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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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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动了动。稍微的,有那么几分冰凉的感觉。
不是身外冰凉,不是空气冰凉。
而是从身体内部,一丝丝汇起的,近乎要颤抖的寒意。
把身子蜷成了一团,腿自膝部叠起,缩到胸前。
靠上的那只手在背后摸索。
摸了半天,什么都还没有摸到。
只觉得寒意袭来得更甚了,脚尖仿佛已经麻木。
身上所有的,也是唯一的知觉便是:
没有知觉。
只有手摸上去的时候会感觉仿佛摸到了一方万年寒冰块。
那冰块毫不留情地把手上本就残少的暖和又蹭地一下,剥夺掉了一半。
冷得是愈来愈凶了。
于是耐不住地把左脚脚趾压在了右脚上,不住地摩娑,试图在尝试一个古老而有效的取暖办法。
摩擦生热。
左手则继续在身后够呀够呀,够呀够。
好不容易,指尖抓到了块布样似的东西。于是一用力,把它扯到身上来盖着。
口里浅浅地发出一声满意的叹息。
双手抓紧了布边儿,把它压往身下。
又稍微地把身子朝一边扭了一个角度,安然窝出个舒服姿势。
我舔了舔嘴唇,搓搓冰凉冰凉的小腿和脚趾。
又继续犯困。
眯作缝长的眼睛明明什么都还没有看清、视线尚处一片氤氲……却又朦胧得快要阖拢了。
在布料上蹭了蹭,似乎是睡得比先前舒服了。
可是事实上,尽管盖了被子在身……还是觉得冷。
尤其是脚踝处,好似铐了对冰制的圆环厚脚镣子。
不仅冷,而且沉重。
“TNND。”
我叨唠一声,这棉被怎么这么单薄,丁点暖儿都蓄不住。
明早让我妈换一床胎芯,再加一件毯子上来。
至于今晚,还是就将就了吧。
实在没有这个精力起来折腾。
只不过凉一夜,应该不至于感冒吧?
应该不至于吧。
我这样想着,五官埋进枕头里。
“知了……”
“知了……”
我不耐烦地用被子包住了头。
大冬天的知了叫什么叫!还让不让人睡了?
我自己在心里暗骂,没想到它可能和我心犀相通。知道我在骂它,它一下子叫得更凶了。
“知了……知了……”
“知了……知了……”
我抱紧不保暖的被子,心里直想拍死这只繁叨苍蝇一样的虫子。
最好是弄根长竿儿,把它从树上粘下来,放到大雪地里冻成标本。
我相信,这种事情我一定拿手。
只是……
可是……
有一个问题我不明白。
这大冬天的会有知了吗?
还是说南方的知了寿命可以如此不寻常的长?
翻了个身子。
看来什么生物都在进化,它们受到自然选择的考验,筛选出来的尖子生们都越来越骠悍。
现在的蚊子不害怕蚊香。
现在的老鼠站在猫头上。
现在的蟑螂把药当饭吃。
所以,即使现在的知了在冬天活得悠哉游哉,甚至在大树上跳踢踏舞。
我们也应该见怪不怪地说一句:“哦,又进化了。”
生命发展空间真是广阔得不可思议。
嗯,我们应该去适应它。
我昏昏沉沉地思索着,心绪迷钝,几乎又要睡死过去。
“知了,知了!”
有什么东西忽然扑到了我身上。
它推着我,一晃一晃。
我不耐烦地甩开它,不想它又贴了上来。
“知了,知了,你醒醒啊。”
“行了,你别吵。让我睡。”我含糊应着,手伸出来挥了挥,又赶紧缩入被里。
“知了,不行啊,你醒醒,你醒醒啊。”
我不想理会它,便往床里头靠了靠,伸手掩上耳朵。
听见那噪音小声得几乎远去,我好心情地笑了笑。
继续睡。
还没睡一会儿,我忽然浑身一抖。
神智也猛的一震。
不……不是知了么?
可是知了又怎么可能说人话?
没有听错的,它在说,“你醒醒啊”。
它咬字还咬得很清楚。
我混身打了个冷颤。
老天,不会吧。
就算知了会进化……也不会这样快就进化成了究极体怪物吧?
