及二小姐，比之三小姐也多有不如，性子却最是端庄沉静，小小年纪便懂得要顾全大体，许多时候连大人也不及她。万俟兰若记忆里还有长姐为自己描画风筝的情景，眉间满是温柔，全不似整日泥猴似的二姐。现在想来，俗语说长姐如母，却是一些不错的。
　　万俟兰若直到第二年开春才寻到机会与父亲说起慕容的事。却怎料父亲竟是激烈反对。
　　万俟白羽为官半生，亦风光了半生。他早年是先皇的伴读，后来又成了皇上的授业恩师，朝中上下更是门生无数。临老了，却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短短两年间，自己最心疼的两个女儿竟然相继过世。说来说去，都是择婿不当惹的祸。是以万俟白羽对自己幼女的婚事自然格外留心，如今听万俟兰若竟然要嫁一个江湖草莽，自是说什么也不会同意的。
　　万俟兰若眼看着婚期将至，慕容却迟迟没有消息。时值宫中三年一度的选秀，万俟兰若是刚刚故去的端静皇后之妹，论理是无须入宫应选的。但当事当景，万俟兰若只得瞒了父亲入选秀女想暂避一下风头。却怎料阴差阳错，得到皇上垂怜。

　　皇上得知万俟兰若的处境之后，也颇感慨。他虽贵为天子，情之一字却始终不能如愿。如今见万俟兰若同样为情字所伤，自然不忍。万俟兰若久候慕容不至，出宫又怕凌虚府逼婚。正无法可想之际，皇上却出了一个极好的主意。万俟兰若虽觉这个方法有诸多不妥之处，却实在想不出更好的法子。皇上也向她再三保证时机一到自会放她出宫。万俟兰若百般无奈之下，也只得勉强同意。
　　是年五月，端静皇后大薨后仅八个月，端静皇后幼妹万俟兰若奉旨入宫，册封为容嫔，赐住枫丹宫。一年后，容嫔升为容妃，后宫之中除了德妃再无人可与之比肩。此后十年，宫中虽常有妃子得宠，容妃却宠敬日隆，始终无衰，声势更胜端静皇后当年。

　　其实说来皇上将万俟兰若留在身边也并非全无私心。万俟兰若容貌出众，与与其姊万俟蓝珊有七八分相象，性子更与蓝珊如出一辙，明快活泼，率性而为。皇上每每看着兰若，便似看见了蓝珊一般。只是比起芳华夫人的争强好胜，万俟兰若身上更有一股与世无争，超凡脱俗的气质。后宫之大，能有个地方说说话，即使是皇上也着实不易。将万俟兰若留在宫中，总算有个能说真心话的人。能与人无所顾忌地说说蓝珊，说说晴儿，已是他这个身为天子的最大的慰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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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
本章算是给容贵妃立了个小传。其实是极喜欢兰若的，总觉得与阿紫相比，兰若更似蓝珊。如果说阿紫的相似仅是外貌的遗传，兰若却是个性上的相仿，以及对爱情同样的执著。
这次没能及时上传的原因十分的乌龙，晋江说我密码太简单要我改，改完之后我反倒不记得了～～试了Ｎ次的密码提示问题，终于成功突破，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