从E级一下子进军到S级,甚至SSS极。
老天,天才也不是这样炼成的吧。
睡意一下子就吓没了。我是从床上弹起来的。初始加速度特别大的那种。
然后我睁开了眼睛。
我以为我会看到一个巨大而丑陋的知了。
毕竟,我想它能力进化了,个子也应该进化,那样才能与人类相抗衡。
可是,没有。
我看到了一双眼睛。
不是那种灰黑,或者咖啡的复眼。
不是那种蝉的眼睛。
而是极清明的,人的眼睛。
像是两点寒星,灵动的蕴着光彩。
又像珍珠剔透,带着顺滑的色泽。
顺着眼光看上去,可以看到不浓不疏的眉毛斜横在额发的流海下。
又往下逡巡:鼻子削而挺立,嘴唇红而厚实。
于是我鉴定完毕:这是一个人。
一个少年儿。
长得还不难看。
虽然他留着长到腰间的长发。
虽然他穿着斜别敞襟的古装。
……我可以当他是COSER。
虽然我不明白一个COSER为什么要在深夜闯进我们家,又是如何撬开那据说是很先进的防盗锁。
但是,一个美丽的COSER爬在你床边,总比一个知了男爬在你旁边要来得好吧。
你说是么?
那个COSER皱着眉头抓住我的手腕:“知了,你赶紧梳洗梳洗,快要来不及了!”
我十分茫然。
他说的话,分开看每个字我都懂……可是怎么连起来我就听不明白了呢?
勉强地转动着我还睡得迷糊的脑瓜子小小地分析了一下,发现三个问题。
第一,他一直喊着知了知了,难道我是叫知了吗?什么时候改的名,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第二,听他的口气,他好像和我熟稔着,可是我遍搜枯肠,刮尽了我所有的记忆,还是不知道自己何时见过这个人。
第三,他说来不及了……是什么东西就要来不及了?
……难道是……
我吓得撑着金鱼眼,呆住了。
不……不会吧?
曾听人说过这样一个传说,就是在人快死的时候,死神会扮成你喜欢的人来勾你的魂。
虽然……我的的确确是蛮喜欢这些相貌清秀骨骼灵巧的少年郎的。
可……可是……
我相信我绝对不会有那种“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高贵情操。
我把我的小命儿,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你……你自己走吧,我是……绝对不会跟你去……的。”
我听着自己的声音,像是一根绷紧的琴弦,不过手指微动,它就颤啊颤啊再也停不下来了。
那少年闻言一呆,随即把手覆在我额头上:“……没发烧啊。难道是睡迷糊了?还是做噩梦了?”
做噩梦?
梦倒是做了一个,却不是噩梦。
反而华美瑰丽动人得紧。
好像隐隐,有一大片白,连天连地,张弥了世界。
好像隐隐,有一片青,旋舞徘徊,游过那无垢银川。
好像……
很冷!极度的冷!
“啊啾!”
我捂着嘴巴,不……不会吧,才一个晚上我就感冒了?
我不记得我的身子有这样的羸弱。
以前,不是全家人病了也不会轮到我的么?
我不是顽强得像小强不怕跌打不怕病毒生命力旺盛得要命的么?
怎么会……
那个少年看了看我,半晌,才微微地点头:“原来你病了,有些神智不清原也是正常。”
“只是,我们这样的身份,即使病了也是不能请假的,只能期望今天工作轻松些了。”
“来,我帮你穿衣服,别让总管等久了。”他说。
在他转过背去柜子里拿衣服的空档中,我抬起头,茫然地望了一眼身遭。
只一眼,心里就“咯、噔”。
然后止了跳。
那一秒钟心脏完全不会跳动。
我的嘴巴张得大大,像是可以生吞下个鸭蛋。
惊讶到了极致。
不是没有见过雕梁木柱漆绘格窗。
但那是在故宫里见的,在圆明园见的,在颐和园见的。
绝对不会出现在家里。
不是没有见过托脚金兽尊盘香篆。
但那是在小说里见的,在电视里见的,在游戏里见的。
绝对不会出现在现实中。
…………
做为一个21世纪偶尔用手机看看小说的新新好男儿……我想,我顿悟出来了。
……原来,不是COSER进家。
不是死神上门。
而是我,穿越了。
如此想明白后,我也坦然了。
21世纪新新好男儿,当然有极强的环境适应力。
随遇而安,顺其自然,是我人生最大最辉煌的闪光点。
赤着足跳下了床,我拍那人肩膀一下。
“老兄,”我问,“这么早起来要去哪里呀?”
他抱了一件与他身上所着相似的紫裳出来,递给我。
“去紫竹院前集中。每日五更完结之前必须到的。”
“现在,已经算是很迟了。”他说着,帮我别紧衣衫上的扣子,又套上了一层短袄。
“要想不挨总管的骂,恐怕,我们要一路跑过去了。”他几分无奈地说。